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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娇杏记-第48章

小说: 娇杏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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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才醒来,喝一口秋萍送上的凉茶,醒醒神望着厚厚的账簿子直叫苦,“这也不知是怎的,生来便不爱动脑子,只想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不似这般日日拨算盘记账,闹得我清闲的时间都少了。”

“主子若是累了便歇歇,左右又不急在这一时。”这话秋萍日日都听,耳朵子都叫听出茧子了,却还是要耐着性子反复地劝,“男主外女主内,主子便是劳累些时日,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我都知道。”娇杏抿起嘴儿,朝她挥一挥手,“抱怨归抱怨,活儿还是得一件不落的做下,你先下去罢,若没重要事就别进来烦我了。”

秋萍点头应诺,福身退了下去。

到了晋哥儿家来,娇杏将将理清楚账簿,不怨她算了这许久,实在是平日里懒散惯了,原是每日都要记得帐,生生囤了一个月才开始算,也是她忌惮瞿元霍家来对账,到时拿不出来可不又要叫他一顿臭骂。

她也是有过前科的人,有几回贪安逸懒散的性子犯了,没照他吩咐的去做,结果愣是罚她一月不见晋哥儿,专拣她的软肋捏,后头还是见她念的心慌,才叫宽了半月。有了这一回就再不敢忤逆他,心底却是将他骂了个遍。

铺子里不缺算账先生,可瞿元霍偏偏两头都要算清楚,每每月底两本簿子再拿到一块儿对,嘴上说着叫她多学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实际上不过是防着外人划账敛财罢了。

晋哥儿今日一回家圆脸上就浮着笑,爹不在家最好了,他便可跟娘睡一个被窝,再不要一人孤单单睡了。

娇杏哪会不知他那点小心思,俱是看在眼里,招一招手唤他过来,“你这小顽猴儿,你爹才走就笑得这样开心,生怕哪个不知你那点小心思,回头我就告到你爹那去。”

“娘在说甚?”晋哥儿装傻嘿嘿笑起来,知道娘在说玩笑话并不当真,乖乖在椅上坐下,专拣案上的水晶虾仁与螃蟹小饺儿吃,吃的满嘴儿都是油水儿,“爹这是去哪儿了?几时回来?”

“瞧你胖的跟个团子,少吃那些个荤菜。”娇杏叫他那副吃相弄得直皱眉,夹了一筷子姜丝白菜放到他碗里,见他嘟着嘴儿咽了才舒展了眉头,“你三姑家的眉姐儿生了病,你爹要把她接进来养着,你可愿意?”

“眉姐儿?”晋哥儿拧着小眉头,嘴里还嚼着菜,“我见过不曾?”

“定是没见过,娘问你喜不喜欢?妹妹来了照不照顾她?”

“又不是没有下人。”晋哥儿有些不开心,又小声嘟囔一句,“只要不跟圆姐儿一样讨嫌,我就喜欢。”

“你这孩子。”娇杏气得拍一下他的小脑门,“圆姐儿招你惹你了?竟这般讨厌她?”

晋哥儿气哼哼扬一扬小下巴,埋头吃菜,再不答话。

待瞿元霍接了眉姐儿回来已是数日后,头顶上的日头正是最烈的时候,晋哥儿今日不上学正坐在娘房里写字。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端正,白白胖胖的小手执着笔杆一笔一画描着字,晋哥儿用的墨竟还带了香,散的满屋子都是。

娇杏在旁瞧了好半晌,怕影响他写字便挪到花厅的湘妃榻上吹风纳凉,抬抬手示意秋萍停下打扇,仰面迎着自然风,“这处倒是不怎么燥人,吹来的风也不似旁处那般只觉着湿热,倒还沁人的很。”

“那是自然。”秋萍笑着停下手,指指不远处池塘里株株亭亭玉立的莲花说,“这处离塘近,自然凉爽一些。再则此处处在东面,过了正午日头就朝西面落了,送来的风必会比旁处凉上一些。”

“你倒知道的不少。”娇杏笑一笑,“怎么今日玉珠没带了圆姐儿过来?”

这话才刚落下,就见一身粉裙的玉珠抱了圆姐儿进来,走得满头香汗淋漓,到了跟头福上一福才道:“让主子见笑了,奴婢本想着晚些时候再来的,可这圆姐儿却是不肯,硬要来您这,可叫我费了好大一通力气。”

圆姐儿早也挣扎着自娘身上下来,她娘正一面拿手作扇扇风,一面捏着帕子擦面上的汗珠。不用娘指,自己一阵小跑就冲进了娇杏怀里,扬起圆圆的小粉颊,眼睛望着厅中圆桌上的几碟冰镇果盘,伸出小手指了一指,“姨呀~那个~”

玉珠见了刚要斥她没规矩,娇杏就先抿起笑,亲手捏着银签儿给她插了一小块送进嘴里,见她嚼几口吃完了,才问,“圆姐儿可还吃?”

“吃!”圆姐儿点点头,吃了几块又想起什么,皱起小眉头来,“晋哥哥也吃!”

“什么晋哥哥?”玉珠走近前来,没好气地捏捏她的小粉颊,“那是少爷,教了多少回竟还不知改!”

圆姐儿瘪瘪小嘴,乌葡萄似的眼珠子瞬间染了泪,欲掉不掉的模样可怜极了,声音瘪瘪低低的,“少爷……”

“这才多点大的孩子。”娇杏斜一眼玉珠,将小可怜圆姐儿搂进怀里,抽出绢帕轻轻替她沾着泪,“你爱喊晋哥哥喊就是,咱家也不是什么书香世家,无需守那些门面上的规矩。”

主子既发了话,玉珠也不好再说,小圆姐儿止了泪破涕为笑。嗯嗯两声点点小脑袋,又扯着她的桃粉色小裙摆,摸摸头上的红色小珠花甜甜笑起来,“圆姐儿瞧晋哥哥!”

“你晋哥哥在写字。”娇杏喜欢她这股甜腻劲儿,“圆姐儿先坐在这玩儿,晚些时候再瞧哥哥可好?”

圆姐儿点点头,咬着手指头想起一桩事。晋哥哥写字的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了,有一回娘与姨姨在说话,叫她偷偷溜进书房去,晋哥哥正端坐在书案前写字,许是太过认真连边上站了个她都没发觉,后头还是她拍拍他的肩轻轻唤了声晋哥哥,他才注意到她。

可就因着那一次后,晋哥哥每回见了她都是横眉冷眼的,圆姐儿低着脑袋想着,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了。

池塘里才送来一阵莲花的清香,晋哥哥就伴着清风迈步进来了,阳光笼在他高大威武(低矮圆胖)的身躯上,透出英气逼人(憨态可掬)的味道,圆姐儿才要扬起笑容跑过去,却叫前院跑来报信的丫头给打了岔。

圆姐儿怯怯地收回了手脚,拉着娘的裙子躲到了她身后,半张脸露出来望着老爷身边那个面黄肌瘦,眉眼细细的女孩儿。瞧见晋哥哥被老爷喊过去与她见了礼,嘴里还喊着妹妹,面上也是少有的带笑,立马心里就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扯住娘的裙子悄悄抹起眼泪。

圆姐儿正哭得起劲儿,大人们一副心思俱在那个女孩儿身上,突地被娇杏点名叫出来,吓得眼泪水想收都收不住,啪嗒啪嗒地直往地砖上砸,娇杏吃一惊,“怎的好端端哭起来了?快过来,这是眉姐姐,比你大两岁。”

圆姐儿心里头害怕,她在娇杏跟头爱撒娇耍赖全是看中了她喜欢自己,可在老爷跟前还是习惯性的缩肩缩背,她娘拍拍她的头才敢走过去,有些不情愿地叫上一句,“眉姐姐。”

眉姐儿可谓才从地狱来到天堂,她在大伯家里过了半年苦日子,原以为这辈子都没出路了。谁知大舅来接她了,先是给她寻了大夫治病,待病好的差不多又买了新衣新裙给她换上,现在一身派头不比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差,可她心里却觉着自己不如别个。

抬抬眼睫看一看眼前这个粉面红装的小妹妹,听舅母说比自个小两岁,却已经与她差不多一般高度,并不知她是个什么身份,在舅母的介绍下只低低应了一声,“圆妹妹。”

圆姐儿奇怪地打量她一眼,眉姐儿像是没看见,只一劲儿低垂着眼睫。娇杏看一眼她细小的身子,可怜她一路路途奔波,叫丫头送到了早也安排好的房舍,念在她年龄尚小,自然不能安置的太远,就在边上的一间小院住下。

眉姐儿叫同冬香一道买进来的春花领着,一进屋就飘来一股花香味儿,床幔用的粉纱幔,簪了数朵小碎花,勾上还挂着几个绣花的香囊,铜镜架子也是描的鲜妍多姿的花团,被褥、椅垫、花瓶匣子都是亮丽活泼的款式。

暗暗咬下唇畔,传来刺刺的疼,眉姐儿蹙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细细的声儿对着春花道谢,“多谢姐姐。”

“不敢当。”春花笑着点她,知道是老爷的亲外甥,即使心中觉着倒霉被派来伺候她,面上却还知道分寸,再不济也是主子安排的差事,只能认了,“姐儿路上奔波这许久可累?先到榻上歇个一歇,待到了饭点我再来喊你。”

眉姐儿毕竟才四岁多,再是强撑着也还是爬到榻上睡了。

往日爹娘在时,爹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孩儿,素日里打娘撒气,骂娘是个不下蛋的烂母鸡,要他秦志高断子绝孙,又骂她是个赔钱的下贱货,大了便要将她卖进窑子去。

本来她还不知窑子是个甚么地方,卖吃的呢还是做吃的?后头还是堂姐笑话她日后是要当妓子的,又细细解说给她听个中关系,才知那是真个下贱人待的地方。

日日既要受伯娘、堂姐、堂兄的辱骂苛待,吃不饱穿不暖,心里还时刻担惊受怕着被卖,才一下病倒了,这下躺在软软香香的榻上只觉得半点不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娇杏记番外

昨夜里叫折腾的狠了,今早差点子起不来床,身上只歪歪斜斜套着件玉白色薄纱中衣,里头那方瞿元霍给她穿上的湖绿色鸳鸯戏水肚兜也叫揉的皱巴巴挂上,这却是昨晚上事后新换上,到了黎明天快亮时又叫他给弄的。

遮遮掩掩地穿在身上却又跟没穿似的,透着两层薄料子都还可瞧见里头雪峰上的那两抹淡红。正扶了酸软的腰肢坐起来,秋萍就捧了盆进来,她在跟前伺候了这几年,多少也磨厚了脸皮,见了主子此番的春景,既不面红亦不心跳,铜盆搁在盆架上人就走近来,“主子再躺躺还是现下就起来?”

“快些倒杯水来与我喝。”娇杏捏着喉咙,一口气饮尽了,才又靠住床头攒起细眉,“爷走了?”

“将将用过早饭才走一会子,少爷也叫带去了。”秋萍扶着她起来洗漱,先滴了两滴雪花清露在水里,再又挽起袖子服侍她净面,“少爷原还一副叫扰了觉满面的不爽快,后头一听老爷要带他到铺里去玩儿,登时就起了兴致,一路蹦着出的门。”

娇杏自行拿过巾帕轻轻按着面上的水,听这一言笑不是哭不是,“这个小混球儿,日日都想着出去玩,昨儿还求着我放了果子陪他出门玩,今日他爹许了他的意,往后怕是越发拘不住他了。”将巾帕丢进盆里,扭身来到镜前坐下,一面拿出百花制的香膏薄薄抹了一层面,一面等着秋萍为她梳头。

秋萍净过手拿着象牙梳篦替她通着发,笑着回上一句,“主子可太爱操心了些,少爷人小坐不住也是常事,别说还有个老爷领着,定也野不到哪儿去。”

“可不就是操心吗。”娇杏复又抠出一指甲盖儿的香膏慢慢抹起手,轻声叹一句,“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当娘的哪里不为他操心。”

心里却想着男人终归是靠不住,以后的依仗便是这个儿子。非是她信不过瞿元霍待她的心,而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他日自个年华老去不复美貌,他如今万贯家财到时纳进几个娇嫩的小妾,自己也别无他法。

这般想来,本还调了蜜的心瞬间失了滋味儿,怏怏的熬到了正午父子俩相携回来。

晋哥儿一迈进屋就喊起娘来,圆圆的脸蛋儿叫日头给烤的通红通红直淌着汗。

屋里设了冰山,他便一溜烟儿跑到盆边蹲下来嘶嘶叫着将热脸贴过去,叫娇杏一下扯起来直拎他的小耳朵,“浑小子跟着你爹出门走一趟倒是玩傻了,这般贴过去叫你黏掉一层皮都是轻的,赶紧跟着秋萍过去净面洗手。”

晋哥儿嘟着嘴儿跟着秋萍到净房,他娘到底还是随了他的意,估摸着时辰叫丫头早提了一桶井水进来放着,现下用冰凉的巾帕敷在面上,不一会儿便消了先前的燥意,再喝了一小碗绿豆水,整个人就似走那火炉里来到了冰窖。

他才走净房出来,迈步来到膳厅没见着爹娘,却见着昨日才来的眉姐儿。眉姐儿走在前头,两步后跟着伺候她的丫头春花,一路低着头来到膳厅,跨过及她小腿高的门槛,抬头见舅舅、舅母不在,只有表哥在,低着头紧张的绞着腰间系着的彩带子,细细叫一声,“表哥?”

“嗯。”晋哥儿对这个表妹多少有些同情,知道她爹娘俱不在了,因此并不似对着圆姐儿那般肃着面,竟难得带了点笑,“我爹我娘还未来,咱们先到这儿来坐下等着。”

“嗯。”眉姐儿跟着他坐到一旁的玫瑰椅上,斜斜眼睛见圆桌上摆满了蛊碟儿,只个个都还盖着盖儿,知道是要等舅舅、舅母来了才能上桌,此刻坐在椅上只呐呐垂着头。

晋哥儿见她这般小模样觉得无趣,还不如那个圆姐儿有趣,等了一晌肚里有些饿了,挥挥手唤丫头上了三样糕点摆在椅几上。刚捻起一块儿要往嘴里送,瞥眼见眉姐儿还是坐在那低着头,手上绞着腰带子,拧一下眉头才唤她,“你可饿?饿了便吃这个。”说着将糕点盘子往她那儿推。

眉姐儿仍是小声小气的“嗯”一声,看一眼不知拣哪个吃,心里正慌,晋哥儿就伸出指头点解:“这是藕粉桂花糖糕、这是翠玉豆糕、这是奶油松瓤卷酥,我最爱吃奶油松瓤卷酥。”

眉姐儿听完,只伸手小心地捻起一块翠玉豆糕慢慢嚼着,晋哥儿见礼数到了,便也自顾着吃,两人再不说话。

两个小人坐在膳厅边吃边等,好似悠哉,这头瞿元霍却又是挠心抓肝地想尽说辞哄着美人儿。

“我错了,你只别哭,你一哭我这儿便疼起来。”经年的经验哄起女人来已不是难事,知道她气时万不能还嘴,不论她气的有理无理,只管先认错,态度诚恳了过后也便好了。瞿元霍说了这句话,先还捂着心口的手,下一时便环住了她的腰将人紧紧带进怀里。

一面吻着她面上的泪珠,一面软言劝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便是气我也别跟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待吃罢了饭,你照气不误怎样?”

娇杏没能忍住一下笑出来,泪珠子虽不再落,眼眶却还是红红的,只拿了手使劲儿捶他,“我再不信你了,你口里没一句真话。”

“我又是哪里欺了你?你只管说出来!最不该这样闷头使气,我便是死也要……!”

“诶!快别说了。”玉手急急捂住他的嘴,心里知道是自个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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