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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月照红尘-第5章

小说: 明月照红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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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刚沐浴完毕,在水里散了些早春开的丁香,现在发梢间还残留着柔柔雅雅的香气,让人闻了,心情一荡。
  而他的脸则几乎要贴在林子骢的脸上,他用那双狭长的凤眼睨着对方,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说不出的风骚艳媚——倘若男人也能用风骚艳媚来形容的话。他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长处,梳头的时候刻意在额前留下两绺,让那柔丝轻轻晃动,更增几分情致。
  林子骢忽然感到一阵燥热。他是一个正常青年男子,因为生意的关系,也曾在娼馆狎妓,只因遇见了阿端,这才强自收敛。也许是因为禁欲太久了,此刻面对青珞的刻意挑逗,他竟有些把持不住。
  他定了定神,心里对自己说道:冷静些,这人虽然是娼流,可也是阿端的兄长,你若跟他有了肌肤之亲,阿端那里就说不清楚了。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猛地站起身。
  青珞猝不提及防,后退几步,失声道:「你怎么……」
  只见林子骢拿起一件披肩,裹在青珞身上,道:「春寒露重,你穿这么单薄,小心着凉。天色不早,你还是回去吧。」
  不由分说,将青珞一直推到门外,等青珞回过神来,他早已「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气得青珞直跺脚:「姓林的,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男人?你包下我又什么都不做,摆明了是看不起我是不是?」
  可任凭他怎么叫嚷,林子骢就是打定主意不闻不问,也不开门。
  叫了几声,青珞自觉无趣,又怕招来旁人徒惹笑柄,只得罢了。
  他心里一阵气闷。早年他刚出道的时候,那些客人听听他说话,看看他跳舞,就要花上几百两银子,更别想近了他的身。可如今他年纪渐长,颜色渐衰,早就不复当初风光。眼看着门前冷落,时常成为锦心之类人的笑柄,对自己的容色越来越没信心。
  如今来了一个林子骢,着实让他在众人面前又风光一把。可这林子骢从来不让他侍寝,他心里又是奇怪又觉得惴惴不安,仿佛这林子骢是别有目的,并不是看中了他。
  这回遭到了拒绝,他心里除了羞恼,更又有一种恐惧:难道我当真已经老得人见人厌,再没有什么资本了?那这锦春园他还能呆多久呢?
  他缩了缩肩,仿佛真的感到有些冷了,就把那斗篷拉紧了些。
  随即想起,斗篷是林子骢的。心里一阵气恼,一把扯下来,随手往花丛里一扔,快步走出暖音阁。
  穿过花厅,正想回自己的屋子,忽听身后有个声音道:「啊哟,这不是青珞么?这么急要往哪里去呀?」
  青珞回过头来,见来人白白胖胖,满面油光,就好似那刚出炉的肉包子。他认得此人是月浮楼的东家,以前自己当红的时候,他每晚必来捧场,如今红人换了锦心,他又赶着捧锦心了。
  「郭老板,真是好久不见,难为您还记着我。有何贵干呀?」青珞正在气恼间,这几句话说得皮笑肉不笑。
  那「肉包子」却似完全感觉不到他话里的冷漠,围着他转了几圈,啧啧赞叹:「青珞,有些时候不见,你到越发出挑了。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当真好看。」一边说,一边还伸出手来毛手毛脚。
  青珞冷笑道:「郭老板说笑了,我现下又老又丑,怎比得上锦心青春正盛。」
  「肉包子」又向他看了几眼,的确觉得他不复少年时的玲珑柔嬖——时下虽然男风极盛,可是嫖客们始终把小倌当成妓女的别类,小倌们仍以生得秀美娇小为佳,而年长的小倌再无女子的柔媚之气,自然再难吸引嫖客。可是今晚他看看青珞,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越看越爱,越看越顺眼,于是涎笑道:「你和锦心是两种风情,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的话,青珞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打起一丝精神,勾着眼睛看「肉包子」,笑道:「郭老板,你不是对锦心一心不二么?不去找你的锦心,怎么有时间跟我闲话?」
  「哎,锦心那里有客人,说过会儿才来陪我。」
  青珞眼珠一转:「什么客人这样不得了?这锦心也太不知好歹,就凭郭老板你对他一番情义,怎么也该先来伺候你才是。」
  这一句话正说道到「肉包子」心里去了,叹道:「可不是,锦心这孩子,算我白疼了他!」他拉起青珞的手:「青珞呀,你可愿意陪陪我?」
  青珞抿嘴一笑:「我这样子,就怕郭老板看着厌烦。」
  「怎么会呢?”」「肉包子」说着,把那双肉肉的手伸进青珞薄薄的春衫里。
  青珞便软软的靠了上去,伸手揽住了肉包子的脖子。那一身肥肉摸得他一阵恶心,可同时又感到一阵踏实。这老头虽然下流猥琐,却是他从锦心的手上「抢」来的,想到这里,他又隐约感到一丝骄傲。
  两人卿卿我我的一路走去,路上也遇到不少小倌和嫖客。这些人在笑,「肉包子」在笑,青珞自己也在笑。不知从哪家院子里传来箫管丝竹的声音,喧喧扰扰,明明奏的是喜庆的调子,在这暗夜的嬉笑声中,却莫名其妙的让人感到几分落寞的悲凉。
  天将蒙蒙亮,青珞便从被窝里起来,不顾「肉包子」的加意挽留,匆匆离开——钱已到手,这「肉包子」自然就再没半点吸引他的地方。
  他先回到自己的住处,没看见阿端,心想这孩子又不知道哪里玩去了,也不在意。忙着梳洗一番,除去昨晚欢爱的痕迹,又奔着暖音阁去了。哪想得到,暖音阁里也是空无一人。
  反正林子骢平日总有很多应酬,不在的时候居多,每到这时,青珞便乐得清闲,回去补眠。他不许阿端睡懒觉,自己却是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
  刚刚躺下,只听门外有人道:「青珞公子,可有衣服要洗?」
  青珞眼睛一亮,披衣下床:「红姑,你回来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青衣老妇,满脸褶皱,可是青珞知道,她今天也只是四十出头。老妇向他躬了躬身,笑容可掬地道:「是呀,青珞少爷。再不回来,园子的脏衣服可要堆成山,老爹非辞了我不可。」
  「阿宽的病好了?」
  红姑脸上的笑容发苦,叹道:「这痨病,哪有个好的时候?拖着吧,拖一天是一天。不说这个了,青珞少爷,可有衣服要洗?」
  青珞愣了一愣,道:「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不一会儿,他拿出几件衣裳来:「里外一共四件衣裳,你清点清点。这个也给你。」往红姑手里塞了样东西。
  红姑抬手一看,见是一锭银子,吓了一跳:「这银子我可不能收……」
  青珞把她推让的手按了回去,凶巴巴地道:「这是给阿宽买糖吃的,又不是给你,推辞也轮不到你!」
  红姑知道他决定的事,那是无论如何不会反悔的,叹了口气:「这些年总是要你来接济我,我心里实在……」
  「你别这么说。」青珞赶忙打断她的话,「当年我年少不懂事,总被老爹责罚,多亏有你时常给我饭吃水喝,现下换我照顾你,又有什么不对?」
  「话虽这么说,可你这两年也不宽裕……」
  青珞笑道:「你这些日子不在,有所不知,如今我搭上了个有钱的客人,出手大方得紧。」
  红姑道:「啊,我倒是听凤姨说了,那位客人还为了给你出气,收拾了古玩店的谢掌柜,是不是?他对你可真上心啊,青珞公子,你的福气到了。」
  青珞撇撇嘴:「我到觉得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你知道么?他包下我这么久,都没碰过我的身子!」想起昨晚之事,他兀自恨得咬牙切齿。
  红姑想了想,道:「我看未必,他的心若不在你身上,怎肯为你花下大把银子?怎肯为你出头?我也是从这风月场里出来的,这些嫖客爱你时什么都是好的,不爱你时,多一个铜子也吝啬得紧。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在的那个天香楼就有一个姐妹,也是接了位奇怪的客人,总找她说话聊天,却从来都不肯碰她……」
  「后来呢?」
  「后来呀,那人给她赎了身,娶回家里做了夫妻。她后来跟我说,原来那人不肯碰她,是因为太喜欢她了。」
  青珞把一双凤目瞠得溜圆,道:「竟有这样的怪人!」
  随即他笑了笑:「我这一辈子只会交霉运,这等好事哪就落到我头上了?哎,我还是踏踏实实的多存几个钱,为下半辈子打算吧。这锦春园啊,我看也待不长了。」
  红姑的话对每一个青楼出身的人都无疑是一种绝大的诱惑。青珞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信,可心里却不觉地想起相识以来林子骢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说他有情,似乎不像;说他无情,又隐约的好像有些情意在里头。青珞也算阅人无数,可林子骢这样的人却是第一次见。他以前接触的男子们目的都很明显,无一例外贪图的是他的肉体与美色,如今他容色渐去,这些人也便如冬天里的苍蝇一般消失了。林子骢显然是不一样的……
  头一次,青珞为了一个男人、一个嫖客,心烦意乱,睡不安枕。
  他忽然起身穿了衣裳,向着暖音阁的方向去了——明明知道林子骢不在,他就是想去看看,总觉得看看或许心里就踏实了。
  穿过分隔前后院的月亮门时,他隐隐听见紫藤架下有些轻微的声响,被几棵树挡着,看不清,他问道:「什么人?」心想这大白天的,调情也不能调到这里来。
  小心翼翼的凑近,忽然听到一声猫叫,这才哑然失笑:「哪来的野猫,躲到这里吓人!」迈步往前院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见,那紫藤架下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他走了。」
  那是林子骢的声音。
  「吓死我了,险些被他看到。」这声音却是阿端的。
  林子骢不以为然:「给他看到又如何?」
  阿端低下头:「你是我哥哥的客人,给他看到我们私自在一起,总是不好。」
  林子骢皱了皱眉:「你也说了,他为的不过是我的钱,哪有资格管我愿意和谁在一起?」
  阿端还是觉得不妥:「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我哥哥恐怕就是去找你的,别让他走个空。」
  「别走。」林子骢拉住阿端的手,「阿端,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今天一大早你就在我门口张望?是因为你哥哥昨晚没回去,你担心我跟他相好,是不是?」
  阿端脸憋得通红,急道:「不是!」
  「那你倒说说,为何无缘无故你到暖音阁来?」
  「我……」阿端本就口拙,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出应对的话来。
  见他一连窘困之色,林子骢的目光蓦地柔和起来,轻轻拉起他的双手,捧在胸前:「阿端,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我来这锦春园,不是来取乐的,也不是看中了你哥哥,我是为你而来!」
  阿端目瞪口呆,他曾无数次幻想林子骢说出这样的话,真正听到了,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那、那你为何要找我哥哥?」
  「因为我找不到理由接近你呀!而且,我也想从他身上知道你的一些事。」
  阿端看着林子骢满含深情的双眼,感觉仿佛真实了些,心头霎时涌上一阵狂喜,这狂喜几乎让他承受不住,险些昏倒。
  他定了定神,抖声道:「你,你别胡说了。」转身出了紫藤架。
  林子骢哪里肯放他走,一直追了出来:「阿端,你别躲我。」
  两人正在纠缠,忽然见远处急急忙忙来了一个人影,连忙分开。
  那人见了阿端就叫:「阿端,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走,你哥哥跟锦心打起来了,就在暖音阁外!」
  阿端吃了一惊:「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好像是说青珞抢了锦心的客人。你快去劝劝吧,我还要去找老爹!」那人说着,急匆匆的走了。
  阿端是个没主意的人,听见打架,又惊又怕,跺脚道:「怎么好端端的打了起来?」
  林子骢连忙上前安慰:「别急,别急,说不定只是些口角,那人夸大了。你也知道,你哥哥那人就像一只支着翎子的斗鸡,随时随地都能跟人口角起来。」
  阿端听他形容青珞形容得又是贴切又是好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这样说我哥哥,咱们快去瞧瞧,别出了事。」
  两人连忙赶往暖音阁,还未进门,就见院子里已然聚了不少人。有三人正厮打在一起,任旁人怎么拉也拉不开。
  那三人里,一方自然是青珞,另一方则是锦心和他的小厮紫棠。青珞以一敌二,不免落于下风,衣服也撕扯坏了,嘴角也裂开了。不过那对主仆也没好多少就是了。
  阿端关心兄长,连忙央求林子骢:「林公子,我说话不管用,你去劝劝好不好?让他们别打了,都收手吧。」
  林子骢笑道:「你哥哥平素待你如此刻薄,如今是他遭报应了,咱们只管看戏就好,何苦趟蹚这趟浑水?」他看得出来,似锦心、青珞之流,都是弱质之躯,那拳脚上气力有限,顶多就是皮肉之伤。
  阿端急道:「不是的,我哥哥没有刻薄我,你快去帮他吧!」说着,把他往前轻轻一推。
  林子骢见阿端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才知道他对青珞是衷心敬爱,叹道:「你呀,就是心肠太好。」迈步走到场中。
  众人都忙着拉架,谁也没注意到他。只听锦心边打边骂:「你个不要脸的老骚狐狸!自己已经被人包下来了,还背着主顾勾引我的客人!我今天打死你!」
  昨晚郭老板跟青珞离开,不少人都看见了,早有人跑到锦心那里搬弄。那锦心打定主意,在林子骢面前告上青珞一状,好让青珞鸡飞蛋打,不料却和他狭路相逢。两人言语间你来我往,终于发展到大打出手。
  青珞被他抓了一把,脸上留下一道红痕,一脚踢了回去,口中也不甘示弱的回骂:「是你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怪得了谁呀?郭老板昨晚还跟我说,你叫床就跟猫叫春一样,难听死了。」
  「你……」
  林子骢听他两人对话,多少把事情听了个明白,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他本就对青珞心存厌恶,这时听说昨晚他引诱自己不成,又去勾引别的男人,当真是寡廉鲜耻到了极点!他心中的恶感无以复加,有心让青珞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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