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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折柳记-第31章

小说: 折柳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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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青在廊下伴着乐声小睡了一会,睡梦之中却觉得格外气闷,醒来时抬头望天只见东边烧红了半边天的样子,便微微一笑,自觉神清气爽。整理衣服,正要离去,忽见王敞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地从廊下走过,连唤他数声竟然没有回应。裴青第一次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又忽然想起自醒来之后便不曾听见乐声,大感奇怪,拉住落在后面的一个太常寺小官,问道:“出什么事了,宴饮尚未结束,你家少卿这是往哪里去?”
  那小官哭丧着一张脸,急道:“北燕使者当殿生事,太乐署并教坊乐师无人能应,大人这是去寻清商馆韩馆主。”说着便挣扎欲走。
  裴青揪住他,奇道:“生什么事?你与我细细道来。”见他一脸不奈,便喝道:“韩清商现下不在淦京,你和你家大人找也找不到。”
  那小官听闻立时如丧考妣,直道:“这可怎么办?”
  裴青愈加好奇:“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原来宴至中途,那使臣大喊南朝奏乐索然无味,献上北燕乐师一名,为皇帝陛下贺礼。那乐师当殿一曲《阳春》,一奏之竟有禁苑之中饲养玄鹤二八飞来,集于殿门之前,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吠于天。
  满殿君臣一时瞠目。那乐师复奏一曲,大周数百人之众,其中不乏饱学之士,能乐之工,竟然无人知其名。
  “太常卿大人便吩咐少卿大人去请琴待诏韩大人过来,或可知晓一二。”
  裴青便放了他,见他冲去追王敞一行人。
  其实鸟兽好悲声,耳与人耳同,禽兽见人之食亦欲食之,闻人之乐何为不乐?只是鱼听、仰秣、玄鹤延颈只在书上见过,放在现实之中便有些诡异。他一时好奇,便往殿前走来。
  听闻琴声阵阵,初时只见天山之外飞白雪,渐渐万丈涧底生流泉。
  雨水与雪水慢慢汇集,从树叶、岩石各种缝隙与洞穴中滴落,渗透出来,形成一股股的细流蜿蜒而下。山中怪石林立,月黑风冷,鸱枭尖鸣,但流水怀抱着一切的神秘与恐怖无畏向前,千万支流也从山林悬崖上滴落下来,终于一泻千里,奔流不回。
  那乐师右手滚拂略无停机,而左手绰、注动宕其中,或往或来舒无窒碍,缓急轻重之间随性取音,极腾沸澎湃之观,具蛟龙怒吼之象。
  一曲结束,余音绕梁,连殿上卫士兵戈也共鸣起来,铮铮作响。
  大周群臣面有惭色,皇帝端坐不动,面上阴晴不定。
  那乐师抬起头来,众人见他面容俊朗,年纪尚小,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心中一边暗暗赞叹,更觉输于这个番邦少年实是颜面无光。
  自天下四分以来,中原地区经过了几次民族大融合,衣冠文物、礼乐典章亦受时代陶铸,经历了一个大变动的过程。如今的燕乐之中,管弦杂曲多用西凉乐,鼓曲则用龟兹乐,唯琴工尤传楚汉旧声,被一些保守的老臣视为道统的象征,将古琴视为先王之乐,并以此为理由,拒绝任何变革。所谓“乐先礼生,亦先礼坏。礼乐既亡,纪纲斯败,秦火烬余,乐惟琴在”,所谓“八音之中,琴德最优”。
  如今殿上这个化外之人竟能用先王之琴,演奏华夏正声至百兽率舞、玄鹤延颈的境界,令自命为华夏正统的大周群臣直感是用自己的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座中北燕使臣捋着胡须,赞赏地看着殿上少年,轻声对身边随从说:“看见了吧,要打倒南人,须用他们自己的武器令其甘拜下风、丢盔弃甲。征服之妙,在于诛心,哀莫大于心死。”
  那少年待余音皆灭,环视四周道:“萧宁献丑了,此曲名……”
  “七十二滚拂大流水。世上竟然还有人能弹此曲。”
  他话音未落,殿外就有人朗声说道,声音如飞珠溅玉、溪水潺湲。众人朝殿门望去,见一人一身白袍,头带玉冠,慢慢走进来,殿外骄阳为他镀上一层模糊的金边。
  裴煦身穿缂丝十二章福寿如意衮服端坐在殿上,自刚才起就面无表情。这会儿见裴青进来,眼中有忧色一闪而过。
  北燕使臣刚想回头去问这人是谁,一眼瞥见裴青腰间长乐玉璧,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曲有误,裴郎顾’。”
  那少年甚是机灵,闻听立刻跪下给长乐侯爷磕头。
  裴青扶起他,温言道:“你很好,很好。七十二滚拂大流水原是王骞所创,失传已久,便是由我来弹也不过尔尔。想必你在深山之中亦是见过真正的流水,才知今人所弹‘流水’是多么苍白无力。”
  历代阁谱上的“流水”亦有滚拂的指法,只是没有这么多,这么密,弹奏起来节奏也没有这么快。琴书云“在滚拂时要感到烟波浩淼”,因此这种流水在听觉上的特征是圆润,明净,清淡,和远,说到底,这是被驯服了的流水,是将自然意志偷换了的流水。
  裴青在蜀中的深山里所见的流水,恣意绚烂,清脆空灵,激荡不平,山中水势如万箭齐发,浩浩汤汤,一泻千里,绝不是那阁谱之中温吞水一般的流水。这少年将原谱中的泛音部分做了删减,直接进入滚拂,并以此定下全曲的基调,就是大自然中实实在在不再平庸的流水。因为入题较快,仿佛将七十二滚拂独立成曲,和阁谱几乎无关,速度又极迅疾,是寻常人的两三倍,一般人不易反应过来,是以连善乐之人亦不能辨认。这样的改进,裴青少时只在《梅庵琴谱》中见过,王骞却没有能这样彻底地将之独立成曲,颇有遗憾之感。
  那少年听了裴青所说,眼中精芒立现,手指微抖,一时不能言语。
  裴青大笑道:“快哉,快哉!既遇知音,少不得献丑,借你宝琴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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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滚拂大流水在百度上搜了一下没有找到谱子。
  这里是借鉴《流水“七十二滚拂”的演变 (杨典)》这篇文章的一些语句
  网址在http://hi。baidu。/%C1%F8%C8%AA%BE%D3/blog/item/358e71df5c136c14495403b4。html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说明
这文本来没想写那么多的,准备十万字以内就解决。谁知十万字没有解决,拖来拖去,到现在已经大大超过我的预料了。
这就是不写大纲的坏处,我汗。
因为这是我的第一篇文,又因为还有几个朋友在看,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弃坑的,大家放心。
只是过程会比较难捱,可能会经历卡文卡文再卡文,人物设定也可能会与文案大大不同,比如原定的兄弟文,我现在就很怀疑能不能坚持设定到底。
不管怎样,我都会坚持写文更新的,也请大家不要放弃追这篇文,我尽自己的努力保证后面一定会更精彩的。




第四十三章

  他二人一时眼中只有彼此,朝堂之上视若无人。
  裴青在琴桌前坐下,萧宁服侍他涤手焚香。
  裴青先随意弹了一段开指,琴声泠泠,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众人只觉白云冉冉,落我衣袂,闻村落数声,酷似空中鸡犬,皓月娟娟,入人怀袖,听晚风三弄,恍如天外鸾凤。
  萧宁低声道:“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
  裴青停指,笑道:“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见笑了。”抬头看了看殿外,又道:“久旱未雨,本侯就为诸位大人奏一曲《风雷引》,凉快凉快。”
  他话音未落,一些年轻的臣工掩嘴偷笑起来,年老的便忍不住伸手去擦额上的汗珠。
  《风雷引》,相传楚商梁出游九皋之泽,遇风雷霹雳,畏惧而归,作此引。
  《周史?宗室列传第二》浓墨重彩记载了这场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琴独奏。
  “是岁八月,火伏而金生。长乐侯鼓琴于大明殿,奏风雷之商声。始戛羽以騞砉,终扣宫而砰瘢5缫饬荆足巽儋庥贲ぁF貑i以会雅,态欻翕以横生。有如驱千旗,制五兵;截荒虺,斫长鲸。孰与广陵比意,别鹤俦精而已。……
  一奏之有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大雨随之,裂帷幕,破俎豆,堕廊瓦,三曲罢,雨收云散,艳阳高照。
  圣心大悦,群臣称奇,北使咸服……”
  王敞后来听在场的臣工说,长乐侯指下似有千军万马,如雷之引引,风之发发,直使山云怒飞,海水起立。
  曲未半,天地为之变色,殿外惊雷阵阵,大雨瓢泼而下,缓解了持续数月的干旱。大雨之中琴声不断,句句风云,声声雷雨,毫不逊色。不多时随着乐曲收尾自然而然又雨收云住,殿外金风送爽,草木清气,穿殿而过,真正意义上的秋天到了。
  王敞回来的时候,演奏已经结束,殿前柳枝上雨珠尚未消散,因遇喜雨宴会似乎更加热闹了。他四下寻找,却没有看到长乐侯裴青的身影。
  
  裴青此时已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久已不弹朱丝弦,指法便有些生疏。这《风雷引》对指法要求却不甚严格,只胜在气势上无人能比,裴青选此曲也是意在震慑北燕使臣。只是此曲节奏奇纵突兀,苍躩险峻,无一毫柔靡之音,弹琴者必须以自身真气动人。
  他奇经八脉幼时重伤,刚才一气重弹,贯串到底,这时已是强弩之末,丹田里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真气早就荡然无存了。现在只觉气血翻腾,经脉抽搐,浑身上下无不疼痛难忍。
  马车到了侯府门前,他已不能行走,好在神智倒还清醒。逝川来搀扶他,告诉他府上来了客人,姓谢名石字东山。他便笑道如此正好,让人搀着他直接回厢房了。
  谢石不多时就过来了,样子倒没有大变,依旧一身布衣风尘仆仆。见了裴青,也不得叙旧,张口就问:“方才雷阵雨之时,我隐隐听见皇城那边有人奏《风雷引》,是你吗?” 
  裴青便点头。
  谢石一手按在他脉上,问:“是宫调还是商调?”
  “商调。”
  宫音和平雄厚,庄重宽宏;商音却慷壮哀郁,惨怃健捷。商调《风雷引》须以劲峭取音,整乱取致,往来动宕,音韵奇特铿锵,比宫调表现力更强,对演奏者反作用力当然也更大。
  谢石诊脉,果觉裴青肺腑间已是重伤,便怒道:“你作死吗?”
  裴青想对他笑,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阵急似一阵,以手捂嘴,谢石见他指缝间竟然渗出血丝来。
  谢石一时也顾不得礼仪,脱鞋上榻,一手扶住裴青,一手自他身后大穴输入真气。他练的是上乘的武功心法,真气浑厚强劲,一入裴青体内却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谢石大惊,更加努力运气,那真气源源不断送入裴青经脉之中,过了两顿饭的功夫,谢石始觉有所回应,再探脉已是大好了。
  将裴青放好,他下了床,窗边凉风一吹,才觉得浑身上下都已汗湿。
  正想回头对逝川说什么,外面已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小童闪进来,低声道:“宫里的福海公公来看侯爷。”
  谢石朝逝川点点头,从窗户出去了。
  逝川尚未来得及反应,几个人已经进来了,福海后面跟着便服的皇帝,另有几个拿着箱子的人。
  逝川大惊,连忙跪下磕头。
  裴煦几步迈到裴青跟前,将他手腕拿起诊脉,面上表情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又是疑虑,一时五彩缤纷。一屋子人大气不敢吭一声。逝川暗叫糟糕。
  裴煦良久转头问逝川:“刚才是谁来过了?”
  逝川只盯着脚尖,也不应声。
  裴煦正要发作,忽听裴青弱弱唤了一声:“皇上,是我一个朋友。”裴煦见他已然醒转,面容惨淡,嘴角尚有血迹,心里一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温言道:“你躺着,让太医正给你施针。”说话间已退到床尾。
  拎着箱子的太医正上前探了探脉,心里一跳,面上颜色却不变,也不多语,拿出金针来。裴青见他须发皆白,施针之时全神贯注,手法娴熟,下针之处无不是全身大穴要紧之处,便放下心来,抬头看床尾的裴煦。
  皇帝除了冠冕和衮服,随便套了件侍卫的衣服,初见时颇为滑稽。裴青一想便知恐怕是连回宫更衣的功夫都没有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身上还带着殿中美酒的醇香,和群臣初见喜雨的欢声笑语。
  裴青道:“臣弟今日未得旨意,胆大妄为,还请皇上责罚。”
  裴煦温言道:“你替大周争了口气,朕要赏你还来不及,为什么责罚?”
  裴青淡淡笑了一笑,裴煦瞧见了却觉得萧索得很,听他道:“皇上,臣弟还未见过皇后娘娘和小公主就先回来了,失礼了。”
  裴煦哑声道:“她们好得很,你不必挂心。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去看也不迟。”见他张嘴又想说什么,连忙道:“你省点力气,养一回神,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裴青便弯弯嘴角,笑着闭上眼睛,不多时呼吸已经均匀绵长,竟然真的睡着了。秋风徐徐掀起帷帐,拂动他的发丝,曾经绿鬓如云,如今已是点点白霜夹杂期间。裴煦眼中一热,不忍去看,终于扭过头来。
  太医正取走金针,又开了一个方子,停笔对裴煦说:“皇上,长乐侯经络俱损,寒凝毒积,血络瘀滞,已至脏腑,气虚阳微,臣为长乐侯开一个活血化瘀,解毒通络的方子。”说着将药方双手奉上。
  裴煦摇摇头,只道:“他从前很是吃了不少苦,你看着办吧。”
  太医正将方子递给逝川,又道:“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和正心也。五音须适音,否则使人生乱。若视听不和则有震眩,则味入不精,不精则气佚,气佚则周身经络不通。长乐侯于音律上浸淫太过,由指及心,伤在脏腑。日后如若再抚琴动操,恐有性命之忧。”
  逝川连连称是,接了方子自去打理。裴煦对福海道:“你送太医正先行一步,让沈锐留下等朕。”
  一时间屋内众人尽皆退去,只余裴煦一人。握着裴青干枯细瘦的手腕,裴煦眸中光彩渐渐黯淡。
  寒凝毒积。
  他不曾梦见过那样的裴青。他只梦见过小小的温软的阿柳和用水一样的眸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裴青。
  他试图想象裴青身上余毒未清,在那寒冷的荒山之中挣扎求生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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