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妖萌主-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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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澹澹这种女汉子自然从来不会化妆。她花了银子请胭脂铺的老板娘来画。浑身脂粉香味的老板娘端着绵胭脂、花钿、螺子黛等在何澹澹脸上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方取了镜子让她细看是否满意。
没有想象中的惊艳。镜中女子自然是娇艳欲滴，嫣红的嘴唇如雨后樱桃般诱人，雪白的肌肤如雪照初阳般熠熠生彩，只是……
太不像她自己。何澹澹望着镜子，像看着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美人。她试着笑了笑，又即刻抿上了嘴唇。妆容变了，连笑容也变得骚里骚气。
“姑娘觉得如何？”老板娘问。
“挺好的。”何澹澹刚要转身，却又被老板娘按住。老板娘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拔了何澹澹发髻上一支发簪，一小缕头发便曼妙妖娆得散了下来，蜷垂在肩上；她又给何澹澹两颊加了些腮红，镜中看去，便像微醉似的桃晕飞霞，叫人看了心神荡漾。
老板娘又上下打量何澹澹，仿佛还是不满意。她低头看到何澹澹水红的抹胸，毫不避讳得抓了抹胸边缘，使劲往下拉了拉；又扒下何澹澹肩上的轻纱，只松松滑落臂上；她又看何澹澹垂地的长裙，取了剪子来，从下往上狠狠剪了个开叉，几乎快要开到大腿根。
最后，她从何澹澹的首饰盒中取出一对鸳鸯金铃道：“把你那绣鞋脱了，只戴上这个便可。”
何澹澹自然照做。待打理完这一切，她无论如何不敢照镜子了。跟老板娘结清了银子，她方款款出门，往通向云辉玉宇的主街旁一站，搔首弄姿，掩口微笑，那炼珠的，贩珠的，各色妖怪男人来询问，不论出价多高，何澹澹一概不理；有那俊俏年轻的公子来搭讪，她也不正眼瞧。
何澹澹大约站了一个时辰，围观她的男人们忽然都散了。她不用回头便知，自己身后一定正站着冷无肠的门生——朱九攻。
她只是静静站着。午后的风吹落她背上的轻纱，露出光洁如玉的美背。那个人走了过来，粗糙的手掌捏了何澹澹肩膀，指腹直向她锁骨滑去。
何澹澹装作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朱九攻的热辣的眼神让何澹澹悄悄吞了口唾沫。她眼中秋波一转，凤仙花染的指甲轻轻滑过锁骨，娇嗔道：“谁呀？掐得人家好痛呢。你瞧瞧，都红了。”
“果然呢。”朱九攻伸手，轻轻拍了拍何澹澹肩膀，手臂自然而然稍稍压在她胸脯上，“我那屋子里有药膏。姑娘肌肤如斯之美，怎可有半点毁伤？”
“如此……可要烦您引路了。”
出乎意料得顺利。不，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何澹澹只是走在朱九攻身后，眼光似乎浑不在意似的扫过牌楼两侧的守备和机关法阵，顺着浮石梯，走到了浮于半空的仪元殿，也便是朱九攻的居所。
朱九攻举掌亮符咒，开了殿阁大门。何澹澹先进，朱九攻跟后，两人刚刚站定，殿门即刻关上。何澹澹自然不敢独自向前走，她从未想到，仪元殿这个名字听着也算庄严，内里却是这等景象。
一张仅可供两人同卧的圆形床榻，其上铺了松软绵厚的紫锦云丝垫，床榻边上围了一圈琉璃长镜，照着床榻。殿顶的碧波泛夜灯里，微弱的粉紫色灯光幽幽照着殿内，似明非暗。
这个殿阁，该不会是朱九攻专门用来……
何澹澹对朱九攻矜持得一笑：“大人这屋子布置有趣得紧，何碧找不到地方坐呢。”
朱九攻对何澹澹随便给自己编的名字一点不感兴趣。他猛得搂了何澹澹的腰，几乎将她整个抱起来贴在身上：“找不到地方‘坐’？你身后不是么？”
“哎呦，何碧是客人，怎敢随意坐您的床榻……”何澹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她强作镇定，手臂环过朱九攻的颈脖，“坐还是不坐，还得听您一句话。”
朱九攻另一只手缓缓下滑，摸到了何澹澹腰上的香囊。他将那流苏香囊接下来，在何澹澹眼前晃了晃：“这是……广藿香和白麝香是吧？有些多余了。再香，也比不过你身上处子之香啊……”
不会吧，连这都闻得出来？何澹澹撅了嘴，装作不高兴似的抢过香囊系回腰间：“大人说什么呢？这种香，我可不曾带着！”
自然没有。有的除了广藿香和白麝香，只是几根飞蚊针而已。何澹澹笑着去解腰带：“不信，大人自己瞧？”
一个瞧字话音未消，三枚肉眼几不可见的飞蚊针从何澹澹手中射出，咻咻擦过了朱九攻的发梢，“嗡嗡”又飞了回来，再向朱九攻刺去。何澹澹惊道：“哎呀，大人这屋子里有蚊子，大人可要小心些呢……”
“你——”朱九攻忙于躲避飞蚊针的攻击，方才香艳温柔早被扑得一干二净。飞蚊针剧毒不仅有损炼珠者血液的纯净，对他们修为进境提升大大的不利，且细小难防，剑劈不得，火烧不化，极难对付。朱九攻祭出两仪珠，口诀念唱中，两仪珠光芒大盛，飞蚊针一时找不到淹没在光芒中的目标，行动才渐渐慢了下来。
“两仪珠好歹也是大荒怪石所炼，用来对付飞蚊针，真是应了那句……”何澹澹轻笑，“大炮轰蚊子！”
“好阴损招数。”朱九攻咬牙切齿，好歹有两仪珠撑着，他倒还真不至于被三枚飞蚊针打败。何澹澹冷笑道：“你且告诉我，你主上刑罚管事冷无肠前日从有妖器带了个人进恩济山庄，你可知道详情？”
“呵，我当你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是那小子的姘头。”朱九攻啐了一口，神色依旧嚣张，“我劝你早早死了救他的心，他已经不成了！”
“住口！”听到“不成了”三个字，何澹澹两指一捏，三枚飞蚊针刷刷飞回手中。她举着针，直刺朱九攻咽喉，“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45。被囚
更新时间2013927　23：54：26　　字数：2115

　“女子，你是第一天修道吗，竟不知我恩济山庄是什么地方？”提到恩济山庄四个字，朱九攻越发显得不可一世，“世人只道我恩济山庄是块炼珠宝地，却不知它的真正来由……”
“什么真正来由？”何澹澹的飞蚊针悄悄移到了朱九攻双目之前，“你最好言简意赅快快说来，姑奶奶现在累得紧，手上的针可没准头。”
“哼哼，千年来，凡妖二界同享神州海陆，人类因地域、种族不同而分为不同国度，妖类因信仰、宗派不同而分归不同的七个妖界，分别为天击虹、骨火岭、青琼山、玻璃湾、翡夜城、天水原和不承岛。其中，天击虹是七妖界之首，也是妖界大主人姬羽凰修炼之地。”
何澹澹回想着，八年来她与澈澈师兄在天水原、不承岛、青琼山、玻璃湾安置了不少小妖，唯有在骨火岭时闯下祸患，翡夜城还未去过，至于天击虹也是第一次来。天击虹在妖界的地位，就如同长安之于大唐，这个何澹澹还是知道的。
“天击虹这个名字，是羽凰大人亲自取的。大人曾说，这陆上海上都有妖界，天上为何不能有？便想以毕生妖力搭一座虹桥直通天界，供我妖界之民修炼居住。只可惜，虹桥的柱子只建了三根，羽凰大人竟被妖界叛徒暗害，虹桥工程只得不了了之。”
“所以说……只有三根虹桥柱留了下来，搭成了现在的通天三塔。”何澹澹想起刚入庄时看到的三座巨塔，自然而然得联想。朱九攻的神情亦肯定了她的猜想。
“通天三塔既成，塔中蕴含虹桥柱所含羽凰大人的妖力，灵气日盛。原本天击虹的灵气也被通天塔吸引了过来，使得天击虹与人界边界灵气大盛，尤其适合炼珠。久而久之，这里的人类妖类越来越多，便形成了恩济山庄。如今恩济山庄的主人，便是羽凰大人的遗孀，素曜大人。”
何澹澹皱了皱眉，她没听错吧……“素曜”是个女妖？还是妖界大主人姬羽凰的未亡人。如此说来，还真跟自己那位素曜师父同名，又同擅长炼珠，真真是巧了。
“总得来说，天击虹是一座通向天穹与未来的城池，它已不是所有妖类的梦想，更是我们所有炼珠者的梦想……”朱九攻说着，眼中燃点着热情，几乎要迸发出熊熊火焰，“只要通天塔仍在，只要羽凰大人的气息和精神仍在，我们恩济之民便永远不会退缩，永远，要朝这个百年梦想走下去……水云，两仪，三星，烈阳，凝魂，日月，雷雨，天晶，火麟……炼到最高层，让星虹纵贯九天！”
看朱九攻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不正常，这种不正常让何澹澹有些害怕。朱九攻接着说道：“任何背叛和轻视天击虹和恩济山庄的人，都必须得到比死更残酷的惩罚……多年来，冷管事一直坚持着他的使命，绝对要让妄图对恩济山庄不利的贼子尝到百倍的痛悔，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们到底把皇甫怎么样了？”朱九攻眼中闪烁着令人恐惧的绿光，可想到皇甫，何澹澹完全忘了理会这些，飞蚊针眼看就要刺进朱九攻眼里，“若你们敢伤害他，我也一样会让你们尝到百倍的痛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澹澹本以为，瞬息之间，朱九攻的鲜血便要溅上她的脸。飞蚊针已落，却只有“叮”的一声脆响，并未刺入。朱九攻的眼珠竟将刺向他的飞蚊细针弹了回来！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何澹澹手一松，那飞蚊针如同蚊子似的飞在空中，因为没有用针人的命令，它漫无目的得飞着，如同细小的微尘，渐渐离开了何澹澹的视线。
“很有趣吧。”朱九攻伸出一根食指伸进自己眼皮里，轻轻抠了抠，他的眼珠便被完整得剥了下来，留下血肉模糊的空洞眼眶。他手抓着浸满鲜血的“眼珠”，嘿嘿笑着，丝毫不顾眼眶里的鲜血已经流到嘴里，“你该不会真以为，区区两仪珠便是我的护身法宝？我早已将自己的眼珠炼成了仙珠，品级早已超过日月珠！你当真以为冷管事最得意的门生，是好色无耻的草包一个吗？”
朱九攻说着，握了自己一颗眼珠只对何澹澹轻轻一照，何澹澹身体如遭重掌，“砰”地被打到了那张圆形床榻上。何澹澹刚要起身，圆床四周的琉璃镜便唰唰合拢，汇聚成光阵将她束缚，再也动弹不得。
“别紧张。”被镜子围着，何澹澹看不到外面朱九攻的神色，只能听到他嚣张的声音，“这张床，专门用来捉你这种不自量力的女奸细。”
这么说来，她白日时看到的那个妖媚女子已经被朱九攻捉住了。何澹澹苦笑，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九攻这招扮猪吃虎，玩得十足十的阴毒！朱九攻又道：“放心吧，为了不使后来的入瓮者疑心，我从不在这里杀人，留下血腥怨气。你且好好呆着，享受你人生最后的时光……行刑之事，我自会让冷管事定夺！”
“你给我站住！回来！”
听着朱九攻脚步声越来越远，何澹澹急了，朱九攻虽然偏执冷酷阴险狡诈，但总比冷血妖怪冷无肠强。若是朱九攻走了，换那个冷无肠来对付她，她便是连半分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现下叫骂无用，求饶无用，到底如何才能暂且稳住朱九攻，为自己争取些时间？
何澹澹极力回想着朱九攻方才所说的话，想着有什么字眼能让他留下，多说几句。是天击虹，恩济山庄，还是妖主大人姬羽凰……对了，素曜师父！这个巧合不能不利用，或许此素曜与彼素曜，真的有什么关联也不一定！
“你回来，我不是奸细，我是来找素曜大人的！”
仪元殿的大门刚刚打开，却未马上合拢。朱九攻转身淡漠得说道：“你大势已去，做这些无用挣扎，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加难看！”
“你不信？你且去问问素曜大人，识不识得寄情岛的炼珠者素曜？”何澹澹故意说得很大声，“你若不怕你们素曜大人怪罪，只别去问这话，让我干干脆脆死了便是！”

46。牢笼
更新时间2013928　17：57：33　　字数：2228

　吐露了这关键的信息，何澹澹反而沉默了。她故作镇定自若，就不信朱九攻敢将妖界大主人的事当做儿戏。
只是，万一妖界大主人与自己五师父重名只是巧合，而妖界主人完全没有听说过五师父的名号，又该怎么办？到那时，她故弄玄虚欺瞒妖界之主，罪加一等，可真得要死得更难看了。
算了，横竖都是一死，何澹澹不得不赌这一把。妖界主人一介女流，竟能于夫君受奸人戕害，妖界群雄无首之际保住妖主的权位，并于这惊涛骇浪后入主通天塔，掌妖界大权多年，自是超凡之辈；且她也是一等一的炼珠高手，不可能连当世炼珠第一仙“素曜”的名字都没听过。
何澹澹在圆床上一声不吭得坐着，等着朱九攻的反应。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何澹澹却觉得像大半天似的漫长。她握紧了拳头，冷汗将发丝糊在颈脖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这软绵绵的床上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便会跌进万丈深渊。
“哼，若你有半句虚言，我便把你炖成肉汤，送给皇甫定一喝。”朱九攻冷森森掷下这句话，仪元殿沉重的大门便“啪”得关上了。
何澹澹一团棉絮似的软在床上。听朱九攻刚才的话，皇甫应该还活着！他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希望。何澹澹大口大口喘着气，不能运功调息的她，只能这样慢慢平复心绪。
她就这般躺着，脑中不受控制得闪现着多日以来她经历的一切，觉得自己好累，好想见皇甫，好想自己一睁开眼便能看到他的脸，看到他逍遥无拘的微笑。
彼时近在咫尺，此时只能奢望。
她还未懂得爱，却已经懂得了牵绊。懂得即使有一天，她牵挂的那个人已隔千山万水，她还是会不遗余力得搜寻着任何与他相关的消息，若他出了事，她一定要去帮他，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
何澹澹缩紧了身子。光阵将她缚紧，寒气渐渐漫上她的身体，将她的意识一点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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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攻匆匆走出仪元殿的大门，一路上神色阴沉，直乘了升降台到了通天二塔的顶层，见到了冷无肠。
他一字一句向冷无肠禀报了抓到何澹澹的经过，还有她最后所说的话。冷无肠面无表情得听着，他正坐在黄花梨雕双龙纹背板交椅上，专心看着从皇甫手中缴来的铸天宝剑。他的手指轻轻掠过被千万妖类之血染透的剑锋，只在听到“素曜珠仙”四个字的时候抖了一下。
鲜血如线在冷无肠指腹绽开。朱九攻失色道：“大人，铸天专克妖类，被它所伤有损妖灵！”
“无妨。”冷无肠轻轻将铸天立在地上，吮去自己指尖的血，“那个女子如何知道寄情岛素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