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轻风-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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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胖，你哥哥没死。”如同一个咒语，姬无语淡漠而悲凉的念咒。当年那四个兄弟把疯癫的李小胖送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情景呢？姬无语呵呵的笑起来。
当年的李家是杀手界的神。一步杀一人，杀人不留痕。这是李家五个兄弟入世时江湖上最流行的传言。如同一个神话一般的五个兄弟，李老二的功夫是四个兄弟里面最好的，就算作为大夫，姬无语也没有信心和李老二比谁的刀更准。李老三的思维最缜密，姬无语曾经和李老三谈条件，就是吃亏在这李老三的诡计里，也因此给自己一辈子惹了一个大麻烦。李老四的脾气最像姬无语，两人可以一起骂人，一起称兄道弟。李老大，最狠！
刺杀秦王的那一单买卖，李老大送上了自己最小的亲弟弟。买凶的人，叫做赵春萧。
姬无语沉醉在甘甜的酒杯里，看着李小胖痛快的喝酒，痛快的舞刀，那柄传说中的无影刀。相信这世上活着的人，只有姬无语有这个机会看过这柄刀。刀身和刀柄加在一起只比小臂长一寸，这柄刀是李家的传家宝，由制刀的名师打造，传承百年以上。
李小胖的刀此时在月光下，映出月色光华，清冷的暗蓝色夜色里，只有一柄刀在人影中不断的翻飞。暗色的姬氏老宅院子里，几个人影翻飞，姬无语坐在石墩上看着李小胖如何一步杀一人，瞬息之间，刺杀李小胖的人已经全部倒在院子里。
“我喜欢你这柄刀，看着这柄刀出手，很怪异。”姬无语拍开一坛酒的泥封，把指间隐藏的药丸捏碎撒了进去，回身递给李小胖。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看到我出手。”李小胖喝酒从来不醉，“我虽然是当世第一杀手，其实却不喜欢杀人，可惜他们后来都死了。”李小胖身上没有一滴血，仰头喝了姬无语递上的酒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黑衣暗杀者七人，全被李小胖瞬息之间毙命，冰凉的院子里除了两个沉默喝酒的人，再无声息。人是赵春萧曾经的手下派来的，那些死忠派到死都不知道赵春萧曾经的执念，只是为了一个李小胖，那个小傻子，放弃了整个天下。
赵春萧隐姓埋名消失的时候，最终带上了身边的小傻子，那个有着可爱纯真的微笑，有着打动人心歌喉的小戏子。
四、
“赵春萧带我走。我很开心。”
“他对我很好，我们在山上的生活很幸福。”
“那天我们下山去市集，我看到二哥在市集卖肉。”
……
姬无语此时正在许一刀的明宫里，经过翻修重建之后的明宫仍然有些细小的地方有烧糊的味道，三年，那场记忆仍然没有被忘记。许一刀身边的位置上，站了四个人，每一个都是姬无语无比熟悉的李大侠。如今掌管许一刀刑部，吏部，礼部，户部四位尚书的李家四兄弟。
许一刀此时沉静的在旁倾听，四个人垂首站立。
“你说他的病更严重了？我们任他在京城里四处为乞，放任他反倒害了他？”李老大面陈如水。
李老二此时嘿嘿的笑起来，“难道他更喜欢当戏子去玩？我们的弟弟从来不是傻子，但他绝对不能和赵春萧在一起。”说完李老二有点手痒的搓了搓手，那动作就像在拿着菜刀分筋错骨的小幅动作。
李老三阴恻恻的扯开嘴角，“我有个主意，只要找到赵春萧，也许小胖会好……，以后他再也不会范疯病。”
李老四脾气最火爆，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一旁愣愣的发呆。
许一刀此时和善的笑，“那么就按你们说的做。”
姬无语翻了翻白眼，离开了金陵最大的建筑物。
自此之后姬无语有了钱，有了能力照顾李小胖。每日里姬无语都给李小胖配药，药都放到酒里，李小胖见了酒就喝，喝完就睡觉。
姬无语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傍晚的时候去夫子庙买点小吃，在得月楼后面的戏台上看春戏。有时候他和李小胖也租条船，在船上静静的看戏。李小胖最近睡眠开始慢慢好起来，可是被揍胖的身体也逐渐的瘦了下去。姬无语配的那个药不能常吃，吃多了上瘾，吃少了又不治病。姬无语耐心都被磨没了，渐渐去宫里的日子也多了起来，李小胖每日里只想睡觉，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好像又回到那个憨憨傻傻的胖傻子了。
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李小胖已经离不开酒，离不开药。他仿佛已经知道姬无语的小手脚，每天不再是三坛酒，趁着姬无语不在家，喝得越来越多。
这日姬无语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李小胖半夜没有起夜，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静无声息。姬无语查看了家里的酒坛，顿时慌了手脚，暗恨自己心急，怎么下了那么多坛药。这人是个疯子，一定是……，一定是……
姬无语一夜无眠的抱着李小胖的身体，温热的，滑腻的，死气沉沉的。药，不能再吃了，你这疯子只会拖人下水，姬无语无言的吻了吻胖子的额头，无奈的说，“只能陪着你疯了。”
五、
赵春萧出现在李小胖面前的时候，李小胖正在院子里的柳树下给蚂蚁洞浇水。赵春萧笑着看李小胖神经质的躲开他伸过去的手，无奈的说，“你跟我走，好不好？”
小胖单纯的笑：“为什么跟你走啊？”
赵春萧：“我养着你。”他笑的还是这么傻？
小胖：“我有人养的。”
赵春萧怒，“谁？”
小胖：“我……，我……。”小胖下意识的想说我哥哥，可是开口之后发现哥哥好像很久不见了，身边只有姬无语，只知道姬无语是大夫，给他酒喝。
曾经赵春萧和李小胖相遇的时候，他们说了什么呢？好像也是同样的对话，可是李小胖已经不是那个憨憨傻傻的人了，好像又比那时候还要傻，也许更精明。李小胖有点懵懵懂懂，自从姬无语断了他的药，他只喝酒又睡不安稳了。
赵春萧几乎落下泪来，许一刀给了他一个机会见李小胖，但是面前这个人仍然保持那纯真的微笑，让人移不开眼神的清澈目光，可是不管怎么样，赵春萧仍然找不到原来那个戏台上的李小胖了。
姬无语此时刚从外面听完今天的春戏回家，近日演的是牡丹亭呢，真好看。“胖子，我给你带了老张家的包子，快点过来吃。”
“哎，吃包子。”李小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赵春萧，跑去接了姬无语手里的包子，如同小动物一样，尾巴都要摇起来了，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李小胖，谁都没有我对你好……”赵春萧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姬无语也不问这人是谁，如同陌生一般的看着李小胖和赵春萧，完全不理两人的来来去去和说了什么。走去厨房姬无语给自己炒了一个菜，又做了一碗汤，拿出来之后赵春萧早就走了。李小胖呆呆的吃着手里的包子，一小口一小口的，难以下咽。
“喝汤。”姬无语用力的放下汤碗，又去端菜。
六、
赵春萧的出现对李小胖来说是个极强的刺激，每天晚上李小胖只想喝酒，夜色越是深沉，李小胖越是烦躁。
姬无语吃完饭已经休息了，李小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子很乱，又好像很清晰。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从李小胖见到赵春萧开始的。那天清凉县的县城外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名叫赵春萧，他要找一户李姓的人家，这家人是当时最具盛名的杀手世家。
赵春萧没想到杀手世家的人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里，五个兄弟日子过的极苦，倒夜香，做屠户，种庄稼，当厨师，做戏子。赵春萧要找的是那把闻名江湖的无影刀，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只有死人才尝过无影刀的快狠准。继承无影刀的，是李家最小的弟弟李小胖，是那个在台上唱戏的小戏子。小戏子后来被哥哥送到金陵城得月楼后面的戏台上，每日里唱着串场的歌，每晚睡在不同人的身边。大哥说，做杀手的人，要狠，面冷心硬才是李家的孩子。李小胖从小就不喜欢杀人，那殷红的血喷洒在身上，每次都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习惯是可怕的东西，当你喜欢杀人的时候，也不会让那温热的殷红的血洒在身上的时候，李小胖微笑着适应了。
在秦王的怀里，李小胖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睡不着。他不能理解亲哥哥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各种男人的床上，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让他化名胖巨侠，不准他用无影刀。从那个时候起，李小胖每晚睡不着，想着的都是一个男人，赵春萧。
秦王死后，胖巨侠成了江湖上最有名的天下第一杀手。李小胖也回到了清凉县那个贫困的家，酬金是十两黄金，给李老大说了一门媳妇，小红就是那个时候嫁过来的。自那之后，乱世征兆已现，赵春萧利用李家刺杀秦王之后，举兵占领金陵城，雄霸南方。
李小胖不明白的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姬无语说他有病，更不能明白的是，那些邻居家的小孩长大后竟然叫他胖傻子。他怎么会傻呢，那些孩子真可笑，可是李小胖没有心思和孩子们争吵，他每天仍然睡不着。李小胖一天一天的消瘦，每天都只会在清凉县城外的大槐树下看夕阳，直到有一天，一个叫比蒙的年轻将领，骑马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七、
姬无语睡觉总是很踏实，从来不会起夜。李小胖拿开搂在腰上的手，轻身的翻过横在面前的身体，站在清风飒爽，夜色妖娆的院子里。屋顶院墙上站了是个黑影，又是赵春萧的手下派来的杀手。李小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等着黑影靠近，才挥舞起不知从哪里出现的无影刀，十步，十人死。夜色中，一切又恢复了静悄悄。
李小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从藏酒的房间搬出几坛酒，仰头喝了起来。喝完酒，在园子中的柳树下，寻找那个曾经的蚂蚁洞，把酒倒了进去，嘴里还呵呵的笑着说，“来，我们一起喝酒。”喝完酒又把院子里的十个人来来回回的搬运到不知哪里，一直到一切都恢复如初，天色也渐露深红。
李小胖轻身翻过姬无语的身体，卷缩在姬无语的怀里，闭上双眼。
第二日，赵春萧出现在李小胖面前的时候，姬无语正在给李小胖配置新药。因为一直喝酒，李小胖消瘦的厉害，姬无语每天都尽量给他做他喜欢吃的，有时候也会从李老四开的餐馆里给他带回来一些菜，李小胖都默默的吃了。
赵春萧还是那句话，“你跟我走，好不好？”
李小胖眼神暗了暗，单纯的笑：“为什么跟你走啊？”
赵春萧：“我养着你。”
小胖：“我有人养的。”
赵春萧怒，“谁？”
小胖：“姬无语。”
赵春萧笑着离开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姬无语从他后面把门狠狠的关上，拉了李小胖进房间，就是一顿狠狠的蹂躏。藤条再次抽打在李小胖的身上，姬无语打得累了，坐在床沿上，看着李小胖身上鲜红的道子，沉默的扔了藤条，搬了酒给李小胖喝。排开泥封的时候，姬无语扔了一粒药丸在里面。李小胖已经很久没吃药了，吃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姬无语，你说我是不是恨着赵春萧？”李小胖拿起酒坛，瞬间的清醒，清明的眼神看着姬无语。
“你不恨谁？你离开你哥哥，其实是怕自己太恨他们，怕自己失手杀了哥哥对么？”姬无语给自己一杯酒，一点一点的泯了起来。
八、
那一年的七月，李小胖在清凉县的城门口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比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那个被村里人叫做胖傻子的李小胖，眼看着哥哥们杀了那些骂他是傻子的孩子，眼看着大嫂在病入膏肓的时候吃了那些孩子的骨和肉。李小胖一直相信哥哥说的，做杀手，要狠。他狠狠的在秦王那里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傻子，狠狠的在清凉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傻子，狠狠的让哥哥们为自己操心一辈子。
夕阳如血，李小胖在大槐树下和那个叫做比蒙的年轻武士一起看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大哥来找他。比蒙离开了，给他留下了一个条件，杀了赵春萧，给他的哥哥们荣华富贵，万贯家财！没有人能想象几个杀手在一个小县城里的生活，没有人能想象三年不出手的杀手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穷困潦倒的五个兄弟，尽自己所能的努力活着。李小胖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望着夕阳单纯的笑了。
姬无语把做好的饭菜放到桌上的时候，李小胖还在院子里喝酒发呆。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姬无语的药永远是最好的，能令他想起所有的一切。李小胖笑着看向姬无语，“其实我还是愿意在清凉县，做那个胖傻子。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让我清醒。赵春萧总说他对我最好，可是这天下，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对我更好了……”说这话的时候李小胖才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天下第一杀手，他摆弄着自己的无影刀，给姬无语看清他刀身上那些暗红色的花纹。“这刀没有鞘，我从来不用把它收起来。姬无语，其实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我哥哥到底是不是活着。如果我是个傻子，就从来不会恨他们，但是我清醒的时候，恨不得杀了他们，恨不得我嘴里喝的是他们的血，吃的是他们的肉。”李小胖已经醉醺醺的了，但是姬无语无比清楚他还清醒，沉默的在一旁听他说话。
比蒙让李小胖杀了赵春萧。那个时候李小胖偶尔还会清醒，姬无语曾经也是这样听过他说话，李小胖说，“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记我是多么恨他了。”
李家五兄弟离开清凉县的时候，姬无语也离开了清凉县的老宅，到金陵的明宫里，做了一名普通的太医。他不需要做别的，只需要在明宫里的角落，看着李小胖和赵春萧互相的折磨。
李小胖终究还是个疯子，再厉害的神医也只能让他瞬间的清醒。姬无语泯着手里的酒，笑着对李小胖说，“我带你离开金陵，我们回老家吧。”李小胖酣然笑着点头，“回老家，我们回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