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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奥杜邦的祈祷-第12章

小说: 奥杜邦的祈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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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赶来的是小雅,原本铁青的脸突然涨红,在田埂上质问田里的德之助。“你跑哪儿去了?我很担心耶!”
“做稻草人。”德之助答道。他正在水田里竖立那个稻草人。削得很漂亮的木头尖端因为重量的关系,马上陷入地面。德之助小心翼翼地将稻草人笔直插入地面。不可思议的是,即使没有特别费劲,稻草人还是沉甸甸地没入地面,在适当的高度停住,然后静止。
“如何?这里是个好地方吧。”德之助将沾满泥巴的手抵在脸上,转身对小雅小说。
“什么好地方?”她显得非常生气,肯定很担心。
“可以看到山丘,还看得到从对面高山升起的日出,离森林也近,还有鸟。”
一直板着脸孔的小雅说:“很棒的稻草人耶。”她赤脚走进田里,撩起裙摆,走到德之助身旁。“这是你做的吗?”
“不是,是禄二郎做的。”
“对了,你找到禄二郎了吗?”
霎那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德之助拍了拍稻草人说:“小禄变成这家伙了。”
小雅不明白,愣了一下。
她缓缓地抚摸稻草人身上的桦木,又说了一次:“做得真棒啊,我没看过脚这么粗壮的稻草人,手臂也很结实。” 
“没穿衣服却很漂亮。”
“替他穿上衣服吧。”小雅望着德之助微微一笑。
“要吗?”
“光溜溜的好可怜。一点尊严都没有。”
“家里有什么衣服吗?”
“贝拉鲁克先生留下来的衣服,全白的。”
“那个好。”
“那,我马上回去拿,啊,你也要回家吧?”
“是啊。”说完,德之且离开了水田。
两人走到田埂上,并肩而立。从外面不规则次眺望,稻草人抬头挺胸地站在田里,站得真挺直,令人赏心悦目。
“你在哭吗?”小雅说。
“没有。”德之助回答,他试图掩饰地说:“既然要让他穿衣服,我想在衣服上写点字,家里应该有笔吧。”
“你要写什么?”
“FOTURE吧。英文的‘未来’。”
“英文的未来是FUTURE啦。”
“小雅你写。”
德之助和妻子一起走在清晨的路上,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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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知道那个曾根川不是!”身旁的日比野继续说道。
“不是?”
“不是传说中的男人。我是不知道岛民们从多久以前就开始期盼这位造访者。结果大家一看,居然是那种短腿老头子,再怎么样也说不过去吧!”
他那充满着热切的语气十分可疑,令我无法释怀,说不定他真的相信那个传说,那听起来是个意圆不轨的期望,就像一个走进死胡同的男人,将期望寄托在从天而降的直升机上,祈祷着“放我出去”。他看起来像是悠闲地漫步在这座自由岛上,但实际上说不定被关在某个地方。
“樱。”我说。
“现在不是春天。”
“不是那个樱花,你不是介绍一个叫樱的男人给我认识吗?”
“你想见他吗?”
“不,我想现在想到了,你说那个叫樱花的男人会收拾坏人,既然如此,杀害优午的凶手不就是他制裁的对象吗?”
总之,我想说的是,如果什么都不做地静静等待,樱会不会枪毙杀害优午的凶手?
日比野或许有一张狗脸,但理解力很差,反应慢半拍,脑袋也不太灵光。
“樱和优午是截然不同的人。”他说。
我心想,这话怎么说?
“优午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樱花不知道,他不知道犯罪者是谁,你懂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些犯罪者会被樱杀死呢?”
“大概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日比野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论是将鸽子摔到水泥墙上的少年,对发妻施暴的税务代书,还是袭击路过女子、用剪刀普及型对方的鼻间隔插入阴茎的变态中年男子,者是樱偶然得知再击毙的,樱只是碰巧知道,并不会主动缉凶。”
我整理思绪。优午说得出凶手的名字,但是樱什么都不知道,他偶然遇见某人,觉得有必要动手就开枪杀人,难道就这么简单?我之前直接把樱归类为正义使者,或许我的想法错了。
“我想要一边看着樱一边死去,你不那么想吗?”
“这是两回事吧。”
“是啊。”日比野是个怪人。“樱没枪毙的犯人还有好几个。”
“是吗?”
“没有人会在胸前挂着一块写上我是坏人的板子,无论那种人,大家都在亦正亦邪的灰色地带。”
“灰色地带,嗯,是啊。”
“一定还有几个漏网之鱼,明明杀了人却没被樱枪毙,总之,那男人开枪还有其它标准。”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许恶意,就像对圣人抱怨为什么不替我做点什么般的愚蠢。
“优午死了。”隔了一会儿,日比野像是确认似地说道。
“我们再从头思考一次吧。”当时,我的心情或许像在测试各式这是厘清各式的所有分歧,试着汇整规则的做法。“优午知不知道自己会死?”
“知道啊。”日比野说道。
“他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们,为什么?他究竟想不想告诉我们呢?”
“想吧。”或许日比野只是想那么相信。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毫不知情?这表示优午想告诉我们,却没办法做到吗?还是……”
“还是?”
“如果不是这样,说不定他已经告诉我们了。”我说。
日比野睁大眼睛,面目狰狞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优午知道自己会被杀,可是自己无法预防。”我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稻草人。”我抱着遗憾的心情说:“因为他不能走路,无法抵抗。”
“有那么惨吗!?”
“可是,他应该可以找人帮忙,好比说我们俩。”
他的眼神闪现一丝光采,说:“我们吗?”如果真是那样,日比野或许会感到骄傲吧。“可是,我们毫不知情。”
“有没有可能,优午把自己的死讯通知了我们,但我们没有察觉。”
“可能吗?”
“或许他是用暗示的方式。”我的脑海中顿时闪现另一个念头,脱口说出:“奥杜邦?”
“什么?”
我决定据实以告,我坦诚昨晚睡不著跑去找优午。不过,没有提到跟优午之间的对话细节,我只说优午在对话结束时说:“你去听听田中说奥杜邦的故事!”
“噢,搞什么,原来是奥杜邦的故事啊。”日比野出乎意料地冷静,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怎样,你知道啊。
“我听田中说过。”
“不喜欢那故事吗?,
“倒是不会,很有趣。”
“可是,这会不会跟优午的死有关呢?”
“谁知道。”他倾著头,斜眼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同以往。搞不好他想说,你是最后见到优午的人。
※ Tales Text Team ※ ※ Tales Text Team ※
田中在家。我按了按门铃,走廊上旋即傅来拖曳的脚步声,过了半晌才开门。
日比野没说“午安”或“好久不见”,只是举起右手打招呼。
“真是难得啊!”出声回应的田中不像在挖苦人。他有黑眼圈,眼窝深陷的青黑色圈,看起来不像睡眠不足或疲劳,而是日积月累,不容易消失的“大黑轮”。
日比野在路上告诉过我,田中无法外出工作,在家里接接代书业务。田中家是一栋两层楼建筑,盖在一块像是由善心人士捐给他的土地上,房屋后面有一片树林,屋里的榻榻米因为湿气而发霉,这种环境住起来应该不舒服。
“找我有什么事?”田中板着脸说道。右脚朝向外侧。
“伊藤想听奥杜邦的故事。”
我看见田中的脸色刷地变白。“干嘛突然要听?”他皱起眉头。
“听说是优午跟他提的。”
“优午?”田中一脸见鬼的模样。说起来,优午已经死了,跟鬼也没两样。田中表情痛苦,呻吟地说:“优午死了吧?”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朋友,痛苦地咬着下唇;也像是一个为了掩饰罪行,死命防卫的犯人。
“是啊,优午死了。”日比野嘟着嘴说道。
“这座岛会变成什么样子?”田中嘟囔道。
“会变得更坎坷吧。”日比野耸了耸肩。“撇开这件事情不讲,优午昨天晚上对伊藤说,奥杜邦的故事值得一听。”
“田中不打算请我们进屋,说是家里被鸟弄得脏兮兮的,这个说法很诡异。“被鸟?”我一问,日比野比对方更先开口。“田中是鸟痴。”
此时,屋里传来鸣声,仿佛是在证实这句话似的。
田中点点头。“我家养了十只鸽子、十只鹦鹉,没有地方让人容身。”他板着脸说道。他的嘴边布满皱纹,看起来很苍老。
“十只鸽子,那么多啊?”
“屋子里都是鸟,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时候,屋内传出振翅声,正当我感觉声音就在不远处时,日比野发出“啊”地一声。有一只鸽子从田中背后的走廊朝向玄关处笔直低飞而来,速度不快,却吓了我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关上大门!”田中叫道。日比野像个听话的家臣,火速关上大门。大概是国为出口被堵住,鸽子开始往上飞,停在玄关旁的窗帘上,田中赶紧抓住它,小心翼翼地把它带进屋内。
“鸽子。”我爬起来拍拍屁股说道。“呜——呜——咕——咕。”日比野古里古怪地学起鸽子叫。
过了一会儿,田中再度出现在玄关处。“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到处都是鸟,占据了整个房间。”
我是不知道捉鸽子多费力,但是田中满头人汗,一脸疲态。
“这样的话,我们到外面去吧:”日比野指著玄关。“不过你最好还是别走动,拖著一条腿也不好看。”
这种说法再度让一旁的我感到不快。
然而田小不以为意:“就我看来,笔直走路的你更难看,我最喜欢自己的走路方式了。”
“吵死人的老头!”
“奥杜邦是一名动物学家。”田中打开话匣子。“生于法国,后来移居美国,致力研究鸟类与哺乳类动物,”
“他是近代的学者吗?”日比野明明说自己听过奥杜邦的故事,居然还提出这种问题,或许他从来就没有仔细听。
“我之前告诉过你吧?”田中露出不悦的表情,然后说:“十九世纪啦!很久以前,他还留下了《美国鸟类》和《美洲的四足动物》(Viviparous Quadrupeds of North America)等画集。”
“江户时代吧?”我一说,田中笑逐颜开。“是啊,他在那个时代绘制了精美的图鉴。”
“听你讲得口沫横飞,但你看过吗?之前听你说的时候我也在想,不就是鸟类图鉴嘛!”日比野噘起下唇。
“你之前也这么说过。”田中好像觉得很麻烦。“你给我听好了,一百多年前,没有人想过描绘精细的鸟类图,而且是实体大小的素描。他喜欢鸟,也喜欢大自然吧。光是欣赏那些画集,就让人感到温暖。”田中说得入神。“啊,好美的画集啊。”
我们在柏油中旁有顶蓬的公车站里,大红色的长椅颇具现代感。
“奥杜邦发现了旅鸽,对吧?”日比野炫耀地插嘴,宛如一名比老师抢先说出答案,得意咩咩的少年。
“是啊。”田中点点头。
“旅行的鸽子?”我不假思索地复诵。
“旅鸽,一群二十亿只,遮天盖地的飞鸟。”
“二……二十亿只?”我瞪大了眼。
“在一九一四年绝种了。”田中的表情依旧认真。“据说是这样。”
“二十亿不是比喻吗?”
“它们真的是以亿为单位,一大群在天空飞翔。”
多达二十亿只的鸟群,我试着想像那个画面,但是难以想像,那么该是一片鸽灰色的天空。
田中继续说明,约翰·詹姆斯·奥杜邦在背塔基州发现旅鸽飞过天际。他在书中提到,一八一三年,一大群鸽子黑压压地遮蔽天空,仿佛日蚀般阴暗,振翅声不绝于耳,让人听着听着就想睡觉。
它们边飞边排泄大量粪便。奥杜邦看到宛如地毯般的大群凳子而深受感动,旅鸽在他头顶上整整飞了三天。
“几十亿、几百亿的鸟会绝种吗!?”日比野似乎打从一开头就怀疑那种鸟的存在。
据说旅鸽的肉质甜美。田中继续说道。那就是绝种的原因之一。
“人人荷枪实弹。”奥杜邦似乎也在书上如此记载。
三天之内,满天飞的鸽群底下必然会出现无数猎人,鸽群数量这么多,猎杀它们易如反掌,只要朝空中开枪就行了。当时,美国的人口急速增加,出现了粮食短缺的危机,旅鸽因此成为重要的食物来源,它们被视为单纯的猎物,陆续遭到猎杀。
人们不断地猎捕鸽子,击落之后拿去喂猎。
“就算是这样,几十亿只也不可能绝种吧?”我也想认同日比野的看法。
“所有人都那么认为。”田中伸出食指。“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变得迟钝,认为反正再怎么猎获捕也不可能绝种,就连奥杜邦也没想到旅鸽会从这世上消失。”
“破亿的数量,几乎算是无限大了。”我说。
“奥杜邦去世后的第六年,一八五七年,俄亥俄州提出保护旅鸽的法案,结果却遭到驳回,你们知道为什么吗?”田中淡淡地说道,不时吞口水会议室子一下。“因为旅鸽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好像有人在报告中提到,一般的猎杀方式根本不会造成威胁。奥杜邦在那之前也提出类似的看法。”
田中一沉默,四周突然变得安静。我想像几十亿只鸟因人类的猎杀而灭绝,恐怕没有人思考过这件事吧。人们迟迟未察觉旅鸽逐渐减少,猎人涌至鸽子的栖身之处赶尽杀绝,还自鸣得意。这种行为一再地重复,任谁也没想到,随处可见的鸟竟然在一夕之间消失了。
“猎人先击落一只旅鸽的眼睛。”田中挑起眉毛。“那只鸽子不就飞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慌忙振翅吧,这么一来,其它鸽子误以为有饵食,一窝蜂凑了过来,然后猎人再趁机一网打尽。”
于是旅鸽开始失去踪影,灭绝之日不远矣,它们急速减少,再也无法恢复昔日宠大的数量。
“结果就绝种了吗?”日比野抢先问道。
“帕托斯基的大屠杀。”田中用这句话代替回答。
那句话钻进我的耳膜,不可思议地在我心中回荡。帕托斯基的大屠杀。我听过这件事,这是人类犯下的罪行,我们一错再错。
“一八七八年,在密西根州帕托斯基的森林区里发现了十亿只旅鸽。现在想想,当时还存丰着那么宠大的数量,简直是奇迹。它们是残存的珍贵旅鸽,有一群人发现了它们。或许那些人当时认为,应该先捉几亿只鸽子予以保护。”
“他们没那么做吧?”我也预料得到结果。
“一大群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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