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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两箱丝绸-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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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不同衾,死当同寝,阿恽,黄泉路上你走慢些,我这就来追你——
  
  蓦然,赵子衿手腕一翻,闪电般朝自己心口拍去,赵秉双目一禀察觉到不对,飞快的伸手去勾他手肘,却碍于后发而慢了一程,眼见着劲道绵厚的一掌将震碎心肺,院落外突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叫唤。
  
  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问路招魂

  
  那是道孩子的声音,气喘吁吁且听来中气不足,毫无气势可言。
  
  可赵子衿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顿住动作,荒芜的心里刹那生出些迟疑和期冀来,他手势诡谲的微微错开,一道劲风擦着衣襟扫过,在空中化出一片剑气似的白芒,疾射着正中桌腿,登时削下一条来,桌子站立不稳,歪倒落下茶壶杯盏来,铛铛碎了一地。
  
  赵子衿目光灼灼的看向院子口,尽管此刻,那里空无一人。
  
  他这自绝太过迅捷,杜煦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瓷片的动静四起,他才猛然回过神,吓出一头冷汗,正待苦口婆心劝诫,却见赵子衿盯向院口,眼中浮起一片狂热,却又小心翼翼的叫人心酸。
  
  杜煦顺着他目光所指望去,就听院口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脚步杂乱无章,来也匆匆,有人高声叫着“小贼哪里跑”,又婢女尖叫着惊呼“呀,他们闯进院子了,快拦住他们”——不消片刻,两道并不高挑的身影从遮挡处奔了出来,急匆匆投胎似的模样。
  
  本以为来人是仙风道骨的隐士奇人,待看见两人反差太大,杜煦伤心之余,结实的愣在了当场。
  
  那还是两个孩子,精瘦那小高个子眉目硬朗,脸色极臭,锅底似的,和身上的黑衣裳几乎一个颜色。背上背着个孩子,比他还小些,一张小脸容貌出众,表情却很急迫,一入院子,目光就满院逡巡而后落在顾恽身上,焦急更甚,伸手在黑衣少年肩上拍了一把,唇角微动,接着那黑衣的就背着他快步朝这边跑过来。
  
  想起顾恽说过关于容梓的言谈,赵子衿心突突的跳,锤子似的在心里敲,他心道容梓身负绝技,会算命会祭祀,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能救阿恽!
  
  念头一起,他便急不可耐的一把将顾恽抱起,一步就跃到正迎上来的韩牧之面前,一边将顾恽往地上放,一边抬头盯着容梓,嗓子眼发紧的说道:“小梓,阿恽他…还有救,对吗?”
  
  他素来淡漠清冷,这样一边状若疯狗一边又脆弱伤心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韩牧之额头上一股一股的汗流,身上热的像个火炉,容梓也是气息不稳,脸上两团不正常的潮红。再看两人衣摆上的尘土泥浆和青黄不接的脸色,就知他两必然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
  
  容梓见他这样,就觉得有些难过,可时间紧迫,就没顾上安慰他。南边的大水退了下去,他本来跟着刘大夫在去平沙路上,夜观星象发现西南有文曲星欲陨落,想想为顾恽算了一卦,结果是大凶之兆,这才猛然改道西南,匆匆往这边赶来。
  
  容梓低头敛目去瞧顾恽眉心,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从脸色灰败的程度来看,灵气全无,这人早该魂体分离了,可目前的情况却是三魂归天下黄泉,七魄虽紊乱在体内四窜,随时都有脱窍的势头,却不知为何没有随着三魂一起归天。
  
  换句话说,就是人死了几天,却仍旧没死透。
  
  容梓心道,他一定是有着极深的挂念,才让本该被镰刀勾走的魂魄,留下七魄,被意念或是功德限制,锁在了尸体内。
  
  容梓捶了下韩牧之示意他松手,自己则从他背上跳下来,顺势就蹲下去半跪在顾恽身边,手臂一挥,做了个生人勿进的手势。
  
  赵子衿忙不迭的退开两步,心想只要容梓还有动作,那就意味着还有一线希望,他识趣的不做声,心里急喜酸痛悲怒怨,种种情绪像沸水冲泡的茶叶,发开了缠绕翻滚,木然不知是什么滋味,只眼巴巴的盯着眼前的情况,恨不得下一瞬,就能见顾恽睁开眼睛。
  
  杜煦和赵秉则是对视一眼,觉得这孩子十分奇异,年纪小如斯,气势风范却十足,不输于逢年过节时宫里请来的高明祭师。
  
  韩牧之则就近蹲下,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外掏,手脚利落的摆放在容梓身边,朱砂、香灰、符纸、桃木小剑、罗盘、、铜钱串、无墨的白头毛笔,细颈瓷瓶……摆完后他也退后,站在和赵子衿对面差不多距离的青砖上。
  
  容梓跪在地上,跪姿些微奇怪,两脚交叉着叠压,上躯轻微的弓起前倾,卑微而虔诚。他用香灰和朱砂,在地上画出一个圆,然后在里面填满各种诡异的画符。画完后,他对赵子衿招招手,指了指顾恽和圆心,赵子衿会意,一步窜过来将顾恽抱起来,放到上面。
  
  赵子衿正待退开,却被容梓拉住了衣袖,抬头,便见容梓满脸凝重,他道:“备好利刃,待会听我叫你,便迅速过来划破手掌,将血迹滴在他身上,片刻不得耽搁。”
  
  赵子衿将他言语一字一句刻在心头,慎重的点了头,容梓又道:“王爷,先生三魂离体,七魄却还缠裹肉身,这世上一定有他眷恋极深割舍不下的东西,用你们的话说,他确实已经死了。”
  
  赵子衿脸色煞白,死死了闭了下眼睛。
  
  “还有,你别看我这一通大架势忙活,丑话说在前头,我并无十分的把握,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你做好生死两手准备,免得到时承受不住。稍后我问路招魂,以你血为媒介,替你传达心意,全神贯注什么的我不多说。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在我手势收住之前说完,他魂在黄泉路上,若是听见了,保不定会折身踏回鬼门关。无论成败,机会都仅此一次,王爷,一半看天意,另一半,就看他对你有几分执念了。”
  
  这实在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行事做派,可在场几人心思灵巧,却谁也没注意到。
  赵子衿颔首,退开几步,容梓敛了神色,在圆周的东、南、北方位上分别摆上罗盘、、桃木剑和铜钱串,然后跪在西面,双眼微阖,凝神静气集中精力,手指蝶舞似的翻飞,绕圈收拳结印,复杂的手势叫人眼花缭乱,嘴唇快速的掀动着,无声的念着什么。
  
  不过一会,四人见他穿花似的比划出许多繁复动作,而后两手对交,十指或扭曲或后翘或对直,定成一个手势,抵在自己眉心一瞬,表情扭曲显得有些痛苦。
  
  在场就连最迟钝的杜煦,都敏锐的觉得周遭的气场变得有些异样起来,比如风、比如声音,都好像渐渐消去了,此间寂静的,像是天地混沌未开的沉谧。
  
  过了会,容梓撤开手印分解,眼睛仍然没有睁开,右手飞快的在虚空划着环绕的线条,同时左手精准下探,握住细颈瓷瓶,拿到嘴边咬开了灌进一口,腮帮子鼓起额瞬间右手撤开,仰头对着比划过处使劲一喷。
  
  那瞬间,赵子衿仿佛看见水汽里出现一列缠绞的藤萝似的白色弯曲线条,像是符纸上的笔迹花纹,那虚影眨眼就四溅开去,如同风里的炊烟,朝顾恽周身漂移而去,他眯眼准备细看,那些白烟却都不见了。
  
  其余三人貌似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很认真的盯着容梓的一举一动。
  
  之后容梓开始画符,他依旧闭着眼,咬破手指在符纸上不停的划着,十个手指头都被他咬烂了,这才写好一寸来高的两打,而后他将顾恽浑身贴满,紧接着他开始对着四周三跪九叩,每一磕都力度极大,没几下,额头上就出现涨红淤紫。
  
  随着他的叩拜,本来万里无云的天上突然翻涌起灰色的云层来,慢慢汇聚在知县衙门上方,厚厚的云层里闪过蓝色的闪电,低沉的雷鸣随之而来,空气里的氛围变得凝重而诡异,寒意森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慢慢接近这里。
  
  院外响起几道人声,韩牧之面色一禀,转身就朝后跑,跑到院口站住,门神一样守在那里,不让人进来。
  
  雷声越来越响,道道蓝光划过,容梓停下磕头,拿起地上的桃木剑对着左腕发狠一划,削尖的木头刃口也算锋利,瞬间就划出一道血口,血滴淅淅沥沥坠下,一些落在圆圈里,一些落在顾恽身上。
  
  容梓突然仰头对着天空大声诵念:“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话音刚落,他合十的掌心拉开,丝丝缕缕的金光从指缝间射出来,一道由光汇聚的符纸出现在他掌心之间,掌心的血迹受牵引一般分出细丝滑过去汇在上头,慢慢凝聚出符文的痕迹,愈渐清晰成型。
  
  容梓突然喝道:“王爷!”
  
  赵子衿一步窜过去,手心凝出刃气划破手掌,隐隐可见其下白骨,暗红的血流喷涌而出,瞬间将顾恽本就斑斑的衣裳再覆一层。他不觉疼似的,飞快的低下头在顾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谁也没有听清。
  
  容梓急迫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听着,等我将这符贴在他身上,你就带着我跃开,越远越快越好。”
  
  赵子衿嗯了一声,走到容梓身后站定,一手悬在他后衣领子上。容梓脸上划过破釜沉舟的狠绝,翻转手腕朝下,快速朝顾恽身上按下去,同时他喝了一声:“撤——”
  
  赵子衿手指一收,内力灌在脚心上,在地上发力一踩,提着容梓飞速后掠。
  
  符纸贴在顾恽身上,登时金光大盛,极为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太长了,从昨天写到现在还没写完,索性分成两章,先上一章,稍后再更一章mua~~~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失而复得

  
  电光火石间,一道巨大的闪电斜划过天幕落下来,轰鸣的雷声随之而来,震耳欲聋。炫目的银光刺得人忍不住闭眼,耳膜剧烈的刺痛,脑中一阵锐利的刺耳鸣响,周遭全是雷击的麻痛感,一瞬间除了站的远些的韩牧之捂着双眼稍微好些,其余几人都有些灵魂出窍的错觉。
  
  赵子衿带着容梓从那片白光里穿出来,踉跄着落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口血,他眼前黑暗混着亮光交错闪耀,被晃的头晕目眩,容梓的情况却比他好上一些,脸色虽惨白,却并没呕血。
  
  赵子衿使劲眨眼间,眼睛能模糊视物的瞬间,就去看顾恽所在的方向。
  
  只见圆圈中间的顾恽满身都是阴火,黄符燃烧着在他身上覆盖出一层泛红的火苗,可他身上的衣服却完好如初。
  
  赵子衿飞扑过去,伸手想去拉他身体,手指从那火苗中穿过,没感觉到热度,却是刺骨的冰寒,像是藏匿冤魂的忘川河水。
  
  他手臂有些发抖,心脏砰砰跳的极为厉害,频率却很慢,顾恽的手腕离他不过一尺来远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伸出手的时间,像是过了几十年那么长久。终于,他指尖怯弱,小心翼翼的如同一只极易受惊的蝴蝶,悄无声息的落在顾恽手腕上,呼吸都不自觉秉住,去感知手指下的皮肤,是否恢复了哪怕是微弱的跳动。
  
  什么都没有……
  
  赵子衿脸色难看的要命,浑身克制不住的轻颤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下压一点,再下压一点……直到顾恽手腕处出现一道浅浅的洼,他终于不再继续这微小的变化,脸色惨白的和地上的顾恽相差无几,嘴里呵呵的笑起来,赤红的眼角却源源不断的滚落下泪水,一滴一滴在空中串成一条线似的,沿着下巴滴在顾恽手腕上。
  
  缓过神的几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紧紧的盯着赵子衿的神情,眼见着他脸色越沉越低,众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浮起一股无力和苍凉。
  
  世上那么多伤心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容梓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泪水能充盈到这个地步,他甚至不用酝酿,那带着咸味的、苦涩的透明液体,便如溪流一样滚落下来,好像他一生一世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克制不住的流出。
  
  情之一字,伤人最甚。容梓虽然还不懂,却发自内心的觉得悲痛。
  
  容梓虽然有言在先,可见赵子衿疯了似的在那里呵呵发笑,声音和动作都越来越大,仰头眼泪横流的笑着,他心里还是愧疚不堪,他想,自己可能将赵子衿求死的意志,都给磨灭了。他抿着嘴去看韩牧之,孩子发达的泪腺,立刻就盈满了泪水,尽管这并不是他的初衷,可身体较理智,总是更为诚实。
  
  杜煦想上前,脑子里却乱的一句安慰也理不出,这里除了赵子衿,和顾恽交情最深的就是他,那人就这么没了,他同样伤心难过,觉得这一切跟梦一样不真实。和那厮把盏笑谈拌嘴唠嗑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今天就成了一具不言不语的冰冷尸骨,这……委实太伤人了。
  
  赵子衿突然伸手抱起顾恽,提线木偶似的站起来,动作诡异僵硬,浑身都透着怪异。几人戒备的盯着他,以防他胡来,谁知他带着一脸的泪,一边笑一边小声嘀咕,将人抱着往院子外头走。
  
  隐约听见他在说什么:…阿恽,…辞……们……回家……海…寄……岛…十二……
  
  容梓觉出不对来,连忙叫道:“牧之,拦住他!”
  
  韩牧之叫苦不迭,心道我连他一根头发都拦不住,小梓你也太刁难我了,手臂却是大开,将院口横了个只剩边角。
  
  可就是十个韩牧之,也不可能拦得住想走的赵子衿。赵子衿连手都没出,直接抱着顾恽拔地而起,轻飘飘的枯藤枝叶缠满的弧形石门上跃了过去,韩牧之一惊,转身夺门而出,跟在后头撵,大声叫着王爷留步,可赵子衿恍若未觉,抱着顾恽惊鸿似的从空中滑过。
  
  杜煦呆在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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