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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两箱丝绸-第84章

小说: 两箱丝绸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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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苦不堪的将脸埋进顾恽那披着一团杂草似的头发的颈窝里,手指发力握紧,篦梳不堪重负啪一声断裂,崩裂声像是刺穿了他心里自欺欺人的幛子似的,赵子衿发出一声孤狼濒死似的模糊呜咽,低落无力的声音从顾恽脖子处响起:“阿恽,几百年我都等了,可最近,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今晚是你我大喜之日,你这就醒来好不好——求你了……” 
  
  两人紧贴在一起,一动不动,若是赵子衿在这个时候抬起头,就能看见顾恽的脸上飞快的划过一丝痛苦的挣扎,嘴唇微弱的张了张,喉结滚了滚,被人紧扼住咽喉似的。
  
  床边不远处,放着两个低调华丽的木箱子,雕工精细呈龙呈凤,缠枝细莲鸳鸯戏水,上头系着大红花球,里头装着满箱丝绸,隐隐满室的樟木清香。
  
  门外有人说话,很快赵全的声音响起来:“王爷,吉时到了,这就去拜堂吧。”
  
  赵子衿松开指尖,断掉的篦梳掉落在地上,他在顾恽颈间深吸一口气,抬头的时候就已恢复了从容淡定,如果不过眼眶微微有些红,方才的软弱恳求,便如幻觉似的。
  
  他起身将人抱起来,走到门口门扇突开,是赵全在外头推开了们,他抬脚迈过门槛的时候,主厅前头的院落里,突然亮起很盛的光芒,高喷的涌泉一般,带着炫目的银光,洒落一片火树银花,曼妙绝伦。
  
  赵子衿觉得成亲是他和顾恽的事,不想引人注目,王府不在夜间扰民,这场喜事,没有宾客满座,没有声声祝贺,没有奏乐,没有鞭炮,高堂只有一方,新人有一对,一个却久睡不醒。
  
  长风从门口穿过,赵子衿抱着顾恽迈开步子,顾恽的头发从他臂弯里垂落,在风里朝后飘拂,有些乘风归去的感觉。王府布置得富丽堂皇,可那些喜庆的红色,却丝丝入扣的透着凄凉,坟墓一样。
  
  此刻,千尺之下的阴曹地府,奈河桥下的忘川水,在那道不属于阴间的声音传入后,突然怨气大盛,万年平静的浊黄色水面像是烧开的沸水一样咕噜咕噜的冒起泡来,隐约有深色阴影从水面下氤氲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下钻出来。
  
  浓烈阴风平地而起,将桥上的人衣摆吹得簌簌作响,飓风刮过,刀片似的割得阴魂生疼,范二被寒气激得忍不住发抖。
  
  顾恽端着药碗,刹那间将一切都想了起来,他想,赵子衿,自己怎么能忘了赵子衿呢。
  
  如今的处境他也算有了些头绪,知道自己和赵子衿阴阳两隔,自己没能遵守诺言,等到他回来,和他白头携老,理清这个事实的时候,他疼的孤魂一阵阵模糊,几乎散了人形。他知道正往嗓子眼里落的东西叫孟婆汤,喝了这东西,就会忘记前尘往事,可他不想忘记赵子衿,怎么办?
  
  顾恽飞快的丢了药碗,朝下弯腰,还在嘴里的孟婆汤被吐了出来,可流进嗓子眼的却呕不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汤水正向蛇一般往他食管里流,心里生出一股无能为力的绝望来。
  
  崔钰一听范二念出那个名字,就知道这人是谁了,容颂语转世的人选,还是他亲自挑选的,入选的人,都和一个人有联系,那就是顾恽。同一时间,一道人声突然响彻地府,活人的生气引得忘川里镇压的冤魂蠢蠢欲动,崔钰并不认识那道男声,那种说话的语气和速度,却是他所熟悉的,他十分肯定,说话的人,就是因缘壁前那个不苟言笑的白发男人。
  
  他想,必然是人间有天赋异禀的术士天师,作法劈开阴阳道,将人间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同情,心道这术士当真厉害,声音传进来还清晰如故,只是做了这等逆天改命的事,遭受的报应,必然不亚于天打雷劈,往后的人生,可见艰险坎坷。
  
  崔珏心下定夺,要帮一把容颂语,行随念动,虚幻的阴魂动作快到人不能及的地步,范二眼睛还没眨下去,就见崔钰消失了,瞬间再现行,却是紧贴在那个叫顾恽的身边,伸手就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修长的手指飞速下滑,掐在顾恽脖子上,将人掐的双眼泛白,一副杀鬼灭口的架势。 
  
  更为奇怪的是,那个叫顾恽的男人明明难受的三魂分散,影子分成三股,扭曲变形的脸上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来,万分感激的模样。 
  
  随后崔钰抬脚,一脚凌厉的踹在顾恽腹部,同时松开手上的桎梏,顾恽被踹出好几米,砰一声砸在了桥边的石头栏杆上,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精气凝就的血来,那口孟婆汤被上涌的血气顶了出来,尽数吐了个干净。
  
  他鬼魂的虚影聚聚散散,边缘发虚,崔钰松了口气,两步上赶过去,掏出一枚珍珠大小流光四溢的珠子给他塞进嘴里,好一会魂魄才重新清晰起来。
  
  顾恽顾不上形象,又吐了好几口,觉得嘴里没有孟婆汤了才打住,抬袖抹了抹,看向崔钰,面前这男人眉目并不是十分出众,五官端正,却是十分耐看,给人一种沉稳能依靠的感觉。顾恽诚恳道:“兄台大恩无以为报,只是我不明白,兄台为何肯帮我?”
  
  崔钰伸手将他拉起来,笑了下去看又渐渐平静的忘川水,目光悠远,他道:“其实我也不算在帮你。”
  
  顾恽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直觉这人和赵子衿有些关系,初遇赵子衿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像是第一次见自己,可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他迟疑一瞬,还是问道:“你帮的人,其实是赵……”
  
  崔钰一惊,心道这人未免也太触类旁通,他还没来得及想想该实话实说还是敷衍了事,桥那头却出现一个步履蹒跚的白发婆子,崔钰面色一禀,伸手推搡他,沉声打断他:“快跑,再不跑就走不了了,你有问题,去问你枕边人,走!”
  
  顾恽顺着他目光斜里看去,就见一银发婆娑的老妇人正往这边走来,他明白那可能就是传说里的孟婆,不敢久留,道了声谢转身就跑,心里想着赵子衿可能等了很久,便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在了腿脚上,后头传来一些争论,他也没理。
  
  “诶诶那谁,你小子给老婆子回来,哪有入了地府还钻出去的,回来!”
  
  “婆婆,别人就来问个路,问完发现走错了,也没浪费您口舌,随他去吧,好嘛好嘛~~~”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龟孙,别拉着我……还有,府君近来越发不成体统了,合着范二胡闹,被鬼捉去了把柄,非得免了你的职……”
  
  ……
  
  疼,浑身都疼,散了架似的疼,四肢使不上力气,酸软无比,并且僵硬,脑子嗡嗡作响,眼睛睁不开。
  
  顾恽疼的哭想爹喊娘,想叫一声赵子衿我不舒服,嘴皮子却粘在一起似的撕不开,他觉得这身体一点也不像他自己的,哪里都支配不了。缓了好一会,耳朵才率先恢复了功能,入耳闹哄哄的,像是有人在高声诵唱,又有人在附和起哄,还有鼓掌的声响。 
  
  他揪着耳朵去听,却不甚分明,而后感官慢慢恢复,他感觉到有人扶着他的身体,带着他向下弯腰,眼睛也稍微能睁开一些,隔着迷雾似的看不清人影和物件,眼帘上却是一片模糊的大红。
  
  他试着动了下手指,指尖缓慢的蜷曲着,辩声越来越清晰,有人唱喝:“夫……夫对拜——”
  
  顾恽评价道,中间那个停顿略显生硬,而且时间有些长了,不对,夫、夫、对、拜!!!那是什么……
  
  然后周遭一片兵荒马乱。
  
  “王爷你松手,夫妻…啊不,夫夫对拜的时候是要对着叩首的,你不能扶着顾大人了。”
  “全子,就你多事,这和夫妻那不一样,爷爱怎么叩首就怎么叩首,管得着么你。”
  “我这不是为求美满嘛——”
  “要不弄只公鸡来代替拜堂吧?”
  “有病啊你,都拜了一半了换成公鸡,蠢得伤人心!”
  “就是,要不背着吧?一弯腰都弯腰了。”
  “一拜天地的时候不是背过了么?”
  ……
  大伙争的不可开交,虽然有些僭越礼数,可七嘴八舌这才驱散了一些之前的凄苦氛围,福伯小心的观察着小王爷的表情,见他并没生气,这才一声怒吼结束了馊主意乱飞的场面:“都!闭!嘴!”
  
  接着他又弯着腰凑到跪着的赵子衿面前,撑起笑意询问道:“小王爷,你觉得呢?”
  
  赵子衿脸上挂着笑意,细看又有些伤心,他正待说就我抱着他拜吧,一道声音却横□来:“在下有个建议,我来代他拜堂,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声音虽虚弱嘶哑,却掩不住笑意迢迢。
  
  赵子衿剧烈的抖了一下,一抬头,便对上一双微微笑弯的眸子,流光溢彩,情意深藏,里头翻涌着千言万语,却不需对你娓娓道来。
  
  那瞬间,赵子衿觉得自己麻木的内心冰消雪融,狂热的喜悦将他包裹,他甚至忘了笑一笑,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的盯着面前这人,想在结发对拜之前,转身叩谢苍天。
  
  大厅里响起一阵阵欢呼声,充当随礼的福伯回过神,也乐得摸不着东南西北,他清清嗓子,再次高唱一句:“新人对拜——” 
  
  顾恽四肢僵硬胀痛,可他挥开了前来搀扶的赵全,慢慢的,却一丝不苟的看着赵子衿的眼睛,虔诚的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月华大盛,新房的窗纸上,印了两道人影,一人背着另外一人,背上那人搂着他脖子,头颈交颈鸳鸯似的交缠在一起,不知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话,影子慢慢的在纸上移动。
  
  院里的树影投下一片暗影,墙角有荆桃,可前方不远处的樟木却只剩一截木桩,伴着两声清脆的鸣叫,两只燕子斜着掠下来,落在断桩上啄毛拂脸,细小的短喙时而摩擦,亲昵异常。
  
  荆桃如菽,夜游共谁秉烛。
  一字相思,幸有归来双燕。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o(╯□╰)o有很多废话想说,会写个后记交代一下断在这里的理由
  不满意的菇凉可以打我,肆无忌惮,爱你们,谢谢一路相伴mua~~~





☆、结文有感

    后记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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