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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福运来-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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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夫妻两个做起事来,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我。我知道……”那个孩子也不是不害怕,可是硬撑着:“以前街上捉到了偷东西的……就送官了,要做苦役……”

阿福笑笑:“那是偷的一般人家。我们这儿是王府的庄子嘛,规矩更大。”

那孩子的脸更白了。

“按王府的规矩,偷东西,要砍手啊……”

瑞云在一旁翻白眼。

那个大孩子在发抖。

“不过,四个人的错,不能让你一个担着啊。”阿福问:“他们也偷偷溜进来了,不该吃的东西也吃了,也该受罚,你说是不是?”她问瑞云。

瑞云可不能当着别人给自己主子拆台,心口不一的说了声:“是。”

“不不,就是我一个人偷的,要砍就砍我的手!”

“不行——”跪在后头的那个瘦瘦的孩子突然尖叫了一声,膝行朝前,跪在那个大孩子身边:“是我出主意要来这里偷吃的!砍我的手吧!”

瑞云说有个女孩子,可阿福刚才就没看出哪个女孩儿。现在她一出声,才认出来了。这个女孩儿个子瘦小的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但是说话的口气不像是那么小的孩子了。

阿福望了望内室,儿子应该没被吵醒。

“柱子哥要是只有他自己,肯定能吃饱肚子。可是带着我们,吃的就要分四份,我们,我们……柱子哥的手比我的手有用,要砍就砍我的手吧!”

另外两个孩子也哭了起来,四个孩子挨成一团,哭的那么凄惨,阿福觉得心里发酸,微微摇了摇头:“嗯,先别哭。”

那个大孩子似乎听出事情有转机,马上止了声。其他人还抽抽噎噎的止不住,被他一人在头上敲了一下,顿时老实了。

看不出,这孩子还真挺有老大的架势。

“你们都是一家的?”

“不是。”

那个女孩子说:“我们是一个庄的……一个庄里的人都让蛮人杀了,就剩下我们。房子也让蛮人烧了……”

阿福点点头:“嗯,贼是要砍手,不过那是大贼。你们只是小贼,还不到那个地步。”

她这么一说,顿时四个人都屏息凝神的听她说话了。

“可罚还是要罚的。”阿福吩咐瑞云:“带他们三个去见韦素吧,他不是整天说没人跑腿事情做不来么?这个小姑娘,带去见杨夫人吧。”

瑞云喜出望外,给阿福行了个膝礼:“是,多谢夫人。”

阿福好笑:“你又不是他们什么人,干么要替他们谢我。行了,领出去吧。”

那个大孩子机灵,这会儿就想明白阿福根本没想罚他们。而且,留在庄子里,以后就不用天天饿肚子睡山洞了!他又趴下来,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夫人你长命百岁!好人一定有好报!”

“嗯,本来我没想留下你们的,不过看你们大的有担当,小的也有情义——留下来了之后可得谨守规矩,要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一样要挨罚的,那会儿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是是!我们一定听话。”

“嗯,你叫什么?”

那个大孩子说:“我叫唐柱。这是二丫头,这是狗子,这是铁生。”

狗子生的好像比二丫头还瘦小,铁生脑袋圆圆的,皮肤黑黑的。

合着就他自己有名有姓,其他三个人就都只有个小名儿了。

也许是年纪小,还没取大名。

阿福正要让人带他们出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掀开帘子一角进了门。

“阿信?”阿福朝他招招手,粉团团胖嘟嘟的李信欢快的朝她跑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嫂子,嫂子,看鱼鱼!”

阿福笑了:“你和张妈妈去后面池子玩了?”

“嗯!”他张开口,夸张的表述:“好多鱼鱼!好大!嫂子,去看。”

“嗯,看鱼可以,不要玩水知道吗?”阿福拿帕子替他擦汗。

李信撒够了娇,才注意到屋里跪着高高矮矮四个孩子。

他好奇的一个个看过去,山庄里都是大人,幼儿只他一个,还有个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婴儿,李信小点儿对那个小猪似的侄子不是太有兴趣。

他扯扯阿福,仰起头,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似是在问:他们是谁?

“他们呀,他们是新来的……”阿福笑着,抚摸他的头顶:“这是唐柱,这个是二丫头,是个小姑娘。这两个是狗子和铁生。”

李信虽然不是很明白新来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个孩子天然有一种印象:自己站着,而他们跪着。

也许他现在还不明白主子,奴才是什么意思,可是在他心灵中,人们就分成这两种,一种是不用跪的,像自己,像嫂子,像哥哥——还有就是要跪的,就像其他人,就像眼前这几个好像不比他大多少的孩子。

阿福看看玉娃娃一样的李信,再看看眼前面黄肌瘦一把骨头的四个孩子……这就是命吧。

一边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一边是为了一口活命的饭去做了小偷。

如果他们偷到那种心狠的人家,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李信把他们又仔细的打量一番,也不知他都看出什么来了,揪着阿福的袖子说:“嫂子,我要!”

“嗯?”阿福没明白。

“他们,我要了!”


正文 七十三 山居一 

阿福想了想……这个,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除了唐柱看起来已经能做跑腿小厮差事,其他人都太小,做不了什么。要陪李信玩耍倒正合适——等等,怎么话题就扯到这儿来了?她一开始可没想雇佣童工啊!

“阿信,”阿福把人揽过来:“你要他们做什么?”

李信小皇子头一抬胸一挺:“陪我玩!”

很好……嗯,很直接,很强大的理由。

不过:“阿信,你有没有问过,人家愿意不愿意陪你玩呢?”

李信眉毛一扬,就朝他们看过去。

唐柱很机灵,马上说:“能陪少爷玩,我们愿意,都愿意。”

一边瑞云纠正:“什么少爷,要叫殿下。”

“是是,殿下。”

乡下孩子也不知道少爷和殿下有什么区别,总之,看这孩子一身穿的戴的用的——那样金灿灿的衣裳,鞋头上还有紫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宝石珠子,腰上系着各种他们没见过的但一定非常值钱的小玩意二,头上倒没有戴什么,只是分作两股扎起来,两边绳结上一边一颗大大的珠子。

还有,还有,他长的也真好看,那个白净,就跟他们刚才一人吃一个的那剥了壳的水煮鸡蛋似的。眼睛大大的,嘴唇红红的……

这里的人都白,可是这个娃娃最好看。

比年画上的娃娃还好看!——唐柱如是想。

观音娘娘的金童是不是就这样的?——二丫头想。

这可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阿福挥挥手:“去去,带他们都去见杨夫人吧,我不管了。”

就算把他们留下来放李信身边,不教规矩是不行的。不然的话,回来要是李信同他们在一处的时候有什么磕着碰着伤着,又或是身上穿的戴的东西丢那么一件两件,那可都不是小事情。

张氏来抱走了李信,瑞云带走了唐柱二丫头他们。

阿福的心情轻松了没一会儿又沉了下去。

这样的孩子,肯定不止眼前这四个。

那些孩子,要怎么办呢?

没看到的时候可以忽略的问题,等真看到了之后,无法再无动于衷。

阿福叹口气。

从怀孕到生子,阿福觉得自己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了。以前也有看不惯的,无可奈何的事情,可那个时候她会有一种旁观者的心态,让自己去漠视一切,反正她也做不了什么,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现在她发觉,一切都是极现实的,极残酷的。

儿子的一张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平时,阿福只要一看到他,就能把其他事浑然忘记。可是今天却不行,看着儿子,就想起刚才那四张黄瘦干巴的小脸——那眼睛里的麻木,恐惧,痛苦还有期冀。

能做些什么呢?

应该做些什么呢?

阿福有些出神,都没有听到李固什么时候进来的。

“阿福。”

“唔?”

她出了声,李固便走过来,手准确无误的搁在她肩膀上:“那几个孩子,你留下了?”

“嗯……是啊,这么小的孩子,就算今天让他们吃饱了,明天他们离开,又不知道上哪儿去寻下一顿。我想,山庄里也不缺这么几双筷子。”

李固揽着她,轻轻揉弄她柔软的发丝。阿福不喜欢用头油,她的头发好,也用不着那些东西。

淡淡的幽香并不是什么香油香料的香气,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这样的孩子,一定还有很多。”

“嗯。”

“远的,可能没办法……可是起码京城里,还有离山这一带的……”

他说的很慢,阿福握着他的手。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阿福说:“我是希望你留在身边,可是,想着那么些孩子要饿死,我觉得自己碗里的饭也变的像沙子一样难以吞咽。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怀,想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这是实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事情什么时代都有,阿福没有那样悲天悯人的情怀,要拯救所有的人。

可是,她也是个母亲,让她看着那些孩子挨冻受饿,心里那一关无论如何过不去。

女人做母亲的前后,真的……有时候改变大的就像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你不必挂心。”

李固抱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也无法坐视这一切不管。

他不说,阿福也知道。

她了解他的想法。

就像他了解她一样。

“你先回京城也可以啊,正事要紧。等天不那么热了,儿子也大些了,我们也搬回去。”阿福慢慢的说:“是了,你还得上个折子说一声这事吧?是不是,还得讨个职衔才好管?”

“那倒不用。”李固摩挲着她的脸颊:“这个你就不懂了。

我自然要向父皇讨差事,但却不要什么官位名衔来压着困着自己。比如原来有些事,用王爷的身份便利。要是给自己寻个职衔来困着,反而不好办了。”

阿福想了想:“你还打算借势压人啊?”

李固笑眯眯的说:“能借为什么不借?只要事情能办的更快更好,让更多的人不必受苦……”

他停了下来,因为阿福在笑。

“有什么不对吗?”李固有点不安。

阿福摇头:“不是的……你说的很对,我不是取笑你。”她靠着他,轻声说:“我是很高兴,又骄傲又得意,想告诉别人我嫁了个多么好的丈夫,他是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他也是个站起来笔直的,心里装着天下的人。可他对妻子,对家人这样好……”

李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红起来,红的像喝了酒,那种红从皮肤里一点点透出来,搽上去的胭脂没有那样均匀好看。

“我……”

“可是啊,这世上,好多时候。不光苦难和委屈得自己一个人忍受,好多喜悦快乐也不能和人分享。”阿福的胳膊勾在他脖子上,脸颊贴了过去:“可能你的好,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最知道,我想告诉别人,可是又不能说,你对我多好,你这个人有多么好……”

李固终于忍不住了,再让她说下去,他就要烧起来了。

“唔……”

屋里安安静静的,偶尔有衣裳摩擦的窸窸窣窣的轻响。

“会,会有人进来的……”

“不会。”

阿福觉得羞涩,又有点得意,骄傲的,把只属于夫妻两人的幸福秘密埋在心底。

嗯,其实……会吹捧自己的丈夫,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哪……不过,她也不算吹捧吧……

罩衫长裙都褪了下来……

“哇——”

不识相的小世子李誉在一旁放声大哭起来!


正文 七十三 山居二 

阿福又一次送走了李固。

虽然没有上次那样忧心忡忡,可是一想到又要分居两地,阿福真想冲动的喊一声:我和你一起回城里去吧!

可是杨夫人和其他人不干哪。

现在京城还是百废待兴,虽然时疫过去了,可是要完全恢复元气,那还有得耗呢。杨夫人拿旧俗旧例来说:“小孩子没满百天,怎么能挪动地方?”

李固还是坐车走的,他们在房外,手也不能牵,自然更不能拥抱作别——在房里牵过抱过了。

他看起来从容自若,既没那种打定主意建功立业的激亢,也没有满面离愁依依不舍,就像一个……嗯,平平常常的出门一样。

阿福目送他上车,感觉自己像送丈夫去上班的妻子似的。

“夫人,进去吧。”

“好。”

李固一走,庄里顿时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杨夫人事情多,把训导几个新来的孩子的事情交给了庆和。庆和有点为难的说:“夫人,咱们已经不在宫中,他们将来又不会……由我来教不合适的吧?”

他想说的是这些孩子不会如他一样做宦官。

杨夫人温言说:“教些规矩就成。你的规矩最好,前些天事又多,趁这几天教他们。自己也歇歇。”

“那女孩子呢?”

杨夫人说:“女孩子让夫人身边的紫玫教,她是最老成的一个。”

庆和点点头。

可是点完头没半天他就后悔了!

谁说教孩子是轻松差事,还能顺便歇歇?

庆和就没碰见过这么多事儿的孩子。

不是说他们淘气。

吃过大苦受过大罪的孩子,淘气的事儿不会干的。可是架不住这些孩子从来没见过富贵两个人怎么写,实在太好奇了!

庆和讲话讲的口干舌燥,宫规都是刻在脑子里的,他教一句让他们背一句。

他们当时学宫规也是这么学的。可是他们当时哪敢问大宦官,这个谨言慎行什么意思?这个株连什么意思?这个是什么意思?那个是什么意思?这样东西叫什么?那个又是什么?

庆和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原来教人比被教还痛苦!

好不容易吃饭时他们消停一会儿,庆和一瞥,就见二丫头端着碗溜进了屋。

算了,这几个孩子是共患难过的,感情比亲兄妹还好,乍一分开……嗯,反正这会儿是休息的时候,他们有话也就趁这时候说说。

不过,他们会说什么呢?

庆和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死掉很久的好奇心也开始萌芽了……

嗯,就听一听,没关系的。

以庆和在宫里练就的偷听功力,屋里几个小孩子当然防不了他——事实上他们还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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