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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明月照红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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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珞又道:「而对于你林公子来说,有个挡箭牌,阿端又少了许多危险。就算我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不会有人在意……到底是生意人,这算盘打得好精。」
  林子骢道:「放心,我娘也许有些霸道,但绝不是狠毒之人。」
  「这么说来,我更没有理由不答应了。毕竟,我是这么爱钱的人。」说着,青珞笑了笑。
  林子骢笑着看他,显得胸有成竹。
  「可是,倘若我不答应呢?」
  林子骢一呆。
  青珞抬起头来:「你知不知道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惹人讨厌?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可骄傲的?你口口声声说会照顾阿端,可是被你娘一吓唬就慌了阵脚,还要来求我这个你一向看不起的人。你能骄傲,是因为你有个好家世。一朝你手上没了银子,只怕还不如我呢!」
  「你……」林子骢脸上变色,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当面指责他、辱骂他。
  「青珞!」就连荆如风也觉得青珞的话说得过分了,他走上一步,生怕激怒了表兄,青珞会遭殃。
  就在这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之际,青珞忽然笑了。嘴角微微一弯,带些魅惑地笑了。
  「如果换做是别人,一定会如此破口大骂吧?可是我呀,偏生是个为钱生,为钱死的人,哪敢得罪你呢?」青珞走过去,把那一箱金子抱在怀里,微笑道:「那么咱们就说定了,林公子,你不会反悔吧?」
  情势本来飞流直下,不想到了中途,青珞却来个着势力转。一时间,林子骢、荆如风都懵了。等林子骢明白自己被愚弄,青珞已然抱着那箱金子,飘然而去。
  既然他已经答应下来,这时候万万不能撕破脸的,林子骢气得咬牙,也只能暗暗地把心头这把火忍下。
  邢管家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小人得志!」
  林子骢摆摆手,道:「邢管家,算了。如风……」
  他回头想跟荆如风商量一些事情,荆如风听到他的声音,却倏然一惊,仿佛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还有急事!」说着,匆匆走了出去。
  青珞从书房出来,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厢房,他在花园里的一条石板凳上坐了下来。夜风送来阵阵花香,他抬起头,一轮明月正高高的挂在头顶上。
  明月照红尘,却永远不知人间疾苦。
  他想起了「老爹」的话——人要多为自己想想。他虽然恨着「老爹」,却不得不承认,「老爹」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可他还是没办法放下阿端。以前他盼着阿端成器、盼着阿端出人头地,因为他清楚阿端跟他不一样。阿端有个清白的身世,他做不到的事,阿端可以。
  现在即使阿端以男子之身侍人,成了别人的男宠,他还是希望阿端能够幸福。因为幸福这种东西,也是他得不到的。
  这辈子唯一有过接近幸福的机会,是属于阿端的。
  青珞忽然想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忍住了。
  每当他想哭的时候,就深深地吸一口气,把眼眶中的泪水再吸回肚里。
  「老爹」曾经说过:不能哭,哭了,别人就会认为你软弱,就会认为你好欺负,就会踩在你的头顶上!
  所以他从不哭,至少不让人看到他哭。所以每当阿端哭的时候,他心里就一阵烦躁。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为什么要答应他?我知道你不想的。」
  青珞猛地回头,就看到荆如风正站在他的身后。一瞬间,他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怒意。他冷冷的别过头去,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他?他这人虽讨厌,可是金子却不讨厌。为了金子,我也答应了。」
  他打开箱子,拿出一锭金元宝:「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大锭的金子。你看看,这成色可有多足?为了这些金子,要我去死也值了。」
  他放下这锭,又拿起那锭,仿佛爱不释手。
  荆如风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你别这样,你要是想哭就哭吧。」
  青珞哈哈一笑:「我为何要哭?天降横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哈哈……哈哈。」
  荆如风低声道:「我看见了,你拿走金子的时候,眼底里有泪光。其实,你是喜欢子骢的吧?」
  青珞一愣,随即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喜欢他?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不过是生得体面了些,又有些臭钱,便仿佛不可一世的模样。他真正又有什么本事了?只有阿端那种傻子,才会被他骗得不知南北西东!我是谁?我见过的男人比阿端这一辈子见过的路人都多,我会被这种纨绔弟子迷倒?」
  他越说越怒,一张脸涨得通红:「那个姓林的,他狗眼看人低!嫌我出身低微,说我贪钱,说我刻毒,一天到晚想着怎么把我轰将出去!我会喜欢他?我、我又不是犯贱,为什么要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的委屈、愤恨、不平,潮水一般的涌将上来,无从发泄,青珞不断地踢打着身边一棵小树。似乎只有那拳上、脚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才能让他的心好受一点。
  少年的背影纤细而脆弱,那树上隐约的点点血迹让荆如风的心跟着纠结起来,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青珞:「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才不要哭呢。」明明是这么说的,可是眼泪却早已不听控制地流了下来,迷湿了双眼,青珞哭道:「我根本就不喜欢那姓林的,你听清了没有?」
  「好,你不喜欢他,你谁也不喜欢。」荆如风轻声附和着,心里却有些酸楚:其实你还是喜欢他的。
  荆如风心想,也许在很久以前,他就意识到青珞对子骢的情意了。所以当林子骢提出要青珞作替身这个无礼的要求,最先喊出来的不是青珞,而是他。那一刻,对林子骢有怨,对青珞有怜,却不知原因。
  直到现在,这个倔强的少年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只想保护他,抚平他的伤痛,荆如风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早就一点一点移向了青珞。
  他轻声道:「别哭了,无论你想走想留,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到伤害。」
  当荆如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时,动荡的心绪还是不能平静。他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青珞的泪痕,那泪水似乎尚未失去温度,灼得他手背上一阵阵的发痛。
  他想起那个倔强的少年,即使受了委屈,即使泪流满面,嘴里却还是不肯服输、不肯道苦。可越是这样,却让旁观的人看得心都痛起来了。
  很想帮他一把,想看他快活地笑,想知道当他开怀大笑的时候又是怎生的模样……
  或许荆如风自己也未发觉,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思都围绕在青珞身上了。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很特别的声音,三长两短。
  荆如风心中一凛,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向荆如风点头示意:「大人要见你。」简单交待完,转身前行。
  荆如风也不多问,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两人跳过院墙,沿着狭长的小路七拐八拐,最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
  那是一间很简陋的小木屋。这样的木屋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比比皆是,没有人会注意它的主人是什么人。
  早有一个中年人在里面等着,听到开门声,转回头来。
  「宋大人。」
  「荆少侠。」看到荆如风,这中年人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荆如风还不太习惯「少侠」这个称呼:「『少侠』两字不敢当,大人还是叫我如风好了。」
  中年人微笑道:「前些日子多亏你替我南下搜集证据,才能扳倒魏晋奎这贪官,你这番义举,难道还称不上『侠士』吗?」
  荆如风脸上一红,道:「家师命我下山协助大人办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中年人叹道:「若不是有你相助,这证据还真难收集,那魏老贼对我的属下了如指掌,派他们任何一个前去,老贼都会早做防范。不过,你做事沉稳老练,第一次办案就能如此顺利,当真难得。」
  荆如风不太习惯受人当面称赞,脸越发的红了,半晌憋出一句:「全仗差官兄弟们教导。」
  「如风啊,这一次我还有一个棘手的任务交给你,就不知你愿不愿意。」
  荆如风神色一凛:「大人尽管吩咐。」
  「事情的原委,还要听我慢慢解释。」中年人自己在一张椅上坐下,也示意荆如风落座,「我朝的国库收入,大部分是来源于盐、茶、丝帛的税收。一般都是由商贾们在榷货务交了银钱,换来一张盐引或是茶引,再由商贾们到茶园去取茶。这些银钱,便充入国库。可是近几年来,这收入却大不如前,我们怀疑,是有人勾结盐查商人,私相授受。」
  荆如风一呆:「那就是榷货务的榷官们弄的鬼了。」
  中年人微笑道:「也许只是他们自作主张,也许在他们身后还能摸出一条大鱼来。」
  荆如风微一思索,点头道:「我明白了。倘若这案子由大人亲自查问,说不定会打草惊蛇,那条大鱼就此脱身。所以大人是希望我去暗访,找到证据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把那条大鱼找出来。」
  中年人见他一点就透,欣喜得直捋胡须:「如风,你的心思当真机敏。哎,不入公门,实在是可惜了。」
  荆如风苦笑道:「公门之中束缚颇多,我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只怕适应不来。再说,只要大人有事相招,如风自当尽力效劳,还不是一样。」
  「你呀!」中年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有些惋惜,又有些无可奈何。
  荆如风向他拱了拱手,一笑去了。
  第十章
  因为有任务在身,荆如风便不能时时刻刻守在青珞身边。好在林夫人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倒也想不出什么花样。
  林子骢平日畏惧母亲,一来是念在母亲寡居孤苦,不愿拂了她的意;二来也着实害怕母亲哭闹不休。可是这一回,为了阿端,他却铁了心不肯退让半步。林夫人有时赌气上门去闹,众人有了第一回的教训,根本不放她进去,自然也就无从闹起。
  林夫人终于无法可想,也就安生了。闭门在家冥思苦想了一阵,似乎想通了,竟然跟林子骢说愿意接纳青珞,要青珞搬到主宅去住。
  此番转变,自然谁也想像不到。
  「你怎么看?」三人聚在一起商量的时候,青珞问荆如风。
  荆如风沉吟道:「只怕此事有诈。姨母是最好面子的,阿端的事倘若传扬出去,定要成为京城众人的笑柄,这是姨母的死穴,她断然不会答应。」
  青珞又看向林子骢:「连他都这么说,你娘葫芦肯定没卖好药。」
  荆如风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连我都这么说?」
  「啊呀,你居然听出来了,真是难得。」青珞促狭地把那凤眼一勾,一脸找揍的神情。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青珞笑道:「我还蹬鼻子上脸呢,你又能怎样?」
  「你……」
  林子骢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见一个似笑非笑,一个似怒非怒,竟是说不出和谐融洽,自己站在这里,倒显得多余了。
  也不知这男娼到底凭的什么将表弟收伏过去?林子骢气恼之余,又有些好奇的打量青珞:后者舌战正酣,初见面时的那些市侩之态和风骚之姿早不复见,闪动的眉眼,飞扬的神采,像个狡黠的顽童,竟也有一番可爱之处。
  林子骢心里忽然一动,只怕这青珞在未入娼馆之前,也如阿端一般,是个朴质的少年,只可惜终究还是被那染缸给着了色。转念一想,又不禁哑然,青珞怎能跟阿端比呢?他的阿端无论出于何时何地,都不会自甘堕落。
  青珞始终不肯搬到主宅去住,林夫人也无可奈何。但她似乎真的存心修好,居然赶上门来问候。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什么家门不幸,为了儿子,也只得如此了,还送了许多东西示好。
  对于她的话,青珞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每一次她来,青珞都笑称「黄鼠狼又来了」,把他家的「小鸡」阿端圈到后院,不让出来。
  阿端起初也是担心,毕竟林夫人的凶悍他是见识过的,可是被青珞瞪眼一凶,他就乖乖的不敢说了。
  这一天,林夫人对青珞说道:「我近来总是心绪不宁,昨晚还梦到了菩萨怪罪,说你和子骢的事有违天理人伦,大大的不该。你知道,神明是不能得罪的,我思前想后很是害怕,不如你跟我去南山寺向菩萨请罪,广为布施,说不定就能消弭灾祸。」
  青珞眨眨眼睛:「这就怪了,既然菩萨要降罪的是我和子骢,为何我们两人没有梦到菩萨?」
  「这个……」林夫人一时语塞,忙道:「这是因为我平日虔诚,菩萨这才特地相告,不然就直接降罪了。」
  「既然如此,夫人一个人去就好,反正我们这些不虔诚的,去了也没用。」
  「你不亲自去拜菩萨,怎能显出诚心来?」
  青珞故作沉吟:「那好,回头我叫上林子骢一起去。」
  「那怎么成?」林夫人的声音陡然升高,「子骢每日里忙于生意,哪里走得开?还是咱们俩人去就好。」
  林夫人这般盛意拳拳,待要不去,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青珞眼见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一面暗中命人给荆如风报信,一面道:「我带个小厮,贴身伺候着,行不行?」
  「那是最好。」
  青珞命人道:「去把小石头叫来。」
  林夫人眼见青珞叫来那小厮又瘦又小,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
  银钱供果是早就准备好的,林夫人带着几个仆妇家丁,青珞带着「小石头」,乘了两顶软轿,浩浩荡荡向着南山出发了。青珞一路观看地形,暗暗留心。
  南山位于郊外,山势平缓,南山寺就坐落在半山腰。起初山脚下还有一些卖果子的、卖茶水的,越往上走,行人渐渐不见。
  山路一转,忽然从树丛中跳出几个蒙面大汉,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拦住了众人去路,喝道:「休走!」
  这样的阵势,谁敢不听话?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前行。
  林夫人抖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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