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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奥杜邦的祈祷-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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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那对我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的腿不方便,你杀得了曾根川吗?”
田中困惑地说:“有人拜托我的。”
“是优午吗?”
“嗯,他要我那天晚上约曾根川在河边见面。结果,曾根川马上就来了。我说要用鸽子和他谈一笔生意,他马上就来了。”
“然后呢?”
“当时天色很暗?我拿著一块附近捡来的水泥砖。如果曾根川对我施暴,我根本无力反击。到底还是有点害怕,于是下意识地抓起脚下的水泥砖。”
“你用水泥砖打他吗?”我总觉得山中能以那条弯曲的腿轻易逃走。
这时,田中打探似地问我:“那是你吗?”
找心想,果然足他杀的。“应该,”我答道。“应该有一道光吧。”
“嗯,当时有一道光。我跟曾根川面对面,完全搞不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只是受优午之托,把他约出来罢了。当时有一道光,那是什么?是手电简吗?”
“那是脚踏车的车灯。”原来我并非局外人,那件事也使我成了局内人。就是那么回事。
“是吗,脚踏车啊。那道光照到曾根川,也照到了我。那家伙不知道在哼什么,绊到了坑洞还是什么,然后就摔倒了,他倒在我脚边,我马上放开了手巾的水泥砖。光线弄得我睁不开眼,我一放手,水泥砖就掉在曾根川头上。”
我马上想到,是若叶。曾根川中了那女孩的陷阱,优午一定也把“任务”告诉了她。实际上,若叶说过:“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她得事先做好让人趺倒的陷阱。
“说不定那也是优午自杀的原因。”我自言自语地说道。
因为优午死了,所以每个人都下定决心,要完成“任务”。为了实现稻草人最后的愿望,被吩咐的人都认真以对,他们认为优午的吩咐就像是他的遗嘱。优午料到这一点,他希望自己一死,岛民都会确实地完成“任务”。
若叶依约用杂草制作陷阱,曾根川果然掉进去。
“很虽相信吧。我不是因为想杀害曾根川才待在那里的,我也没有打算用水泥砖打他,虽然这听起来像籍口,但我说的是真的。”
“我相信你。”优午也对我下了指令,只不过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田中身上罢了,我们就像是优午布下的棋子。
说到任务,我想到另一件事——日比野的约会。佳代子小姐为什么会突然约日比野?如果那也是优午下的指令,我就能接受。
对了,她说:“我被选中了。”那种语气不就是因为优午拜托自己而感到沾沾自喜的表现吗?
如果没有那个约会,我也不会去骑脚踏车。这么一来,我也不会晃动灯光。如果没有灯光,曾根川大概也不会摔倒吧。
“啊,水泥砖。”我脱口而出。
“是啊,我手上的水泥砖就砸在那男人头上。”田中平静地说道。
我想起第一次见到轰时,他在河边捡水泥砖。当时,他说是优午拜托他捡的。说不定那也是事前准备。轰将水泥砖从那里搬到河边的另一处。所以那应该就是凶器。”
我开始感觉拼图一片片地拼上了。
“曾根川一声不吭地死了。”田中彷佛在脚下看到曾根川,他说:“当我知道曾根川死掉时,一点感觉也没有,我没有后悔。”
“水泥砖掉下去是因为地心吸力。”
“当时,我在想优午的事,当我将优午分尸之后,开始感觉强烈的后悔。”
我听他结结巴巴地说,想起自己看到的景象。
田中带着鸟,朝著优午原本站立的水田鞠躬。那应该是发自内心,再恭敬也不过的心情,其中掺杂了谢罪、感谢、敬意及后悔的心情。我无法判断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我的心好痛好痛。”田中说。“我觉得越来越痛苦?感觉自己好像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
正因如此,他才会拖著脚,爬到这么高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爬到这里来?”
我只是回答:“我想看风景,”当然,我是来看夜空,来看这片犹如蓝色布幕般的深邃夜空。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这里很棒。”
“田中先生觉得日比野是个怎样的人?”
他稍微想了一下,然后回应:“他是个怪人。”
“今天,有一个男人对他说:‘岛上的人都觉得你很碍眼!’”
田中没有否定,只说:“我也一样。大家都是多余的。”
“差不多该走了吧。”
他既没有要求我不准说出真相,也没有自暴自弃地说,跳下去算了。
最后,“优午说不定是在向人类报仇”这句话涌到喉咙,但我还是硬生生地吞下去。
或许优午是在对人类因为好玩就滥杀旅鸽或砍伐森林的行为,展开一项小小的报仇。他想籍由这项幼稚的报仇行动,控制人类去杀人。说不定那对鸟也不是旅鸽,优午只是单纯地想要完成人杀人的目的罢了。就像樱用枪杀人一样,稻草人选择了只有稻草人才办得到的手段。说不定那个稻草人不是人类的伙伴。但是,我并没有告诉田中这个想法。
“等一下。”他说。他窸窸窣窣地不知道住做什么,旋即从阵子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那张奥杜邦的画:—对鸳鸯鸽的求爱图。
田中将那张画放在腿上,折了起来,他默默地折成一架纸飞机。
我来不及开口,田中摇一摇折好的纸飞机,确定能飞,就毫不犹豫地轻轻射了出去。从监视塔飞向漆黑夜空的纸飞机优雅地盘旋,绝缓地落下,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瞄了田中一眼,他的侧脸很美,就连我这个男人都看得出神。
“田中先生年轻时是个大帅哥吧?”我一说,他不知所措地笑了,指着自己的脚。天色昏暗,看不清楚风景,我眯起眼睛。
我拜托田中先爬下梯子,我担心他能不能安然下去,不过我并不想先下去。
他慢慢地爬下去,下一级要花上十几分钟,这种速度刚刚好。田中用一只手抱住右脚,将脚搬到下一级,他的动作很谨慎。
“不要急喔。”我对他说了好几次。下去比上来还要恐怖好几倍,感觉就像是被丢到空巾,昏暗的景色仿佛置身于洞窟里。
爬到一半,我听见田中说:“我能变成鸟的黟伴吗?”我没有回应。不知道经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总之,下去时开始下起小雨,我看到在地面上等待的人们,他们都撑著伞。
“你怎么处理优午的头?”我问下面的田中。
“我装在袋子里,放在回家的路上。”
“那也是优午拜托你的吗?”
“嗯……可是,很奇怪,隔天就不见了,说不定被狗叼走了。”
捡走头的应该是园山吧,园山只是将地上的袋子捡回家,所以往返不用花太多时间。
我爬到一半,抬头仰望天空,我看到了月亮。往下爬的田中也停止动作,他果然也盯著月亮。
“你不是这座岛上的人吧?”田中问道。我没有回答,之所以装假没听见,是因为正好吹来了一阵风。我很想干脆应他一句:田中先生,你不是凶手。
聚集在监视塔四周的人们挥舞著手电筒,迎接田中,纷纷放心地说:你总算下来了。还以为你会怎样呢。
“没事吧?”小山田凑到我身边。
“我发现即使两个人爬上去,监视塔也不会倒。”我用大拇指指著背后的梯子。
日比野将毛巾丢给我。好像是因为下雨,他跑回家拿的。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日比野相当激动,怒气冲冲地逼问田中,不理会其他人要他闭嘴让田中休息,扯开嗓子吼道:“要是监视塔因为你倒下来的话,伊藤岂不是当场死亡啊!害大家急得半死!”
田中微微地俯身点头:嗯,是咧。他的个性阴沉,再加上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他好像在笑,似乎正甘愿接受日比野的教训。我将毛巾丢还给唠叨的日比野,他闭了嘴,然后对著我说:“回去吧。”
“那条毛巾用了很久吧?”老实说有股霉味,
“从很久以前一直用到现在,它是古董。”
他说,当场摊开那条毛巾,白色部分泛黄,上面还有蓝色线条,右上方用某种墨水写了“德”字,虽然晕开了,但不会消失。
“这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的传家宝。”
“那个‘德’字是什么意思?”
“天晓得。”日比野耸耸肩。“回溯历代祖先,可能有哪个祖先的名字里有个‘德’字吧。”
“请小山田先生送我们回去吧。”我一说完,日比野一脸回到背叛的表情说:“为什么要跟那家伙同路?”我凑近他澈了一个谎:“因为发生曾根川那件事,我半夜回家有点怕,还是跟警察一起走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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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轰说是“小船”,静香以为是一艘很小的船,但实际上不是。那是—艘大船,足以容纳二、三十人享受乘坐游艇的乐趣。
从甲板进入船舱,是一片宽敞的空间。地上铺著塑胶地砖,没有任何东西,令人联想到冷清的体育馆,轰说,货物都放在这里。确实,偌大的空间可以停放几蛹车。掌舵室位于前方高出一阶的地方。刚才只是害怕的轰,现在脸上展现掌舵员的威严。
城山命令静香在宽敞空间一角的栏杆旁坐下,萨克斯风盒子倒在旁边。城山则站在她身边,拿著手枪,不时往舵的方向看一眼,然后低头看著静香。
“你觉得有那种岛吗?”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毒瘾者或醉汉。换句话说,他处于正常状态。照理说他很正常,但实际上他疯了。
看来这个男人真的是警察。他也跟派出所联络过了。
这个制服警察为什么能够独自远行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那个派出所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要把偏僻的小岛变成乐园。”城山—睑认真地低喃,用舌头舔着嘴唇。“首先,我要在岛民面前枪毙那个像熊的男人。”
“咦?”静香抬起头。
他似乎在想一个新的游戏。“轰在那座岛上好像是很重要人物。所以,我要在岛民面前,枪毙那个重要的熊先生。”
突然,静香感到愤怒,想站起来揍城山,然而马上就被制伏了。静香和刚才一样无法呼吸?城山掐住了她的脖子,使得她无法呼吸。就在她差点晕过去时?城山放开了手,就像是看准时机似的。
静香当场跌坐在地上,她发现城山的目的并非让她窒息,而是要让她打从心里感到害怕,她没想到无法呼吸竟然是如此痛苦、不安。
“下次再反抗的话,我就打断你的牙齿!我会用枪柄揍你,把你整排牙齿都敲下来,然后再把拳头塞进你嘴理,到时候就算你下巴裂开也不关我的事。我会把手伸进你的喉咙。”
那口吻与其说是夸张的威胁,更像他过去曾经傲过的事。
静香了解了,这个叫城山的男人并不是那种迷失自我的笨蛋,他很冷静,比一般人更有常识,他是一个藐视、嘲笑常识与道德的人,他是—个比谁都聪明、冷静,懂得如何运用恶意的男人。静否皱起眉头,心想:搞什么?这样就天下无敌了嘛。船身摇晃,她将背靠在船柱上,放弃挣扎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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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山田走在黑暗的小路上,这一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我想起了那个叫安田的青年,那是今天下午的事,但感觉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不知道小山田心里在想什么,他没有问我,只是默默地走在我身旁。
打破沉默的人是我,我本来就打算那么傲,才拜托他送我回家的。我没有勇气把事实直接告诉日比野,不知不觉中我察觉他比外表看起来更细腻敏感,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应该告诉小山田,而不是日比野。
“我问过田中先生爬上去的原因。”我一说,小山田的眉毛挑动了一下。“是喔。”他说。
接著,我快速说明在监视塔上与田中先生对话的内容,一口气说完,连换气都忘了。我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说不定他会一笑置之,但事实证明他没有。小山田没有出声应和,但也没有打断我或嘲笑我。
我跟他说明,田中把水泥砖砸在曾根川头上,那是优午想出来的点子,园山的太太之前还活著,园山至今仍故意说谎,以及他可能将优午的头带回家。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他听我说完之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晓得,我没有证据。”
“那你觉得警察会相信吗?”
“怎么可能,”我马上笑了。“这种事情不能告诉警察。”
“我是刑警。”
“我不是在对小山田刑警说。”
我们同时叹了一口气,
“优午完成了他的计画。”我认真地说道:
“他是个了不起的稻草人。”刑警耸耸肩。“你把那件事告诉日比野了吗?”
“我没时间跟他说,而且我不方便说。”
“那你是要我告诉日比野吗?”
“我想,他信赖优午的程度大概远超过他自己所想的,如果知道真相如此,他的情绪一定会跌到谷区。”
“优午一定也很喜欢那家伙,”小山田应道。然后,他嘟囔道:“日比野大既会想知道真相吧。”
我在内心自言自语:不,他讨厌听到真相。我不太相信那些公然表示讨厌虚伪的人,我觉得人生若活在一个漫天大谎中,反而比较幸福。
日比野应该也不希望有人把岛民的真心话当面告诉他。
“可是,园山带优午的头回家要做什么?”
“一定是优午拜托他的,优午想道歉。”
“向谁道歉?”小山田用那双细长的眼睛看著我。
“应该是向大家道歉吧。他想为至今绝口不提未来的态度向大家道歉。”
“那跟园山有什么关系?”
“总之,优午想向园山太太道歉。”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想优午应该也知道园山太太的死期将近,他一定很害怕,连句抱歉都来不及说,对方就那么走了,所以才会拜托园山。毕竟稻草人不能走路。
“优午想见她。”我说。
“稻草人会去见她哪?”
兔子小姐在市场里说过类似的话掠过我脑海,她很想听听丈夫说话,于是她说:“至少把我的耳朵带去。”虽然那是一句玩笑话,却近似于恳求。
“至少优午希望自己的头能破带过去。”我说。“埋在地面上的稻草人,无法见到卧床的园山太太。所以,他请人将他从地面上拔出来,至少把他的头带过去。”
这只是找的想像。不过,还是有这种可能。只剩下一额头的优午,去见了圈山夫人。小山田并没有笑,“所以,他请园山把他的头带过去吗?”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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