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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宫梦萦-第6章

小说: 清宫梦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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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道个喜呀。”
    她让白芍将新置的春装一件件铺开细选了过来,再要她将发打散了去,重梳了个水滑的把子头。白芍瞧她特凑近菱镜用簪子细细剔了两丝秀发沾了些发膏卷成月牙状弯贴在腮旁,忍不住背过身不露声偷笑了下,主子是可着劲得往俏里扮呢。
    白芍转过身将胭脂水粉一路摊开,精挑了些粉嫩的颜色仔细涂画,见年佩兰笑了下,又从一排碧玉瓶儿中捏起样,离着年佩兰轻摇数下,一股清香扑鼻。年佩兰轻轻颔首,白芍方将那玉兰露往四处随洒了些,总算梳妆停当,俩人齐往李淑雅处去。
    李淑雅见年佩兰来,忙让屋里丫鬟取了些精巧的茶果点心过来。
    年佩兰拣了颗山楂细品,“你这山楂味倒好,酸而不涩,怎么与往日的不同?”
    李淑雅房里的秋梨气年佩兰往日里嚣张忍不住道:“主子有所不知,咱这北方产的山楂只适宜入药,得要那云南,广西产的粗叶山楂吃口才好呢,这还是爷才让人送来的。”
    秋梨说完偷瞧李淑雅微皱了下眉头,忙缄言退去一旁。
    李淑雅淡笑道:“你听那丫头胡说,不过是这两日嘴里无味,偏巧爷知道了随赏了些果子。这山楂酸不拉几的,平日里也无人爱吃。”
    “话可不能这么说,照姐姐的意思,我这没怀上的人还就不能好这个了?”
    话音未落,守外的丫鬟入内通报四爷来了,俩人都是一愣,忙都起身相迎。
    “前还听见里面有说有笑的,怎么见了我都不说话了?”
    李淑雅闻言抿唇一笑,迎上前去亲自伺候他换了外褂,又端过新沏的茶,仔细吹过方放置他身旁。
    年佩兰斜依着柜子,冷眼看李淑雅忙着献殷勤,一言不发。
    胤禛端茶瞧了眼年佩兰,“今怎么了?难得见了我也不言语,又离得那样远?还怕人吃了你不成?”
    年佩兰这才笑着向前,“我倒是想,可也得瞧着面才行呀。”眼已如有所诉地朝他斜飞了去。“人家是见不着爷,只能巴巴的到姐姐这福地来等着,总算沾了姐姐的光见着了爷的面。要还傻傻地待我那屋里苦望着呀,只怕是化成了石像也见不着人影,人家倒不怜我一片痴心,还嫌一石人立那院里碍眼,赶紧让侍卫给抬了出去呢。”
    胤禛不由笑了出来,“这倒的是茶吗?别是翻了缸醋。你这张嘴怎么倒学了宛琬也伶俐起来了呢。”
    一屋人都笑了起来,年佩兰也随笑着,心里直纳闷爷嘴上怎么又挂起了宛琬。
    三人又随意说了会子话,胤禛起身欲走,瞧了瞧年佩兰,俯她耳旁道:“待会就去你院,看把你这石人搁哪好。”
    年佩兰满心欢喜,随之起身。
    偏才走至门口就见来人回禀说狗舍起火了。胤禛面上一寒便问因由,来人见状忙结巴道未查明,但宛格格说她有法子知道,只是要让人去外面买两头小猪再去找个屠夫来。
    “你们就跟着她去胡闹?”胤禛也不再等他回话便朝狗舍疾步走去。
    年佩兰心下懊恼,好好的偏又插出这档子事,可又心觉蹊跷,爷平日里最是好狗,若只是狗舍着火既已灭了,底下那帮人定是千方百计的瞒了过去,段不会特意跑来回禀,莫非还有旁的事不成?便也随后跟了过去。
    年佩兰走近狗舍瞧见专责饲养胤禛最喜欢的那条寻血猎犬的俩丫鬟木香、半夏垂头散发,衣衫渗血,苍白着脸跪在那。除了胤禛、宛琬,福晋也在旁。她听了会才明白原来养了五年,爷最喜的那条寻血猎犬死了。前两日它才感了点风寒爷就发了好大通脾气,这下竟死了,更不成了天大的事。可事偏巧发生在俩丫鬟交替的时候。木香说她好好的把狗给了半夏,过好久不知怎么狗舍起了火,狗给烧死在了里面,半夏就硬把她给拖了来。而半夏则说到了交接时也没见着木香人影,等她去狗舍一看,狗竟已死在了里面。她心下一急,慌忙跑出来欲找到木香问个清楚,好不容易找着人,俩人拉扯一番再回到狗舍就已着了火。因狗舍偏僻,俩人所说之事也就没个旁人听见、瞧见。俩人言辞截然相反,其中必有一人撒谎,可任人如何盘问鞭打,她二人都死死咬住各自说辞不松口,也难怪这本是断头的事。福晋急了立时就要禀了爷将俩人一块往死里打,是宛琬拦着说她有法子查明究竟是谁撒了慌,这才闹出后头的事。
    胤禛蹙眉听完,捆扎一旁的猪嗷嗷直叫,他对着宛琬不耐道:“你弄来这些个东西就知道是谁撒谎了?”
    宛琬心里也不是很有底,见他眉色只得硬着头皮肯定道:“这个自然。”
    她疾步走至木香、半夏身边,蹲下身清楚道:“你们所说无非是两个意思:木香说狗好好交给了半夏,由于狗舍起火才给活活烧死的。半夏则说狗在木香手里就已经死了然后这狗舍才起的火,是不是这么回事?”
    俩人听了宛琬的话都低头想了会方齐点头称是。
    “那就好办。要真如木香所说这狗是活着交给半夏的,后又是在大火里活活烧死,那狗在烧死之前必会狂吠,就算狗这两日不舒服,叫不响,可临要烧死了总会张开嘴呼吸挣扎几下吧,那它喉咙里就会呛进许多浓烟灰垢,可如果狗真如半夏所说是早就死了,然后才狗舍起火,那它喉咙里就只有血。”宛琬一字一句道:“你们俩人到底是谁撒谎只要将那两只小猪一只活活烧死,另一只先闷死再放火里烧,然后再把它们喉咙都割开来瞧一瞧,比一比不就清楚了?”
    她一双明眸逼视二人,忽紧紧盯住木香道:“难道你还非要等再做一遍才承认吗?不就是因为狗一下病得厉害突就死了,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明说了又怎会真要了你的命?爷是那把狗看得比人还重要的人吗?是不是呀爷?”
    胤禛不料宛琬忽就将包袱摔给了他,冷不丁脱口接道:“是啊,但要说实话才行。”
    木香听宛琬说得头头是道时已慌了神,猛听爷这么一说早软下身子不住磕头求饶。
    实情果如宛琬所言,她给狗喂过食后,狗儿一直很安静。她摸了摸狗鼻子还有些热估量烧还未退,也就没怎么在意,等快换班时才发现狗无声无息的就死了,顿时慌了神,想着反正也是一死,不如一搏,鬼使神差的就做出了错事。
    宛琬长叹一声,“木香还真是不能饶你。”
    木香一下停了哭泣,瞪大双眼道:“格格不是说人比狗重要吗?如何又反悔?”
    “人是比狗重要,可你害的不是狗而是人。你心想一死决心放手一博,却不说实话去博爷会网开一面饶你一命,竟能狠下心来,将半夏一同拖下水,拿别人的命来博自己的命,还甘冒俩人及有可能一同处死的危险。你虽可怜却着实可恶,居心也太过狠毒,让人鄙夷。”宛琬一气说道,可她望向胤禛的眼神却充满哀求。
    胤禛紧盯住她,良久才吐了口气,黑眸深涡处的怒气渐渐消退。“木香出府吧。”
    木香心头终于一松瞬时又更迷茫,贝勒府实是份好差事,她不知回家该如何面对原本都指望着她的爹娘哥嫂。
    “至于半夏,既是宛格格替你脱的罪,日后你就跟着她吧。”胤禛走至寻血猎犬前蹲下身子不忍再看,“好好把它葬了吧,时间久了总有感情,人啊未必如狗。”
    众人面面相觑皆诧异此事就这么算了了,可化成一场虚惊总也是好。
第五章
    这日宛琬一早跑来福晋房中请安,偏赶上内府查帐。帐房好生奇怪,姑姑每翻过一次帐页,视线若多停留几下微微笑笑,他那腮旁的肌肉便会不觉抖动一下。
    好不容易等姑姑看完了帐,见她也没责言什么随意吩咐了几句便让那帐房出去了。
    宛琬忍不住说出方才的疑惑,“……姑姑他那样是怕你吧?”
    福晋优雅的执起翡翠牛眼杯抿了口,淡淡道:“他若怕了我倒好,那他就会依着规矩办事,这一大家子人没了规矩可不成。”她略顿一下,抬睫望着宛琬认真道:“日后你总也会出嫁当家,你要记着这当家人得不偏不移大公无私才好。人这吃穿用度上多一点少一些又有什么大不了呢?只有无私才能立起规矩,才能让人真服气。那些下人们呀,你不能特宠着谁,要让他们势均力敌,谁也冒不了尖。可话又要说回来,那帐本姑姑多看两眼,笑笑他为什么慌呀,因为他知道那都是有猫腻的地方,可姑姑最后又都算了,那又是为什么呢?这世上谁都要养家糊口,谁都有私心,心里都想打点小九九,与其鸡毛蒜皮事事都盯着,都卡得严严,不如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去。可你得要让他知道他主子心里可不糊涂,他就不敢犯大错。做事、较真都得抓大放小自己心里有谱就行了。”
    宛琬听得直点头,可出嫁当家做主对她是多遥远的事,她挑一挑秀眉就忘在了脑后。
    福晋仿又想起似道:“爷书房里那盆‘迷迭香’是你从外边找来的吧?”
    “是啊,姑姑也要吗?”
    “姑姑用不着那玩意。是李淑雅,这回也不是头胎了,可不知怎么就是特别不舒服,整日里精神萎靡,又吃不下东西。年佩兰说爷屋里的那盆迷迭香闻着精神倒好,还说对开胃也有好处,难得她能想着,你就再去找两盆来给李淑雅送去。”
    “好的,姑姑。”宛琬随口应道。
    黄昏的阳光仿佛融化了的金子蔓向四处,将大地都溶上层朦胧金色,分外妖娆。
    天冬伺候着宛琬换上男装忍不住道:“格格不是回福晋说身子不舒服要早早歇着吗?这怎么又要出去了?”
    “这几日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商贾百姓,无不相传的事你不知道?京城现今第一红伶蒋品玉身染寒疾停唱多日,今晚重新登台!”
    她见天冬一脸迷茫,无限神往继续道:“蒋品玉自江南来京初登台即一举扬名,他可是苏州虎丘千人昆曲赛唱的头名。据说那天最后是一萧一管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
    宛琬说着说着满脸陶醉:“天冬你闭上眼睛,静想偌大个苏州虎丘,千百人在月色下只听他一人清唱,四周万籁俱寂,惟有眼眶湿润,闪动着微光,那是何等美妙何等壮阔之事。他旦角扮相能文能武,唱念做打无一不精,飒爽妩媚,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迷离,令人不敢正视,最是销魂。哦,对了,他还人品出众。其他名伶一旦成名便都频频出入朱门高阁纷纷攀阔,可他却任凭那些官宦富商们如何一掷千金相邀俱都不去,更凭添传奇,天冬你说这么一位人物今晚重新登台我能不去瞧上一眼吗?”
    天冬这才明白格格装了一天的病连晚膳都吃不下去原是为了这档子事。可,可这天下有未出阁的格格大言不惭的说迷美男子的吗?
    宛琬怕人起疑便让天冬和半夏都在她房外守着,一人偷跑了出来,到戏楼见了排表才知蒋品玉压轴最后才来。她受不了那水磨腔的咿呀声便又溜了出来,立于街上四处张望着去哪先填填肚子才好。
    头顶突被盆水浇了个湿透,宛琬猛然一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啊呀——”声是惊叹却轻柔温润得似潺潺泉水,听得人身心舒展,如沐春风。
    宛琬顾不上再打量自己那身湿衫忙抬眸望去。
    眼前人黑发白衫,恰似丹青画中人下了凡间,面容不单极美更凝着股高贵卓然,惟独眉宇间挂着抹淡淡倦意,清冷中透着矜持,然举手投足却依然雅韵十足,令人无法不为之屏。
    宛琬瞪大双盈盈杏眸呢喃道:“老天不公啊,男人怎么就能美成这样呢?”
    那男子原本只顾低着头抖落他湿了的衣衫,闻言抬首瞥了宛琬一眼,见他也湿透了才敷衍地挑眉一笑,继续拍衫。可那轻轻一挑却已是勾魂摄魄,妖娆诡异。
    宛琬看得呆住,忽想到了什么兴奋道:“你是蒋品玉吧?天哪,真的是你吗?”
    那男子这才定睛看向宛琬,见又是个腰饰锦带,一身华服的富贵公子,冷冷道:“我们好象不认识吧?”
    宛琬自动忽略他眼神,赞道:“真不愧被誉为‘回眸一笑百媚生’啊,除了你再无人能当。”
    蒋品玉沉下脸色,不无讽刺道:“是啊,我们优伶不就是要长着张女人脸来媚惑众生嘛。”言罢故意朝宛琬勾唇一笑,摔袖欲去。
    宛琬顿时了悟她这是在古代,优伶不是明星,就算再红那也是下三等人,她无意伤了他的自尊,情急中忙伸手扯住他衣袖,冲口喊道:“若说男生女相,第一可数张良,可刘邦得了天下,论起英雄来,第一个夸赞的,就是张良。说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天下谁敢言张良不是英雄?再说优伶那又如何?不偷不抢不盗,清白做人,由人说去!”
    蒋品玉身子一怔缓缓转过身来,凝视宛琬,他俊美的脸上露出抹怪异笑容,那笑容里仿隐含着深深不为人知的苦涩。
    俩人一阵沉默。
    忽然,近旁一股浓郁香味顺风飘来。
    宛琬捂捂自己咕碌碌直叫的肚子,脸红不已,挠挠秀发有点羞涩道:“呵呵,五脏庙忘祭了。”
    蒋品玉被他脸上神态给逗乐了展颜一笑,施礼道:“在下蒋品玉。”
    宛琬正身学他模样敛袖,彬彬有礼一揖,“在下宛琬。”
    两人互望对方身上的湿杉,想起先前那幕只觉好笑也顾不上街上来往行人异样目光,纵声大笑。
    蒋品玉指着方才飘香处道:“那家铺子的酱牛肉最是美味,不如一同前往共进晚膳?”
    宛琬自是说好,俩人一同行去。
    如意坊。
    宛琬一见那门面古朴雅致先就喜欢,入得店堂里面早已人头拥动,幸亏蒋品玉与掌柜相熟,方在楼上雅阁散座找了两空位坐下。
    蒋品玉提壶烫过碗筷,温言道:“这如意坊里最绝的还不是他卖的酱牛肉,而是他们概不外卖的蜜汁牛肉。那才真是他们敢夸口包君如意的绝活。”
    宛琬谗得鼓腮奇道:“不卖那要怎样才能吃得到呀?”
    “百年规矩不论来者都得吃满三碟酱牛肉,用三个空碟可换一碟蜜汁牛肉。”蒋品玉将那烫好的碗筷置于宛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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