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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陶然自乐-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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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睡了还能说话?”孔玉不高兴了,他一屁股坐在谈涛的床边,伸手一把就拽下了对方裹着的被子,“你陪我说说话!我烦!”
我也烦!
长久的教训总结,谈涛也不去做那为了抢回被子,继而肯定演变成来回拉扯打闹起来没完没了更加无法入睡的无知举动,只躺在那儿,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决定将自己当个死人。
可孔玉明显不想放过谈涛,荀石一直在旁拴着他们俩,惹得直到分了客房给他们睡也没让他能跟谈涛通个话,他现在已经快憋死了,“你说,李榕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就跟我想的这么不一样?”
他等了等,见谈涛只喘气不说话,就开始摇晃对方个不停,“我说你装什么,快跟我说说,李榕他究竟怎么个人,看着也不像个铁面阎王啊。”正确的说,他觉得那人似乎还挺好说话的,看着,似乎也不似个奸臣。
谈涛忍不了了,直接一挥手打开孔玉的爪子,“我怎能知道,荀介璞就是李榕弟子,他就搁旁边住着呢,你去问他不比我清楚!”
孔玉一听就炸了,跳脚道,“那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才不去找他了!”说完又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愣愣的想了下,转过去试探的问谈涛,“荀介璞长了双狗眼,没错?”
谈涛哼了一声,直接甩了句,“亏你还记得。”
孔玉自然忘不掉当年初遇荀石时对方的光辉事迹,毕竟那时能被他引为至交的,没点本事可是丝毫不行。
而荀石在军营里溜达时也永远扬着个下巴,似乎没有半个人能被他放在眼里,就差没把自己尾巴也翘起来四处晃荡的孤傲性子,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但人家骄傲也是有他的理,至少在遇见荀石前,孔玉从未见过有着对方这般无双才华的。
尤其是想到脑子灵活,诡计阴险的,面对出于他自己一手策划,血肉横飞的惨烈地狱还能眯缝着眼笑的荀石,直让见惯了生死的孔玉都不得不打个寒战。
这也是为什么孔玉知道对方居然为了功名利禄,心甘情愿为权相走狗时,怒而断义的原因。
而这样又狂又傲的荀介璞,今天却温顺的如只乖巧的家猫。
正当孔玉眉头越蹙越紧时,谈涛淡淡提醒了句,“李榕是荀介璞之师,老师突发恶疾,做子弟的就算装个样子,也总得往前凑凑,可荀介璞呢?只因了当时那个人的一句话,就老老实实的看着咱俩一步都不离……”
而且,荀石给对方跪拜了!
孔玉一下又跳了起来,“这……这世上能让荀介璞跪下的……”
谈涛只冷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孔玉唇哆嗦了两下,实在为自己心里头的猜想而震惊和后怕,继而又努力回想自己当时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说没说什么冒犯的话,忍不住就想踹谈涛怒他为什么当时不提醒他,可一时也忘了谈涛也是等那人走了后才从荀石的行为中猜出的对方身份。
这时却又听见谈涛开口。
“咱们一到京,那驿站来迎咱们的家伙就说他是李相派来相召咱们,按理说被吩咐了个事的在相府总得有个地位,可今儿个我留意了一整日,也没见那人出现。”
而孔玉与谈涛作为地方武将入京不先去递帖子入宫拜君,反而直接去了权相之府……
孔玉虽平时咋呼,可真遇了事却从不掉链子,此刻冷静下来,“咱们被人算计了?”
谈涛转了身又闭上了眼睛,“你还真的庆幸那李榕不是个脑子笨的,得了消息就立刻将君上请过来下棋。”只有三刻的功夫就能安排了一切,绝对的反应机变了。
孔玉静了一会儿,“传言李榕弄权惑政,全然不将君上放在眼里,独领朝纲一家独大,惹得君上忌惮,却久久无策可治。”
谈涛叹了口气,“怕是李榕就算有这个心,他那个身子,也早就没有那个力了。”
更不用说,今日见到君上对李榕的态度,恕他孔玉才疏学浅,丝毫没看出那神情紧张中有半分的假。
而且现在一想,君上对他二人出现后明显的不快,怕是也看出了这其中诬陷的门道,以为他们也是李榕对头那一派的了。
谈涛又道:“若只一两个想也没什么,就只恐这般说法早已散的满朝文武,”毕竟连孔玉都被已谣言影响,整日里对李榕咬牙切齿,“到时厚积薄发,君上就算不想办李榕,也不得不办了。”
“忠的奸的哪里能只凭了这一件事就断了,”孔玉动摇了,可却还是死硬着不松嘴,“还是好好想想咱俩!”还没面君就已经被厌弃,他的前途啊!他被老爹赶出家门后立誓的光宗耀祖啊!
谈涛却道:“你以为你折腾这一晚上动静有多小么?你以为为什么没人进来警告咱们?你以为君上让荀介璞扣了咱俩为何过后又没来算账?”他看孔玉惊得脸都失了血色,又不忍心了,劝道,“李榕既然有心保下咱们,你就且放宽心,在这儿里老老实实的呆上两日,总能得了对此事探听一二的机会。”
“雅……雅川啊……”
谈涛见孔玉还是呆呆愣愣的,知他这是真被吓到了,就软下声音应了声“嗯”。
“你…… 你往里挪挪,”孔玉哆嗦着揪紧谈涛的被子,挨蹭着就想往床上靠,“今儿,就……就让我跟你挤一宿,”两人搁一块待着死也能有个作伴的,孔玉坚决不承认是他自己开始害怕,下一刻却见谈涛正眯着眼看他,一下拱起了火,也不知他哪根筋答错了直接就怒道,“怕什么!小爷对你那没几两肉的屁股没兴趣!”
谈涛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直接就抬脚踹了过去。
“滚!”
******
秦王鸿由着侍女为自己持灯引路,淡淡的开了口,“后面的都交给你了,那两个人的事,究竟是谁弄出的,给我好好的查。”
荀石跟在他身后,垂目恭敬应道:“臣遵旨。”
在跨出相府门槛时,秦王鸿又想起那个被伤痛折磨得已经沉沉睡去的人,以及御医叹息着对他道出的那番话,他回头望了眼对方卧房的方向,眼中的黯然和苦涩如何也遮不住。
油尽灯枯……油尽灯枯……
他紧紧抿了唇,才略能收拾心情又看向荀石,“先生他,我不能常来,你要好好照料。”
荀石点头,他熟悉秦王鸿的脾气,因而并不再以君臣之道自称,“老师之事,石时刻放在心上。”
秦王鸿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
“石不敢。”
荀石抬手扶住秦王鸿的手臂上了车,然后后退一步,微微俯下了身,恭送对方起驾,直至那辆简便的马车在街口消失,他才又直了身子,反身进了李府。
“荀少爷。”
荀石看着站在主卧屋室门前的女子,笑道:“侍书姐姐还未曾安歇?”
这女子虽已不复韶华时光,但解意的温柔神情却依然惹人赞叹,她此刻仿佛习惯了一般仍旧对荀石用着旧日称呼,柔柔的笑了笑,“老爷刚刚喝了药,现下恐是已经睡得沉了,荀少爷若还有事,恐得明日再说。”
荀石静看了对方一眼,略略垂了首,轻轻道:“我不放心,今日想陪着老师,若是晚上又出什么事,”他顿了顿,声音里似是带了哑声,“也……也不怕住得远赶不及。”
那叫侍书的女子闻言好似怔了下,随即又幽幽叹了口气,“奴家去给荀少爷拿些被褥来,夏日虽热,夜间却还是凉意不减的。只是少爷行动轻些,切莫惊扰了老爷。”
“有劳侍书姐姐,石知晓的。”
荀石待人走了,放松的吐出口气,才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他反身带上了房门往卧室内里走,刚绕过了外屋与内室之间相隔的屏,再一抬头,却忍不住就愣了下。
只因他目及之处的那人,此刻竟不是他以为的在床上好好呆着,反而下了地。
此刻屋中窗正半敞着,夏日里头清朗的月华正透过窗扇洒了一地,清清幽幽的,而李榕就简简单单的披了件外衫,懒散的倚靠在窗旁沐浴在这片笼光中,手中斜斜执着酒樽,晃动的碧波映着弯月,他未束的发披了满肩,几缕乌发丝甚至被轻风吹着,微微拂动。
荀石嘴角抽动了下,咬着牙压了声音低喝道:“师父,谁准你喝酒的!”
一会儿有人进来了,看见他这幅悠闲样子,一切谋划都付之东流了可怎么办!
他在外面忙个累死又给人装孙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李榕闻声回过头去,见到荀石,竟微微笑了笑,他笑着叹了口气,“管三管四的人刚走,就又来了个管七管八的,”他边说,还边慢悠悠的拿着酒樽走回床边,“一个个都如老妈子一般,还如何讨得到媳妇儿……”
荀石深深吸了口气,握了拳,松开,又握了下,再松开……
他定力的修炼果然没他那位已成了精的师伯好,还有很大的空间可待提高。
荀石想,现在动手把人打昏,再塞到被子里捂严实了不叫发现,是不是就能掩下欺师灭祖的行径了?
反正外边儿的人本来就认为这家伙已经睡了,对不?



65、番外 金蝉脱壳(四)

   日头渐至中天,不要本钱似得洒下一片暑热,几只不知名位的鸟啾啾而鸣,忽而近了耳侧,忽而又远远的飞了,倒是好一派悠闲。
孔玉此刻却悠闲不起来,哪怕额上的汗珠滚着流下来湿透了衣衫,他依旧挺着背如直杆般老实的呆着,膝上的疼痛实在难熬时,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微微挪动,将重心从这个膝头悄悄的移向那个膝头,待得片刻又忍不得,再移回来。
往常也不是没遭了这等罪,但实施者通常也都是他老爹,不需他等了一时半刻准有娘亲兄长过来救难,可眼下这晾着他一个多时辰,到现在腿都已经麻木无感的人,却是让他连撒泼和顶撞都不敢的。
幸亏旁边还有个谈涛一同陪着他倒霉,能让他心里头稍微舒服点。
坐在上头那人显然也不觉得如此惩罚人有什么不好,手里的折子用朱笔不急不躁的细细批了,放置一侧,又从案头上拿了另一个摊开,慢慢的看。从头至尾无论哪个折子,里头写的东西要紧不要紧,好事还是坏事,都没见他表情有过变化。
“起。”
秦王鸿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但这突然出来的一声,还是让孔玉忍不住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直至身旁谈涛谢恩,才反应过来叩首,再想站起时膝上却是一痛,不禁一个踉跄就往旁边歪,幸得谈涛扶住,但不想那位也是个受了苦的没撑住,两个险些倒在地上滚成一团。
好不容易狼狈的站好,却发现秦王鸿连看都没看他们,只淡淡吩咐道:“看茶。”
一直守在门口垂目做死人的宦官,立刻从左侧一直燃着火的小炉子上提了外壁刻着喜鹊登梅的紫砂壶小碎步走过来,孔玉见状连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孔玉不想秦王鸿这回却有了反应,脖子与下巴仍保持着低头看东西的弧线不动,只抬了抬眼皮,扫了孔玉一眼,继而悠悠的抬手自己掀了自己案几侧的茶碗的盖子,那小宦官立刻凑上去给他蓄满了杯,然后便见他自己拿起茶碗,浅浅抿了口。
会错了意的孔玉饶是脸皮再后也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简直就想刨个坑给自己埋进去。
他旁边的谈涛也连咳了几声,似是要费力的忍住笑。
孔玉这下不窘迫了,他想杀人,杀的就是他旁边这位毫无朋友义气的家伙。
“先前可曾有过军功?”
孔玉倒是也听见了秦王的问话,可他这回不开口了,只听谈涛躬身道:“于将军领出兵入韩的宜阳围城之战与年前平定葭萌之役,末将等出过些薄力。”
其实这些说也是白说,谈涛不相信秦王召见他们之前没查过,此刻问出来,想是要引出个话题罢了。
秦王鸿闻言,果然并无太大反应,他手上的朱笔仍旧在折子上写着字,“陵江上潜水偷袭,抢了头功的,就是你们?”
谈涛扯了孔玉的袖子一下,孔玉虽还是有些别扭,却也知道好歹,“队里练过凫水,李相定的规矩,末将勉强还算合格。”
何止是合格,海陆军拢共不过千人,各个俱是万里挑一的精英,出兵时也不过每路大军只配上百人,十人为一伍,中间各司其职,一个队长一个参谋,联络的,突击的,善近战与长远攻的,再加上火炮兵与军医,这些人完美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阵营,其能耐与功绩,简直让各国闻声而胆寒。
这种队伍,平素训练自是严苛到恐怖,直让人心颤的地步。
单说下水这一个,就是将人脚脖子上绑了巨石沉到河底,掐着你快死的时间,刚浮出只能喘一口气的时间就又沉下去,随后又一遍遍的加长时间,如此往复,孔玉毫不怀疑,凡是万幸熬了过来的,大概也真能当自己是个鱼了。
就这,还只是各种要求中的一个小项。
所以能坚持活下来,并且还能当了个小头目的孔玉,也就不让人奇怪他为何尤其切齿制定这些个无耻法子的李榕。
大概这队伍在训练的时候没在心里头暗骂过李榕的,恐怕早已没有还能喘气的机会。
秦王鸿这次却沉默了一瞬,“先生之法,如何?”
孔玉虽然不满李榕,可也不会昧着了良心,答道:“秦之兵大勇无惧,所向无挡,大善。”
秦王听罢,又静了片刻,然后放下手中的朱笔站起来,走到身后一排书架旁。只见他抬手在其上拿了个造型并不醒目的檀木盒子,垂着眼睛轻柔的抚摸了许久,不知想了些什么,过了一好会儿才转身过来,将它交给了孔玉。
“此乃先生今日一早就派人递的折子,”秦王鸿坐回座位,闭上眼睛遮住其中显出的情绪,神色上却可以看出几丝伤痛与疲累,“你们可以看看。”
孔玉听令,打开盒子将其中用丝绒垫着的折子拿出,小心的展开凑过去与谈涛一同低头看去,却刚读了不至百字,就已是心神俱动,猛地变了脸色。
“此次破鲁,务必要护好李相。我予尔等密旨,战事可不顾,只求让他安然回来。”
秦王仍旧闭着眼睛,他顿了顿,又轻轻道:“我大秦,离不开先生。”
孔玉深深喘了几口气,才能勉强压下心中剧烈的起伏,他转眼看了下谈涛眸中同样激烈的情绪后,便双手托着木盒子,与谈涛一同向秦王拜下。
“末将遵旨。”
等他们从宫中出来,日头的暴烈已经缓解了不少,可孔玉的心情却早已被搅成了一团乱麻,纷纷扰扰的各种念头不停的转过,魂儿都似出了窍。
谈涛平素虽也沉默寡言,但此刻却也有种出奇的状态,让人能觉出他此刻不同于往日的翻滚思绪。
孔玉一路上也没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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