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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群龙之首-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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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之为仙。
    林灵素极少与人动手,只跟人比斗法力——由于法术是仙人异士才有的道行,一般武林人物也不得其门而入,只叹莫测高深。
    黑光上人跟林灵素都以道术讨好道君皇帝、蔡京、童贯这等天子权贵,两人都极少与人正式动武,两人有极为相似处,但也有极大的不合。
    黑光上师詹别野在武功修为上,却是有真材实学的。
    他在未进入佛门之前,已是武林高手,是“黑光门”詹家的好手,但在一次与“神枪会”孙家、“飞斧队”全家等七大门派精英的比斗中,他负责固守“子夜坡”的“金武汇”,那七大门派的高手恰好就选上这一道防线狙袭,其时正是午夜,便遇上詹别野的夭生禀赋,夜愈深,他的武功愈是高强。
    这一战下来,他居然一气格杀了“神枪会”孙家、“四分半坛”男陈民家族等的好手十余人,竟以一人之力,击退了这一次掩扑“黑光门”的敌人。
    按照道理,这是大功一件,他挽救了他门派的一场浩劫。
    可是结果适得其反。
    当时,“黑光门”门主“大声太公”詹四施早已容不下詹别野,对他暗中嫉恨,而今见他的一人之力,勇退强敌,刚好“飞斧队”余家、“太平门”梁家,“天安派”女陈氏家族等,因在“子夜城”之役死了数名子弟,而向“黑光门”大兴问罪之师,找“老字号”温家、“金字招牌”方家、“南洋整蛊门”罗家、“感情用事帮”白家的高手来为他们评评理,詹四施就藉这口实,指斥詹别野妄自大动杀机、有伤江湖同道和气,以致天下各门各派联手抵制“黑光门”,故尔是詹家的“大罪人”,要将之处置严办。
    詹别野一怒之下,便和他的支持者:“朝天四脚”詹通通等人,脱离“黑光门”。
    ——脱离之后,成了惊弓之鸟,一时,天下之大,却难有容身之地。以前结下的梁子,“神枪会”孙家、“下三滥”何家,“四分半坛”梁陈氏家族及”天安派”女隐氏家族,全来找他麻烦,以致詹别野有一段时候,惶惶然若丧家之犬,颇不得志。就连当时最支持他的“朝天四脚”詹通通,也转投“叫天王”查叫天麾下去了。
    詹别野孤军作战,四面楚歌,他倒在此时,痛下决心,遁入佛门,居然潜心苦修,修出了一番作为来。
    可惜其时道君皇帝左右上下,都崇道抑佛,詹别野佛法愈高,欲望却不因而减少,他想恢复名誉,攫取地位,以一人之力,只怕武功再高,也得不到众人认可,加上他仇人多,嫉恨他的人更多,虽明知他修为高,但谁愿意为他同时得罪“山东神枪会”、“黑光门”、“太平门”、“飞斧队”等众多门派呢?江湖义气,唯权是倚;武林斗争,唯势是识。
    詹别野见此大趋势不可挽回,便不再在佛门挂单,云游四海,一面潜修密宗,一度易名为言无密,彻底脱离詹家,但到头来仍奈不住寂寞,憋不住大好身手无人闻问,重返中上,摇身一变,成了道家宗师,说“元为”,要”清净”,讲“自然”,性命双修,故为弄神通,要出世时便推崇老子、庄子,人世治天下,便是张良、伊尹,要变法治世时,就抬出商鞅、韩非,时变为纵横家,成黄石公、鬼谷子,有时兼懂医道,即华陀、扁鹊,转演为兵家,就成了孙膑、孔明,变为宗教,则崇张天师,变作阴阳术,则从天文、律历、地理、风水、术数、卜算、形法、灵通、幻术,无所不精,无一不通,无所不懂,无可不可,上下纵横,陈希夷、邵康节,在朝莫不成其为表表者,至于在文学上,也有竹林七贤和诗仙李白这干人物作依附仗恃,是以詹别野更大胆放心,以一身武术绝学附以道术异能,权及于蔡京。得宠于赵情,扶摇直上,成了一国之师,恢复了他的本姓,同时也恢复了他的本性。
    除了以道术混世取宠之外,詹别野立下了四项做人处世对敌进退的原则。
    一,不必要,就不树敌,一旦结仇,就杀敌。杀敌,便不留活口,留下活口,一是报仇,二是让人通晓自己武功底蕴,都不是好事。像在“金武汇”那一役中,他没杀尽七大门派中来犯的敌人,就是犯上了日后结怨的祸根。所以,他除非不动手,一动手,必杀敌。
    故尔,看过他出手的人,甚少。像那一次在?“别野别墅”他本要动手格杀王小石,终于还是未尽全力。
    ——完全不动手,那是不行的,蔡京一定会见责。
    ——如果全力动手,则结仇于王小石,万一收拾不了他,那日后走成心腹之患:王小石的人缘极佳,他不想结这梁子。
    是以他只“随意出手”,既是“假意”,就不能算是“真的动手”了,就算别人不知,王小石也一定能感受得到——他就是要王小石欠他一个情。
    这就够了。
    在江湖上,钱债可欠,情债欠不得,义债更难填。
    二,不论他入道、成佛还是问政、修密,他都紧紧抓住一个重点、把持一项要点,那就是:要把武功练好。因为什么都是假的,只要他把武功修好,他就可以把武功的实力展示为佛法,转化为道术,变化为密功,易变为神力……只要他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唯力是视。宫廷所争和武林械斗都是一样的货色。
    只要武艺高强武功好,便不怕,至少也可以自保。所以,修什么法、炼什么道、念什么佛都是假,只武功不能一日不练、一日不修、一日不习。
    是以,他勤习武,分别以道佛密三家取其精要,融为武功,使他功力大增。日益精进。
    三,他还特别苦习一种他自己所体悟得来的武功秘技:“黑光大法”。
    这原本是“黑光门”詹家的人门心法,詹家高手都练过,然后再进而修习别种高深武功。
    独詹别野不然。
    他一直修习这种武功不辍,而且,从中悟出了许多武术上的精要,发现这门基本武功其实本就是武学的上乘,只不过一直没有人肯对它下功夫好好修练而已。
    詹别野痛下苦功,好好钻研“黑光大法”,最后,他请托蔡京说项,“奉旨”铲平了“黑光门”的内乱,驱逐并下令格杀詹四施,自己当上了“黑光门”的门主,光大门楣,重振声威,发扬“黑光大法”。
    “黑光大法”就是把“黑”的力量无限制无限量无限的发挥。
    ——只黑能对抗白。
    ——只黑夜能权代白天。
    ——只黑暗的力量能与白昼的力量相抵。
    既是独门心法,当然“当方独味”,别家所无,别人也模仿不来。
    是以詹别野更是唯我独尊。
    别人练的是正道,他打的也是正道,但修的却是邪道。
    别人要走的是白道,他修的也是道,但是却是黑道。
    人白我黑。
    人弃我取。
    他就独树一帜,大道如天,各行一边,他就在阴晴圆缺、青红皂白之中独选了黑。
    四,他认定了一个不变的法理:
    人命由天不由人。
    ——人生在世,其实又有几件事是由得着人、击得了人的!?
    既然如此,不如听凭天意,不必苦苦挣扎、奋斗,却说把握时机,尽情享受,有风驶尽性,富贵当享即须享,莫待贫时空追悔。
    故此,除了他坚志不移贯彻始终修习“黑光大法“之外,他一切都放尽、去尽、甚至如有必要,也享尽福荫,杀尽政敌。
    除非他尚无把握,力有未逮,那叉另作别论。
    真正的权术高手,是懂得伺时进,何时退。
    进时精进,退时通迟,无惧逆势,不怕急流。
    像他这样一名一流高手,不但要知道何时该杀,还深谙不杀之道。
    ——像对王小石,他就没有出尽全力。
    ——似而今他拔剑还敌,就是要化敌为友。
    就算不能复作朋友,至少也免结深雠。
    ——不战而胜,才是大胜。
    ——战了才胜,已是惨胜:因为没有任何重大的胜利是不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像今夜这一役,他就不拟接战:他知道只要他不逃、不避、不先动手、主动面对,戚少商和孙青霞如此一个极具英雄感、一个自命侠义的人,就一定不会联手对他发动攻袭。
    他自度必能免役。
    他今晚本无决战之意:要“决斗”,他宁选在床上与妇人之“肉搏战”,欲床双修,欲死欲仙,逢床作戏,岂不更自寻快活。何必打生打死,要人要命!
    他早有准备:皇上心血来潮,忽要驾幸杏花楼,之后,他留意到一爷行动闪缩,与舒无戏密议多时,心中暗下提防,而今皇帝那儿似无大碍,只在这古屋大宅的飞檐上有这样一场精彩绝伦的决斗,启发了自己,惊动了心,也是意外之得。
    他索性面对这二大高手,走上飞檐来,却蓦然发现自己竟已暗升起一股极为奇性的杀心杀性,但他仍不能强自抑制,从容进退,果然二人均无杀己之心,正得意间,却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不止是他。
    而是三人。
    三人同时发现了一件事:
    杀机大盛。
    杀意大露。
    杀气大炽。
    杀伐大作。
    杀气已腾。
    ——甚至比刚才那一战,孙青霞以独门兵器“腾腾腾”狙击戚少商那一种“背叛命运的剑法”来得更杀性大现。
    这是怎么回事?
    杀气来自足下。
    不但是黑光上人发现了,戚少商和孙青霞自然也发现了:
    月白渐变青。
    乌云翻涌。
    鸟疾掠。
    风急。
    险。
    行雷。
    电飞前。
    屋宇将倾。
    高檐摇欲坠。
    他们在这刹间的电闪里,竟瞥见对方竟都变成了一副白骨:
    骨骼。
    ——在亘古月色下古老京城里古旧屋瓦上的三具白骨!
    他们都大吃一惊。
    ——这一惊都真是吃人心肝脾胃肺里去。
    然后,他们正式感觉到:
    地动。
    天摇。
    屋瓦将裂。
    墙欲塌垣欲坍。
    脚下屋内,有人兀地发出了喑哑得惊天动地的嘶吼。
    “我——命——由——人一一、”
    轰的一声,他们所立之处,真的裂了一个大洞。
    一时间,三人都立足不住,往下急坠,连同瓦砾、碎石、木屑一齐往下落去。
    三人都分别以“沉金坠玉”、“落地分金”、“千钧坠万斤闸”向下沉落,一面下坠一面沉气凝神、屏息聚精、运力蓄锐,应敌顾指间。
    月华冷冽。
    沙尘滚滚。
    这已不知建立了多少年的古飞檐,整块的塌了下来,连同屋瓦上三个失足但不失重心的高手:
    一个京师武林的枭雄。
    一个做视群雄的淫魔。
    还有一个是黑手黑心黑着色黑衣着黑连功夫也黑的一国之师:
    坠下的是三大绝顶高手,但在飞瓦碎土里,飞升的也有三
    当先一人,双踝之间还扣着钢箍,扯着条斑褐色的锁链,披头散发,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脸颜。
    但就在这人急腾之际,身子与黑光上人、戚少商、孙青霞平行并齐的那一刹瞬间,这三大高手,都各自生起了一种奇特、奇诡、奇异的感觉:
    ——这才是真的黑,真的暗!
    ——可是这才是一条大道,像苍穹一般辽阔无垠的黑色大道,无边无际。
    ——而且无对无敌!
    ——这人一上来,就遮去了整个月色,他才是真正的黑夜,真正的黑,无尽无源的黑!
    ——傲!
    ——那才是真的傲,真的狂!
    ——那不只是我行我素、我慢我高,而是目中无人、独步天下、天下苍生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一种傲慢!
    ——他已是神驰!
    ——而他是人。
    ——这狂徒一升起来,就激发了他心中所有的斗志与狂态,仿佛除此无他。除死无他!
    一一敌!
    ——这才是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手!
    ——这决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而是一个战将、一个狂士、一个狂魔、一个舍我其谁、天下无敌的天敌!
    ——他以天为敌。
    ——他无人可敌。
    ——这战神一腾身起来,仿佛天地为之色变,昼夜为之颠倒,惊天动地位鬼神,生于一切大小阵仗,都变成不尽不实、梦幻空花、轻若天物、微不是道。一个真正的高手,得要与这种绝顶人物交手,才算不负雄心、无枉此生。
    他们这三人在这刹间还有一个共同的想法:
    ——这人,不但是没有脸貌的,仿佛连脸目都没有了。
    ——但这人却令他们异常熟悉。
    仿佛,在七世三生里,早已对上了、见过了、狭路相逢了,虽然生死攸关,血肉相连,但却仍一时指认不出他的名讳来。
    ——他是谁呢?
    他是谁呢?
    只听他盘膝而坐但仍急腾飞升的身子,仍进出了一声狂喊嘶吼:
    “一一不——由——我——”
    三人心头均是一震:
    那七个字若完整的接驳下来,应说便是:“我命由人不由我”。
    ——难道这样一个使这三大高手只看了一眼也觉惊人震怖莫已的人,竟不止是情非得已,还身不由己,更连命都由不了他自己!?
    ——如果连命都控不在自己,却是落在谁人手上?
    就在这时,他们又瞥见了两个人:
    一个修长个子,一个短小精悍。
    都蒙面。
    都向上急升。
    一左一右,就在那散发狂人一前一后,急腾而上,像是在保护他,又像在纵容他,都在指手画脚,口里发出奇啸异响。
    一人手指修长如狒狒之掌。
    一人手掌平滑如镜,几乎不见了指节。
    都看不见脸容,只知他们所流露出来的眼神都急。
    都惶恐。
    都有极大的杀意。
    死志。
    乍见那独臂披发狂人在坍檐塌瓦中飞升,然后又发现这两名张牙舞爪的蒙面汉,黑光上人、戚少商、孙青霞,都同时想起:
    ——一个人。
    ———件事。
    ——一宗武林中的大悬案。
    猛想起这个人,他们三人都不由自主的,也情不自禁的,作出同一种反应,但方法却不一样:
    黑光上人破锣似的叱喊了一声,突然,只见他在半空一个筋斗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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