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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萌爷-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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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哭一阵后,哭声渐微,但巧肩仍抽颤着。

她这时才稍稍抬起脸,抓袖胡乱擦泪,不过实在哭得太惨,涕泗纵横,只得伸手往怀里探,抓出一块巾子就要往脸上擦。突然,那道温漠熟悉的声音在风中乍响--

“给别的男人用过之物,你还想再用?””

她蓦然回眸。

这一吓,吓得不轻!

她像被冻成一根冰柱子,又似被丢进烈火里煎熬,身子忽冷忽热,心口忽缩忽胀,瞳光忽明忽灭。她无法动弹,方才哭得多凄惨,此时脸上就有多狼狈,但就是没办法遮掩半分。

苗沃萌从她斜后方再跨近两步,蹲下,一把抢走她手里素巾。

“随便将随身的巾子给男人用,你还有脑没有?那男人洗净送还了,你还真收回怀里?还敢拿出来再用?””温漠声嗓一下子变得恶声恶气,只差没骂“混帐”。

他五指一松,素巾立即被风吹跑。

陆世平眸线随飞走的巾子怔然微飘,下巴立刻被扣住扳正。

她看着眼前男人掏出他自己的锦帕,开始替她擦脸拭泪,动作如理琴般仔细。

她是被吓傻了,圈抱双膝的手一松,跌坐在草地上。

当锦帕一下下拭过她的脸时,她双眸一瞬也不瞬地近近望他,久久不能回神。

苗沃萌被看得颊面泛红,嘴上却还要叨念--

“你是熟到软烂的柿子吗?任人拿捏不吭声?那大娘没把钱给足是不是?你傻呀?东西就算砸烂、砸坏,也不能那样贱卖!你懂不懂?”擦完泪,锦帕最后搁在她鼻下人中处,把那一小片狼藉全拭净。

他眉宇忽地微狠。

“还有那条俗不可耐的花巾,任谁送的你都收吗?你若需要,我成箱、成箱送你,让你用上三辈子也用不完,省得你招蜂引蝶上门!”

陆世平听得见他说话,却觉每个语音飘来荡去。

她脑子里刺麻刺麻的,使着劲儿要想明白这一切,思绪却动得极慢。

好半响过去,她略干的唇瓣才扯出微弱的一句--

“你没走,没上那条长舟……”

他撤下锦帕,凝注她一会儿才颔首。

“是。我没走。”

她吸了吸鼻,有朵笑花噙在唇上欲开而未开,那神情……竟有些惨淡。

“你没走,景顺跟你的护卫却都在长舟上,你留下不走,为什么?”

这辈子还没这祥痛哭过。

双亲去世时,她年岁尚小,当时惊怕多于忧伤。而师父过世,她守在灵柩边虽也哭得不能自已,但那是泪水成串、成串消落,静静地泪流不止,却不是像今天这祥,全无顾忌地号啕大哭。

见她神色古怪,语气飘忽,他双目微眯,瞳心似有流火消过。

“你的眼能瞧见了……”不是问句,而是欣然轻叹。

她着迷般注视他的眼,那双重复光辨的深静长目如此神俊,她怎还以为他仍目盲?

其实看不清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

觉得眉宇间哪边不一祥了,像多出某种明快神气,她下意识抬手想触摸他的眼和眉睫,未触及,便已放下泛凉的指尖。

她的“半途而废”让苗沃萌不仅眯目,两道漂亮墨眉更是一沉。

他薄唇淡抿,听她哑声涩然道--

“你双眼早已重见光明,却还拿着盲杖唬吓人……你来“牛渚渡”,不是偶然走进我那处小院子,你故意的,还支开家仆和护卫……”声更低,语调持平。

“之所以留下不走,苗三爷其实就想看我笑话罢了。”

苗沃萌脸色略变,死死盯住她。

“看你什么笑话?”

大哭过后一下子很难平静下来,陆世平又抽抽鼻子,掩敛眉睫不愿作答。

苗沃萌却不留情面道:“是看你为了我拼命捏痛两颊,一张脸捏得都变形,想亲近却不敢亲近;还是为了我的离去,一路追来,然后因没能追上而蹲在野草丛里号啕大夫?抑或是为了我--”

她陡地闭眸咬唇,两手干脆紧紧捂住自个儿的耳朵,想来个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鹅蛋脸容胀得通红如血,胸中一窒,觉得想吸进一口气竟变得如此困难。

她努力呼吸吐纳,很努力把气吸得饱饱,再重重吐出。

她不要听他说的,不要想今儿个在他面前究竟做了多少丢脸的事……她不听也不想……不听也不想……

欺负人的是他。

她没有错。

她只是……只是喜爱上他,所以太过在意,如此而已。

掩耳的双手猛地被他握住,他试图拉下她的手,她顽强不依,牙咬得更紧,用力紧闭的眼眸让两排秀睫颤抖得厉害。

隔着手掌,她听到他带火气低喊--

“陆世平!”


从他嘴中流泻而出的叫唤依然让她凛心动意。

她还没搞清楚他的意图,人已被他一把抱住。

她惊得至极间掀睫了,就见他俊脸抵近,嘴猛地压上她的!


第十六章

辗转吮吻的热度,挤压她软唇的力道,还有扑在脸肤上的他的气息……陆世平一下子记起‘九霄环佩阁’内欲涌魂销的那一夜。

血在她肤底翻腾起来,脸与身肤已灼灼其华。

那时的他侵占得那祥深,鼓琴时柔似行云流水的双手死死扣紧她的腰,一遍遍劈入她湿润身内时,他不住地嗄声问--

“我和你算什么……算什么……你到底……将我……当作什么……”

她无法答话,因他的问话皆断在每一次撤出再深进之际,这祥反复地折腾。

欺负人的明明是他,怎么他那样恼火,仿佛她才是欺负他的那一个……

就如此刻他带蛮性的扑抱和火气四射的强吻,他在欺负人,但他又像被她欺负惨了,忍无可忍才反击似的……

他一直是遥远的那颗明星,她仰望他的高华,渴望能碰触到他。

他愿意与她亲近,她再欢喜没有,但、但他不能这样使坏!她见过骗人的,却没见过他这祥骗人的!

她试图撇开脸,身子在他臂膀里扭动。

她闪避之举像彻底触怒他般,那平时似弱不禁风、蛮气掀起时就如铜墙铁壁的修长身躯猛地将她扑倒在地。

他以肘压住她一大把青丝,袍中双腿夹住她下半身,也不知他从哪儿学来,抑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竟立时制得她身不能动、头不能转。

他一手摸上掐握她两颊,掐得她双唇噘开。

随即热唇覆上,他舌尖带薄香,对她发出呜呜乱音的朱嘴相当彻底地舔过、咬过再吮过、吻过。

陆世平心里再明白不过,她若真心挣脱,还是能成的。

可仅是发狠咬了他下唇一口,他忍痛闷哼却不肯退,要她再咬他、伤他,却是无法再做了。

她干脆眼一闭,齿关放松,身子不出半分力气,将自己当成俎上肉任他发落。

所有抵拒瞬间消散,被他困在身下的女子气息与心跳仍促,却顿失活力一般。

他洞悉她的招数,也没再进一步侵逼。

漂亮宽额靠着她的,他垂睫缓缓调息,最后长身倒下。

他倒身紧贴她,俊颜半埋在她颈窝,他的嘴就轻抵在她颈侧脉动上。

如同上演了全武行之后的两敢俱伤,敌我已不分,只想倒在一块儿歇息。

胸房剧烈的起伏渐缓,陆世平终于张眸,蓝天为盖,绿草作寝,她身边的人是他,一时间实不知该笑该哭、该恼该乐?

不知名的鸟儿低低飞来,在野草上几掠,而后飞远。

啾啾鸟鸣插入两人此起彼落的呼吸声中,下意识倾耳去听,昏茫神志稍稳。

她轻哑嗓音如缓手裂帛之声,低涩问:“为什么寻我……三爷如今笑话也看了,脾气也发了,来这么一趟,到底为何?”

枕在她颈窝的男人微动,却未应答,但他脸肤好烫,煨得她颈侧一片热红。

她细喘了会儿,又涩声苦笑。

“三爷那时说了,倘我决定要走,便不愿再见……我原想,你要知道是我,肯定不痛快的,岂知你是故意为之……三爷这祥闹,到底有什么事?”

侧挨着她的温烫身躯突然又翻身压在她上方。

他目光如炬,却也生寒,不管他双目盲不盲,眼神永远矛盾得慑人。

“陆世--”朱红的唇被她咬破,渗着血,有些触目惊心。他字字清晰道:“我问过那祥的话,并不表示我必须那样做。”

她怔了怔。

他薄唇又动:“我要你抉择,你选了你宝贝师弟,结果是我拿自己作赌,然后赌输了,如此而已。”他语调微透戾气,腮畔晕红未退。

“我就闹,没错!我不这么闹,岂能得知你心里有多在意我、多痴迷于我?尾随在你身后,见你因找不到我而放声大哭,你不知我内心有多痛快、多想仰天大笑!”

她满面通红,又想重施故技掩了自个儿双耳。

这“掩耳盗铃”的臭招让苗沃萌连连冷笑,一下子已拘住她的腕。

他凑近她耳畔吐息。

“我早说过,你我之间的帐还得慢慢算。把我得罪了还想全身而退,你当我是什么?”

她将他当作什么……又是那祥的质问。

陆世平心脏重重一跳,撞得胸骨都疼。

她小巧鼻头红红的,眸底犹有雾气,闷闷挤出话。

“藏琴轩里的那一晚,我以为……我们那样……就、就算两清了……”

“谁答应了?”他狠声质问。

“我答应了吗?””

她抿唇不语了,反正他怎么说都有理,怎么做都是按着他的理。

号啕大哭过后又被他这祥胡闹,她浑身薄汗,而湖面上的凉风还一波波往野草坡上吹,她身子冷一阵、热一阵,早已晕头转向,此时绝非他的对手,还不如静默以对。

然,她的蓦然无语倒让苗三爷有些心慌。

他忽地翻身坐起,侧身对她,提气于胸再沉沉吐出。

她微觉纳闷,下一刻却听他语调略僵道--

“……哪里两清?那一晚,你抵给我,我也、也算抵给你,你我皆是头一回,谁也没亏着谁,谁也没欠了谁。你之前欠下的想拿那一夜来还,怕是不能够。”

听得这话,觑见他冒着可疑团红的颧骨,陆世平头更晕、心更乱了。

他这人……欸,他到底要跟她讨什么抵债?

***

落雨的湖,徐徐摇近的船只,像似她撩开乌篷细藤帘子与他打上照面后,与他就悄悄纠缠上。

原是藏在心里的秘密,连自个儿也瞒着,直到她一而再、再而三接近,冠冕堂皇以“回报恩义”为由,去到他身边,蓦然才知,她的秘密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颗落地萌芽的种子,落在情窦当中,初开。

心海曾因他波涛汹涌,离开了,半隐居着,暗暗探问他的事,大纵不定的心好不容易沉静下来,如今一见他,大浪又掀。今夜风奇大,秋末的萧瑟气味尽在风中。

她窗子投阖紧,咿啊一声被吹开,也把她桌案上的一叠纸扫得乱扬。

自师妹霍淑年的病大好,身子也养得不错之后,她曾与师弟、师妹说定,得闲时就尽量将师父所作的琴谱以及‘楚云流派’的制琴图册画写出来。

‘幽篁馆’的琴轩尽已烧毁,什么也没能留下,幸得他们三人对师父所收所作的琴谱大多熟记,倘有不足之处,还能去一趟‘樨香渡’请教师叔公。

至于制琴图册,则全交由她重新画写。

只是今晚……她半点心绪也无。

走去将窗阖上,再拾回散落的白纸,将一块充当纸镇的竹节压在成叠纸上,心思又飘走了,飞啊飞,飞到白日时那片湖边野草坡。

“三爷要什么?”她问。

随他撑坐起身,头晕目眩的,眨了几下眼才勉强定睛。

“……我还有什么能给你?”

他沉默好半响才将脸转正,清美俊颜如玉如石般淡定,横布双腮的晕红到底没那么容易逼退,害她头更晕。

“跟我回苗家。”他眉不动、眼不眨。

她愣住,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结果还有教她更傻眼的--

“你当初签下三年约,我问过方总管,也瞧过那纸约,算算,离现下还有三个月才算期满。”略沉时。他眉淡揉、眼徐眨,语气多大度,道:“这中间你怠忽职守八个月,我可以不予追究,工资照常算给你也无所谓,你回来将三个月做满,咱们可再谈新约……新约想怎么谈,你得空时可以多斟酌,反正……我不会亏待身边的人。”

她瞪住他好一会儿。

最后,她没理会他,忍着晕眩爬起,脚步踉跄地走回自个儿的矮屋小院,头不曾回。

他说那一晚,他也是把自己抵给她,所以之前欠下的债不算两清。

对彼此而言,他们都是对方的头一遭……原还浸淫在某种说不出的蜜意里,谁知他后续会说出那祥的话?

再回苗家‘凤宝庄’?再回他的‘凤鸣北院’?再去当他的贴身婢子?

然后,再签新的一纸约?

她被他弄得好糊涂,没法子,只能先静静避开。

收了墨、洗过笔,将桌案整理过后,她吹熄烛火睡下,只是交睫翻来覆去,如何也没成眠。

她蓦地推被坐起。

胸中抑郁得难受,仿佛一团火窜着,烧出一坨纠结,让她吐不出、咽不下。

两足往地上胡蹭,蹭进绣鞋内,她有些不稳地起了身。

双眸已然适应一室的幽暗,她随意套上一件薄外衣,走出屋外、晃出竹篱笆小院,脚下虚轻,如夜游的一抹芳魂。

不晓得要走往哪里,只是凭本能去走,然后凄风暗夜中,竟有琴音乍起!

是她很熟悉、很熟悉的琴曲。

那人所鼓之曲正是〈繁花幻〉。

她纤影微顿,让月光将影子寂寂打在往渡头的土道上,她禁不住去听,侧耳倾听,那人所鼓的琴,是她很熟悉、很熟悉的琴‘洑洄’。

鼻间莫名呛起一股酸热,心音颤颤,没料到他竟未离开。

她似受了某种驱使,挪动两足循那琴音而去,没多久已近渡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泊岸的乌篷长舟。

那男子一贯的宽袍阔袖,盘膝坐在船梢头,膝上横琴,鼓琴成曲。

月光如银,镶着他的发、他的身,还有他身后的那片湖光,亦在月华下皎皎。

她立住不动,被眼前景象迷住心志。

他抬睫已瞧见她,指下琴音未断,依旧随心所欲又依心而鼓。

〈繁花幻〉七节拍,她听得入迷,他的喜、怒、哀、乐、爱、恶、欲,在这个月夜里一波波随琴音深钻她心房,震荡那一小块记忆--

你想把自己抵给我,那好啊,好得很,我正愁找不到人!

男子动欲是简单的事,怕就怕姑娘家纠缠不清,你肯给,自个儿送上,我有什么好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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