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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尽欢-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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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惭虽是有些困惑,却知这场戏的大概脉络,故此大胆言及本不该由太医令涉足的‘彻查后宫’一事。
  只因彻查似乎是尽欢帝的意思,却是不该由皇上亲自说出。昨夜宿星离开之后朱雀便来报,穗实宫常妃的贴身宫人在宫殿后苑私自埋下一个身扎数针的小木人,朱雀待人离开之后小心将其掘出,却见木人上有几个血色小字:丁未年己酉月己卯日戊辰时,乃是菀妃的生辰。
  术已施出,无论生疏与否,就待回应了。
  常妃的贴身宫人因何倒戈相向,尽欢帝无需理会;厌胜之术为何施在万千宠爱的菀妃身上,尽欢帝更是不屑,不过可笑地相信鬼神之说,欲要一石二鸟而已,于自己似乎也找出了一个菀妃因何宾天的恰当理由。
  古妃要趁着羊谷王觐见之期,浑水摸鱼除去障碍,只是有些操之过急——不过,尽欢帝可不介意稍费些心神,陪同演一场戏,因为这戏折子,原先便是中秋那夜尽欢帝亲手点下了,早晚,总是要出台的。
  “爱卿所言甚是,无论那小人是谁,孤都不能再姑息了。”许是南宫惭面色过于奋不顾身,尽欢帝终于松了口,一厢从床榻上走下来,一厢对着门口说道:“来人呐,传禁卫军右统领北山溃至御书房。”
  候在门外的禄公公嘴角泛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只随着旋即从房中走出的尽欢帝行了片刻,及至走过仍然跪伏在玉石台阶之上的群医,又在宽敞亮堂的路面上随驾了半晌,方才迈着细碎仓促的步子渐渐远离了出去,依旨寻那右统领去了。
  尽欢帝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霾和顾自做出的沉痛,挪步进入御书房,妥妥帖帖坐了下来,而后勾起食指细细敲打着温润的镇石,念及常妃和必然会牵连在内的大皇子,眉心竟不自觉拢了起来:至今,生死两迷还是一个未解呢,大好的线索居然便要就此作古了。
  朱红的窗格子半开着,轻风吹拂之下微微地前仰后合,房间外敞亮的蔚蓝天空便随之被切割成了不连续的图画,清清浅浅的白云丝丝缭绕在简单的蓝底上,尽是温暖可人的颜色。安静地看了片刻,竟觉得一条韵味悠长的香绳自唇口流入,顺着咽喉一路向下吊住了挑剔的胃,身体便像那饥饿已久的人突然餍足了一般,舒畅,是溢满身心的舒畅。
  自然便是如此,人力无论何等精巧,都做不出那般澄澈清爽的颜色,铺不开平整无余的底画,更绘不出感染五官各脏的场景。
  只是片刻,门外便有掷地有声的请安声传来,而后便是盔甲相击叩响的金铁之鸣,“禁卫军右统领北山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永存,福寿无疆。”
  言毕拜在门口的将士昂起头来,不似文臣见驾双掌贴地,北山溃只双手抱拳单膝跪伏,沉重的头盔似乎没有分量一般紧扣在头顶,剑眉下熠熠生辉的星眸无所顾忌地定在了尽欢帝若有所思的脸上,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急召微臣,有何吩咐?”
  尽欢帝亦是收回了安然望向窗外的眼神,不似方才的悬虚故弄,只简明地道:“方才菀妃抱恙,太医诊治后怀疑是有人在宫中实行巫蛊之术故而导致菀妃无端受害,你速速调集人马彻查后宫,务必将那行凶之人抓出来。”
  北山溃闻言似乎有所顾虑,却只抱拳道了声:“微臣遵旨。”便欲起身领命离开,谁料刚走到门口,尽欢帝威仪的声音便紧紧跟了上来:“若有抗命者,作知情不报从旁协凶处理。”
  北山溃至此方才出了一口气,刚刚的顾虑是因为有些担心后宫中有人财权通天,若是抵死拒绝搜捕,只怕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现下皇上已有了命令,那自己尽可以完全地彻查,不必担心将什么敏感人物牵扯出来了。
  ————————————————————————————————————————————————————————————————彼时,逝水仍在上书房温习着诗书,偶尔侧头看一看摇头晃脑的天钺便即转回眼神来,抹去嘴角不经意间露出的淡淡笑容,将手中红木的毛笔握得更紧:近些时日以来,监视自己的人似乎有所变化,隐匿身形的本领远远不如前者,昨日半夜醒来,细细巡视之下更是发现监视之人已然没了踪迹。
  这怕不是好事,倒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夕宁静……'45'第三十七章 彻查(上)第三十七章彻查(上)北山溃领着数十人急急在后宫各殿四处勘察,却是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各位妃嫔皆是安然任得自己带人进殿,连相形之下有些刁蛮任性的古妃娘娘治下的牵凤宫都是顺风顺水,甚至是以着比它殿更为谦和的态度接受了突来的搜查,连缘由都不曾细问。
  只是,眼见着日头已经当空许久,且西斜的趋势渐增,盘查却是半点成果也无,北山溃虽然面上仍是肃穆严谨,心中却开始生出了疑窦甚至,担忧。
  是,北山溃完全相信后宫中有人施行巫蛊之术暗害了菀妃,因为尽欢帝言辞简明道出的事实中,牵涉到了一个人的猜测——虽然尽欢帝言及的是‘太医猜测’,但北山溃完全可以想到,那是位居首席的‘太医令’的猜测。
  而那个人,那个南宫惭有的,是自己绝对可以坚信的谨慎,他奉行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信条,所以凡是出自那人之口的猜测,断然是空穴方才来风,且是已然与他枝叶相沾了的事件。
  既是如此,那么自己,已经断然马虎不得了。
  北山溃呼出一口气,暗自盘算了一下方才的行程,不由有些懊恼,于是回首问道:“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过?”
  左右禁卫军立马有人回报:“启禀将军,只剩穗实宫了。”
  “只剩,穗实宫——你确定?”北山溃至此方才微微拢起了眉心,虽然自己的印象中似乎也已经只剩了穗实宫,但还是不甘心般再度问道。
  然而那人却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属下确定。”
  北山溃颔首,而后稍稍停下了原本一往无前的脚步:穗实宫,是常妃娘娘的住处,依着常妃娘娘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还要三思后行’的性子,巫蛊之术实在不像是会在那里找到源头的。但是南宫惭都已经主动言及了极易惹祸上身的猜测,自己若是彻查无果,生出这般猜测的人不知会被怎样迁怒指责,甚至无端获罪。
  念及此,北山溃举目看了看已经展露檐角走兽的穗实宫,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焦躁。
  “将军,要歇息片刻么?”左右见北山溃停下的脚步不见挪动,便出声问道。
  “不,继续前进,皇命在身不言歇息。”北山溃冷了冷脸当即回话,竭力甩脱心中莫名的私念,而后迈开脚步一如往常般向着穗实宫快速移动。
  数十披甲戴盔的将士跟从在后疾行了片刻,便已然在端庄严正的穗实宫殿门前停了下来。穗实宫可说是后宫之中最朴实的宫殿了,前朝遗留的装饰用品一一沿袭,连年来却甚少添置,连屋檐上的吻兽都有些脱了色。
  而方才在后宫中来去无阻,得到无条件配合的禁卫军在此,却稍稍受了些阻遏。
  北山溃领头刚走到殿门旁,还未来得及严明来意,一个绿衣宫人便事先有知般一脚迈出了门槛,低垂下眉眼不卑不亢地说道:“来人请止步,娘娘正在用午膳。”
  与众不同的待遇,北山溃心头有些困惑,却只不动声色地双手伸出抱拳于胸前说道:“末将奉皇上之命彻查后宫,烦请告知常妃娘娘,行个方便,末将不会叨扰太久。”
  那宫人闻言抬起头,眉眼柔顺,身形高挑,却是那夜在牵凤宫被古妃扣留的女子,只见她看了看北山溃,而后说道:“既是如此,那将军何不先行去他殿搜查呢?”
  北山溃疑窦更生,不再理会纠缠不休的宫人,转而向着内里朗声说道:“末将已然搜查完其他宫殿,若是娘娘再行阻隔,末将便只好强行依命搜查了。”
  那宫人闻言方才有些急了,身子一闪移到殿门正中,原本平贴在身侧的双手向外张开,而后不自觉间竟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你敢,你敢在穗实宫放肆?!”
  “末将只是依旨行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北山溃丢下一句套话,而后索性展开身形从绿衣宫人身侧闪了过去,直接踏步进入了殿中,只抱拳道了声:“娘娘见谅。”便眯起眼眸迅速地开始四下里打量起来。
  只点到即止般巡视了片刻,北山溃旋即回头定在了那宫人脸上,冷笑着问道:“你方才说娘娘在用午膳,是么?”
  那宫人刚刚只觉一阵轻风从身侧刮过,而后眼前高大的人影便已然消失在了视线中,仓皇间转头再看向殿内,却和北山溃质问的眼神交汇在一起,顿时心虚地低了低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娘娘,娘娘方才是正在用膳的么,现下,现下——你刚才和我在殿门前交涉了这么久,想必娘娘食欲不振,已然命人撤去了。”
  “是么——那在下,现在是否可以开始搜查了?”北山溃嘴角冷冷弯起了弧度,逼视着宫人愈发低垂的眼眸,神色愈发冷峻,拖延时间,想毁灭证据么?
  念及此,北山溃不等回应便向着仍然在殿外的将士招了招手:“开始搜查,仔细些!”
  一语刚出,门外已经有些憋气的将士们便齐声回道:“是!”而后不顾魂不守舍的宫人,便排山倒海般跨步进入殿内开始搜查,有的将士经过宫人身侧时甚至还有意斜过眼去挑衅般看了她一眼,而后更为迅速地投身到翻箱倒柜的任务中。
  至此,北山溃却回到了宫人身边,问道:“敢问,常妃娘娘现在何处?”
  那宫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从北山溃身边绕过,对着热火朝天的将士们说道:“动作轻一些,搜查可以,若是有意砸坏了东西,你们可万万赔不起。”
  北山溃吃了个软钉子,心中愈发怀疑常妃有意隐瞒,现下可能已然将罪证销毁了,一念刚起,北山溃急切之下便抓住了还在对着众人数落的宫人手腕,不顾力道大小,厉声问道:“说,娘娘现在在哪里?”
  那宫人被抓地手腕青紫,眼中泪光闪烁,口中兀自说着:“你,你放肆!放手,快点放手!”说了半晌,见北山溃完全没有松力的意思,星眸中迸射出的质问眼神更为咄咄逼人,方才吃不了痛般小声嚅嗫道:“娘娘,娘娘,娘娘现在后苑——赏,赏花。”
  '46'第三十八章 彻查(下)第三十八章彻查(下)话音刚落便觉得手腕突然被人猛力甩开,那高大迫人的身影几下点地便即消失在了弯折的曲廊中,那宫人却是不急着抚慰淤青的手腕,抬眼看了看四散在殿中忠于职守的将士,只缓缓绽开了凄苦,歉疚,还有几分得逞的笑意:这个人还真是鲁莽,现下一定是坚信常妃娘娘与巫蛊之术有关,因为担心娘娘会销毁所谓的‘证据’,见到娘娘时态度定然是焦躁多于镇静,或许连来意都不会说出口。
  那么自己,也该跟着去后苑指点指点证据的所在之处了。
  只是没想到,娘娘待自己那么好,自己却要如此逼迫她进入险境——事后娘娘无论处境如何,自己总是难逃一死,就算国法可容,终究良心不安天理难逃。
  但是,总算可以救得他一命,自己死了也好,便再不用被古妃娘娘挟持,做再多违心伤人之事了……慢慢收回唇边的笑容,宫人步伐有些踉跄地向着后苑走去。
  循着回廊行了片刻,已然可以看见洞门后微微露出的苑中情形,因为常妃性子平和朴实,所以苑中甚少娇花奇草,偶尔有了,也只是生机自强的向阳花之类,不成气候地随地长了些许,掺杂在腰板挺直的松柏之间。也因着如此,苑子中只泛着松针柏叶的清浅芬芳,也只有素喜平静的人才会定心欣赏这不明显可以归为香味的气息。
  此刻北山溃正比松柏还笔直地站在苑子边缘的台阶上,不跪不拜,犀利的眼神直盯着有些讶异的常妃,口中不咸不淡地说道:“末将参见常妃娘娘,娘娘兴致可好啊,刚用完午膳便在此赏花为乐了。”
  常妃虽然有些不满北山溃不合礼数,甚至有些放肆的开场白,却是没有苛责出声,只淡然抿了抿唇,半晌没有答言,只是见着北山溃愈发锐利的眼神,渐渐地,就拢起了眉心:皇后娘娘重病缠身,早先又听闻菀妃突遭祸事,心下已然有些凄楚,连午膳都不曾用过多少,只浅浅尝了几口就早早地让人撤下了。不久前好不容易遣散随身宫人,独自在苑子中静了静心,稍许忘了这日的不幸事,却突然闯出来这样一个口无遮拦,而且明显针对自己的禁卫军右统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想到这里,常妃温声说道:“右统领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北山溃没有收回咄咄逼人的眼神,冷冷地道:“娘娘真不知末将来,所谓何事?”
  饶是常妃,也被北山溃显而易见的以下犯上气得有些面色发白,可还未等常妃说些什么,北山溃便从台阶上走下来,逼上一步说道:“今日宫中发生了那么多悲凉之事,娘娘还有闲情在此游园,这等冷血无情不为外物所动,末将真是大长见识啊。”
  常妃气结,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回忆了一下此前的情形,再视北山溃的态度言辞,却是半点头绪都摸不着,只能咬牙说道:“将军此话是何意?”
  北山溃继续踱步到常妃近前,打量了一下常妃面上的表情,冷冷哼出一声:“娘娘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末将更是佩服之至。不知娘娘此前除了赏花,还在这苑子里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常妃面上终于挂不住了,昂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北山溃,原本平和的眼眸中突然横扫出上位的威严:“本宫做过什么何须向你一一说明,你一个小小禁卫军统领,有何权力逼问本宫的行程?!”
  兔子急了尚会咬人,原本懦弱隐忍的常妃,本就因有感于今日后宫中发生的哀事,心中生了些许郁结,现下又无端被一个未言明来意便擅自闯入的小统领再四质问,终于摆出了贵姬的气度。
  但是常妃的这番话,在北山溃听来却是欲要以强权威迫自己,让自己难堪,更欲阻止自己彻查的行动,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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