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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跟谁较劲-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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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脸熟的女人从何小兵面前走过,被另一个人叫住,停下,两人聊了起来。何小兵认出这个女人,是一个演员,很早以前看过她演的电影,不知道后来她为什么就没再露过面。叫住她的人问她最近在干什么的时候,她说在家看书养孩子,对方问为什么不接戏拍了,她说没劲,与其拍那些乱七八糟的戏,苟活着,不如什么都不拍,在家待着。这时凑上去一个穿西服的人和女演员打招呼,说很喜欢某某导演的戏,让女演员给这个导演带个好,女演员说不好意思,她看不见这个导演了,三年前他就成了她的前夫。
不远处有两个土里土气的人正端着一盘水果吃。
“我给你写的那篇书评这礼拜登出来了。”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
“看见了,多谢您捧场,回头我就催出版社把稿费给您开了,那篇文章有一千字吧?”另一人说。
“一千五百多字呢!”
“行,四舍五入,我跟他们要求开两千字的稿费!”
显然,两人一个是作家一个是评论家。又听他俩聊了会儿,何小兵终于知道这个作家和评论家是谁了,他恰巧还看过他们所说的这本书,那篇书评他在公司卫生间上厕所的时候,在一份不知道谁留下的报纸上看过。这本书写得实在是差劲,书评就更差劲了,里面引用了很多外国什么人说过的话和观点,这些句子本身很棒,但不知道为什么用在评价这本书上就显得那么蹩脚,像用昂贵的皮毛打上的补丁,可惜了这些经典的句子。这年头,买评论家的几句话,比买菜都容易。
何小兵听着周遭的艺术家和艺术爱好者们煞有介事地聊着他们对艺术的理解,有人说艺术必须小众,必须让大众理解不了。何小兵就不这么认为,小众并不代表艺术,很多所谓的先锋艺术家之所以小众,归根结底,还是作品自身缺乏说服力,他们认为大众不理解,没错,大众没法理解一堆狗屎,贴上后现代的唬人标签就可以叫艺术。
还有一个一张嘴就让人觉得他没什么文化的人,说艺术必须草根,自己就不曲高和寡,作品贴近百姓,弄就弄俗的。何小兵觉得他太低估百姓的审美了,贴近百姓的,不是不能艺术,也不是不艺术了,就贴近百姓了。其实有没有文化的人,骨子里都是尊重文化的,知道文化对人的重要,那些故意标榜自己反文化的人,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文化的不足而已。
何小兵发现,大部分所谓的这家那家不过是在混饭吃,个别头脑清醒的人,也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对艺术并没抱奢望,只为了骗口饭吃,扮成艺术家道貌岸然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但内心依旧胆颤、苍白,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造诣甚至不及常人。
何小兵有一种失望,说不上是对人的,还是对艺术的。
顾莉莉带来一个音乐制作人给何小兵认识,陪着两人说了会儿话,顾莉莉又去招呼别的客人。
“听说你想出张专辑?”制作人问何小兵。
“这想法挺幼稚的吧!”何小兵说。
“喜欢这行的人都有这想法,正常!你自己有什么计划?”
“有时间把我写的歌给你听听?”
“不用听,只要你有钱,没歌都能出专辑,我们给你卖去。”
“得多少钱啊?”
“看你想找什么人做吧,三十万也能做,三百万也能做,就看想做成什么样。”制作人指着不远处一个端着酒杯正跟人嬉皮笑脸的女的说,“看见她了吗,去年我刚给她做了一张。”
“卖得怎么样?”
“我们就压了一千张,现在库房里还有九百多张,有人给她投钱录,即使一张都卖不出去,我们也挣钱了。”
“那这不跟音乐本身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这就是你幼稚了,现在有几张专辑不是从商业出发啊,就说那些编曲的弹琴的,有几个不想多挣点儿钱啊,只要给钱,什么活儿他们都接!”
何小兵沉默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谁不想开好车,住大房子,你说是不是?”制作人掏出一张名片,“有机会,咱们合作!”说完走了。
何小兵不想再待下去了,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起身出了门。
“怎么走了?”顾莉莉追出来问。
“没劲!”何小兵答道。
“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顾莉莉说,“要是不想坐会儿了,你就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你去忙吧!”
何小兵刚要走,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是教他弹吉他的老头儿。
“一个朋友叫我过来的。”老头儿说。
何小兵介绍了老头儿和顾莉莉认识,老头儿是画廊大股东的朋友。顾莉莉跟老头儿客气了几句,进了屋,留下何小兵和老头儿单聊。
“现在还弹琴吗?”老头儿问。
“我上班了。”何小兵有些不好意思,被老头儿一问,才想起自己已经一个礼拜没摸琴了。
“上班好,总比瞎晃悠强。”
“其实我也不想上班,不得已。”
“上班肯定有上班的原因,人都得吃饭。”
“我想干的事儿,对我来说实现起来太困难了。”
“那时候我就跟你说了,音乐环境不如以前好了,现在的音乐都成什么了,不能听了。”老头儿拍着何小兵的肩膀说,“你刚才是打算回家吧,不耽误你了,赶紧走吧,改天去我那儿玩!”
跟老头儿告了别,何小兵回到住所,心情很低落,觉得好像什么东西丢了似的,而且自己就让它丢下去了,也不着急找,但心里波澜起伏难以平静。何小兵既不想练琴,也不想看刚买的那些上班用的工具书,掏出手机,按着玩。按着按着,看到夏雨果的号码,突然特想跟她说点儿什么。
何小兵把电话打过去,夏雨果接了。
“干什么呢?”何小兵问。
“刚打完水回来,一会儿准备睡觉了。”夏雨果说。
“最近课多吗?”
“多死了,不过我都没去,哈哈!”
“该去得去,别跟我似的,被老师取消考试资格就傻眼了。”
“放心吧,我那么聪明,不去老师也不会知道的。”夏雨果在电话里吃着水果说,“你干什么呢?”
“没事儿,正无聊呢!”
“无聊才想起给我打电话啊,你的间歇性郁闷无聊综合征又犯了?”
“我感觉这回和以前不太一样。”
“这次什么症状?”
“说不出来,就是烦,觉得干什么都特没劲!”
“我知道病根儿了,欠抽!让我抽你几下,你就有劲了。”
“我还真想找人打我几下,每天活着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觉得人特空。”
“我怎么就觉得生活挺美好的呢,我晚饭吃的是沙锅牛肉,现在正在吃苹果,一会儿吃完刷完牙,躺床上看本书,然后就睡觉,做个好梦,明天一早起来去食堂喝豆腐脑,吃完去上英语课,我一点儿不觉得空虚啊!”
“人跟人不一样吧!”
“有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你不是直立行走?难道你不是用脑袋思考嘴巴吃饭?想开点儿,别老难为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何小兵一听夏雨果说这话,就豁然开朗。他发现不止这次,以前也是,夏雨果也没说什么,但就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能让自己心情变好,忘记那些郁闷的事儿。
如果说,以前支撑何小兵一天天活下去的力量是他的音乐理想的话,现在这个理想已经半死不活了,他为此感到哀愁,但发现仍有一股力量具备上述功能支撑着他,这股力量就来自夏雨果,何小兵觉得自己已经有点儿离不开她了。
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何小兵拿起吉他,决定给夏雨果写首歌,歌词他已经酝酿好久了:春风
还记得那年的秋
风吹乱了城市的柳
我牵着你的手
凝望着你的眸
站在路灯下一左一右
一起把公车等候
你说希望时间停留
这样我们就永远自由
下了车你让我慢点走
你跟在后面怕丢
到家了你不愿上楼
你总是那么执拗
要先看着我走
你站在我的背后
不看见我上车绝不罢休
怕我回去的路上一个人难受
你是一阵春风,吹走我的忧愁
你是一股暖流,温暖我的心窝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
你是一道光,让我看到了不朽
你是一波涟漪,涌上我的心头
在我想你的时候
写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何小兵仍极度兴奋,不想睡觉,点上一根烟,打算出去找个烤串摊儿喝点儿啤酒。写出歌的喜悦远大于明天起不来上班迟到被扣钱的忧虑,工作,去他妈的吧!

第七章 2006年,天掉馅饼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何小兵醒了以后不慌不忙地躺在床上想了会事儿才起,已经九点多了,他不用着急去公司上班了,三个月前辞了职。再上下去,就崩溃了。
何小兵以为辞职很容易,说一声自己不想来了,第二天就不用来了,可没想到手续异常烦冗。首先需要交一份辞职报告,讲明辞职的缘由。何小兵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不想干就是不想干了,没劲,就像困了想睡觉一样,是一种直接的反应,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但公司要求员工离职必须书面说明理由,且理由得冠冕堂皇,不能像何小兵想的那么没有诗意,怎么着也得结合个人职业规划和公司现状说说,以便领导了解公司和在职的员工所存在的问题。除了像何小兵这样的,其他辞职的基本都因为公司满足不了自己的发展,说白了,就是嫌挣钱少了,或者觉得公司不行,提供不了职业上的帮助,但大家在辞职报告里还是会说一番好听的话,甚至会自降身价,说自己跟不上公司的步伐,谁都清楚,这时候给公司一个面子,辞职手续能办理得顺利些。
何小兵也想给公司一个面子,毕竟拿了那么多个月的工资,但他不会写那种话,写出来自己都觉得假,觉得不是给公司面子,而是对公司的侮辱,只好进一步挖掘“上班没劲”这个想法背后的缘由。身边没有能和自己一起愤世嫉俗的人;没有能一起坐在路边抽着烟东张西望的人;没有聊天能聊到心里去的人;公司的气场跟自己不和,坐在办公室里难受;这些都是真实的理由,但这些东西没法儿写进辞职报告里,就像你不能拿跟哥们儿说话的语气和老丈人说话一样。何小兵想,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就好办了,说去生孩子,这个理由写起来既简单,又容易让公司接受。
最后何小兵还是找了一个借口,说要回老家,不在北京发展了,辞职原因跟公司和工作本身无关,这个理由写在报告上不那么虚伪。
交了辞职报告,何小兵跟接替他的人一项一项地交接工作,又把自己这一年的工作回顾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辞职就对了。
别人辞职,特别是中高层的变动,都会在公司掀起或大或小的波澜,关于辞职的种种猜测和今后的去向,都会出现在员工们的MSN聊天记录中,但何小兵的辞职,正如诗里写的那样,轻轻的走,正如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儿公家东西,没有人留意到他。因为他在这一年里,没有也不想担任起重要工作,他存在与否,对公司并不重要。同样,公司存在与否,对他也不重要,除了每月的工资能让他生活下去,他想不出来公司对他还有什么意义。
收拾东西的时候,何小兵想起这个工作是顾莉莉帮忙介绍的,应该给她打个电话,就把自己要辞职的事儿告诉她了,这时何小兵说的是准备辞职,没说已经交了辞职书。顾莉莉说辞就辞吧,你既然有这打算了,别人再说什么都没用。何小兵谢了顾莉莉,顾莉莉说不用客气,以后碰到事儿了,再去找她。何小兵很感动,说想去看看顾莉莉,请她吃个饭,顾莉莉拒绝了,说自己最近正忙,画廊忙,同时她也忙着谈恋爱。何小兵问和谁谈呢,顾莉莉说暂时保密,何小兵祝她幸福甜蜜,顾莉莉说你也是。
一个月后,何小兵终于正式离职。上班的这一年里,他没有留下任何快乐的记忆。以前以为下了班的时间是自己的,还能干点儿自己想干的事儿,但是真上起班来发现,首先下班的时间不能保证,有时候到家就该睡觉了,即使按时下了班,回家后发现已没有心情干别的,只想歇着,不想动脑,恨不得牙不刷脸不洗就睡觉了,看书弹琴这些事儿对何小兵越来越遥远了。
每天脑袋里填满了各种工作上用到的术语,何小兵虽然也说这些术语,但用起来毫无感情,甚至是厌恶,感觉自己和这些词有距离,不像那些人,能很职业地运用这些词,就像呼唤恋人那般亲切、自然。何小兵还为上班准备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本,他有好几个好本,只用这些好本记录他认为值得记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值得保留的。而那些工作记录,随着离职,就被何小兵丢进垃圾桶了,那上面全是工作任务和会议记录,虽然是何小兵亲手写上去的,但看着异常陌生,已想不起记录这些东西时的情景了。
何小兵以前每天心情最差的时候出现在上学的路上,后来每天在上班的路上心情更差了。繁忙的早晨、拥堵的城市、人挤人的公交车、嘈杂的人群、冰冷坚硬的写字楼、等着自己去完成的毫无兴趣的工作,这些都让何小兵头疼。坏心情积蓄到一定程度必然要爆发,只要有导火索,无论时间地点。所以,何小兵经常会在公交车上因为谁碰了谁一下纠缠不清的时候,或在路边吃早饭因为某人买油条没排队的时候和人动起手来,先出手的往往是何小兵。别人打完架后一天没好心情,何小兵却能变得轻松。
晚上下了班是何小兵最难以面对的时刻,虽然这时候不用工作了,等待他的是可以休息了,但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拎着下车后刚刚买的盒饭,有时候手中的塑料袋里还会多出一个苹果或两根香蕉,拖着疲 惫的身体走在夜色下的时候,何小兵难以相信这就是他要在北京的目的,他来北京不是干这个的,如果只为了这么活下去,还不如回老家算了。
也有高兴的时候,比如拿到工资的那一刻。钱不是个坏东西,没有人会排斥这一时刻,但拿到钱的喜悦,和从书中获得启发的喜悦或写出一段优美旋律的喜悦,是不一样的。后者更深入心灵,像呼吸到新鲜空气,幸福弥漫全身,让人忘记一切不如意的事儿,觉得上帝优待自己。前者更像吃到一个好吃的东西,吃完就完了,又盼着吃下一口,但是怎么吃,吃再多,也不会带来哪怕一秒钟后者所能带来的那种幸福感。
上班期间,这种幸福感基本从何小兵身边溜走了,于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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