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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二世-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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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一脸玩味的笑容,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十章
“这个笑话不好笑,甚至有点无聊。”秦曙光夹烟的位置有点太过靠前,烟头已经烧到了指缝间的皮肤,但他浑然不觉。
我从他指缝间夺下那根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无聊归无聊,但不得不承认,它留在你大脑里,而且一时半会儿还驱不走。”
“连这种反科学的故事都编的出来,你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他用另一只手搓揉着被烫到的那块皮肤,深吸一口气以表达对疼痛的不满,“我虽然本硕博都读的文科,但这并不妨碍我主张唯物主义,骗楚东的那一套你想用在我身上?”他屈起中指敲了敲窗台,“我今年三十五了。”
我说:“我知道,我也三十五了,比你晚八个月。”
“你故意的是不是?”他的表情逐渐阴沉,语调也控制在一个足够低沉的尺度内,“现在,从这里滚出去,我还可以当你什么都没说过。”
我刚刚说什么了,导致他如此动怒?哦,对,我好像把实话给倒了。
他的反应似乎有点儿过,但我不介意。
“要不然你随我一道,再死一回,就能信了。”我绕去他身后的茶几边上,强忍着笑点了根烟,“再说我哪点跟他不像?比如,床上功夫都一样好。”
这话一出,我的流氓本质倒是暴露无疑。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面朝窗口春暖花开的造型,似乎没有回应的意思。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对,应该说,现在的姿态切换更娴熟了,毕竟这十年的实战经验也不是白积累的,你说对不……”
最后一个对字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着实有点不爽,但这点小小的不爽远远抵不上此刻周遭气流变化后清晰而简洁有力的撞击感,我猜想,大概在细分到零点零零一秒的慢镜头里,可以轻松地捕捉到我的面部肌肉此刻夸张而极具喜剧色彩的变形过程,对,你没有看错,我的右脸颊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
这股力量正是来自于我身侧这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干脆,利落,毫不犹疑。
怎么回事?挺带感的么。
我下意识地抬臂轻揉着暂时麻木的脸颊,竟然陷入了对往事的遥想。
距离我上一次挨打似乎有十来年了——那一回是我爹——一擀面杖敲在后脑勺上,之后他老人家竟淡然地跟我妈流水作业包完了小年夜的饺子。
后来听钟点工小王说,那晚的饺子味道出奇的好。
天杀的出奇好。
我不知道现在过年他们还包不包饺子,也不知道他们握着擀面杖时会不会轻声哼唱“明天你是否会想起,当年你出的难题,也许你从不曾惦记,那个曾出柜的你……”
我睁开眼睛,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正深陷沙发里,罪魁祸首骑在我身上,看架势是打算对我造成连续且毁灭性打击。
我冲他点点头,掏出一个深蓝色绒布盒,不带犹豫地打开送至他眼前。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以后有钱了送你一块,切利尼的CELLINIUM,铂金款。”我说,“礼轻情意重,虽然有点晚了,但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偶像剧里的招数虽然听起来过于恶俗但往往行之有效,我想我大概实在是山穷水尽没招可支了。
前天花七万八买了这块表,在夜市花七块八找人刻上了他的名字。
还有当初那句聊表青春疼痛的誓言——至吾至爱,永不分开。
他取出了那块表,对在阳光下细细端详,暗黄而褪色的回忆在此刻显得虚软无力,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虽然这场景看起来有点荒唐,但已经足够让他相信身下的这个人,只能是林寒川,没有第二种可能。
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虚伪是渗进骨髓里的,即便换了壳,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曾经用着哄过不少人,但却也一直坚持认为秦曙光会是个例外,大概就在无法言说的那片刻之间,事情的本质已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最为原始和彻底的变化。
我自己都不曾料想到有这么一天,真的会拿来用在他身上。
就好像一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经历的梦境,无论重复多少次,最后醒过来还是一无所获。
我望着他,尽量神情复杂,他也望着我,似乎无话可说。
这几年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说两句真心话,说一说往事说一说前尘,再顺道说一说这场久治不愈的病。
但到底还是没说出来,不是没机会。其实我根本就没去找。
我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没关系,我明天再来找你,或者我等你电话——”
又是一句没说完的话,七万八的铂金表沿着一条自由而饱满的抛物线飞了出去,清脆地摔落在地板上。
地毯的一角升起丝丝缕缕的焦糊味,我知道那得益于之前我手中弹出去的烟头,而此刻的秦曙光显然没有心情去在关心他家的地毯是不是还完整,因为他正没完没了地拿拳头招呼我。
一种淡漠无声的肢体交流。
我试图破译出他这个动作背后的深层含义,然而震击下的细微麻木混同鼻腔中热流涌出的快感贯彻全身,我的脸大概正逐渐变得扭曲,而这扭曲也成为此刻的唯一诉愿。
草你大爷的,下手这么狠。
忍无可忍之下我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抹去了将要滴在沙发上的血液,漫不经心地擦在他的手背上,我说:“别打了,你看你还没吃早饭就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不如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多少省点力气。”
“也好。”他的眉毛微微拢了拢,神色平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有鲜血,没有暴力,没有对峙。
趁他最终从我身上下来的空挡,我去洗手间接了杯自来水浇灭了地毯边缘即将燎原的星火,然后站在客厅中央,静静地看着他从电视下面的矮柜里翻出一包烟丝,一只卷烟器,还有一卷烟纸。
拿出这些,他便坐在沙发上,兀自往卷烟器里倒烟草,卷筒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一圈圈旋转着,手背上的血红色此刻已经褪为一种不新鲜的暗红,或者说,深褐色。
我只好问了句:“大麻?”
他轻轻地舔在烟纸的内侧边缘,拇指指腹顺着烟身的方向刮按了一道使之很好的粘合继而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上上个月出差去云南,问当地烟农买的烟丝,本来想调好了给你送一点试试。”他将卷好的烟递给我,“当时我还在想,说不定这是个机会,我,和你,林寒川,能坐下来聊一聊。”
我有点尴尬地接过烟,夹在食指与中指间,并不急着点燃它。
“我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一个人撑着苦不苦,累不累,有没有哪怕那么几秒钟,想过是不是可以跟人分担分担?”他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了这一句,“因为我终于认识到,等你开口,恐怕是下辈子的事。 ”
我不假思索地回应给他一个无奈且嘲讽的笑。
“让我说完。”他阻止了我的回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像堂吉诃德,始终挑战着一个你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即使变得扭曲,怪异,你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肯定和帮助,你只想证明这个世界亏欠你的你一个人就能讨回来。这个毛病上辈子改不了,这辈子好像也没差。”
“到如今再说这些还不是扯淡。”我叹气,“还是别说了,我听着不舒服。”
“树敌太多,死都找不着眉目。”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又顿了顿,“不过你这张脸看着确实有点……怎么说呢——”
我说:“难道你不觉得很实在?”
“纯粹,干净,清透,实实在在,倒反有些怪异。”他摇头,“相比而言,我更喜欢你从前那种不知好歹的感觉,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捅人几刀推进重症病房,然后送一纸病危通知下来,天下就太平了。漂亮得太重,反而——。”
我苦笑了一声:“你他妈能不能来几句人话?”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
我又追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啊,比温淮远稍微早那么一点。”他又开始卷第二根烟,“你跟他说了实话,却一直想着怎么瞒我——”
“——老实说,你这么干,我心寒得很。”
我拾起地上那块表,用拇指轻轻擦拭表盘,然后揣进口袋里:“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有太多东西阻在你我之间,如果真的有第二世,你大概会改改那些毛病,第一个就跟我把实话捅了,可结果呢——最后一个。”他低沉地笑着,“所以我一边陪你演戏,一边忍不住会去想,如果到了这份上你才想到要跟我坦白的话——我就亲手弄死你。”
脸颊和下眼眶处滞后的痛感正提醒着我,他这话是句大实话。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从我这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他捏着那支半成品,无奈地说,“我之所以知道你没死,并不是熟知什么内幕或者真相,而是收到了一张光碟,里面拍下了那晚的全过程——而且那晚温淮远恰好和我在一起。”
我打断了他:“我的死难道不正是因为他?”
他抬了眼皮看着我:“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以为你们那点小动作我当真看不出?你我不说什么,但温淮远——”我说,“他那点小心思存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眯着眼盯了我许久,终于笑出声来:“寒川,你聪明得太久,反而糊涂到这种地步——温淮远跟我从来没有联过手,他也没想过要对付你。”
第二十一章
冰袋敷在脸上,实际上作用也不大,拳头带来的硬伤竟然同大面积烧伤后的痛感相似,麻木后突然觉醒的灼热最为明显。
一只手扶着冰袋,另一只手将光碟推进光驱,我欣慰的发现只需动动鼠标,就能开启一片崭新视角。
这个视角不是属于某个人的——毫无生命的机器以一个完全静止的状态完成了整个拍摄过程,平滑没有丝毫抖动的画面以及正对着床的开阔角度毫不隐晦地揭示了这一点。
杨浅穿的是一件深色T恤加外套,短裤,球鞋,这一身打扮随意得有些过头,就好像刚从球场上下来,不带停顿地就来到我这里。
但事实上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在酒吧里遇见他,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他坐在吧台边情绪低落,像是在等人,而且目标似乎并不是我。
林寒川刚从酒桌上下来,已经沾了不少酒,虽然意识尚未模糊,但说话时总带一种云里雾里的颠簸感,连我都觉得颇有点真假难辨的意思,他说:“帅哥我注意你很久了,前几次请你喝酒都被拒了,今天怎么肯赏我这个天大的面子?”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杨浅还算精致的侧脸,嘴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以前我怕你是坏人。”
“坏人?”画面里的林寒川笑得很贱,“我不仅是坏人,口味还很重,恋童,恋尸什么的一样没落下,我劝你还是不要指望今天能活着走出去。”
秦曙光点评道:“要是以换魂这种超科学现象的普遍认同为前提,就凭你这一句,可以立案批捕了。”
我说:“您这是大胆质疑侦查机关的智商?”
他不做声,示意我看下去。
林寒川起身离开了镜头可捕捉范围,我知道那是去客厅拿酒了,杨浅小兄弟似乎不太安生,四处张望了一阵子。
之后他的脸突然在镜头前不断放大,镜头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晃动,不是很剧烈,更像是一种轻微的平移。之后他掏出手机,不耐烦地看了看,又重新坐回床边。
秦曙光问:“那面墙上有什么?”
我想了想:“壁橱。”
“壁橱里有什么?”
“记不太清了,书,CD,摆设。”
“你认为这个摄像头是一直就在,还是当晚才有的?”
我又想了想:“应该是当晚才有,你知道——我从来不带人回家,防的就是这个——”
秦曙光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林寒川已经折回了卧室,带着半瓶蓝带马爹利和一瓶依云。
杨浅重新坐回了床边,就连两只脚鞋尖的朝向都跟先前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看过这段回放,任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曾动弹半分。
接着林寒川又从床头柜上摸过两只杯子,一只倒酒,一只倒水。
杨浅看了看,说了句:“我要矿泉水。”
我问秦曙光:“你说杨浅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
秦曙光想了想:“难说。”
如果他真的常混酒吧就应该知道,蓝带马爹利有个约定俗成的喝法,一口酒,一口水,林寒川倒出两杯来,当然不是让他选择。
我又问:“这样看来,他知道酒里有问题?”
“酒没问题。”视线还定在笔记本屏幕上,曙光摇了摇头 ,“温淮远后来想办法把那瓶酒拿出来,当着我的面喝了小半杯——而且尸检报告没问题,现场也没有人动过手脚。”
“所以是自然死亡?”
“我也希望有些什么猫腻在里面,但很可惜,没有——所以我说你从我这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点头,“当然,超自然元素无法回避,这个换魂过程究竟是过失还是故意,不好定论。”
接下来的场景就跟我开头交代的一样,机械画面并没有捕捉到一些明显超自然的光电声变化,唯一能够看出这是一场换魂的,只有进入新身体的那一刹那我所表现出的疑惑和不适应——第一时间翻出了身份证和学生证。
播放器的进度条停止在我拨了120之后,应该是被人为剪辑过再刻录成光碟寄过来的。
“所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秦曙光终于舍得把叼着的那根烟点着了。
我说不瞒你讲,我起初以为是自然死亡,再不济就是麻醉类的药物导致的心脏突发性疾病什么的,没什么兴致往深里查——但今早遇见温摩,本来这事跟他最搭不上干系,但老爷子竟然脱口而出——说我死得冤,这话让我很难受,想必是有些内幕在里头……我如今没什么能力,只好想到请你帮着查查。
秦曙光扔了打火机,吐了口烟雾:“真是这样,你找温淮远岂不是更直接?”
我苦笑一声,心里多少有些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秦曙光注意到我的尴尬,语气放缓又说了句:“如果真心实意邀请我参加你的调查行动——或者是调查小组,你要怎么命名,103专案组?都没差——但是不是起码同我讲讲实话?”
我想说实话就像那天边一道浮云,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施主你何必纠结于此,但秦曙光的神色很正经,不像是有心情跟我玩:“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寒川我实在不愿信你是那种人——”
我说:“哪种人?吃喝嫖赌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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