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 春草年年绿-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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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杨过等人固然惊讶，纵是慈恩自己也摸不着头脑。须知他出家前为铁掌帮帮主，昔年虽也曾行善，但自其师上官剑南去世之后便走上歧路。若依杨康所言，二十年前却正是裘千仞多行不义之时。杨康见慈恩皱眉苦思，心中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十年前，君山。”
慈恩细看杨康眉目，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君山大会上，似乎确实曾有一个少年求他庇佑。他后来虽然让这少年跟他上了铁掌峰，但不过是因为他金国小王爷的身份罢了。想到此处，二十年前的旧事他竟一一回忆起来。他本以为那些过往是他人生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罪恶，让他在二十年后还会为此受到煎熬折磨。却没想到，今日竟会有人说感激二十年前的他。
他记忆里的杨康是个风流俊俏的年轻后生，再看眼前的中年男子，眉目间俊朗依旧，却已不见了少年人的意气。他心神微微一恍，“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你妻子可也还好？”杨康全然不曾想到慈恩一开口就问穆念慈，只觉眼前一黑，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杨过叫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低声道：“七年前她便去世了。”
一灯大师唱了一声佛道：“杨居士节哀。”杨康知道一灯大师也已认出他的身份，他不愿再谈这事，当下勉强笑了笑道：“大雪已停，我们不妨……”话未说完，只觉喉中一甜，竟又咳了一口血出来。
“不妨这便前往绝情谷。”杨康举袖抹去唇边血渍，旁若无事地道。他见杨过目中忧色甚重，笑了笑安抚道：“过儿，我没事。”小龙女轻轻扯了扯杨过的衣袖，杨过一怔，想起自己和小龙女在绝情谷里双双呕血。他心中一痛，却听杨康低低苦笑了一声又道：“我是说真的。若真看不开……七年前我便随了她去了，又何至于到今天才在你面前如此惺惺作态。”
杨过一怔，但见杨康面色悲凉，似是有说不出的隐痛。然而这神色一闪即逝，杨康很快回复正常，轻声道；“好了，闲话勿提，我们这便上路吧。龙儿，麻烦你带陆姑娘一程。”杨过正待开口，慈恩却已一马当先出了屋门。小龙女微微一笑，牵起陆无双的手也跟着飘然而出。
杨康自然知道两人是故意为之，微微一笑道：“过儿，也让我看看你这些时日修为如何吧。”杨康能看得出来的杨过又如何看不出来？他知现下并非与父亲谈论母亲的最佳时机，当下也不点穿，只应了一声便使起轻功。程英温婉一笑，徐徐跟上。她内力轻功虽都不如何出众，但毕竟师承高明，短时间内尚能跟上众人。待她微感气喘之时，却觉得身子陡然一轻，原来是一灯大师在她身后相助。
奔驰间杨过时刻留心杨康，只见父亲气息悠长，毫无不适之象，反而越是奔行气色越佳，心下虽然大宽，却也暗暗惊奇。他自己虽也是内力悠长之辈，但父亲既受慈恩掌力，自不比无伤之人，正自疑惑，却听一灯大师突然叹了口气道：“看杨居士身法，老衲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人。”杨过好奇道：“什么故人？”一灯大师道：“重阳真人。”杨过一怔，却听杨康轻笑一声道：“晚辈怎敢与祖师爷相提并论？想是大师久居大理，向少在中原走动，是以这些年来不曾见过全真身法的缘故吧。”
一灯大师只微微一笑，却并不回答。杨过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重阳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灯大师不答反问：“在小居士心里，重阳真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杨过道：“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只是在对待儿女感情上，未免有点……”一灯大师尚未接口，杨康听得此言却已失笑道：“过儿，这可不像是自你口中说出的话。”杨过微觉尴尬，却听杨康又道：“重阳真人有一灯大师的慈悲、洪前辈的刚直、黄岛主的傲骨、你义父的执着。可是，”杨康突然促狭一笑，“他不如一灯大师看透世情，不如洪前辈俯仰无愧，不如黄岛主情深不负，也不如你义父敢作敢当。”
他见杨过慢慢回过神来，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神色，知道他已开始明白自己这么说的用意。“而若论当年重阳真人在江湖中的地位，”杨康行走间呼吸如常，当下又道，“便似今日你的郭伯伯。”杨过闻言不禁一怔，却听杨康悠悠叹了口气道：“可惜重阳真人仙逝时我刚出生，不曾亲眼见过他当年的风采……如今真正见过重阳真人当年风采的，世间也只寥寥数人了。便是一灯大师，也未必尽知吧。”一灯大师摇摇头，脸上似悲似喜。杨康见状疲惫一笑道：“你若是好奇，改日不妨问问程姑娘的恩师黄岛主。”
程英闻言轻声道：“我也曾问过师父，师父说重阳真人乃一代人杰，然而每每说到此处，他总会住口不言。久而久之，我便也不再问了。”杨康一怔，随即笑道：“程姑娘冰雪聪明，但这一回怕是猜错了。我想黄岛主住口不言非是为了祖师爷，也许只是想起黄夫人罢了。”
几人谈笑间已追近携着陆无双的小龙女，慈恩却尚在远方。杨过见小龙女眉间微有疲态，不由心疼道：“姑姑，你歇一阵吧，我来……”
“我带陆姑娘一阵吧。”杨康见杨过对待陆无双毫不避嫌，陆无双又是俏脸绯红，心中着实无奈，只得打断杨过抢先出言。杨过并未多想，只道杨康刻意让自己与小龙女独处，便也不再多言。当下杨过微一提气，又与小龙女行在众人之前。杨康携着陆无双、一灯大师带着程英，四人虽落在最后却也不疾不徐。杨康软玉在怀倒也未起绮念，只低声道：“陆姑娘，我那孩儿少年贪玩，对你轻薄无礼，盼你莫放在心上。”
陆无双先前与小龙女一路同行，两人稍稍聊了几句话题便到杨过身上。陆无双原本好奇杨过心中念念不忘的姑姑会是个怎样的女子，想到深处便不由有些妒意。然则她平日行事虽有几分邪气狠辣，但自与程英相聚后便大大收敛。这时见小龙女仙人之姿，对杨过之情又丝毫不下自己，妒意散去，但一层怅惘却渐渐浮上心头。她性格好强，在人前向不示弱，但这时听了杨康之言，却突感委屈，口中虽一言不发，眼泪却滚滚落下。
杨康心中一叹，正要开口相劝，却听陆无双低声道：“傻蛋一路逗我开心，我很是感激。龙师叔这么好，他们在一起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罪？”她并未看见杨康脸上的不忍之色，过了片刻又道：“况且，父母大仇未报，我又何来闲暇想些无关的琐事？”
程英听陆无双口吻虽淡，却显是恨李莫愁入骨。她心中忧虑，不由转移话题道：“对了杨伯伯，你可知杨大哥的手臂……到底是何人斩下？”话方出口，程英便心中惴惴，只觉得自己似是问得太过唐突。杨康闻言一怔，迟疑片刻才道：“是郭姑娘。”程英与陆无双闻言均是一怔：“郭芙？”她二人与郭芙见面次数并不多，先前只依稀记得是个娇贵的千金大小姐。但自古墓一会后两女对郭芙却都已好感暗生，谁知斩下杨过一臂竟正是这女子！
杨康苦笑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又关乎郭姑娘的名誉……”程英敏感细心，稍一思索立时想起古墓之中武修文阴阳怪气地问自己喊哪个杨大嫂，多少猜了几分出来，“啊”了一声道：“可郭姑娘也太冲动！”杨康叹口气道：“既然过儿已不在意，她又是真心后悔，还请两位姑娘今后莫要再提此事。”程英虽心中难受，但毕竟向来温婉，便点了点头，陆无双却面色不虞，显是仍颇怨怼。杨康见状也知不能强求，心中暗叹一声便不再多言。
几人日夜不停，不过数日便到了绝情谷前。正在这时，却忽听西面传来阵阵呼喝之声。众人心中均是一奇，不知何人在绝情谷外动手。此时喊声已近，风声中携带的兵刃相撞之声也清晰可闻，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两个男子正在动手。一人双手分持刀剑，另一人手中兵刃却甚短，仔细看去却是一柄折扇。两人虽在动手，却每时每刻均在留意身边动静，一见谷前来人便不约而同住了手。两人往众人在处扫了一眼，手持刀剑的男子脸色微变，身形一晃，倏忽之间便不知踪影。另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一对桃花眼却微微上挑，朝众人在处笑道：“多日未见，两位杨兄别来无恙？”
杨康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托欧阳兄台的福，我父子无病无灾。”欧阳克嗤笑一声道：“无病无灾？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他身形一动，倏然便至杨康身侧，探手要去切杨康的脉。杨康微微一笑，左手挥出，运指如风，点向欧阳克右肩。欧阳克右手微微一扬，扇面一挥挡在右肩之前，只觉扇上劲力颇重，显是含了真气。他微微一笑，消去了杨康的指力，只是原本扣向杨康手腕的左手便也顺势松开。欧阳克见杨康虽然提起运功，举手投足却仍一派闲适，眉梢一挑笑道：“看来真是好利索了，没想到全真教的牛鼻子们还真有点门道。”
杨康并不理他，只对余人笑道：“这是白驼山的欧阳公子，算起来该是过儿的义兄。”

☆、第九回　江湖秋水多（上）

欧阳克闻言脸色一黑，道：“是啊，不但是杨过的义兄，还是你的师兄。”杨康只做不知，道：“你到绝情谷多久了？”欧阳克道：“不过比你们早了半日。这姓公孙的武功不弱脑袋也不笨，一见着我就逃。好不容易逮到他，又给你坏了事。”杨康瞪他一眼道：“你自己想猫逗耗子才故意放了他走，怎的怪起我来？”
欧阳克摇了摇扇子也不否认，见过一灯大师后，与众人一同进入绝情谷。未行几步，忽听不远处传来兵刃之声。几人对视一眼，慈恩担心妹子与人动手，抢先疾奔而入谷内。待众人靠近，只见眼前一大片情花丛中，几个青年男女正在动手。
众人未及细看，只听陆无双失声道：“是李莫愁和我师姐！”杨过等人放眼看去，果见李莫愁拂尘挥摆，洪凌波长剑带风，与之动手的却是武氏兄弟和耶律兄妹。武三通在另一侧情花丛外，虽心急如焚，却莫可奈何。几人之中耶律燕武功最弱，虽有耶律齐时刻相护，但耶律齐本身武功比之李莫愁就大为不及，虽有武氏兄弟在旁协助，仍是险象环生。
杨过俊眉微皱，扬声道：“耶律兄台，两位武兄，你们四周的情花含有剧毒。几位千万小心，莫给这情花刺了。”几人闻言均是一惊。早在给绝情谷绿衣弟子以情花丛围住之时他们便心知不妙，此刻听杨过之言更对情花心生惧意，然而交手时的惊险处也更胜先前。
杨过见耶律齐等人此刻虽尚能支持，但已是强弩之末，不由暗中思索解救之法。但顷刻之间几人已自鬼门关中走了几圈，杨过纵然多智，却也毕竟是人非神。他正迟疑间，但见李莫愁左手一动，忽见银光点点，三枚冰魄银针挥出，武修文已然遇险！
杨过正待上前救人，却见东北方飞来一颗石子，石子似有吸附之力，原本直射武修文的冰魄银针竟转而飞向石子。杨过抬眼看去，却见三个美貌女子并肩而立，却是黄蓉母女和完颜萍。杨过心中一动，知道方才定是黄蓉以“弹指神通”之法发出磁石救下武修文。
李莫愁见银针被破，冷笑一声，右手拂尘缠住耶律齐和武敦儒，左手五指绷紧，掌势已成，便要以五毒神掌将武修文毙于她掌下！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此时却听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大声道：“陆展元在此，李莫愁你还不住手！”众人听得陆展元之名均是一怔，李莫愁却浑身一震，积蓄在左手的掌力也凭空散了几分。待她醒悟自己上当，却已是不及。
一时之间人影纷飞，再静下来时情花丛中却只剩李莫愁师徒二人。原来李莫愁失神之际，诸人见机甚快，一灯大师首先抢入，左手托住耶律燕，右手一揽武敦儒，踩着黄蓉掷出的飞石已安然出了情花丛。杨过原本也欲上前救人，身形未动却听欧阳克轻声笑道：“有你出手的时候。”
他微微一怔，却见杨康与欧阳克两人身形如风，足下踏着飞石借力，也已到了情花丛中。此时李莫愁早已回神，又惊又怒，拂尘一摆便缠向耶律齐。欧阳克洒然一笑，折扇一挥粘住拂尘。李莫愁见了欧阳克初时微微一怔，很快便冷笑一声，运劲于手，震开欧阳克的折扇，一把冰魄银针洒出，一半飞向欧阳克，另一半却飞向武修文。
武修文右肩先前已中了洪凌波一剑，此刻失血已多，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待发现迎面飞来的银针时要躲已然不及。他脸色一白，正待闭目就死，却见斜刺里一根竹棒横空而来，棒尖轻点，银针已纷纷落地。武修文一怔，却听一声轻笑，人已腾空飞起。他知道是杨康带着他欲飞出情花丛，当下不敢多动，却忽听“扑扑”两声，身子一沉，又是一轻，再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已立在花丛之外，身边却是杨过。
这时杨康也已出了花丛，但见他长身独立，双足上却细细缠了几株情花的枝叶，显是已中情花之毒。武修文面色微变，欲言又止地讷讷半晌，杨康却浑没留意，只待欧阳克也携了耶律齐出丛才笑道：“我怎么得罪你了，居然让她打落我借力的石子？”欧阳克摇扇笑道：“你自己功夫没练到家倒来怪我，好没道理。”杨康微微一笑，却突然又是一个纵身飞入花丛，竹棒在李莫愁腰间一点，已将洪凌波护在身后。
原来方才众人已出花丛，全未留意丛中李莫愁欲以洪凌波之身借力出丛。这事只杨康郭芙二人曾亲见过，连欧阳克也不知，然则郭芙一来与洪凌波素无交情，二来此刻一颗芳心全在耶律齐身上，如何能提前出言提醒？也只杨康口中虽与欧阳克闲谈，心中却暗暗留意，一见李莫愁神色有异便立时出手罢了。
李莫愁与杨康交手数招便知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她见情花丛外众人对自己虎视眈眈，忽然冷笑一声，竟看也不看众人一眼，飞身而起，双足直接在情花丛中借力，从另一边逃入林中。她虽知情花有毒，但更知若落入众人手中绝无善了。她见杨康中毒之后面色如常并无异状，料想这毒也未必如何剧烈，凭自己修为，只要一时无恙，日后自有机会再寻解药。
李莫愁本就聪明，又善机变，当机立断便飞身而逃，武家父子与陆无双等人虽然不忿，倒也奈何她不得。这时杨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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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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