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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风月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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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倾怒极攻心,什么州牧形象抛之脑后,一脚跺在门上。门开了半是扇,裴倾喉头凉飕飕的,一条红线缓缓地渗着血,淳和的声音冷冷从里传出来:“你当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杀就杀!”裴倾眼睛发红,要往里冲还是紫真拼尽全力挽着他胳膊把人往后拖:“大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有什么等我师父回来与她说!”紫真也没想到,淳和真就动手伤人,他瞅得分明,那道伤口再往里深几寸裴倾就没命了!

“这是做什么?”顾云一日间从东海折返千里归来,面色浮白,皱眉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紫真:“紫真,你说。”

紫真帮着裴倾上药止血,气得一通状告下:“师父!那条蛟龙不肯下雨,还出手伤了裴大人!”

“是他先要撞老子门的!”淳和在里头哇哇大叫。

她不愿下雨顾云可以怜惜她是虚弱所至,但出手伤人就过了他的底线,待紫真带着旁人离去。他无所顾忌推门而去,不出他所料,门口设下结界,裴倾是幸运及时被紫真抓住,再往前一步结界上的风刃就割断了他的喉咙。

顾云脸色更为难看,剑起剑落,结界在一道白光中化为乌有。

破门的是顾云,淳和没有过激反应,顾云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有些微冷:“阿淳你闹得太过分了!”看清她样子后,顾云满腔怒气突然堵了一堵。

淳和背对着他跪坐在竹床上,屁股撅得高高的,头用被子包着,摆明了一副“我不听我不听,你说什么我都不听!”的模样。

顾云险些破了功,按住嘴角,他的容色依旧冷然:“出来!”

“不出来!”

叫了三番,淳和执意和他作对到底,顾云眼色一敛,两步上去举起巴掌在她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巴掌。不轻不重,不算多狠,但也疼得淳和猛地掀开被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打窝!!!!你为了不相干的人居然打窝!!!”

顾云这回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教训她,任她坐在床上哭得如何伤心欲绝,容色分毫不变:“为什么要伤人?!”

始终不见顾云来哄,淳和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大约猜得他是真生气了,抽抽泣泣为自己辩解:“他逼着我去下雨,我不想去……”

顾云在心里叹了口气,休息没几日他也不想逼她动用法力行云布雨,但是以绛州现在的情势,再不落雨怕不出一月就成了做鬼城。他冷峻的容色稍有缓动,在她身旁坐下:“你要成仙,这落雨解救苍生也是功德一件,何乐而不为呢?你看你这些天来玩的烫画,吃的栗子都是从城内百姓手中购得,你真的能见着他们一一死去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淳和抹着泪急忙给自己辩解:“我……”

遥远天际传来一道滚滚闷雷声,声音极小顾云没有听见,淳和却是听得清楚,她心一惊不敢在往下言,我了个半天嗫喏道:“那栗子一点都不好吃……”

“……”顾云望着她明净的双眸,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他理解她因为生长在世外对凡人没有多少感情,可他却无法无视那么多条性命在眼前消失:“阿淳,我求你好不好?只要一场雨,暂解百姓干渴,我再想其他法子,绝不会再强求你做不开心的事。”

淳和身子一震,顾云他宠她疼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一个求字。顾云看似平易近人,骨子里如丰容所说仍是清高自持。她唇咬出了血,血烫着她的舌尖,她歪着头眼睛眨一眨轻声问:“一定要下雨么?”

顾云缓缓点头。

“好,我答应你。”淳和把头靠在顾云的膝上,她握紧顾云的手仿佛是给自己下定决心,她想说:顾云下完雨后我们就回琼云,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那道雷声响起在她心上,她将脑袋往顾云怀里藏了藏,说出口的是:“顾云,老子这次亏大本了,以后可要对老子好点啊!”

顾云沉默着,他的心陡然生了一股浓浓的不安,他几乎想要说:不用下什么雨了,我们立刻回琼云去。可理智最终战胜了情感,他安慰着淳和或者说安慰着自己:“就这一次,一次而已。”他捧起她的脸,在她温良的面颊上落上一个湿润而温暖的吻:“结束了,我们就回琼云,再不理这凡间事。”

许久,淳和答了个睡意朦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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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州的旱灾从春末绵延至今,近有小半年的光景,上一场雨还是在二月二龙抬头。隔了半年,绛州城终于迎来一场真正的瓢泼大雨,被雷电撕裂的天空看起来狰狞而阴森。但被雨水冲洗的绛州城充满着重生的欣喜,活下来的人们纷纷从屋里拿出所有能拿出的锅碗瓢盆,生怕这场之后再无天降甘霖。

然而,这场雨下了整整三日,充沛的雨水填满了河塘湖泊,枯黄的草从下伸出茵茵绿意,所有的灾难、痛苦、血腥仿佛都被这场大雨冲得干干净净。被狂喜冲晕了头的人们忘记了不久前突然倒塌的天水山,忘记了惨死的余捕头,忘记了农庄几十条性命的惨案。

连着裴倾这种心死如灰的人都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只有顾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怔然了。

淳和不见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消失了。顾云花了一天一夜将她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个变,她懒又认生,陌生的地方去都不愿去,绛州里她出没的地方屈指可数。可哪里都找不到她,他留下的如意印也失去了联系,茫茫人世间好像再无那个贪财懒惰爱撒娇的小蛟龙了。

他还记得那日她勾着他的手说“顾云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

何止一点、两点,在他明白自己心意的那日他就决定,要倾尽所有的对她好。

淳和消失的第三日,绛州的雨停了,八月的天,天上却飘起了鹅毛大雪,大雪纷纷扬扬将绛州的天和地笼盖成了一片无垠的银白。炎夏落雪已是怪事,而空中的雪花比寻常雪花大上两三倍,皎洁得甚至泛着浅浅银光。

“这雪花片儿也太大了吧?”背着包袱的紫真吃惊地接住一片。

夏少臣抄手仰头望着密密麻麻的雪景:“有么?”他一笑:“你不觉得它像什么吗?”

顾云站在茫茫无际的夜雪中,雪花落满了他的发、肩,他的眼仿若落满霜雪的寂然。

阿淳,你在何处?

次日,夏少臣亦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更新了~~~~~~~~~这章我可期待很久了呢!

 第50章 伍拾

大雪飘了一天一夜;极目处天地素缟。翌日黄昏;厚重的云层里终于拨开一条缝,晕开深深浅浅的一缕霞光。

这场雪从绛州蔓延到东极,甚至惊动了东海龙王;遂遣了水令使来琼云询问究竟。

顾云从回来后谁也没未见;径自把自己关在了偏峰曾经给淳和住的厢房里;丰容去敲了几回门;屋里静得好似没个人在。丰容匪夷所思;前两日还传信来说是灭了旱魃又封印了梼杌;怎的回来就闭起关来了?还是紫真一五一十将绛州发生的事与丰容说了大概,丰容没怔过神,东海水令使后脚到了,龙王使者自然不得怠慢。

东海水令使听罢丰容叙述;连连摇头直叹气:“胡闹!真是胡闹!”

丰容不知其意,拱手请教:“斩妖除魔乃是行善积德之事,

“你们斩妖除魔是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你们杀的那个旱魃不是寻常人哪!”水令使捧起茶润了润喉,细细与丰容道:“其实你们的碧虚道长在前两日来过一趟东海请我们龙王为绛州降雨,可我们龙王哪有那个胆儿。绛州不雨是天帝亲自下的戒令,这其中缘由本不便与外人道来……”水令使老神在在卖了个关子。

丰容陪了笑脸,奉承两句,水令使这才往下说来:“先前绛州州牧裴倾杀的那只旱魃不是旁人,正是天帝的亲骨肉,九重天堂堂正正的帝女!这帝女说来也倒霉的很,不过是来凡间里走个过场,历个劫,好升上仙位。偏偏节外生枝遇上了逃出来的梼杌,硬是叫梼杌毁去一身仙骨由人入魔。可她就是个魔,那也是天帝的掌上明珠啊,天帝还来不及心疼就被裴倾一刀给捅得灰飞烟灭,魂渣都不生。”

丰容越听容色越是肃穆,水令使朝他眨眨眼:“你说,天帝能不龙庭震怒么?即时就给裴倾治下的绛州发落了‘三年不雨’的惩戒,四海之内水泊湖海一律不得施雨相救。天帝的金口玉言,谁敢违背,当初泾河龙王就因擅自改了降雨的时辰点数触犯了天条,被推上了斩龙台。”水令使者用一种可惜的口吻道:“不过一条尚未登仙化龙的蛟龙也敢公然违抗天命,强行给绛州行雨。你想那天帝正在气头上,找不到人泄气,她自个儿不是送上门去的么?唉,好歹也有五千年的修为了。”

丰容正色道:“令使大人,所谓不知者无罪。淳和身为妖族,不知天命也在情理之中。”

“道长你莫说笑了。”水令使哈哈大笑:“你们不知情有可原,那条蛟龙离登仙为龙就差一步,怎么可能不知晓?”该说的话说完了,水令使搁下茶盏告辞:“如此一来,我也清楚了落雪缘故,也好回去禀告龙王,不敢久留。”

丰容揣着满腹沉甸甸的心思,起身相送:“劳烦水令使亲自跑这一趟,就是不知淳和她……”

“那条蛟龙?你们也不用去找啦,本使若没猜错,这场雪怕就是她上了剐龙台所落。剐龙台上一万零八刀,她离死也就不远了。”

一万零八刀,门外“不经意”路过的紫真茫然看着密云尚未散完的高高天穹。他不敢想象,如果顾云知道了那一朵朵雪花皆是由淳和身上片片龙鳞所化,会是个什么反应。现在的师父已经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若是……

送客出门的丰容折回来见到偷听的紫真毫不惊奇,淡淡道:“听到了,就该知道怎么做。你师父为找淳和已穷极心神术力,此刻再刺激他,有走火入魔之险。等过段时日再说吧。”

“是……”紫真低头,丰容重重叹下一口气,拂尘一扫步入玉清殿。

“为了个妖女寻死觅活,这种人真是琼云未来掌教?”玉睿自偏殿执卷走入,眼中有几分痛快。

丰容拈了上柱香,轻轻扇灭,插入香炉轻声道:“师兄,碧虚师兄不在你何必做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来。”他冥神祷祝完,用拂尘扫去香案落下的浮灰:“都快上百年的师兄弟了,我还不知道师兄你是个面冷心热的吗。淳和那丫头是妖是人又如何,她对碧虚师兄是真心实意的就好。我们道门又不是佛门,须死守清规戒律。我与紫真所言并非夸大其词,碧虚师兄很少那么看重一个人,淳和出了事,于他而言不啻于你失去阿言的锥心之痛。”

没外人在场,丰容懒于再端什么高道的端方姿态,拂尘随意斜插在背后,并手盘腿在蒲团坐下打起坐来:“师兄好心,就不要去打扰碧虚师兄了。”

丰容甚少将话说得如此直白,玉睿脸上阴霾霾的,哼了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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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云山上风雪经年不化,紫真头一次觉得这些银装素裹刺眼的很。每看一眼,他就会想起那夜无根无尽的大雪,那些雪花是硬生生地用刀从那条蛟龙身上剐下来的,紫真不寒而栗。

那条蛟龙那样娇气怕苦,闯了再大的祸师父打都舍不得打一下,要是让师父晓得了,怕是心痛得要死。

“紫真,你真蠢!”

“小牛鼻子!老子不是怕你,老子是给顾云面子!”

嚣张是嚣张,以前紫真是巴不得她赶紧从师父面前消失,不要再玷污他仙风道骨的师父。现在他在心里念了无数便的无量福生,只盼水令使的话只是擅自猜度,当不得真。

可是真是假,一场大雪已验了个分明。

紫真停下无头绪的脚步,远远地望着偏峰一点,究竟要不要告诉师父呢?

……

小香闺里的摆设一如故时,青炉鼎里袅袅升着淳和喜爱的橘香,甜甜腻腻的,和她人一样。桌角孤零零地躺着一粒鲛珠,是她把玩时不小心漏下的。那日离去得匆忙,她摘下的芙蓉簪和香囊尚留在镜台上。顾云透着垂纱看去,镜前仿佛仍坐着那个拨弄头发的人,随时回身朝他嘟着嘴:“顾云~帮人家梳头啦~”

一个女孩子家,梳头都梳不好。顾云每次都会教她一遍,然而下一次她依然会撒娇道:“顾云,再帮人家梳一次头嘛。

“阿淳……”顾云念着她的名,刚要答个好,那个影子如梦境般破碎开,再定睛一看,镜台前唯有粉簪一对,香囊一个,哪有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影?

顾云呼出一口冷气,疲伐地拭去额上涔涔汗水。如意印无用,他就用离魂之法寻觅四海八方,山河万里,一城一镇慢慢寻找。然而再深厚的修为也架不住这样的消耗,况且离魂之法对身体损伤太多,不过两日,顾云精神依然不济。

他不敢也不愿休息,他怕有一刻迟疑,他就会与淳和失之交臂。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不会放弃。

但他太累了,累得无力支撑下一次离婚,于昏然间沉入梦境。

许是思念太甚,他梦见了淳和。一个他认识又陌生的淳和,没有华衣美饰,没有璎珞玉簪,模样还是个没张开的小小姑娘,麻布衣裳朴素得毫不起眼,但他莫名地认定那就是淳和。依然是那样爱哭,家人不知去了哪里留她一人坐在林间哇哇大哭。

她哭的气势磅礴,顾云看到旁边的野猪、野狼全被她吓跑得飞快,连滚带爬的,连头都不回。

“……”

她一个人哭了会,大概哭得没劲儿了慢慢收了声势,抹眼泪的时候从指缝里瞅见了顾云,趾高气扬地指着他道:“你!就是你!抱我起来!”

小时候就这么拽?顾云听到自己慢悠悠地回话:“我凭什么要抱你起来?”

淳和那时候智商就不太高,被他一问果然问住了,想了半天瘪嘴道:“我饿……”

“你家人呢?”深山老林里出现个小姑娘,聊斋呢!

狐狸的尾巴遮不住,小妖身上的妖气顾云看得一清二楚,瞧着豺狼虎豹对她畏惧的劲头怕还是个盘踞一方的大族后代。但哪个大妖怪的后裔,就打扮成个村姑样丢荒山野岭里?

“婆婆出门去了,阿晟说要给我找吃的,找了两天都没回来。我又不认得回家的路……”淳和哭哭啼啼地诉苦,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一脸渴求:“我饿……”她动动鼻子,嗅着空中气息,垂涎三尺:“你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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