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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许君一生-第25章

小说: 许君一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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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先告诉我,你是来宣战的,还是来求饶的?”
  “认识我这么久,你见过我求饶吗?”我反问他。
  “果然是老师会说的话……”他轻声笑着感慨道,笑声几乎是带着嘲讽的:“那个姓蒙的没和你说,他爷爷都准备叫人把他绑回去了?要我给你念一下蒙家给我的书面道歉吗?”
  “我该回家了。”我置若未闻地说道:“麻烦你放开手,我要回家做饭。”
  他的脸色黯了黯,但很快冷笑起来,放开了手。
  “你还想回哪里去呢?老师。只有在我身边,才能是你的家。”
  …
  这地方不算偏僻,出来的路上却一直没有公交车站。
  我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脚都开始发烫了,沿着离师大不远的一个长斜坡往上走,路很窄,路的两侧都是高高的黑铁栏杆,堆着累累的葳蕤青藤,天暗下来,这一段路没有路灯,连影子都没了。
  我走到坡的三分之一,背后忽然有车灯直射过来,把一大段路都照得亮如白昼。
  我躲到路边,站在那里让它先过,等了半天没有反应,用手挡住眼睛往后面看,那辆车也停在那里。完全看不清车里的人,只看见一团刺眼白光,应该是一辆黑色的车。
  我不再等了,继续沿着斜坡往前走,灯光照在我背上,在斜坡上拖出一个奇长无比的影子。那辆车悄无声息地跟在我后面,没有催促,没有喇叭,至始至终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走到坡上,前面隐约传来大学外面夜市的喧哗,也有了灯光。
  我走了一段路,再回头看,那辆车停在了坡顶,没有再跟着我。仍然亮着刺眼的灯,不可接近,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很多年之后,我仍然记得那天晚上的那辆车。
  有些人,就像是永远开着刺眼的灯,不让你靠近,也从不发出声音,也许你会有机会接触到那灯光下的一面,但更大的可能,是被刺痛了眼睛,无奈地败走。
  …
  我没想到,我急匆匆地赶回去,还来不及质问林佑栖,就被人揍了一拳。
  揍我的是小幺,他给我开的门。
  半年多不见,他胖了一点,下巴不像以前一样可以戳人,气色也好了,显然是被夏宸把身体养好了——这点从他揍我那一拳就看得出来。
  “你个混蛋,老流氓!”陆教授大声控诉着我:“你鬼鬼祟祟跑到北京去!还装死!还跑去美国!你以为你在拍电影吗?你看你这一身干巴样子,把骨头拆散了都没二两肉,你还敢上山下海地折腾,你还瞒着我和李祝融那人渣搞到一起……”
  我被他按在沙发上大声批判,伸手向正靠在门框上看好戏的林佑栖求饶:“快,搭把手把他弄走,我快被压死了……”
  和盛怒的陆教授讲道理是完全不可行的,如果你说自己是对的,他会慷慨激昂嫉恶如仇地反驳你。如果你承认自己错了,他也会不依不饶,把你欺负个够本。
  好在林佑栖真怕他把我拆散了,抱着他腰把他拖开了。我才能逃到厨房做饭,刚淘好米,就听见他在外面捶门,大骂我是个老混蛋,说我狼心狗肺,没把他当朋友。
  我拿他没办法,简直是头疼,还好刚才趁乱把他身上的手机顺了下来,可以打电话给夏宸让他把这幼稚的家伙带回去。
  夏宸大概是在陪小孩子看电影,手机一接通就听见很优美的背景音乐,然后音乐声音小下来,估计是他从影音室出来了。
  “夏宸,我是许煦。”我也没必要在他面前自称老师,直截了当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接小幺回去?”
  夏宸笑得开心。
  “许老师头疼了?”
  “非常头疼。”我揉着太阳穴:“你为什么要让小幺知道我回来了呢?我记得我没挂过你的科吧……”
  “是林老师传的消息。”夏宸干脆利落地把林佑栖抖落了出来:“顺便提醒你一下,许老师,我觉得林老师在搞一个计划,是围绕你策划的。”
  “不管他,林佑栖就喜欢玩这些……关键是小幺什么时候回去?”
  “老师走的时候和我说后天下午才能回来。不过许老师愿意听我几句话的话,我明天早上就可以让老师回家。”
  “什么话?”我警觉地问。
  我可不会忘记,这个十九岁的青年,是李祝融最器重的表弟,比家人还亲近一点,因缘际会,他又一直在读书,我竟然没有见过他,不然也不会让他钻了小幺的空子。
  我印象中,夏宸比李祝融可冷静得多。
  “许老师,今天我说这些话,你也许会觉得,我又是一个说客。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青年声音温和,娓娓道来:“我哥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唯一一个会为了得到某样东西而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甚至可以为此改变人生计划的人,他从不计算事情值不值得,只决定要不要做。他不会放弃,不会暂停,不管最后事情怎样偏离轨道,怎样狼狈不可收场,他也绝不会放手。”
  “许老师,你在北京呆过,你该知道我们几家的状况。你当初认识我哥的时候,他只有十四岁。你这半年也许会觉得他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简直像一个陌生人,让你害怕。但是你也会发现我二叔和郑野狐几乎没有变多少,你知道的,他们两家没有别的继承人,而我哥家里的状况你应该清楚。这世上没有不需要代价的事,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勤奋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有时候必须牺牲掉某些东西。许老师,你可以不赞同现在的李祝融,也可以反驳他,甚至离开他,这都是你的自由,但是你不能鄙夷他。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因为不懂而称呼他为怪胎,但是你不可以。”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具煽动力,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知道的。”夏宸淡淡说道:“他爱你。”

  39、宣言

  第二天一大早;天大概刚亮的样子;被小幺狠拍房门叫醒。
  “你快出来!厨房要炸掉了!流氓要毒死我们!”
  我被他吵得不得安生;钻进被子里想再睡一会;但是热得睡不着;只能爬起来。
  熹微晨光里;林佑栖穿着一件白衬衫,挽着袖子;很严肃地站在流理台前面煎鸡蛋;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支烟,吸了几口;面无表情地把焦了的鸡蛋从锅里面倒进垃圾桶;弹了弹烟灰;又磕了一只鸡蛋。
  “你煎鸡蛋都不倒油的吗?”我整个人都是松散的,准备去洗漱,实在看不下去,指点他一下。
  林佑栖皱着眉看着我。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软化起来。
  “好吧,我来煎。”我无奈地说。
  他毫不犹豫地移交了平底锅的控制权。
  “我要吃糖心蛋,瘦肉粥,还有凉拌海带丝。”他站在一边悠闲吩咐道。
  “我要吃鱼粉,还有辣牛肉酱,辣椒油没有就算了。”我还来不及回答林佑栖,一边的小幺已经嚷了起来。
  他们脸上一副“我好饿但是我还是要吃一顿这么难搞的早餐”的表情,坦荡得让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商量好了叫我起床做早餐的。
  “蒙肃,你要吃什么?”我没有接他们的话,问正从卫生间出来的蒙肃。
  “和你一样就行。”
  …
  被小幺逼问一上午,事无巨细全部问到。蒙肃行事风格还是有点西式,不喜欢触及或被触及隐私。拿了一本带来的书在阳台上看,小幺抓着我不停逼问,最后得出结论:李祝融果然是一个十足十的人渣。
  下午夏宸来接小幺,说嘉明在上幼儿园。下次带他来看我,小幺很不爽他没把嘉明带来,冷着一张脸。在那生了一会闷气,最后还是乖乖跟着他走了。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转了档案来,我让蒙肃先回去,说我等下还有事。
  蒙肃竟然也不问我有什么事,自己把车开回去了。我从学校出来,坐公交去李祝融在C城的工厂。
  他手上握着一个重工制造企业,在全国数一数二,很早前,我就开始在报纸上看到关于他的报道,一般出现在一些市级城市吸引重工企业落户的新闻上。他那个特立独行的名字出现在一堆辉煌的头衔之后,竟然也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他确实是和火神祝融一样的性格,虽然他喜怒不写在脸上,但是他和祝融一样,都能逼得人用头去撞山。
  …
  接待我的是研究室的人,这样事关国家命脉的企业,科研人员绝不会比重点科学研究所差。
  我不是机械制造专业,但学物理的人本来就是百事通过,既然我们要学艰深晦涩的高等数学,也能在化学领域插上一手,还引导了每一次动力革命,那去弄一下机械,也没什么问题。
  当初读书的时候,我和黄晞两个人是最擅长捣鼓东西的,那一届班里只有一个女生,所以是班花,她和黄晞提了一句,说实验室没有圆头玻璃棒了。黄晞打了鸡血一样,拉上我,在寝室用酒精灯烧了十多根玻璃棒给她。
  这次回去,听说那女孩子的孩子都已经四五岁了。
  不知道远在美国的黄晞有时候会不会偶然想起,当年他为了一个女孩子烧了一整夜玻璃棒的那些日子?
  …
  因为反正呆不长,我没带档案过来。他们问我要体检报告,我只好敷衍一下。
  新办公室很明亮,不是格子间,而是一间一间三面是磨砂玻璃的小办公室,中间就是会议桌,我刚在办公室坐下来,研究室的组长就过来叫我,脸上神色稍复杂:“七楼。”
  办公楼总共七层楼。拿最高的一整层当办公室向来是李祝融的行事风格。
  “说我没空。”我认真地把空文件夹一个个码起来。
  组长一脸为难地走了,大概十分钟之后,又进来了:“有……有人带你去参观……”
  站在走廊上等着我的人,身形修长,黑色西装,夹着一支烟,眼睛眯得狭长,像一只慵懒的豹子。
  “走,先带你去吃饭,再去到处看看。”他轻车熟路招呼我,伸手来碰我肩膀。
  我本能地弹开了。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来工作的。我不想和你碰面,我希望这一个月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冷笑了一声。我知道我的话让他觉得受到了冒犯。
  “你跑到我公司里来工作,却说不想见我?”他倨傲地翘起嘴角:“跟我认输有那么难吗?”
  “我想你误会了。”我耐心反驳他:“我来这里工作是因为郑野狐,他威胁我。”
  “他威胁你?”他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又露出了那种骄傲神情:“这是个好借口。你是因为狐狸威胁你才回来的……老师,我威胁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回来呢?”
  “你喜欢我,而郑野狐不是”我简短解释:“所以我怕他的威胁。”
  如果我没看错,那一瞬间他眼里是有惊讶的。
  “他威胁我,所以我来了。但是我不想见你,所以请你让开。”我索性一次性说出来:“你也许不习惯,因为我很少和你说‘不’。但以后你可能要慢慢习惯了,因为我现在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墨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简直要烧起来。
  我站在那里,静静地和他对峙着。有个员工想要进办公室,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又缩了回去。
  我不指望他相信我的话,他的自负顽固得像南极最古老的冰山,这种小打小闹是打动不了他的。
  “老师,不知道你回到我身边的时候,还是不是这么嘴硬。”他带着冷笑,挑高了眉毛,道:“不过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那一天不会来的。”我一字一句和他申明。
  “因为那个蒙家的小杂种吗?他……”
  “这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了他的话。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冷笑道:“老师,我一直很好奇,到底你给了他什么,让他这么为了你找死……”
  我有很多种反驳他的话,我想说,蒙肃不是找死。我也想说,你这种人,不会懂什么是同情,什么是友谊,什么是君子磊落……
  但我最终也是疲倦地说:“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手臂上的力度骤然加大,他几乎把我骨头都捏碎,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放开我,我要回办公室……”
  “不许走。”他大力抓住我手臂,一路拖着我,不知道往哪去,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我带你去吃饭……”
  “我不吃饭!你这疯子!”我被他拖得踉跄,一路都是办公室,不敢破口大骂,只能压低声音吼他:“你发什么神经!有多少人看着!你以为你是小孩吗……”
  “闭嘴!”他把我推进一个电梯里,自己也进来,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灯直接跳到七楼。
  “你们上床了吗!”他把我按在电梯角落,金属冰得我整个背都是凉的,他伸手掐住我脸,咬牙切齿对我吼:“你很喜欢他吧!他不是物理天才吗!你就喜欢搞那些破物理,对吧!”
  我只觉得胃部痉挛般痛起来,我有那么多话要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把我带到豪华办公室,径直扔到卧室,脱掉自己上衣,动作熟稔吻我,咬我脖子,他那样愤怒,连眼睛都是红的,像失去理智,但我清楚,他不会打我。所以我敢挣扎,虽然无济于事。
  他不过是一个性格乖戾的孩子,心爱玩具被人抢了,迫不及待想宣示主权。
  但没有一个孩子,有他这样的破坏力。
  他的愤怒他的骄傲,是要牺牲别人的尊严的。他最擅长的,就是站在玩具的残骸旁边,倨傲地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听我的话。”
  舌头被大力吮吸,四肢都被压制住,这种像解剖台上青蛙的姿势让筋骨很痛,我身体里像是多出了一根神经,有人捏着一段用力一扯,整个身体都痛得弹起来。
  “好痛……”我竭力蜷缩起来:“小哲,好痛……”
  …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喘过气来,肺部像是忙不过来,我缺氧。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我试着把手握成拳头,但是没有力气。
  李祝融坐在床边,他大概觉得我是心理作用,总之这让他很挫败,但他不能在这时候和我吵架,因为我现在半死不活。
  但是他也不甘心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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