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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龙口镜之邪佛(下)-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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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多罗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能将人吞下,怕是并非善类,不知明月阁为何要以此为擂,方才也有人因此丧命?”他望向燕楚七,略微忧心地问道。
燕楚七摇首,放下玉杯,指了指远处的楼台:“可有看到那最前面衣着光鲜的几人?那几人便是前几个挑战的,有架柴烧火的,也有以麒麟之肉为诱的,还有人想用自家独门配置的香料诱开蚌口,什么管弦天籁之音,铜锤铁锤敲打,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大蚌至始至终纹丝不动。因此,这刚上去挑战的,便叫了十几个力大无穷的家丁,想直接硬来撬开蚌口,哪知蚌口未打开,倒是吞进了一个人。这,不过是第一个。”
钵多罗望着窗外,看着人们惊异于大蚌食人的举动,脸上大多带上了畏色,连最前打擂的人也有几个起了退却之意,都未想到,此擂竟是如此刁钻古怪。
“如此一来,还有何人敢犯性命之险?”钵多罗问,不由觉得明月阁是存心而为,如此一来,花魁不用出嫁,自然也少得妈妈再觅佳人,“看来,是有意为之。”
“非也,”燕楚七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明月阁的妈妈倒是诚心嫁女,可那大蚌是湘子找回来的,也是湘子命人做的这个金玉楼台,谁都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包括湘子自己。或许,真的只有有缘人,才能将蚌嘴打开。”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钵多罗望过去,便见有人又靠近了水池,欲取蚌珠,连最前的几个世家子弟也不曾想到,前一刻才闹出了人命,后一刻居然还有人不怕死前去挑战,只为拥得美人归。
那人走到蚌前,先是顿住身形,朝着高台上珠帘后的湘子倾诉了衷肠一番,言语极为朴实,钵多罗自那人出现后便秘觉得有些眼熟,待那人说着说着,忽而将怀中的胡琴亮出来,钵多罗才认出,这人便是当日对自己白拉了许多曲子的大胡子,而后湘子荐他做了明月阁的乐师。
大胡子对湘子说完话之后,便盘坐地上拉起胡琴来,据方才所言,似是自晓自己徒手去扳蚌嘴凶多吉少,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怕今后再没有机会用到胡琴,于是便为湘子拉最后一首相思之曲,诉尽心底万千爱慕。
那一曲惆怅,缠绵婉转,凄凉而又高昂,时而轻缓欢快,充满向往,时而低沉薄凉,叹身世悲哀,时而高亢激昂,怒宿命纠葛,一曲下来让人莫名想要流泪,人群中即使不懂音律的妇人,也偷偷抹了抹眼角。
钵多罗长叹一声,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又最是缠绵悱恻,千百年来,为何还有如此多人为情伤神,甚至不弃不悔,甘愿寸断肝肠,为其忧尽一切心思。
那所谓的情,究竟是何物呢?
钵多罗不知。
琴声余音未过,大胡子站起身来,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曲起膝盖将胡琴折成了两段,而后徒手趟着水走向池中,站在了大蚌跟前。
钵多罗终究不忍再见到有人被大蚌所吞,便想起身,然而,对面的燕楚七却将他又按回座上,横着一条刀痕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对钵多罗说:“先看看。”


、第四十六回

意料之中,大胡子扳了半天,大蚌依然屹立不动,他的手被锋利的蚌壳割伤,鲜血从紧贴着蚌嘴的掌中缓缓流下,染红了一池浸着美玉宝石的池水中,馥觎的香气带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无论他如何努力,使多大的力气,即使掌心血肉模糊,池中鲜红一片,大蚌依旧纹丝不动。然而,大胡子不曾放弃,咬牙僵持着,额角落下颗颗冷汗,胡子下微微泛白的唇,都证明他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也许,下一刻他便会被大蚌吃掉。
此时,高台上忽而传来湘子犹如青鸟般动听的声音:“大胡子,放弃吧。”
大胡子的身形震了震,他猛地抬头望向楼台,似是未想到一直沉默的湘子会开口说话,连此时离得最近的几个纨绔也呆了一呆。
“不,我不会放弃。”默了好一片刻,大胡子沉沉说道,他笑了笑,“就算取不出夜明珠,至少,我曾为心爱的人努力过。”
楼台上一片静默,湘子再也没有出声。
“你谁啊你!弄不开就呆一边去!谁要看你演苦情戏呢!”那几个纨绔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大呼小叫起来,随着一个人开了口,第二个、第三个也都开了口,作势想将他轰下台去。
“住嘴!”哪知,大胡子一声大喝,竟一时间将几个起哄的纨绔吓住了,待所有人安静下来,他又对着高楼上的人柔声道,“湘子小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负了你心的人,已不值你再牵肠挂肚,往后你一定要善待自己,莫要将珍贵的终身托付给这群不学无术的登徒子。此番若真归于田园,人生苦短,切记要放开心结,行快乐事做快乐人。”一番话下来,四周一片静谧,都未想到一个穷乐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也有人为这话青了脸色,却又碍于不好开口,只得双目怒火熊熊地盯着大胡子。
这时,倒是有人催促大胡子到底开不开蚌,几个纨绔顿时又哄闹了起来。
大胡子顿了顿,便沉默的继续徒手去扳那蚌嘴,一旁看好戏的人嘴角皆扬起一抹冷笑。
鲜血继续染红水池,就算大胡子不被大蚌吞下去,他若不放弃,怕是迟早会流血而亡。
就在这时,忽而有人惊叫了声:“哪来这么多蝴蝶?”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见夜幕之下,莲灯照亮的光辉间,飞舞着几十只色彩艳丽的蝴蝶,皆摇摇曳曳朝着楼台飞去。
“好香啊!”又有人惊诧叫道。
仔细去嗅,果然忽来一阵异香扑鼻。
“哎呀!”望向楼台的众人大叫一声,竟见那安静卧在池水中的大蚌猛然发出强烈的光芒,直将人的眼睛晃花,离得最近的大胡子不由抬手遮住双目,以防耀目的光芒将眼灼伤。
越来越多的蝴蝶朝着楼台飞来,它们全部聚集在大蚌嘴边,层层叠叠地挨着,紧贴染血的蚌嘴,像是齐力推动着蚌壳,那始终立于水中不动的大蚌,居然细微地动了动。
仅仅片刻,珠光宝气的水池彻底被蝴蝶占据,那大蚌突然绽放的光彩全然被遮挡住,模样也只能见着指尖盖这么一寸,大胡子不由惊骇地后退了几步。
“那又是什么?”这时,有人再次喊道。
只见深不见边缘的夜幕,有星星点点的亮光缓缓而至,好似天宫中的繁星被清风吹落,误坠进人海,又好似一片荧光的浪花由远及近推来,时而明时而暗,高高低低错落不致,行踪飘忽。
待离近了,才认出那是无数闪烁着萤绿光芒的萤火虫,如黄沙扑进,同先前莫名出现的蝴蝶一般,不断涌向水池之中,小小的光点越聚越大,渐有普照之势,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是一片哗然。
不一会儿,一丝极为幽静的荧光从万千蝴蝶与萤火虫之中,仿若破茧而出一般直冲天际,所有人为之一振,呆愣地望着那道冲天的光芒。
离得最近的大胡子,早已被一连串的异象吓得只剩傻愣了,几只蝴蝶落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上,他也全然不察。
又过了小片刻,蝶海与所有的萤火虫忽而轰然散开,铺得满天都是,幽静荧光立刻照亮整个街道,所有人都被这一刻惊呆了,那至始至终纹丝不动的大蚌竟已张开蚌嘴,露出里面卧着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流转的光亮极为迷惑醉人。
没有人想到,能打开大蚌的,竟是无数的蝴蝶和萤火虫,有人想,那美艳无双的美姬湘子,难道要嫁给这漫天飞舞的蝴蝶?
就在所有人沉静在惊异与猜测中时,一直匿于楼台珠帘后的湘子忽而缓缓走下了台来,她迈着莲步沉默地走到水池里,微微俯身拾起蚌中的夜明珠,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走到大胡子身前,娇美的容颜,对他淡淡笑道:“夜明珠,是你的。”
大胡子愣住:“我的?”
湘子点点头,缓缓说道:“是你的血,让海蚌发出异香与光彩,引来如此之多为香而来的蝴蝶,和为光而来的萤火虫,所以,夜明珠是你的,”她面上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香唇轻抿,“你就是我湘子,命中注定的夫君。”
大胡子身形为之一振,满目震惊地望着湘子,好似不相信耳边所听的一切。
迟疑了片刻,终是伸手僵硬地接过了夜明珠。
如此一来,不论有多少人不服这结果,湘子本人发话,此事已成定局。
池水中忽而猛地冒出一个人来,湿漉漉的一身极为狼狈,大家定睛一看,竟是先前众人亲眼所见被大蚌吞进腹中的那个家仆,此时正好端端地站在水中,没有丝毫损伤。也不知那蚌精使了什么障眼法,竟将一个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一时之间,异香久久不散,夜幕之下满城蝶飞,萤火虫也缭绕飘荡,给所有的人添了一个茶余饭后的奇异故事。
“蝼蚁虽小,却溃千里长堤,”钵多罗收回目光,略微感叹道,“想不到,仅仅一抹鲜血,便能换来夜明珠现,倒是世人愚钝了。”
“错,”一直勾着浅淡微笑的燕楚七,打断钵多罗的叹息,“若非有情,怎会用性命去搏。所以,赢了这场擂台的,是那乐师的情。”
“情?”钵多罗低喃,缓缓垂眸,好似在思忖这一字之中,究竟含着怎样一种深刻的意义。
半晌沉默,神情淡然的钵多罗,犹如嚼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抬头看了看夜色,向燕楚七颔首笑道:“夜幕已深,在下是时候回去了,钵多罗不是识酒之人,也不便陪燕将军把酒言欢。”
他缓缓站起来,对着燕楚七施了一礼,接着道:“告辞。”
燕楚七笑看着他,并未强留,只是举起酒杯对他一敬:“尊者,我们有缘定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稍候还有一章!_(:з」∠)_我现在木有存稿了,都是现码的,所以可以不会像之前那么准时发了。


、第四十七回

回来的路上,钵多罗问自己,所谓情,到底是什么。
佛门之中,要剔除情|欲,使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那情沾不得,更是想也不能想。
一直以来,钵多罗以为,所谓情,无非是世人看不透的执念,同欲望一样,桎梏着人心,使其蒙尘见灰,更是修根之人所谓的魔障,扰乱平静的心境,令之永滞不前。
可是,今日见到大胡子能为湘子血染珠池,招来满天蝴蝶萤火,钵多罗又有点迷惑了,若一切皆是魔,为何那一刻他会心中悸动?
钵多罗虽不曾开灵窍,却早已修得佛身,拥其佛骨,于万事万物除了留有那仅剩的慈悲,便是无欲无求,更别说世人所说的情字。
佛说世人迷恋红尘,最难渡过的劫数,便莫过于这一个情字。
万千众生便是身负各种枷锁,才致苦难重重,倘若真令世人皆如佛陀一般,无挂无碍,心无所念,一片世界只如莲华洁净,那又将是怎样一番景象?
之前不曾入世,或许钵多罗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华藏世界才是真世界,而如今,钵多罗却有些迷茫了,他也不知道,红尘华藏,天差地别,究竟哪一个才是真世界,哪一个才是最好?
他不由想到前不久见到岳长乐与游素交合的那一幕,原本他以为游素受此等大辱,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是决计不会留在相府的。
哪知,方才去擂台的路上,问起此事时,却有人告诉他,游素早在两天前,便随相爷及岳长乐等人迁去了智竹国,而钵多罗这时才知道,自为雪蟾精清除浊气后,他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那人还告诉他,前些日子,也不知小爵爷着了什么魔,自病好了以后,不仅总是跟着那心善的青衣道士赠医施药,疏远了一帮酒肉朋友,连时常去的胭脂馆也极少去了,甚至天天变着法子讨好道士。
游素起初很少打理岳长乐,后来岳长乐有一夜晚出不归,游素出去寻他,在第二日回来之后,两人的关系急剧转变,游素不再对岳长乐冷眼相待,甚至有时还会主动关心岳长乐。
直到前两日,游素确定城中厄已消除,百姓不用再喝药预疫,才向相爷辞了行。
不曾想,小爵爷竟大闹一番,经过一夜之后,原本死活不愿同相爷迁居智竹国的岳长乐,竟然答应离开,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游素要去的地方,与去智竹国的路同一个方向罢了。
以那夜所见之象,钵多罗很难想象,岳长乐对游素仅仅是救命之情,只是令他诧异的,是游素竟那边轻易原谅了岳长乐。
庚炎曾说,那晚之事并非出自游素意愿,但他实在不太明白,将一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人留在身边,游素不担心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昭告天下么?
这已不仅仅是清规戒律之分,而是违背伦理天意之为,不容于世,两个弱小的凡人,如何承担得起对亲人的责任,天下人的唾骂,以及老天爷的惩罚。
钵多罗想不通,也不愿去想,只希望游素与岳长乐平安无恙,虽说岳长乐曾经顽劣刁钻,但毕竟非罪大恶极,钵多罗不愿看到一个人受疾苦磨难,更不想见他们两人将自己毁掉。
刚踏进荒院,前方便传来一阵乐声,音色是水质一般的透亮和宁静,一片寂静之中,又带着一股极为纯粹的悠远之感,好似穿越亘古的时光,飘渺而梦幻,绕梁三日,回味无穷,钵多罗几乎顿时便愣住了。
这声音……正与那个梦里,他见庚炎于水墨梨树下,敲击水碗所听到的一模一样。
钵多罗循着乐声而去,疯长的荒草间,庚炎正静静地坐在石桌前,执着玉箸敲击面前的水碗,四周飘荡的萤火精魅,落在他的肩上,将一身白袍衬得微带荧光,犹如月宫中来。
不知为何,钵多罗心神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又身在梦中,双脚无意识地走向石桌前,等回过神时,自己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庚炎的眉峰。
那英挺的眉峰下是一双淡漠的眼眸,灿若星汉,又深邃幽静,钵多罗望着望着,指尖不知不觉僵硬了起来,半晌,才略微尴尬地收回手,低声道:“我以为,又是梦。”
庚炎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抬起一根手指接住面前飞舞的小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的蝴蝶。
“你带了不少小东西回来。”他沉声说道,望了眼钵多罗,一拂袖,面前的水碗与手中的玉箸便消失不见。
钵多罗看清那只蝴蝶之后,仔细往自己身上寻去,果然见附了好些只色彩各异的蝴蝶,方才不觉,若非庚炎出言提醒,怕是他要直到灯下才会发觉。
他也不去挥那些安静的蝴蝶,只小心坐在庚炎的对面,唯恐伤到其中一只,一边好奇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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