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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续红楼溶黛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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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想,才走了几步,里面却是一阵乱响,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黛玉足下一顿,身子微摇,面色血色全无。雪雁紫鹃连忙上前扶住,黛玉稳住心神道:“ 快进去看看。”一面暗暗道云姨娘,你可千万不能去。

却原来,贾敏在时,因自家身子羸弱,好容易有了一子却又夭折,为林氏一脉香火计,便做主为林如海纳了几房姬妾。谁知,那林如海乃品格端方的饱学之士,本就对女色上面极淡,又与贾敏伉俪情深,是以纵有几房妾室,却也总未见有子息,至贾敏丧后,更是无心于此,爽性将姬妾都遣散。唯有这位云氏,却以无所归为由,不肯离去,坚意跟着林如海,帮他打理内闱,任劳任怨,林如海病重之时,亦是她从旁照料。说起来,这位云氏,本也是书香人家的女子,只因家道中落,流落异乡,才与人为妾。素日里沉默寡言,温厚平和,贾敏在时,便视她不同,因而黛玉对她亦极是敬重。

前世,林如海去后不过三日,这位云姨娘便悬梁自尽,殉了夫主去,待黛玉醒来,人已经亡故,徒留了许多遗憾。是以此刻黛玉听见声响,想起这一节才会如此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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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灵前立誓

却说黛玉在外听得乒乓一阵响,连忙带着人走进灵堂西侧的厢房内,果见云姨娘悬在梁上,绣凳翻倒在地上。一干丫鬟妇人拥上,七手八脚将云姨娘从梁上解了下来,放到了榻上,那几个丫头围着痛哭不已。黛玉斥道:“哭有什么用,哭能把人救过来?还不给姨娘揉揉胸口,把气顺过来。”

几个丫头反应过来,连忙顺气的顺气,揉搓的揉搓,所幸发现的及时,还有余气在胸,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那云姨娘终于吐出一口 浓痰,悠悠醒转,才一睁开眼睛,看见黛玉坐在榻旁,叫了声姑娘,便哽不能语。

黛玉恻然,轻声道:“姨娘,这又是何苦。”

云姨娘无力的苦笑了一下:“老爷夫人,待我有恩。生不能尽心服侍,就此随了去,九泉之下,老爷夫人有人使唤也是好的。”

这时,她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名唤柳儿者上前跪了,哭诉道:“姑娘不知,姨娘是有苦衷的。这几日外头议论的厉害,说姨娘不肯随了老爷去,是,是图林府的家业,还有人说,说姨娘是要卷了林府的钱另嫁……”

剩下的话,她再没说下去,那云姨娘已是泫然泪下。

黛玉闻言,脸上仍是风轻云淡,无悲无怒:“这些有的没的、流言蜚语本是不经之谈,或是有心人造谣,要逼死姨娘也未可知。姨娘果有此志,我也不好苦劝,只是望你凡事三思,人命如秋蝉,寻死是极容易的,若是正中那些个丧心歪念,白白断送了性命,岂非不值?须知人死便不能复生。”

那紫鹃雪雁并王嬷嬷本以为黛玉定会与云姨娘抱头痛哭,不期她却说出这一篇话来,都是愣住。

一片哑然中,黛玉从容的起身,目光示意了一下王嬷嬷,便携着紫鹃雪雁出去,自往灵堂祭拜林如海。

这里王嬷嬷领会了黛玉的意思,便令一众丫鬟退了出去,瞅着云姨娘道:“你好生糊涂,好生糊涂。老爷夫人本以为你是万事妥当的人,才将府中上下的事情交你打点,为的就是怕有朝一日留姑娘一人孤苦无依,好有个人照料的意思,你非但不能领会,却为了几句没要紧的流言浪语便置姑娘于不顾,你倒是畅快干净,落个人人称赞的好名声。却不想想,将偌大家业撂给姑娘一人,无依无靠,岂不可怜,又正中了那起歹人歹意——现正有人巴望着林府的人都死绝了只留姑娘一人,才好摆布哩。如此,就怕老爷夫人九泉之下,也后悔自己看错了人!”

说着,自家也淌下泪来。

云姨娘只是垂首不语,听到后面几句,却又猛然抬起头来,王嬷嬷望着她重重的点头。那云姨娘本是听了那番蜚语,心中郁愤,一时钻了牛心出不来,先听了黛玉那一番话,又是王嬷嬷这番半是劝慰半是诘责,便将因由想的明白,愧悔不已:“嬷嬷说的是,我竟是个不能容事的人了,自谓大义,却是不义,真真的愧煞人也。我这就去看姑娘。”

灵堂之中,檀香幽幽隐隐,黛玉裹在麻服之内的单薄身影在烟雾缭绕中越发显得纤袅如仙,她跪在林如海灵前,一似不苟的磕下头去,声色凄而不恸:“爹爹在上听禀。玉儿这次醒来,许多事情都想的明白了。日后,断断不会自误。生小爹娘将玉儿做男子教养,教导我许多道理,我虽无长兄弱弟,如今却要在爹爹灵前立誓,只要玉儿在一日,便尽力的守住这个家,不让爹爹失望。”

“老爷在上,贱妾本该追随老爷以全节,可姑娘尚有此志,贱妾虽然无能,却又怎敢偷安怠惰,定当守护家业,保护姑娘,纵死无怨尤。”不知何时,云姨娘在黛玉略后的位置也跪了下来,声音平和低缓却透着坚定。

不必多说什么,只这几句话,便表明了自家的立场。黛玉并无一语,保持着优雅而高贵的姿态,静静的守灵,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却说那贾琏听闻昭儿灰头土脸的来说了日里生出的事儿,一听便明白了道:“如今林妹妹罚了她的人,是做给我看呢。”再看着昭儿也就没得心烦,一脚踹过去:“去去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该带了你出来,滚回府报信去,告诉二太太、二奶奶,林姑父九月初三巳时没的,我带了林姑娘返姑苏安灵,赶年下就回。回头见了太太,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给我机灵着点儿,再错了一点半点,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昭儿满口答应了,屁滚尿流的爬了出去,自往贾府报信不提。

这里贾琏越想心中越是纳罕,心道这林妹妹从来是不过问这些的,一直全凭自己这个当表兄的安排,今天怎么忽而巴拉的摆出了主人的架势。临走时,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待林姑父亡了,要将林家的家财打点清楚再回去,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夫人的意思他明白,他自己焉能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只是棘手的是,这几日自己忙着打理安葬林如海的事儿,旁的还没顾的上,那些房契地契,包括库房的钥匙,都未沾手,本以为借那流言迫死了那姨娘,一切便都顺理成章的到了自己手中,哪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命大的很,没死透就被救下来了,还有那个王嬷嬷,最是老辣,怕也不简单,有她们在林黛玉身边指点着,自己怕是难于行事了。

贾琏咬了咬牙,左右是几个女人,再如何折腾,也翻不上天去。



 第四章 未雨绸缪

入夜。

月华流泻满园,如烟纱云罩,朦胧静谧。

正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

黛玉托着腮坐在窗前,静静的望着那轮明月,乌云堆翠的长发随意的束起,只匝了一根白缎。

“姑娘睡了吗?”房外有人问了声,黛玉听出是云姨娘,连忙叫人请进来。云姨娘进来,将一个匣子交给黛玉:“这些东西,请姑娘过目。”

黛玉粗粗看了一遍,是一摞房契地契奴契,还有钥匙,这些东西,前世在云姨娘死后一件不落,都交给了贾琏,那日自己虽然略知道些,却以为带回去自然是由外祖母为自己保管,却未想到这些东西到最后都姓了贾,心下微叹,想了想,把这些东西仍旧放回匣子,推回云姨娘面前:“我既然请姨娘助我,便是信得过姨娘的。这些东西,都是祖上所积,就请姨娘代我保管好就是。”

云姨娘有些不解:“姑娘,并非我怕事,实是这几日,有人催逼的紧了,要我交出这些东西。”

她犹豫再三,并未说出贾琏二字,便是怕黛玉心中存疑,谁想,黛玉却淡淡的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只消告诉他们,要处理交割这些事,也该等父亲停灵日满,归乡入土,一切打点停当之后再说,现在任谁也动不得。再告诉他,我再无亲眷,唯有仰仗这位表兄了。”

云姨娘一脸疑惑的望着黛玉。

黛玉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望着桌上闪烁的烛火,幽声道:“我林氏一族,人丁凋敝,早已囊箧皆空,其实早已所剩无几。”

这云姨娘并非蠢笨的人,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心下暗服,当即也不多问:“没错没错。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天气渐渐凉了,宜早眠。”

黛玉听懂了那个刻意放重了的早字,微笑点点头:“多谢姨娘提醒。”

云姨娘出去了,黛玉却仍然坐在原处未动,兀自凝眉沉思。却才这番谈论,房中原也只留了王嬷嬷。此刻王嬷嬷听了黛玉的这番话便明白了黛玉的打算,林氏本姑苏望族,当年林如海点了盐政的差,允携家眷在任,才一家子到了扬州,大部分的田产房舍都在姑苏原籍,自有些五服之外的族人与他照看,现在,只要先着手将这些事情打听梳理的清楚,该转的转,卖的卖,待停灵日满,回了姑苏,也有章可循,想着,替黛玉斟了杯温水递过来道:“姑娘打算差谁去办这件事。这可是顶顶要紧,还要快才是。”

黛玉望着王嬷嬷道:“我倒是想着有个人,顶顶靠的住的,只是还要嬷嬷答应。”

王嬷嬷想了想,猛省道:“姑娘说的可是我那小子?若是姑娘发话,自然没二话说,只管差他办去,他若敢有什么花花肠子歪歪心眼,我便打断他的孤拐。”

黛玉微微一笑道:“哥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他到了姑苏地界,难免不生不熟的,找不到门路,我都与他想好了,向日我曾听闻爹爹说,我还有一房极远的亲族,虽然远,却是同谱,勉强也唤得一声曾太爷爷,老人家年过耄耋,倒是极鲠直仁义的风骨,在那边,连知县也给他几分薄面的,父亲博得功名之前,和他有几分交情,只是点了兰台寺之后,老人家为避攀附之嫌,便疏远了。哥哥到了姑苏,不妨先见他一见。”说着取出一枚翠玉扳指:“这枚扳指是父亲随身之物,请哥哥带去,才好说话。动身之前,再去云姨娘那里支五千两,为来往打点之用。”

王嬷嬷听了连连点头:“却原来有这件事,难为姑娘心思这般分明灵透。我一定嘱咐他。”

黛玉心中感激,起身,盈盈便是一礼:“黛玉先谢过嬷嬷了。”

王嬷嬷连忙拉住黛玉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当日若不是 老爷夫人,莫说我这条老命,并那小子的命也还不知在哪里呢。”她顿了顿,又感伤道:“老奴只是疼姑娘,这般年纪,就要受这些委屈,操心这些事。”

黛玉苦笑:“这也说不得,是我的命吧。若我自己不争,便无人给我争了。”

王嬷嬷大叹:“正是这话了。我之前还在担心姑娘年纪小,不会为自己打算,现在看到姑娘这般聪慧,竟是我多想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见见我那不孝的小子去。”

望着王嬷嬷颤巍巍的出去,黛玉长叹了一口气,嬷嬷,你怎知道,我也是经过一世之后,才懂得这些的。

微凉的夜风划过窗棂,房中灯火飘摇微暗,黛玉清冷剪影宛若水墨淡染浅晕,勾勒出淡淡的落寞。

林如海停灵二十七日,黛玉便扶灵返回姑苏,内帏中有云姨娘,处处稳妥。外面的事,便仍由贾琏料理,因黛玉已经通过云姨娘放出话来,那贾琏便信了真,利益之下,诸事操办更加精心,将丧事操办的十分体面。再说那林府的旧仆,大部分都恋恩不去,是以又跟着迁往姑苏。府中的诸般银两,大部分都由云姨娘差人换了银票回来,随身带着,诸般珍玩物什也一样样的清点造册,最后,却将一个紫檀雕花多宝木匣郑重交给黛玉:“此乃夫人当年的嫁妆和体己儿,并不算是林家之物,本该姑娘及笄之年交由姑娘的,可没想到……我思来想去,在我这里多不合适,还是由姑娘亲自保管为是。”黛玉听见是母亲的嫁妆,也就不勉强,具令紫鹃雪雁小心的收起。

待安葬了父亲,黛玉因要为父亲做法事,又要守孝,便与云姨娘一起住进了寒山寺,单独赁下一进院落,带了婢女嬷嬷住在内,外面自有心腹小厮护着,一早一晚,专心进香,看起来是外事全不理会,其实,外面的风吹草动,早已有人透了进来。

那贾琏满心的希望,待林如海入了祖茔,他终于倒出手处理林氏一族的家财。林氏乃是姑苏望族,祖上五代列侯,书香世家,林如海又得上爱重,在任上主理盐政多年,人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林如海领的是盐政,在贾琏想来,正该是积蓄丰厚,田产无数。谁想到待贾琏过手一清点,大半房舍田产皆都没了踪影,只剩下几处不是老宅,便是宗祠,这也罢了。更有不知道谁把这事透给了林氏外五服的宗族,一个耄耋老人站出来,自称林诲衍,乃是林氏族长,又论起辈分来说是黛玉的曾太爷爷,这位老人性情骨鲠,油盐不进,在当地又威望极高,过问此事又是名正言顺。此番专盯着贾琏行事,动辄便将林氏宗祖的人请出来盘诘账目,必得要样样都归到黛玉名下才罢,偏黛玉也默认了,令贾琏行动不能自专,心中大是搓火,思来想去,唯有拿着同知的身份,贾府的门第儿去见那姑苏的知府,请知府出面压一压。那知府见有银子赚,又慑于贾府,再没有个不应承的。

是以,这日贾琏换了簇新的衣服,备足了银两来到府衙,本以为今日可以扬眉吐气,未想却被阻在花厅之外,府吏出来说知府大人有贵客在,不能见他,让他回去。

那贾琏心里焦急,只得赔笑道:“不知知府大人几时才得空,我在这里等他一等也使得。”

府吏只道:“自便。”

一直等到日偏西,贾琏在那花厅外站着,座儿也没有一个,茶也没有一盅,站的腰软腿酸,那周知府才姗姗而出,看到贾琏脸上的神色很是不好,不等贾琏开口便大声责那府吏道:“怎得,贾同知还在这里。不是让你们好好的说了请他回去吗。”

贾琏连忙堆起笑道:“周大人,今日不是说要来谈一谈我那姑表家的家务……”

周知府皱眉道:“家务?与我官府何干!这姑苏城里里外外这么多百姓,每个人的家务事都拿到官府来办,我这衙门还用处理公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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