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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上将-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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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一转视线落在垂着头的陆井沛身上,“几日前陆姑娘初来府上,举止进退皆有礼数,我还同夫人道陆大人教出了个好闺女,称赞你聪明果敢,是性情中人。没想到今日让老夫开了眼界,何止是性情中人,简直如同山野村妇!”

说罢疲惫地别开眼,偏厅里薛锦意正在为薛纷纷诊治,看样子似乎没甚大碍。

薛谦示意底下人搀扶着从椅子上站起,最后略看了两人一眼,语重心长道:“听闻陆姑娘月底便要嫁到太傅家去,依我看你这性子,徐太傅年纪大了也吃不消。婚姻大事不得儿戏,需得仔细斟酌。”

语毕便见陆震面色一白,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儿,直到薛谦转身步入偏厅不见踪影,他才愤愤然在地上锤了锤,许久一声长长叹息。霍地起身朝陆井沛举起手来,“你”了半响仍旧下不去那个手,偏陆井沛还不知所谓地怒视着他,他百感交集,最后那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自己脸上。

“爹,你做什么!”陆井沛惊愕,上前扶住他手臂。

陆震颤巍巍地指着她气得说不上,“孽畜,你这孽畜……”

都道徐太傅与平南王关系好,两人幼时同在国子监念书,同窗好些年。方才平南王一席话便是绝了他所有后路,与徐太傅结亲再无可能,并且平南王虽不在朝中问事,但余威仍在,皇上对他也是颇为敬重,只消他一句话,往后仕途便逃不过坎坷。

思及此,陆震大呼一声悲哉,两眼一闭向身旁倒去。

*

外间总算归于平静,薛纷纷倚靠在榻上大迎枕上,神色倦怠,始终惘惘。大夫来看过说是受了惊吓所致,开几贴安神养胎的药让她服用,并道日后需得万事小心,不得再如此频繁地出事,否则腹中孩子很有可能早产或是保不住。

闻言薛纷纷护紧了小腹,紧盯着大夫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要他出事。”

她错开目光落在人后薛锦意身上,抬手意欲扯他袖子,奈何太远够不着,只得抬眸殷殷看着。薛锦意到她跟前,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她截住话头,“六哥,你帮帮我,我想让小豆花好好的……”

她语气恳求,好似在场这些人唯有他能帮上忙,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直教人蓦地心软下来。

薛锦意抬手放在她头顶,柔和了双眸,“好,我帮你。”

太多人围绕反而显得拥挤,况且薛纷纷此刻需要静养休息,孔知秋遣散了一干丫鬟,让人领大夫下去库房领诊金。莺时饭饭一路小心翼翼地送薛纷纷会游思居,生怕她路上哪里磕着碰着,临走时薛纷纷拽了拽薛锦意衣裳,“六哥你跟我一起走。”

薛锦意转身的动作一滞,旋即颔首,拿开她纤细无骨的小手,一路无言跟在身后。

直到垂花门跟前才停住,薛纷纷回身见左右无人,遂抬眸看向他,“你是不是对陆井沛做了什么?”

未料想竟是因为此事,薛锦意不动声色,“纷纷指的何事?”

原本薛纷纷只是猜测,因为陆井沛进屋后第一眼是看向薛锦意那处,并且眸中隐有愤怒。加之她今日举止实在反常,难免不教人多想。

听说她的想法后薛锦意只是一笑,“上回她险些伤你,事后我不过对她告诫了几句。或许正因为此,才将我记住的罢。”

话里真假掺半,一时之间薛纷纷挑不出半点纰漏,思忖片刻微微颔首,“看来她是憎极了我,也罢,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经过前后两件事,她明显对薛锦意愈发依赖了些,凡事都愿意同他说,与他商量,若不是仍旧留有距离,几乎与在檀度庵无异。

*

听闻陆大人上回硬生生被气得中风,自打回苏州府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吃喝都需要人照顾。而陆井沛逃婚一事更是广为人知,她的名声早已败坏得可以,如今又添一条被退婚的丑闻,更是没人敢再打主意。加上河坝一事陆震从中作梗,那些个不光彩的事众人心知肚明,从中捞取了不少油水,又迟迟未能完工,是以皇上听闻此事后给他分发一笔养老金,特令其告老还乡,重新安排了新官上任。

从此陆家算是真正的穷途末路,事已至此有陆井沛一半责任,若是没她任性,怎会造成今日局面?

薛纷纷是从饭饭口中听到的消息,彼时正伏在桌案上捏着羊毫笔愁眉不展。

“真是活该,没见过这样歹毒的女人,连小姐要摔倒了都不肯扶一扶!”听罢莺时总算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将斗彩小盖钟摆在一旁,现在想起那日的事都觉肝疼。

饭饭连声附和,低头瞥见薛纷纷正在纸上涂涂画画,便凑过脑袋去,“小姐在写什么?”

“能有什么?还不是给傅容的家书,娘亲非要我写了送去。”薛纷纷坐在这儿一早上也没写出半个字来,总感觉没甚要说的,每每要下笔了却觉得这话委实太蠢,就像自言自语,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头。“可是有什么好说的,我想让他回来,他却回不来。我想让他做的事都做不到,写信又有什么意思?”

饭饭一时无言,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您可以把最近几天的事跟将军说了……”

“说我被人推倒快小产了?”薛纷纷斜她一眼,拿鼻尖触不及防地在她鼻子上画了一道,顿时露出笑意,“多矫情,跟求着他关心似的,我才不要。况且若不是他留下的烂摊子,陆井沛怎么会找上门来呢?”

饭饭登时无言,最后也没劝她写出一句话,末了眼睁睁地看着薛纷纷将一张白纸火漆装进信封,交给她故意笑眯眯道:“我要说的话都在里面,请他仔细看,认真看,慢慢看。”

饭饭顿时苦下脸,捧着沉甸甸的信交给孔氏身旁的丫鬟,并将她的话转述了一遍。

*

半月后傅容在西北边关收到平南王府寄来的信,他正在营帐中观察地势,指着羊皮地图上一角对卿云道:“此处地势凶险,易攻难守,若是能将乌塔人引入此地,想必接下来的事情便会轻松许多。”

卿云正有此意,正盯着那处出神,一旁杨书勤已经忍不住出声:“前不久萧世盛才在这地方吃了败仗,对方肯定有所准备,想来不是那么容易!”

傅容颔首,捏了捏眉心略有疲惫,“那个小畜产,待打完这场仗后再回去收拾他!”

此时从外面打帘进来一人,是营中士兵,弯腰抱拳行礼,“将军,有您一封家书,底下书名是来自粤东平南王府。”

傅容放下手边活计,“拿过来。”

杨书勤已经挤眉弄眼地跟卿云调笑,“可从没见过将军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

后果便是被傅容狠踢了一脚,疼得在一旁直嗷嗷。

“来送信的人说了,请您一定要仔细认真地看。”士兵双手呈递,立在一旁复述道。

信封上三个娟细小字正是出自薛纷纷之手,傅容微抬了眉,究竟写了什么如此重要?

打开信封抖出里面折叠整齐的信纸,展开一看竟是一片空白,来回看了两遍依旧找不到任何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萌宠们QUUU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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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画蛇添足

身后杨书勤见傅容半响没有动静;探头眼尖地瞅见信纸空无一物;咦了一声困惑道:“夫人莫非封装的时候拿错了?”

傅容将东西往翘头案上一搁,看着上面“薛纷纷”三字;忽而低声一笑,“她是故意的。”

说罢继续手中事情,注意力重新放回地图上。

然而那句话却让杨书勤分外不解;“此话怎讲?夫人为何千里迢迢故意寄张白纸来?”

傅容不语,只偏头睇他一眼;自有一派威仪浑然天成;杨书勤便自觉噤声不再多言。

起初傅容也跟他一样不解,然而无意间瞥见右下方一角被捏过的痕迹;一看便知被拿在手中许久。想来那丫头不是捉弄他;而是当真为难了许久,转念一想磨蹭恁长时候竟然也没写出一个字,委实该打。

傅容停了停,召人拿来笔墨抬笔欲书,却见方才那戴头巾穿裲裆袄裤的士兵去而复返,递上另一封书信:“方才遗漏了一封,是同一时间从粤东寄来的,请将军查看。”

信上并未署名,傅容接过,打开扫了一遍上面内容,愈看愈面无表情。

不多时将信封揉成一团扔进油灯里点燃,瞬间化为灰烬,他朝身旁杨书勤道:“我不在的这些时候,你可知道平南王府出了何事?”

从他看信时脸色便不大好,杨书勤立在一旁没敢言语,现下忽被提名有些惶惶,“属下就上回送夫人回去路过一次王府,后来便随您来了此地,对那边的事没在意过。”说罢忍不住又问,“可是信里说了什么?”

“陆井沛两次害得纷纷险些小产。”傅容凝眸,看到这消息时如受重击。

一直没将陆井沛放在心上,不过是个被娇惯坏了不知轻重的姑娘罢了,她做的那些事在傅容眼里亦是十分可笑,简直是小孩儿的把戏,不足一提。偏她的骄纵与薛纷纷不一样,薛纷纷使性子时既让人无奈又觉怜爱,好似她如何胡闹都能包容,而陆井沛的所作所为除了让人不能苟同外再无其他。

她这回竟然找到粤东平南王府去,甚至当着平南王和陆震的面对薛纷纷动手,简直愚蠢冲动至极。且不说她是受了何种刺激,但凭企图伤害薛纷纷一点,便让人无可忍受。

那信里最后其实还有一句话。

“陆姑娘如此,傅将军也应自重,事不过三。”

虽说得不甚明白,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要透过纸张传递出来。这人是想表达若仍旧如此便不会善罢甘休。如此极近隐忍的话,傅容头一个想到的人便是……

薛锦意。

他肃容,暂时搁下手头工作,向下吩咐道:“查明陆震家底,连同他在朝为官的这些年与各处的走动,另外陆家长女陆井沛在粤东王府的具体情况也一并汇报了。”

说罢见杨书勤准备下去,便把人叫住又补充了句:“所有事情不遗巨细,条分缕析地呈递给我,不必手下留情。”

杨书勤怔了怔,鲜少见到大将军有将人逼至绝路的时候。

傅容的胸襟一直如同他的名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是没脾气,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像眼下这样盛怒的情况委实罕见,可见他口中的陆井沛是何等过分。

原先杨书勤对她有所耳闻,一直抱着观看好戏的态度端看将军如何收场,未料想这女人是何等的能耐,竟然能寻到别人家去闹事,也算是陆震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

陆震为官不廉是事实,只不过缺少确凿的证据。

事后一查果真漏洞颇多,稍微查出一点端倪便能顺藤摸瓜,牵一发而动全身,背后的娄子捅了不少。杨书勤将那本关系陆家生死的走动册子交到傅容手上时,并说了一件事:“上回在薛家,因着陆井沛动手对夫人无礼,陆震气得不轻,当场便昏了过去,醒来已罹患中风,偏瘫在床不能走动,早几日被撤去官职,如今正在苏州府颐养天年。”

傅容接过翻了翻,随手扔在桌案上朝他睨去,“杨副将怎么看?”

“属下不敢妄加议论,不过既然陆震已经落得如此下场,再落井下石反而画蛇添足,不如将这簿子收起,届时或许能派上大用场。”他一板一眼恭谦道。

闻言傅容点点头,向后倒在椅背上懒怠地靠着,伸展了双腿徐徐道:“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杨书勤瞅了眼桌上,“那这东西是……”

傅容摆摆手,“拿下去收着,继续监看陆家。若是陆井沛再有任何动作,随时阻拦,不必客气。”

杨书勤应了一声退下,临到营帐门口又拐回来,呈递上笔墨在他面前铺展开,嘿嘿一笑,“将军不是要给夫人写信?已经过去许多天了,总不能让人等急了。”

傅容一笑,意味不明,“杨副将倒是对我夫人十分上心。”

杨书勤忙摇头,“哪敢哪敢,属下怎敢打夫人主意。”

话越说越没谱儿,傅容本就不悦,这时哪有心思听他油嘴滑舌,端正神色道了声出去。

杨书勤自讨了没趣,悻悻然退下。

帐中便只余傅容一人,桌上铺设宣纸,五峰紫砂笔架上搁着紫毫笔。他提笔蘸了蘸墨汁,思量片刻便动手,笔迹径直苍劲,透着几分洒脱之气。

“近日一事为夫已听说,委屈夫人受惊。此事是我疏忽导致,夫人心中有气,待我回去之后任凭处置。我已查明前后缘由,陆家如何全权交由我料理,纷纷不必为此劳心费神,只需养好身子等待小豆花降生便可。”

到此停笔,闭眼便是薛纷纷一颦一笑浮现脑海,杏眸含嗔,娇娇俏俏。

是以直起身又在最后添了一笔,“为夫很挂念小豆花和他娘亲。”

事后封好信封寄出,边关行走不便利,几乎一个月后才收到粤东来的回信。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字。

“哦。”

这回总算是肯写字了,可惜却让傅容恨得牙痒痒,好气又好笑。

翻到背后一看竟然还有一行字,“可是小豆花的娘亲不挂念你。”

真是个别扭的小姑娘。

傅容饶是心头有千万绪,此刻两人相隔千里也莫可奈何,只能盼着早日回去见她一面。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半月前大越军队与乌塔交战,乌塔实力与两年前截然不同,作战手段井然有序,难以突破。两方实力相当,僵持不下,再打下去非但没有结果,反而浪费兵力,是以双方协调各退兵十里安营。

如若局势仍旧没有突破,要打败乌塔这族便成了拉锯战,短期内无法攻破。

他匆匆写下几句话封装信封,唤人拿了下去,复又埋首于军务中。

*

立秋之后天气便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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