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眉-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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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姨妈，昕哥哥，昕哥哥……”湄儿的呼喊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
湄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的时候，看见姨妈手中染血的戒尺，正毫不留情地打向二表哥的双手，那双已经肿得厚厚的，透明的，有些地方已经破皮渗着血水的手，那双手随着昕哥哥的胳膊和身子在姨妈戒尺的折磨下不住地颤抖着。
“姨妈，姨妈，湄儿求您，别打了，二表哥已经支撑不住了，姨妈，姨妈，二表哥终归也是您的儿子啊，您总不能打死他吧？姨妈，姨妈，求您了，饶了二表哥吧。湄儿求您了”，她满脸是泪地跪在姨妈脚下，抱着姨妈的腿苦苦哀求。
“湄儿，你可知道？这个小畜生是怎样骗你姨妈我的？他居然敢拿你大表哥帮他写的家规搪塞我！我看了这么多次他们兄弟写的家规，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虽然写得的确很像，但是那个家字的一捺，你们兄弟写的还是有些许差别的。虽然你大哥已经在极力模仿你的笔迹，但是，家规里有这么的家字，母亲就看不出来？！看你能聪明成什么样儿？！哼！人不大，胆子倒不小！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违抗母命，你看看我怎么让你长足记性！”她指着跪在地上，依然浑身颤抖着，举着受罚的双手的儿子，咬牙切齿地说。
“姨妈息怒，姨妈息怒，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样二表哥万死难赎啊！您打也打了，教也教了，二表哥一定不敢忘记了，您就别生气了，姨妈，您坐下休息休息吧。”湄儿扶着宁夫人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哼！我本来想今天放你出去，你可倒好，给我来这套！好！我自己养的好儿子，我自己打死，我看谁敢说什么？！”宁夫人气愤难耐得骂道。
“孩儿不孝！孩儿该死！孩儿，孩儿，孩儿听凭，听凭母亲，大人，处置。孩儿自知罪，罪无可恕，请，请母亲，母亲大人，赐孩儿，赐孩儿，一死吧……”他也受够了这种今天打，明天罚的日子，既然母亲看自己不顺眼，干脆一顿打死，大家都了事了。只是，好舍不得湄儿，好舍不得一贯疼爱自己的大哥啊。
“湄儿，你还为他求情，他都求我赐他一死了，你还给他求的什么情！哼！想死？没那么容易！我生你养你这些年，费了多少心血？！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生身养育之恩的？！”宁夫人气得指着儿子的鼻子，说，“告诉你，小畜生！我不让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即使痛苦也得给我好好活着！你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也同样，没有选择死的权利！你最好给我记清楚！哼！你是我的儿子！你最好给我好好记清楚！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打得你！当然也可以不必征求你的意见，直接打死你！你最好给我记清楚！”宁夫人说罢，扔下戒尺，带着湄儿走了。
宁士昕又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稍事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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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充满魅力的夜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虐了，再虐就没法过了。月儿的泪也流了几章了，好累了，这章决定让眼泪暂时收工。
当宁士昕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清冷的月光照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益发地透出一股透入心脾的寒意。宁士昕看了看被包成粽子的双手，泪不可抑制地滚落下来，滴在枕头上，一会儿就湿了一大片。
窗外沙沙作响的竹叶，依然在诉说着风儿带来的故事。青蛙依然在咕呱咕呱地倾诉着衷肠。只有那清冷的月儿，默默地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一切。
“告诉你，小畜生！我不让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即使痛苦也得给我好好活着！你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也同样，没有选择死的权利！你最好给我记清楚！哼！你是我的儿子！你最好给我好好记清楚！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可以打得你！当然也可以不必征求你的意见，直接打死你！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这些话反复地在宁士昕耳边打转，久久不能消逝。“在母亲眼里，我，究竟算什么呢？”宁士昕痛苦地想，“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也同样没有选择死的权利，那我究竟能选择什么呢？苍天呐，为什么要我存活在这个世上呢？既然连亲生母亲都不容我，那您为什么还要我活着呢，为什么，为什么啊……”宁士昕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看不到丝毫曙光。
“昕哥哥，昕哥哥”，正在宁士昕万念俱灰的时候，不期耳边传来了天籁之音。
“湄儿！”他赶忙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看见了梨花带雨的表妹。湄儿正泪眼迷离的地看着表哥的手。
“昕哥哥，你的手，怎么样了？痛不痛啊？给我看看好不好？”说着，就想解开宁士昕手上的粽子带。
“湄儿，不要紧的，没事儿……”宁士昕忙将手往后缩，“湄儿，母亲大人还有没有什么责罚于我，你知道吗？”宁士昕怕母亲不能轻饶了自己。
“昕哥哥，姨妈已经睡了，也没说要再怎么处罚你。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够啊？难不成还要打死你不成？……姨妈为什么对你这么狠呢？你不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嘛！真是不明白，姨妈既然可以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对你稍微好点儿呢？”湄儿对姨妈的做法很是不理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湄儿，如果母亲肯一次打死我就好了，我也就……”宁士昕万分凄凉地说。
“昕哥哥，千万别胡说！”湄儿伸手捂住了宁士昕的嘴。“昕哥哥，湄儿不要你死！不要你死！湄儿要你陪着我！”湄儿看着表哥的眼睛说。
“湄儿，其实我也不想死，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哥！舍不得奶娘。我现在被母亲大人打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奶娘又要流多少眼泪了呢！”想起从小就怜惜自己的奶娘，宁士昕凄凉的心里一阵温暖。从小母亲不喜欢自己，经常会被母亲责罚，每次都是奶娘给自己上药，抱在怀里哄自己睡觉，让宁士昕觉得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宁士昕觉得奶娘倒更像自己的亲娘，想着那位自己称之为母亲的人，心底里就不禁透出一股子寒意。
“昕哥哥，你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喝的粥。”湄儿从食盒里将粥和两碟小菜拿了出来，宁士昕看了一眼，就知道定然出自奶娘之手。
“湄儿，母亲她……”看到食物，感到好饿，可是母亲的话却如一道闪电，突然在脑海里闪过，“我，我现在可以吃？……”他不确定地看着湄儿。
“昕哥哥，已经三天了，姨妈又没有再加罚于你。怎么就不能吃嘛！再说了，现在都快到丑时了，早就是第四天了，姨妈也不会跟你算这么清楚的！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儿子，难不成还能真的饿死你？放心了！吃吧！”湄儿安慰道。
“谢谢你，湄儿！你对我真好！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宁士昕看着善良可爱的表妹，由衷地说。
“傻瓜！快吃啦！不然粥都凉了，奶娘要伤心的！”湄儿朝着宁士昕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昕哥哥，我来喂你吧，你的手这个样子，肯定拿不动勺子。”湄儿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他。
宁士昕看着湄儿娇俏的容颜，乖乖地吃着湄儿喂过来的粥。静谧的夜似乎多了一丝柔情，抚慰着宁士昕伤痕累累的心灵。清风拂过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慢慢往思过阁漾了过来。夜，竟然如此充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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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母亲和儿子 。。。
宁士昕开心地同表妹一起吃完奶娘美味的爱心粥，又说了一会子话，就劝表妹回去休息了。“美丽的湄儿妹妹，你快些回去休息吧，要不然明天挂两个黑眼圈，恐怕就连小白都要笑你了。哎哟，美丽的小姐怎么变成了甜美的小熊猫了呀？！呵呵……”一笑，扯痛了嘴上的伤，虽然痛，但是心情却好了许多。媚儿甜蜜的笑容，早已把他心里所有的阴霾都驱散了：“湄儿，你知道吗？看见你，我所有的伤、所有的痛就都不复存在了。你就是照进我阴郁心扉的一缕阳光，你就是撒进我干涸心田的滴滴甘露。如果时光能够停住脚步，我宁愿它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即使满身伤痛，但我的心却是甜的。”宁士昕看着湄儿离去的身影，甜蜜地笑了。
思过阁的初夏还是很惬意的，即使是在中午，从水面上徐徐吹来的风，也能为人带来一阵阵清凉。宁夫人似乎已经遗忘了思过阁里的这个儿子，宁士昕在思过阁里度过了相对清净的一个月。知了早已按捺不住，在声嘶力竭地宣告着盛夏的到来，，不谙寂寞的青蛙也在咕呱咕呱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冷清的思过阁里，这位倍受冷落的公子，却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边上，想着什么东西，脸上不断涌上阵阵甜蜜的笑容。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心里的伤也在表妹的甜甜笑容里愈合了。想着表妹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心湖便漾开了层层涟漪。
上房里，宁夫人正在用餐，大少爷跟三少爷、四少爷作陪。看着玉树临风般的长子和一贯孝顺乖巧的三儿、聪明可爱的小儿子，宁夫人的心里充满了骄傲。不过，眼前的情景又让她不禁想起了那个自己怎么看都不顺眼的次子，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个小畜生也被自己关了一个来月了，一直关下去怕也不好，不管怎么说，那个小畜生毕竟也是自己生的。唉，吃完饭还是差人去把他放出来吧。
“琦儿，吃完饭后，去叫你二弟回房去吧。告诉他，要牢记做儿子的本分，不要再做出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是，孩儿代二弟谢过母亲大人。”宁士琦听到母亲宽赦二弟的话，不禁喜形于色。
“二弟，二弟，”宁士琦好开心地唤着二弟，自从上次被母亲责罚以后，宁士琦也不敢擅自来探望可怜的二弟，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二弟了。
“大哥！”，大哥的声音把他从遐想中召回了现实。“大哥来了，快，快请坐。”看着月余未见的大哥，宁士昕高兴地忙起身来迎。
“二弟，母亲允许你回房了，母亲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宁士琦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弟。看着他略显消瘦的脸，很是心疼。这一个月来，你又瘦了。宁士琦注视着二弟的脸想道。
“真的？太好了！大哥！谢谢你！我这就去向母亲谢罚。”他站起来，又回身细细地看了看这个充满痛苦与甜蜜的地方，就随着大哥出门往上房而去。
等哥俩走到上房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望着母亲窗上的摇曳着的柔和的灯光，宁士昕的心里却紧张非常。
下人通传后，兄弟二人就一前一后地相随进了屋。看着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严肃的母亲，宁士昕就更紧张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宁士昕赶紧跪在母亲脚下，恭声道：“母亲大人，孩儿不孝，劳您教训，让您费神，实在不孝。孩儿以后定当好好听从母亲大人教诲，万不敢再如此忤逆，让母亲费心啦。”说完后，双手奉茶给母亲大人。
宁夫人看着脚下跪着恭谨奉茶的儿子，心里的不悦早已情不自禁地融入了话音里：“起来吧，以后别再随心任性，给我少惹点儿麻烦，就是孝顺我了。”宁夫人的话虽然不重，但也让宁士昕并不好过。
“是，孩儿定当谨遵母亲大人教诲，不敢有丝毫悖逆。”宁士昕恭恭敬敬地叩头站起来，躬身退到一边，聆听母亲大人的教训。
“好了，也别在我面前杵着了，下去吧。”宁夫人还是不喜欢这个儿子在自己眼前晃悠。只要他在眼前，总觉得像喉咙里噎了什么似的难受。有时候宁夫人也问自己，他不也是自己的儿子吗？难道就因为他的出生让自己差点儿丧命？还是因为他哺出生就接到了疼爱自己的父亲的死讯，自己却由于坐月子，没有能够去给老父亲送殡？还是因为那个游方道士说此子甚独，命硬克父克母克兄弟，是个不详之人？宁夫人自己也想不透，总之就是不喜欢他。看着躬身退出的儿子，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奶娘，我回来了！”宁士昕终于回到了自己久别的院落，一个略显冷清却处处透着温暖的院子。他很开心地喊着奶娘——这个家里给他母亲般温暖的人，蹦蹦跳跳地扑进了奶娘的怀里。
“唉呀，二少爷，你可回来了。快让奶娘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奶娘仔细地检查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想着这个善良敏感的好孩子却不能见容于亲生母亲，就又心酸地流下泪来。自从听说他被夫人打了两顿，关进思过阁的消息后，奶娘也每每以泪洗面，担心地吃不好睡不好，这一个月来也消瘦了不少。自己也不明白因何如此喜欢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或许是将对夭折的儿子的那份感情都倾注在他的身上的缘故吧。总之，看见他，就像看见自己的儿子般高兴。或许，他，就是老天赐还给自己的儿子吧。
看着奶娘忙前忙后地招呼自己，宁士昕笑了，“奶娘，您看您，我这是回自己的房间。您弄得就像我是从远道而来的客人似的了。呵呵……奶娘，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如果我是，我是您的儿子该多好啊……”宁士昕沉浸在奶娘的慈爱里，情不自禁地说道。
“嘘……二少爷，可不敢这么说！叫夫人听见了，还不得捶死你啊！奶娘有什么好啊？奶娘什么也没有，……”奶娘慌忙阻止二少爷大逆不道的言语，眼睛里一阵紧张。
“奶娘，我知道您对我好，等我长大了，做了官儿，一定好好孝顺您。”宁士昕抱着奶娘的手撒娇。
“好了，好了，身上的伤没事儿了吧？可以洗澡吗？奶娘让他们给你备洗澡水吧？”奶娘一脸宠溺的笑容。
“嗯，是该好好洗洗了。思过阁里可没有这个待遇啊！”提起思过阁，二少爷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但他马上就用笑容掩饰了过去。
疼爱他的奶娘却并没有略过这个细节，心里不禁一阵心疼。这个敏感的孩子，终归还是非常在意的，但愿夫人能够看在这个孩子心地纯孝的份上，多给这个孩子一点儿温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