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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天降之任-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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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桐点头,说道:“那时自有那时的对策。不管如何,现在有了粮食,潭州可以再守上一段时间。”可也就是一段时间而已。
赵宇也附和道:“的确,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世事多变,到开春时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陈桐看赵宇,赵宇一笑,但不再多说。陈桐此时对赵宇充满信服,就换了轻松的口吻说:“赵官人,年关将近,真不在此过年,与吾等饮酒贺岁?”
赵宇笑着摇头:“虽然是伪装,但是我穿骷髅之装毕竟不吉,还是应在年前离开,若留下,与你等在一起,被人认出,恐惹人生厌。”
陈桐也没有勉强,只说道:“我定会向李知州等详言此行,给赵官人记功在案。赵官人怎么会想到如此装束?今日出城,我都感到诧异。”
赵宇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想让元兵多分恐惧。”
陈桐点头笑着说:“赵官人如愿了,后来,我看元兵都不敢过来了。”
见赵宇一副要告辞的样子,李越知道陈桐和陆敏轮班,陈桐去运粮,陆敏就在城上守城。他很想再见陆敏,就忙说:“我还想到城上看看。”
陈桐说道:“那我们一同上城吧。”



、第 50 章

他们走出了小院,外面的街道上人们奔走着,高兴地去领粮食。远远地,他们看见张锦声嘶力竭地指挥那些巡防队的老老少少督促民众排队记账,那个叫王伟的孩子的尖声喊叫,这么远都能听到:“别想多领,你如果想仗势欺人,我告你去!”
陈桐感慨道:“几日前,我曾以为破城在即,吾等已无生机。谁能想到能活着过这个元旦。”
赵宇微笑着说:“何止元旦,来日方长。你的新衣做了吗?”
陈桐叹气:“我真后悔没听赵官人的话,一直没做。今天定赶快差人,就是来不及做衣服,做条腰带什么的也可以。赵官人说的对,过年怎么能不穿新衣呢?”
他们说笑着走着,两个人匆匆地向他们奔来,到了眼前,猛地停下,一个是他们原来见过的郑子诚,笑着对赵宇和李越行礼,说道:“我听说你们来了,上次没见到,这次可算碰上了。”另一个是少年模样,也行了礼,微喘着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可没有说话。李越认出来,这是张绣。她圆圆的脸瘦了,可因此也平添了一分青春女子的秀丽。郑子诚笑着说:“这位……张贤弟,赵官人李官人都是见过的。”
李越见赵宇脸上淡淡的,忙笑着施礼说:“我记得的。”
赵宇也行了下礼,可没说话。
张绣眼里闪过黯然,但马上又打起精神说道:“多谢两位官人,我等今日在城上一直看着,赵官人果然不凡,能领人入元营而返。”
赵宇点头说:“多谢夸奖,这也是众位军士和百姓之功。”客客气气的,毫无情感。
郑子诚笑着说:“赵官人这次助潭州成功夺粮,定能深获嘉奖,可要多在此流连一段时间才好。如果觉得陈府拥挤,就请到吾府小住,家父曾多次想与赵官人相识。”
陈桐说:“郑老爷资助了大量的三棱锥敌箭头,本该前去拜访,可是赵官人他们今天就要走了。”
郑子诚面现失望,飞快地瞥了一眼张绣。张绣有些发呆,陈桐笑着对李越说:“我陪你先上城看看,郑兄一直想与赵官人好好谈谈。”
说完就引着李越往前走,李越知道他的意思,扭头看赵宇,赵宇点下头说:“你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李越与陈桐边走边聊,讲些狙击队怎么建立了起来,一开始才有不足百人,陆敏资助了所有的食用,怎么一直在陈府中训练。围城后,怎么人越来越多,十二月初上城,怎么就在一天内射杀了二十多名将领,一时令元军胆寒……李越则讲了他们在常州的一些经历,就谈话里,似乎无意中,陈桐问道:“吾等知赵官人闲云野鹤般来往无定,不知他可有家室?”
怎么没有人问我呢?李越不敢玩笑,想了想才说:“虽无家室,但那个人实在狠心,我要有个妹妹,是绝不会嫁给他的。”
陈桐答非所问地说:“虽然大户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但那位张贤弟实在才华过人。围城前,她帮助采办物品,围城中,她协助兄长组织城防,安排粮食医药分配,甚至上城寻找狙击地点,帮了大忙。人说她这样就毁了自己的名节,她说‘国家有难,岂敢惜身’,是个有气节的,一点都不输男子。”
李越叹气说:“那她就更该找个好人家,千万别找赵官人这样的。”
陈桐还不放弃,说道:“那张家,是世家大户……”李越忙说:“不是那种意思,就是赵官人那种人,真的属于无情之人。”
陈桐有些不快:“赵官人相助潭州,义薄云天,如此丈夫,自然当得起任何妇人。就是他没有儿女情长,如今正值战乱,也应为子嗣考虑。”
李越笑着看陈桐:“那你呢?可是要成婚得子。”
陈桐摇头道:“吾等每日上城都不知能否活着回转,不该连累他人。”
李越点头道:“赵宇也是这么想的。”
陈桐不解地问:“可赵官人来去无踪,并不被元军所困。”李越现在明白陈桐想说和赵宇张绣,何尝不是希望赵宇把张绣带走。
李越斟酌地说:“他虽然不常在这里,可一样要奔波在前线。他前一阵就在常州城上守城来着。”
陈桐大感兴趣,李越只好把赵宇在常州的事迹又说了一遍,因为在福州练习过,这一次讲得简洁生动。陈桐听了只顾着感慨,就没有再提张绣的事。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城下,陈桐对守着城道的宋兵说了来意,宋兵让他们上去了。到城上看,守城的军民三三两两地站着或者坐着,城外空荡荡的,没有元兵。陈桐领着他们走了一段,远远地就听见有人放声朗诵着:“……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他们走近了,见是陈桐的堂弟陈树,正对着城外颂词,一手潇洒地在空中比划。
旁边有人喝道:“好词!”又有人说:“苏东坡的确不负盛名。”几个书生模样的青年围坐在一旁,都身背着箭弩,只是有的手里拿着本书,有的端着酒杯。
见他们过来,陈树赶忙施礼,大声说:“这位就是给我们造了这么多弩箭的李官人!”几个人都过来热情见礼,一个人还递过来一杯酒,说道:“这是李知州派人送来的,说城上风冷,给大家去去寒气。”
李越一仰头喝了,被辣的眼中泛了泪光,宋代已经有蒸馏酒了!有人在他背后拍了拍,表示赞赏。陈桐在一边对陈树说道:“可别喝酒误了事。”
陈树一摆手,“你顾虑太多,陆贤弟都说无妨,今日元军连你们去夺粮都没法挡住,别说来攻城了。如果真来了,你看看,”他指着沿着城墙摆放的一长串小水缸,“都准备好了。”
一个书生笑着说:“你没看昨天,一罐水泼下去,那元兵吓得跟被泼了刀子一样,惨叫着逃走。”
小知道跑着过来说:“李官人来了,这边来,你知道,我家官人在那边。”他指着他来的方向。
陈树笑道:“到底是‘这边’呢还是‘那边’,小知道成不知道。”
李越笑着就要跟小知道过去,陈树一把拉住说道:“吾等正在这里附庸风雅,过此处之人都得诵咏些诗词。”
李越指着正往这边走的赵宇等人说:“那位知道,他会替我。”
陈树不放,“不行!来段应景儿的,谁的都行。”
李越想起了一出古戏里一个恶霸衙内的台词,曾经有人用来讽刺他的文学水平,说简直是以为他写的,就说道:“远看城墙锯锯齿儿,近看城墙齿儿锯锯。”众书生哄笑起来,李越接着说:“若把城墙倒过来……”大家安静了,等着末尾的惊天一笔,“上面不锯锯,下面锯锯。”大家齐笑,摇头。陈树一把把他推开,笑着说:“你是和谁‘聚聚’了?呆成这样!”众书生一愣,想明白了,拍膝狂笑起来。
李越往小知道跑去,到了小知道面前,小知道一指,李越就看到陆敏背着手,面对着城外,站在一处女墙边,一处城墙加厚的烽火台正挡住了他的身形,想来方才自己的衙内诗也被他听见了。李越不好意思,站到了烽火台的阴影里。小知道跑开了。
陆敏阴着脸,不转头看李越。李越想到陈桐的“解释”,吓出了一身冷汗,那简直是首“黄诗”啊,那古戏《望江亭》唱了上百年也没人指出来,怎么被这些书生一听就听出问题了?
李越小声说:“那不是我写的,是出戏,叫‘望江亭’,讲的是……”他打磕巴了,讲的是什么来着?
陆敏眉头微蹙着,上次送贝壳奠定的好基础全没了,李越哭的心都有了。搜肠刮肚地想,终于说道:“我还有两句一个名叫黄仲则的人写的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不是就好点儿了?”
这是在后代用俗了的句子,恨不得电视剧的片头片尾歌广告词什么的都来这么一下子。可这也是那位贫寒致死的杰出诗人呕心沥血的词句,李越说完了,见陆敏的眉头似乎开了点,才稍放了心。
那边赵宇也被抓住,逼着要说几句对应情致的诗词,赵宇毫不犹豫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河东。”书生们同声叫好,说道:“易安居士的确写的好诗。”“难得女子写出这样刚烈的意气。”“正应着当下心情。”……
李越气得暗骂自己笨,这么简单上口的李清照的诗,小学二年级就有了,怎么自己根本没想起来,难道那时用了记忆灌输器了?
两个人又默默无语地站了一会儿,李越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两粒营养丸,是这次他们来潭州,知道潭州没有粮食,没人会请他们吃饭,赵宇给他应急的。李越没舍得吃,他递给陆敏,小声说:“一粒能顶一顿饭。”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没文化的,就知道用送东西来表达些心意。原来那些油嘴滑舌怎么都没有用了呢?
陆敏根本不伸手。李越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你要多保重。”见陆敏还是没动,就极小心地把纸包塞在陆敏背在身后的手指间。又掏出了一小把他海滩上捡的奇形怪状的玲珑石子,一颗颗地放在了陆敏身边的垛墙口,原来想摆了个心形,可觉得太女孩子气,哪怕陆敏不会明白这个图形的含义,他也觉得肉麻,就摆了个小圆圈,周围摆出几道直线,表示太阳。摆完了,他仔细看看,觉得挺好看,就笑笑,转身慢慢地走开了。
到了赵宇那边,郑子诚正在吟着:“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八角连营……”众人听着面现悲凉,等他结束,陈桐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眼前万里江山……”同样是辛弃疾的话,传说他夜中惊起,推窗看夜凉如水,感叹无法以身报国,收复失地。这位曾经带着五十人闯入金兵五万人大营,掠走宋军降将的书生义士,投奔朝廷后,却深受猜忌,无法报效国家,以致看着夜下的景色,叹息中泪流满面。
陈树恨恨地说道:“可叹朝廷软弱……”一时大家都不说话,看着城外。冬日寒风夹着零星雨气吹来。虽然城外现在没有敌情,可他们也一样没有出路。
赵宇突然说道:“其实,朝廷的问题并非软弱。我夏日时从常州来潭州,一路上看到众多不平,官员腐化,民不聊生。蒙元这一路攻来,大家明知其狼子心性,但降者众,战者少,诸位可知为何?”
陈桐愤然道:“贾似道误国误民!倡导公田,但却无力行事,导致百姓失田失地。又混乱钱币交子之度(货币),以致民失所蓄!一时苛捐杂税甚重,百姓无以为生!”
郑子诚深叹道:“何止一个贾似道,朝廷官卿贪者众多,以致民心不稳!国难之下,自然无法抵抗。”
一个书生气道:“阿里海牙只传了个免税减粮的檄文,郢、归、峡、常德、澧、随、辰、沅、靖、复、均、房、施、荆门及诸洞,无不降者!一个蒙元竖子,竟然能有如此颠覆之力,可见朝廷失了大道!”
郑子诚摇头道:“他本非我族类,为何要爱惜汉人?大概真的等到他上位,税粮一点不少,反比以前更多。可此时百姓们都不去细想。”
李越看着郑子诚点头,历史上的确如此,阿里海牙之后所征重税,令局势不稳,让他在元朝中都受到弹劾。
赵宇笑了一下:“诸位此时愤然,日后有朝一日做了官,可就能抵住诱惑,善待百姓,得民心所向,成为朝之栋梁,以振我中华吗?”
陈树冷笑道:“君如果是一年前,不,半年前问我此言,我并不能肯定相答,但现今则不同!”
陈桐郑重道:“吾等日日在城上对敌,生死已然无所畏惧。此时吾国危亡,吾等不曾惜吝此身。潭州前途叵测,吾等惟愿与城共存亡!可倘真有一日,吾朝不亡,吾等若能为民做主,一定要肃清贪官污吏,还百姓一片清明安康,保我中华巍然屹立与世,不被豺狼宵小欺侮!”
几个书生齐声赞同,郑子诚叹息道:“可惜吾等得此识太晚,早几年,定会联合天下学子,声讨奸臣,整肃吏治。”
陈树摇头道:“那时总觉得事不关己,可谁知姑息养奸,我朝腐败至此!民众离心离德,竟已毫无抵御外侮之力!”
陈桐语气沉重地说:“听消息说,元军已经逼近临安,此时再论国事,已然无济于事,吾等只有尽己之力,以身作则,宏扬忠义之道,若潭州不守,吾等不过一死谢国,以不负圣贤教导!”
大家一片安静,有人举了酒杯说:“君子一言!”众人同声道:“驷马难追!干了!”几个人传着杯子,轮流喝了酒,杯子递到李越手里,李越也喝了,再次被辣的要流泪。心想我在立什么誓?也跟他们一起死不成?但此时不喝,显得不仗义。
那边陆敏走过来,笑着说:“我可不能错过这一杯。”
李越把手里的杯子递过去,陆敏一扯嘴角,但还是接了过来,陈桐过来给陆敏倒了酒,陆敏一口就喝了。
赵宇从陆敏手里接了杯子,陈桐眼睛一亮,也给赵宇倒了酒,赵宇淡淡一笑说:“我也干了这杯,保证尽我所能,与君等共保江山。但是,”他停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大家的眼光都看着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什么都还不晚。”他也喝了酒,把酒杯还给了陆敏。
众人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一直在一边沉默的张绣忽然开口说:“赵官人是说,临安有救?战事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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