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中文网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纸醉金迷 >

第37章

纸醉金迷-第37章

小说: 纸醉金迷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魏太太将她丈夫的头发抚摸了一会,见丈夫已把那张纸条的事忘记过去了,又伸手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道:“一会儿工夫我就把面煮好了。”魏端本道:“我什么都吃,只要是你煮的。”说着,站了起来,两手连拍了几下。
魏太太看到这情形,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这就高高兴兴地向厨房里做饭去。在半个小时内她把面煮了来了,一只黑漆木托盘,托着两个小碟子,一碟是皮蛋和肉松,一碟是叉烧肉和香肠,另外两碗宽条子面,煮得清清楚楚的,在面堆上,铺着两撮咸菜肉丝浇头。便笑道:“这是为我赚了几文脏钱,犒劳犒劳我吗?”
魏太太笑道:“又发牢骚了,我老实告诉你,我没有这样好的巧手。我这是在斜对面面馆叫了来的。我不愿那伙计走进我们的卧室,我让他送到厨房里去,然后把家里的黑漆托盘转送到屋子里来。趁热吃吧。”说着,在衣袋里掏出两张方片白纸,把筷子擦抹干净了,然后两手捧着架在面碗沿上。魏端本对于太太这番招待,虽感到异乎寻常,但是太太盛情,不能不知好歹,反而表示怀疑,因之一切不加考虑,就痛痛快快的先吃完一碗面。
 
  第九回一夕殷勤(4)
魏太太是空手坐在桌子横头,横过手肘拐来,斜靠了桌子沿坐着,直望了丈夫吃东西。魏先生把那碗面吃完了,她立刻将那碗残汤移开,而把这碗整面,立刻送到他面前去。魏先生笑道:“你何必这样客气,我一切忍受,不要惦记那张支票上的图章了。明天早上起来听行市吧,你那金镯子要下蛋了。”他说着,向太太瞟上一眼。太太的面孔,在电灯下就飞出左右两片红晕。魏先生看到太太这样子,那金镯子是不能提起了。这也就随着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魏太太带着两三分尴尬的情形,默然地坐在桌子横头,看到先生把面吃完,立刻拿了黑漆托盘来,把碗碟收了过去。随着送洗脸水送热茶,进出了无数次。魏先生心里,本来想试探试探太太的口气,可是怕自己啰里啰唆,又把太太得罪了。因笑道:“天天办公回来,若都有这样的享受,那真可以教人心满意足了。”
魏太太这时拿了一把长毛刷子,掸床单上的灰尘,弯了腰,一面刷灰,一面答道:“这在战前,也太算不了什么了吧?我想,只要我们好好地合作,战后过今天晚上这份生活,那也太没有问题吧?”说着,把叠的被展开来,牵扯得四平八稳,又把两个枕头在床的一端摆齐了,回转身来,向丈夫作了个媚笑,因道:“什么心事也不用想,睡吧。明天早上起来看报,看黄金加价的喜讯吧。”魏端本也是这样想着,管他今天作的事是黑是白,作了也是作了,明天黄金官价宣布出来,若是真变为三万五一两,那也就算中了个小小的头彩了。想到这里,心平气和自也安然去睡觉。
不过魏先生究竟是有心事的人,一觉醒来,见太太黑发蓬松,满枕都披散乌云,苹果脸儿紧偎在枕头窝里,紧闭了双眼,鼻子里呼噜呼噜地发出了鼻呼声,那她是身体困乏,睡得很甜呢。魏先生睁眼向吊楼的窗户上看了看,见窗纸完全变成了白色,重庆清晨的窗户有这样的白色,乃是时间已十分不早了。他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匆匆地披了一件灰布长衫,赶快开门就向外走。
这时,冷酒店里还没有上座,店老板正两手捧了一张土纸的日报,坐在板凳上看,立刻放下报望了他道:“黄金官价涨到三万五了。魏先生,你买了金子没得?说是要涨价,硬是涨价喀。咧个老子,昨日子要是买到十两黄金储蓄的话,困了一觉,今天就赚到十五六万,这路生意不做,还做哪路生意?”魏端本睡眼蒙眬地站在老板面前。老板就将报纸递到他手上,笑道:“硬是涨到三万五一两。你看报吗?”
魏端本也没有说什么,双手将报纸接过,捧着展开一看,果然,第二版新闻里面,就有出号字作的题目,大书“黄金三万五千元一两,购买期货与黄金储蓄,即照新定价格办理。官方宣布此事时,虽业已深夜,但外间早日已有风闻,尤其昨日传言甚炽,故黄金黑市,即开始波动,预料今日更有剧烈之上升”。魏端本把这条简短的新闻,反复地看了几遍,脸上泛出了笑容,摇摇头自言自语的道:“真是朝里无人莫作官,怎么他们所猜的,就和官方宣布的丝毫不差呢?老板,你这张报,借给我送把太太去看看。”说着,正待转身要走,陶伯笙却在屋檐下叫了声魏先生。
抬头看时,陶先生已是西服穿得整齐,将他那个随身法宝大皮包夹在肋下。魏端本点个头道:“这样早就出门?”他站在屋檐下笑道:“吃早点去。今天有人发了财,要他大大请客了。你猜是谁?就是那卖一批五金材料的范先生。他把卖得的八百万元,滚了两滚,定了七百两黄金储蓄,你看,这赚的钱还得了哇!越是有钱的人,生意越好作呵。”魏端本笑着点点头道:“这么一来,我太太也发了个小财哩!”陶伯笙听说,倒为之愕然,站在冷酒店屋檐下呆了一呆。
 
  第十回乐不可支(1)
陶伯笙也是一位在社会上来往钻动的人,尤其是这七年抗战的时候,社会上的人心,变得完全自私。只要是便于自私的,可以六亲不认。他夹着一个大皮包,终日在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群里跑,什么人物行动,他看不出来?魏太太这两天在范家穿房入户,已不是一位赌友所应有的态度。再看看范宝华的言行举止,也就很不寻常,在这两方面一对照,这就大可明了了。这时听到魏端本说太太发了一个小财,觉得这语病就大了。照说,听了这话,应当反问人家一句,而且人家特意把话提了出来,也有引人反问的意味。不反问,也显着有意装聋卖哑了。他脑筋里接连的转了几个念头,他已很明白当如何答复这个问题,这就笑道:“今天早上的日报,一定是很好的销路,谁不愿意听到黄金涨价的消息呀。”
魏端本笑道:“那也不见得吧?没有买金子的人,他要知道这涨价的消息干什么?老实说,我看到这消息,心里就十分的不痛快。眼睁睁地看到人家平地发财,我丝毫捞不着,有点不服气。尤其是这抗战期间,我们当公务员的,千辛万苦,为国家撑着大后方这个政治机构,虽没有到前方去冲锋陷阵,可是躲在防空洞里,还不免抱着公事皮包,也算尽其力之所能为了。商人……”他一口气地说下来,说到商人这两个字,觉得这问题已转到了陶伯笙本人身上,大清早的怎好对人嘲骂?立刻转了话锋笑道:“其实这也是不可理解的事,我既讨厌黄金涨价的消息,为什么我还巴巴的爬起来就拿报看呢?这就叫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聊以快意了。老兄衣冠整齐,似乎已经早起来了,也是过屠门吗?”
陶伯笙笑道:“我的确要大嚼一顿,倒不是过屠门。”魏端本倒无意问他什么大嚼,手里捧了那张报纸,自向屋子里走,口里自言自语地道:“像陶伯笙这样的小游击商人听说黄金涨了价,都兴奋之至,别个大商人就不用说了。怪不得他一早起来就有一顿大嚼。”
魏太太睡在床上,当他们在冷酒店里说着黄金价目的时候,她就醒了。睁眼见丈夫捧了报纸进来,这就突然地坐了起来,笑道:“黄金果然涨到三万五了吗?”魏端本笑道:“一点不错。你看这事,我应当怎么办?”他右手将报递给太太,左手在头上连连的乱搔一阵。
魏太太找着那段新闻,匆匆地看了一遍,披衣下床,向魏先生微笑着道:“你这个书呆子,还在这里发什么痴,你应该快点去见你那贵科长,看他表示着什么态度?趁着他还在高兴的时候,你要和他谈什么条件,也许他乐于接受。这就叫打铁趁热,你懂是不懂?”说着,伸手轻轻地拍了他两下肩膀。
魏端本想着也是,看了报上的消息,是买了金子的人,谁也得高兴一下。在科长高兴的时候,话是好说的,于是匆忙着打水洗了一把脸。太太发财找机会的心,似乎比他还要热烈;他在这里洗脸,她却在旁边送香皂,送牙膏,不断地伺候着。
魏先生还没有把脸洗完,魏太太就端了一盏新泡的茶送过来。她还怕茶太热了,魏先生喝着烫口,另将一只空杯子,把茶倒来倒去,两个杯子来回的冲倒了十几次,将茶斟得温热了,递给丈夫。笑道:“喝吧。喝了就走,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哩。”说着又把那顶半旧的呢帽子交给他。魏端本戴起帽子,太太又将皮包塞到手上。魏端本虽感到太太有些催促的意思,反正那也是青年女子发财心急吧。他说了声等好消息吧,就转身向外了。
但在他将出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看,却见太太抬起手臂来看过手表,又把手表送到耳边听听。现着有什么时间性的事要办一样,心里不免带上一些奇怪的意味出门而去。魏太太并不觉丈夫有什么惊异之处,洗脸水盆放在五屉柜上,水还没有倒去呢,就支起桌上的镜了来,多多的在脸上抹着香皂,然后低头伸到脸盆去洗脸。这和平常将把湿毛巾随便抹了抹嘴唇和眼睛大为相反。她左手按住了盆沿,右手托住带水的手巾,在脸上抹了十几下。自己也料着洗得够干净,将手巾拧干,把脸上水渍擦干,手巾捏成一团,向桌上一扔。立刻把她制服男子时的武器,如雪花膏、粉扑、胭脂、唇膏等等,全数由抽屉内取出来,放在镜子边。
 
  第十回乐不可支(2)
尽管心里是恨不得一步就踏出大门去的,但是这化妆的功夫,却不肯草草,先在脸上抹匀了雪花膏,再将粉扑子满脸轻轻抹上香粉,尤其是鼻子两边,这是粉不容易扑匀的所在,她对着镜子从容地按上了几遍。在镜子里看得粉是扑匀了,这才将胭脂盒里铜钱大的小胭脂扑儿,在腮脸上转着圈儿,慢慢的去涂画着。她有两只口红,一只深红的,一只淡红的,她对面前这两只口红,踌躇着选择了很久,最后选择了那深红的,在嘴唇上仔细地而又浓厚地涂抹着。涂抹完了,还用右手的中指,在嘴唇上轻轻地画匀。每一下都正对了镜子工作,让嘴唇和脸的赤白界限非常的清楚,最后一次,是画眉毛了,在抽屉里找出先生工作用的铅笔,在眉毛上来回的画了十几道,将眉梢画得长长的。
一切都化妆完毕,对镜子再看看,这还感到怕有不周全之处,把桌上那个湿手巾团儿拿起,将中指卷着一点儿手巾边缘,把眼睛的双眼皮细细的抹去粉渍。这样,双眼皮就格外的分明了。脸上的工作完了,才去把生发油瓶子取过来,很不惜牺牲的,在左手心里倒下了满掌的油。然后放下瓶子,两手心分盛着油,向烫的头发上涂抹着,其次是弯腰对了镜子,取过梳子,把头发从头到尾梳理。尤其是烫发的尾梢,这是表现美丽的所在,左手梳着,右手托着,让它每个乌云卷儿非常的蓬松而又不乱。这个修理头面的工作,她总耗费了三十分钟,然而她还觉得是过于匆忙的。
把五屉柜上那些征服男子的重武器,全部送回到抽屉,以后她还拿起桌上的镜子照过两次,她感到时间是不许可再拖延了。立刻把挂在墙上的那件花绸长夹袍穿上。这是她不无遗憾的事,无论到哪里去作客,就是这件衣服,见过三面的人,就要让自己的容光减色了,但这没有办法,就是有钱临时去做也来不及。她踌躇了一会,夹上大衣和皮包,又照了一下镜子。皮鞋今天先换上的,因为自己有这个毛病,常常是因匆促地出门,忘记了换皮鞋,有时走出门很多路,复又回来换上皮鞋,这次有意纠正这个错误,所以先把皮鞋穿上了。
这时走出了门,正要雇人力车,可是低头看到自己这双皮鞋,却是灰土蒙着的,还走回了屋子去,要整理一下。急忙中又找不到擦皮鞋的东西,就把桌上那湿手巾团拿起,将紫色皮子洗干净了,也就放出了一阵红光,她这算满意了,带三分高兴,七分焦急,雇人力车子,就奔向她的目的地而去。她坐上车上,还两次抬起手腕上的表来看了看时刻,距心里头的八点钟仅仅只过十分钟,觉着是没有多大问题,这就取出手皮包里的小粉镜对着脸上照了两次。
车子到了目的地门口,就是大广东馆子。她付出车钱,赶快地走进食堂,但到了食堂门口,就把脚步放缓了。她眼光很快的,向满茶座横扫了一遍。早就看到范宝华和陶李二位坐在茶座上大吃大喝。只看范的脸上那收不住的笑容,就知道他心里是太高兴了,但她虽是看到,却不向他们座位上走去。故意地远远绕开正中若干座位,走向食堂的角落里去。
范宝华看到,突然由座位上站起来,手里拿着筷子,连连地招了几下手笑道:“请这边坐。”魏太太向他点了两点头,依然在座位上坐下。范宝华见她不肯过来,也就只有自行坐下了,但他那双眼睛,却直向这边探望着。约莫有十分钟,见她那位子上还只是一个人,便笑道:“老陶,你过去看看,她若是自用早点,就请她过来坐吧。你是她老邻居,一请就会来的。”说着,又伸手将陶伯笙推了两下。
陶伯笙对于这事,自然是感到有些不大方便,可是今天的范老板,非比等闲,已是拥有七百两黄金的家翁了,便带着笑容走向魏太太座位上去。果然不辱使命,人家就让他邀着同走过来了。范宝华见她走来,便已起身相迎。她到了座位前,并不坐下,扶了椅靠站定,因笑道:“让我作个小东吧。”
范宝华道:“谁作东都没有关系,请坐下吧,魏太太不等什么人吗?”她笑道:“我今天起早出来买点东西,路过门口,顺便来吃些早点。”陶伯笙道:“那就更不客气了,我都愿意替范先生代邀你这位贵客。”
 
  第十回乐不可支(3)
范宝华三个指头夹住了纸烟,抿着嘴吸了一口,然后喷着烟笑道:“你那下面几句话,我替你说了吧,范先生买金子发了财了。哈哈!”魏太太还是不肯坐下,向他脸上瞟了一眼,见他眉飞色舞,喷出来的烟,像一支箭似的,向面前直射出去,便是这烟,好像都带了一股子劲。因笑道:“可不是吗!一夜之间,一两金子就赚一万五千元,千把两金子这要赚多少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