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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碧城-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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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白皱眉道:“黑棋被围成这样,应该是气数尽了吧?”

“萧兄不懂围棋?”王墨诧异问道。

萧白赧然道:“我自小在西域长大,还不曾研究过这东西。”

“这是围棋中有名的‘曲五’活局。”王墨将一粒砗磲珠摁入棋阵中的空缺处,解释道,“被围的黑子看似穷途末路,但因为这中间的五个眼,白子便无法将他们赶尽杀绝。”

“那你放的这珠子,是代表黑子还是白子?”萧白问道。

“亦黑亦白。”

“什么意思啊?”

“曲五的奥妙,就在于黑白棋子都无法杀死对方。”王墨又放入一粒砗磲珠在那“靴子”中间道。

萧白看着眼前填入了两枚砗磲珠的“曲五”棋局,先想象那两枚砗磲珠是白子,却发现白子只要再入两枚,就会被黑棋提子。他又想象两枚砗磲珠是黑子,再入两枚黑子,便又是自杀行为。果然,黑白棋子都无法杀死对方,在这一隅之间。竟是相拥互生。

萧白惊叹道:“果然是活局!这是谁想出来的啊?”

“商山四皓。”王墨在空缺处填入了一枚砗磲珠道,“秦末汉初,他们四位老先生隐居商山,无聊时琢磨出了各种离奇的棋局。”

“原来是那四位老头儿想出来的?”石拓看着玉璧上的棋盘。言语中便有些不屑,“他们口口吟诵‘富贵之畏人兮,不如贫贱之肆志’,结果还不是依附了汉惠帝?”

“石兄是觉得他们的气节不如他们的诗词?”

石拓哂道:“他们四人说一套,做一套,晚节不保。”

萧白笑道:“诗词不过是文人一种内心的向往罢了,要说气节与诗词大义等若,与你父亲交好的那帮文人谁做到了?别的不提,望尘而拜的潘主薄就令人惋惜,他也就几首悼亡诗还算诚恳。”

听萧白如此奚落围聚在父亲身边的金谷文人。石拓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却在这时,一道“喀嚓”声响起,随即琢有棋盘的玉璧便缓缓向左侧移动开来,露出了后面盘旋向上的一组玉阶。

“看样子,这是出地宫的通道!”疏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

王墨道:“公输异设计的机关门。都是有回复机轴的,大家快些离开。”

“石兄,舒姑娘,你们先走!”萧白举着夜明珠对两人道。

石拓便带头往玉阶走去。疏桐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萧白疑惑道:“你怎么不走?”

“我和子夜还有些要事相商。”

疏桐不禁转首回望王墨,王墨只道:“你们先走,上去之后要留意避开卢枭留在外面放哨的人。”

有要事相商?要避开众人的。只怕又是“假死易容”这类的事吧。疏桐心下一哂,随即转身朝玉阶走去。

听见脚步声远去,萧白“哗”一声从腰间抽出银刀,银光一闪,那冰凉的刀刃便抵在了王墨的颈项间。

王墨却似早已料到一般,非但不曾闪避。面上连一丝慌张都没有。他瞥一眼项间的银刀道:“这是上次萧兄在沙海里救我的那把刀。”

“正是。虽然刀口卷边了,但死在这把刀下,你一定会瞑目的。”

“萧兄既是决意要杀我,先前又为何要在卢枭面前替我遮掩?”王墨垂眸看着刀上微微卷起刀刃问道。

萧白哂道:“替你遮掩?你不必自作多情。我不过是担心那时杀了你,我走不出这地宫罢了。”

“那萧兄必须杀我的理由是?”

“我们好歹也做了一程兄弟。就让你死个明白。一年前,我在洛阳欠了成都王一个人情,我答应替他办件事。”

“如此简单?”

“如此简单。”

王墨笑道:“你在沙海费力救我,就是为了杀我的时候没有愧疚?”

萧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即问道:“有没有需要托付给我的事?”

王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替我护送桐儿回洛阳,带她去谦词楼找朱逢秋。”

“你早料到了成都王要杀你,我猜你易容换名的真正目的,是不想让舒姑娘看着你死上两次吧?”

王墨一怔,随即便笑道:“若你我不是这般身份下相遇,真当应该大醉一场。”

玉璧的机轴开始“咔咔”回复,萧白叹了口气,手腕暗自加力,正准备要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疾喝:“住手!”

萧白循声转首,眼前突然飞来一道黑影。眼看飞至额前,躲避不及,他迅疾抬手,抱着废掉一只手也要保命的心思,一把抓住了凌空而来的“暗器”。

“桐儿?!”看清玉璧后投掷“暗器”的人,王墨有些错愕。

在玉璧重新闭合的一刹那,疏桐侧身冲了进来。

萧白转首摇头道:“舒姑娘,你真真是浪费了子夜的一片苦心。他怕你晕血,特意将你哄出去,你却不知好歹的跑回来了。”

“桐儿,你……回来做什么?”王墨看着疏桐,皱眉道。

看着王墨,想他明明知道萧白要动手杀他,居然还能那般笃定沉稳的骗自己离开,疏桐便语不成声:“公子,你……你……”

“你们这般难分难舍,不如我送你们一起做对鬼鸳鸯?”

这句如此具有恐吓力的话,那两人却听若未闻。萧白瞥一眼深情对望的两人,一边抬手抛玩起先前接着的那件“暗器”,一边啧啧撇嘴道:“也难怪那般晕血胆小,这么大的姑娘了,居然还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疏桐心下正是难过得不行,此刻看着被萧白抛来抛去的磨合罗,更是又恼又怒。先前见他要对王墨动手,情急之下她反手从包裹里摸出这个来砸他,谁知他身手那般敏捷,一接正着。

 章第二零四章 陡然心惊

“你这个死盗贼,只恨我没早些认出你来!”疏桐指着萧白怒道。

萧白皱了皱眉:“我们认识?”

“你那颗夜明珠哪里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白一怔,随即便笑道:“呵,人生真是奇妙。原来你就是那个说家中有七旬阿婆卧病在床的小贼?!”

先前萧白举着夜明珠叫疏桐和石拓先走时,他眼眸中闪过的冷冽之光,令她心头一凛。在玉阶上走了一阵,宝鼎阁密道中与他相遇的场景倏忽在脑海中闪回,她当即便折回身来。

听两人一个喊“死盗贼”一个呼“小贼”,王墨不免有些疑惑:“你们以前见过?”

“公子,他那颗夜明珠就是你油壁车厢里被盗的那颗。”

萧白哂道:“子夜,真没想到你的侍妾居然会穷得潜入密道冒死行窃,这要说出去,你王家在洛阳世家中可还有面子?”

听见这两句对白,王墨忽然便想明白了。萧白就是那个潜入宝鼎阁密室,偷了父亲贿赂朝臣的账本的人。他将账本送去了御史台,不料却被一党同流的御史中丞完璧归赵,之后父亲为铲除后患,利用私下关系动用了廷尉府捕快。

寻思至此,王墨便道:“萧兄欠成都王的人情,莫不是他从廷尉府大狱将你救了出去?”

“没想到司马颖会如此无情,说起来你还是他的内兄,他竟要我杀了你。”萧白王顾左右而言他。

疏桐一时听不明白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只是见萧白将磨合罗抛上抛下十分扎眼,她便上前抢道:“死盗贼,将磨合罗还给我。”

“你心智几岁啊,走这么远还一路背着这东西把玩?我记得这东西是五六岁的小孩子才会玩的……”

说着说着,萧白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他一把扔掉手里的银刀,取出夜明珠凑近磨合罗细看。这是一尊稚子骑牛造型的磨合罗。牛背上的童子横着竹笛,憨态可掬。他心下一惊,急忙倒转磨合罗,果然。底座上有青釉写着的“丁未年七夕”几个稚拙的小字。

“这,这是哪来的?”萧白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还给我,这是我娘给我的。”

“你娘?”萧白抬首看着疏桐,一脸震惊道,“你,你是舒儿?”

舒儿?

疏桐伸去抢夺磨合罗的手便僵住了。她抬眼看着萧白,越看眸中的疑惑越深:“你如何知道我的小名?”

“我是你潇哥哥啊。”

“萧哥哥?”疏桐皱起了眉。

“你忘记了么,太康八年,我爹送我来洛阳读书,适逢七夕。婶婶带我们去洛河看荷灯,在浮桥旁的杂货摊儿上给你我一人买了一个么?”

疏桐震惊不已:“你是大伯家的白潇哥哥?!”

在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后,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萧白正是白慕兄长白敬的长子,疏桐的堂兄。白家祖籍汝州。世代以经营染坊为生。到了白慕一代,兄长白敬继承了祖业,白慕自小聪慧,擅长文辞诗赋,被汝州的中正荐举入朝,因他颇具语言天赋,遴选后进入鸿胪寺充任译臣。

白慕是白家第一个入朝做官的人。在汝州备受族人尊崇。因此,待白潇总角以后,白敬便将儿子送到洛阳,让他跟随叔父学习,希望他也能走上入仕为官的道路。

适逢大晋完成统一大业不久,武帝司马炎渴望平息征战休养生息。故而做出了安抚边境的决定。为与周邻诸国交好,他下令由鸿胪寺征召了一批少年郎,派去相邻诸国学习语言文化。白慕在挑选少年郎时,意外发现白潇对语言也颇有天赋,在与兄长商议后。便将白潇也选入其中,送往西域学习语言文化。

考虑到白潇年纪小,临行前白慕也多有忧虑。其时,龟兹王子白延正在洛阳侍君,知晓后便写了书函举荐白潇到龟兹王城学习吐火罗语。白延离开洛阳回龟兹后,感念白慕的恩情,不但将白潇认作了侄子,还亲自教授了他龟兹音乐和佛学。

白慕被崔平诬陷谋反,惨遭灭门抄家后,白敬举家迁往龟兹避难。这些年来,为给叔父一家报仇,白潇化名萧白,返回中原四处寻找线索。在他得知王恺是带禁军去叔父家抄家灭门的罪魁后,便冒险潜入宝鼎阁地下密室盗取贿赂账本,却离奇与同样想要盗取账本的疏桐相遇。

在敦煌城外重逢时,彼此都觉得面熟,却因不信任对方而心存戒备刻意隐瞒。在龟兹时,萧白叫白延为叔叔,自由出入雀离大寺,疏桐心存疑惑,却猜不透他的身份。

这一路上,两人针尖对麦芒一般争争吵吵互相讥讽,若没有这一只磨合罗,任谁也不会料到两人竟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听完萧白的讲述,知晓这兄妹两人的奇遇,王墨亦是感慨不已。

而得知自己还有亲人在世,疏桐眼眶一酸,忽然便掩面痛哭起来。

“舒儿,你,你怎么了?遇到哥哥不开心么?”萧白看着哭泣不止的疏桐,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的记忆中,白舒还是一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姑娘,婶婶舒眉将她管得很严,叔父白慕却是将她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紧。一晃十四年过去,她已经变成一个眉清目秀的妙龄少女了。

“你别哭了,我,我把磨合罗还给你。”萧白急忙将磨合罗递给疏桐,未料她却哭得更伤心了。

看白舒哭得一副伤心断肠的样子,他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转首朝王墨挤眉弄眼,示意王墨赶紧去哄哄她。

王墨“咳”了一声,道:“桐儿,幸亏你折还回来了。否则,只怕我要自责一辈子了。”

疏桐尚未出声,萧白便问道:“你自责什么?”

王墨道:“我不是司马颖,若是错杀内兄,只怕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错杀内兄?

疏桐听得一怔。

萧白听得先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此处的“内兄”是指自己,便撇嘴道:“你是说你方才想要杀我?”

“桐儿若不回来,你此刻就没命了。”

萧白摇头道:“你说反了。若是舒儿不回来,该是我要自责失手杀了她的情郎吧?我的刀贴在你脖子上,舒儿只要再慢半步,你就血溅三尺身首异处了。”

“若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我又怎会让你的刀靠近我?”王墨淡淡一笑,随即举起右手,摊开的掌心正是一把寒芒跃动的银针。

这把银针,却令疏桐看得陡然心惊。

 第二零五章 无路可逃

白潇的功夫疏桐没见识过,但王墨杀人的本事她却是见过的,若自己先前随石拓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王墨手中的银针,白潇叹道:“也难怪司马颖要杀你,你能轻易就左右了赵王、梁王和齐王,这换谁来都不会放心啊。”

“所以,你们谁也跑不掉了!”卢枭的声音在通道一头响起。

三人转过身去,便见卢枭正将手中的元戎弩平举瞄准。

卢枭距离三人不过两丈远,他只要扣动扳机,没人能够逃脱。

“子夜,你动作快点,打开机关门带舒儿先走!”白潇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将王墨和疏桐挡在身后。

王墨迅疾扑至玉璧前,又取了三粒砗磲珠填入已经复位的“曲五”活局中空处,听见机轴转动的“咔咔”声,他转身对白潇道:“萧兄,你带桐儿走!我用银针还能拖延一些时间。”

白潇瞥一眼王墨,冷道:“他们是我引来的,我还有事情要和他们交代。你们赶紧走人!”

“你们谁都别想走!”

卢枭扣动了扳机,精铁箭镞“嗖”的一声破空而出。

王墨挥手将一枚银针掷向白潇腿弯后,一把搂住疏桐扑向玉璧一侧,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该死!”白潇膝盖突然一软,人便失力朝地面跪去。就在他膝盖触地的瞬间,那枚箭镞堪堪从他头顶擦过,“铛”一声射在玉璧上后,又弹射到距他不到一尺的地面。

一箭射空,卢枭再次举起元戎弩瞄准:“我的箭还多得很,看你们能躲得过几次?”

“卢兄,我与王爷相交数年,很清楚但凡他想杀的人,没有一个能躲得过。”王墨放开疏桐,转身向卢枭走去。

卢枭看着王墨。有些纳闷:“你是……?”

“王墨。”

“你是王墨?!”卢枭皱起了眉头,“那先前死在金窟外的那个有是谁?”

“他不过是石公子的一个保镖罢了。”

王墨边走边答,在经过白潇身边,他突然抬腿踢了他一脚。

白潇腿弯一麻。恨恨咬牙抬头,正准备发作,突然瞥见了王墨右手指尖夹着的银针,对他的意图便心领神会。他转回头去,那处玉璧已经徐徐打开了三五寸。

卢枭看着缓缓走近的王墨,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了一阵才诧异道:“你先前易容冒充了向导?”

“正是。”

“难怪王爷说你狡诈多端,担心姓萧的搞不定你。”说着,卢枭似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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