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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将夜-第6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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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继续飘落,数千字便是数千花,如绵绵春雨,久久不歇。
七道乂字神符与佛祖威能对抗,没有却撑太长时间,便自消失。
看着空中还残着大半的那篇经文,看着微乱的经文下方不停飘离落下的文字与近处的花瓣,宁缺毫无惧色,挥刀再斩。
这一次他没有拆字,而是在天空里写了一个字。
他写的非常随意,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字是什么。
佛祖就算死后亦能知五百年,也不可能猜到。
铁刀在经文上画出的笔画,更像是在涂鸦。
再简显易懂的经文,只要顽童在上面胡乱涂几笔墨渍,便能让最有学问的高僧大德,也看不懂其中的的意思。
佛国经书,就此被宁缺乱刀所破。
他是夫子和颜瑟共同培养出来的怪物,他不属于昊天的世界,更不属于佛祖的世界,他最不想呆的地方的就是西方极乐世界。
用文字之道对付宁缺,就像是在夫子门前切鱼脍,临四十七巷前卖酸辣面片汤。
他收刀归鞘,望着桑桑说道:“你还不出手?”
桑桑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没有理他。
宁缺抖落大黑伞上的花瓣,撑到她的头上,替她挡住佛光。
桑桑微微皱眉,说道:“这些手段,如何奈何得了我。”
宁缺说道:“看你这小脸白的,何必逞强。”
桑桑说道:“我本就强,何必逞?”
宁缺心想,到底是昊天,太爱面子,在这种时候还要硬撑。
他把伞柄塞进她手里,望向峰顶大声喊道:“我们认输,别打了成不?”
桑桑再次皱眉,有些不喜。
宁缺严肃说道:“你看我,从来就不知道面子是什么东西。”
悬空寺清楚,昊天不可能认输,所以他也不会认输。回答宁缺的是满山满崖的钟声,无穷无尽的庄严颂经声,还有一道声音。
“既与天争,书院为何要站在天的身旁?”
这道声音宁静而威严,仔细品味,仿佛只能用恢宏二字来形容,而且所问之事,直指最根本的所在,任谁都难以回答。
听到这话,宁缺却乐的笑出声来:“首座你现在应该还被埋在土里,居然说话中气还这般足,实在是令人佩服。”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塔出云

宁缺的笑声极为快意,非常豪迈,从崖啡飞出,穿过青青梨花,飘过佛光与调残的经文花瓣,回荡在无数座寺庙之间,即便是数百万人的颂经声与您远仿佛自万古以前而来的钟声,都无法压过。
自在光明祭上人间无敌之后,他被桑桑折磨了无数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带着桑桑踏上旅途,遇着事都是她出面,她出手,他则只能可怜地站在后面,哪他出手的机会?在京都皇宫看似胜了王书圣,其实还是她的力量,最终他沦落到只能挑着担,只能牵着马,然后做些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工作……
而今日对着万丈佛光,满天落花,桑桑受到了压制,他抽出铁刀写了数道符,便破了佛祖的遗威,怎能不觉得爽利?
首座的声音在佛光里再次响起:“佛门当年要杀她,你帮她,如今你依然帮她,到底为何?书院难道已经背弃了夫子的意志?”
宁缺说道:“书院逆天是书院的事,她是我妻子,我们之间就算有问题,也是是我们的家庭内部矛盾,佛祖这算怎么回事?躲躲藏藏无数年,趁着别人俩口子不留神打的狠了些就跳出来想占便宜?恶心。”
首座说道:“因果因果,最终看的还是果。”
宁缺说道:“如果佛祖的果,便是让人间最终变成u.脚下那个世界,那么书院必然不会让他的因果成立。”
首座肃然问道:“为何?”
宁缺说道:“因为恶心。”
首座沉默不语。
宁缺情绪正高,自不会就此停止,大声说道:“我佛慈悲?悬空寺数万僧人,可有一人有脸来说这慈悲在何处?”
首座淡然说道:“那你便与昊天一道去吧。”
宁缺说道:“你这等装逼模样,颇有我当年风采,果然恶心。”
桑桑撑着大黑伞,看着宁缺说道:“你现在也挺恶心。”
宁缺无奈说道:“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和立场,好吗?”
此时天上那篇大佛经被涂鸦,依然散作无数花瓣落下,不再散发异香,也不再像先前那般佛威强大,但仍是极为凶险。
首座不再说话,还有很多说话的人,峰间无数座寺庙及峰下原野里的无数信徒不停颂经或者祈祷,崖坪上佛光渐威。
佛祖为昊天留下无数伏笔,浩瀚有如大海无量,哪里是宁缺能解决的,而真正凶险的那道法器,直到此时还停留在人间里。
朝阳城落了一场秋雨。
微雨中的七十二寺非常肃穆庄严。
当西荒深处的悬空寺响起钟声时,七十二座寺庙同时响起钟声,钟声回荡在城市的每条街巷里,回荡在所有信徒民众的心间。
佛钟可以清心,可以警心。
无论是巷角纳鞋底的老妇,还是皇宫里容颜稚嫩的小皇帝,都在钟声的指下来,来到寺庙中。
朝阳城所有佛寺,都挤满了信徒,男女老少跪在佛祖像前,不停叩拜祈祷,白塔寺更是如此,湖前的石坪上跪满了信徒,黑压压的一片。
湖水很净,也很平静,湖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与岸边的垂柳,正是朝阳城最著名的风景,对生活在这里人们来说是最美好的记忆。
秋风轻抟,湖水生波,倒映在湖面上的白塔渐渐变得扭曲起来,这本是极常见的画面,然而在湖畔不停祈祷的信徒们异常震惊——因为随着白塔在湖间倒影的扭曲,湖畔那座真实的白塔也扭曲了起来!
塔影是虚妄,如何能够影响到真实的白塔?
秋风渐渐变大,在湖面呼啸而过,招的湖水摇撼不安,湖面上的塔影与树影尽皆被揉成碎片,再也看不清楚画面。
湖畔的白塔也渐渐虚化,仿佛要消失在空中!
湖面颤动的愈发剧烈,泛着白沫的浪花像极了天空里的云,又像是锅里煮沸的清水,白塔的倒影变成泡沫,终于消失不见。
轰的一芦巨响!
湖水忽然间消失无踪,只剩下干燥的湖底!
湖哗的白塔也不知去了何处!
那座白塔,陪伴了月轮国的信徒们无数年,早已变成他们的精神信仰,或者说是生命记忆,然而今天就这样消失在他冉的眼前。
所有看到这幕画面的人,都生出一种感觉,他们再也看不到白塔归来,朝阳城最著名的风景,再也不可能重生。
信徒们震惊无措,无限感伤,不知道此时该做何想法,只知道跪在湖畔,对着白塔残留的底坛不停磕头祈祷,比先前更加虔诚。
悬空寺上方的天穹,始终被厚厚的云层覆盖。
佛祖既然要灭昊天,自然不能让她看到湛湛青天。
忽然间,极高的天穹处响起一道极恐怖的风声。
云层正中央的位置,忽然向着地面隆起了数百丈,隆起的云团将要触到巨峰的峰顶,最下处雷电闪鸣,然后雨水哗哗落下。
这片雨不是真正的雨,而是来自无数里之外的人间、白塔寺里的那片湖水,里面甚至还有很多游鱼和莲花残枝!
暴雨谤沱,向着地面隆起的云团忽然裂开。
一座白塔破云而出,落下峰间那道崖坪!
白塔也来自无数里之外的人间,带着佛祖在人间所有信徒的觉识,破开空间来到西方极乐世界,便要把昊天镇压在塔下!
数年前的那个秋天,讲经首座便曾经想过要把桑桑镇压在白塔下,数年后的这个秋天,佛祖留下的手段,终于让这一幕变成了现实!
暴雨落在崖坪上,梨树被打的枝头低垂,青叶里的那些小青梨,却没有被淋落到地面上,无数水流顺着崖畔流下,变成细细的瀑布……
桑桑撑着黑伞,站在湖杉七成的暴雨中间,神情依旧平静。
宁缺没伞瞬间便被雨水打湿金身,肩上挂着几根像死蛇般莲枝,怀里还钻进去了一只滑溜溜的泥鳅,看着极为狼狈。
真正令他感到不安的,不是湖水,而是破云而出的那座白塔。
云层向地面隆起的那处距漓峰顶很近出云后的白塔很快便过了峰顶的大雄宝殿,毫不动摇地白着他和桑桑所在的崖坪镇压而去!
自天而降的白塔里蕴藏着无上佛威,崖坪间的佛光也变得愈加强文,二者之间隐隐形成某种联系根本无法破开。
崖坪是佛祖遗体的手掌,白塔落下,便是要落到佛祖掌中,因为这本来就是佛祖留在人间威力最大的一件法器!
佛祖要收回自己的宝贝,宁缺没有意见,但他和桑桑正站在佛祖的手掌心里,无法离开白塔落下,他们便会被镇压,那还能翻身吗?
白塔落下,佛威渐近,宁缺手执铁刀四顾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转头望去,只见伊人还在伞下发怔。
他喷出一口鲜血。
待擦完唇角的血,伊人还在发呆。
宁缺很是无奈,非常痛苦,对着她喊道:“天老爷啊!都这时候了,你还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快使出神通!”
桑桑抬起头,望向正在佛光里落下的白塔。
暴雨骤停,云层骤静白塔的下落之势骤缓,慢的仿佛悬停在了空中。
只是缓,并不是真的停止,即便再慢,只要不停落下白塔终有一天,会落到崖坪上会把她和宁缺压在塔底。
要摆脱当前的局面,便必须离开崖坪,而要离开崖坪,则需要强行破开这个由佛光、经文和数百万信徒觉识组成的大世界。
佛祖的西方极乐世界。
桑桑不愿意付出如此多的代价,因为人间还有书院。
她背着双手,面无表情看着空中的白塔,静静思考。
看着她这样,宁缺很是无奈,挥出铁刀斩破飘到崖前的数字经文,掠至她身边,挤进大黑伞里,在她耳边大声喊道:“醒醒!”
桑桑神情不变,说道:“我此时并未睡着。”
宁缺说道:“赶紧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当许仙!”
桑桑说道:“被镇在塔底是白娘子。”
宁缺很恼火,说道:“你如果变成白娘子,我难道还能在塔外边呆着?”
桑桑看着那座白塔,说道:“我被你们书院变弱,破不了这塔。”
宁缺说道:“这还成了我的责任了?好吧……就算是我的责任,但你是昊天,身上总得带着些什么宝贝吧?”
桑桑看着他,指了指大黑伞。
宁缺很不满意,说道:“你看看佛祖留了多少宝贝?你就留了这么把破伞?”
他把那个破字说的很重。
大黑伞现在确实很破,但如果它有感知,肯定觉得很委屈。
桑桑不委屈,因为委屈是孱弱的人类才会有的情绪,说道:“弱者才会做这么多准备,我来人间什么都不需要。”
在她看来,佛祖便是弱者。
宁缺说道:“你说的那个弱者,现在快把你这个强者镇压了。”
桑桑看着他说道:“你觉得佛陀的这些手段便能胜我?”
宁缺说道:“我正看着这出悲剧在上演。”
桑桑说道:“异想天开。”
宁缺说道:“他想的不就是开天?”
“我说不开,天便不能开。”
她忽然望向宁缺身后的行李,看着那张佛祖留下的棋盘,面无表情说道:“因为我是昊天,而你……什么都不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颗青梨五百年

说完这句话,桑桑的气息陡然为之一变,她明明还是站在崖坪上、梨树下,就在宁缺身旁,共着一把伞,然而在宁缺的眼中,她仿佛瞬间变得高大了无数倍,仿佛要触着天穹,居高临下俯视空中的白塔。
面对佛祖的至强手段,她以佛宗的无量相应。宁缺看过观主的无量,看过酒徒的无量,唯有她的无量,才是真正的无量。
悬空寺感受到她的变化,满山崖的钟声,无数座寺庙里响起的颂轻声,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随着她的气息变化,变得更加响亮。
寺庙里的僧人们颂出的经文,每字都重如庙宇,东西两峰飞石渐落,数万僧众的身体摇晃不安,鲜血从口里汩汩流出,却依然颂经不止。
宁缺发现桑桑的脸色有些略微苍白,不由很是担心,桑桑知道他在想什么,平静说道:“这是我的世界,谁也别想困住我。”
然而这里是佛国,是一个很大的世界。
随着悬空寺的钟声响起,朝阳城里秋雨里的七十二座寺庙同时鸣钟;极遥远海畔的瓦山烂柯寺开始鸣钟:长安城里的万雁塔寺没有秋雁孤鸣,却有钟声;早已变成废墟的红莲寺,只有一口被烧至变形的废钟,此时在秋风的吹揣下也开始发出声响,呜咽有如鬼魂在哭泣。
燕国都城外有间极破落的庵堂,已经废弃多年。从去年开始,有十余名丧夫无子的妇人被家族赶出家门,夺走田产与房舍,妇人们聚到破庵堂里,她们用瓦片剃去尚未花白的头发,伴着残灯破佛绝望地准备就此度过漫漫余生,或是某夜突然惨死于强盗手中。
今天,她们忽然听到了一道极悠远的钟声。
妇人们被冰冷残酷的生活折磨的早已失去了任何希望,这道钟声却仿佛向她们的身体里灌注了某种力量,她们站起身来,跑到庵堂后方那口破钟前,握紧拳头不停地向钟面砸去,砸到拳头溅血,她们仿佛想将这些年来的怨恨和绝望都用钟声发泄出来以此在来世寻找慰籍。破钟发出的声音很哑,很难听,很像她们在嚎啕大哭。
朝阳城内,无数僧人跪拜在佛祖像前,不停颂读经文,无数信徒跪在已经消失的湖水与白塔前,不停向着佛祖祈祷;
长安城万雁塔寺僧人们愕然听着院后响起的钟声,那些石尊者像仿佛都要活了过来。瓦山烂柯寺里,住持观海僧神情凝重,对着峰顶的佛祖石像残迹,跪倒沉默不语。
城市乡野间,所有受过苦修僧恩惠的人无论老妇还是稚童,在无所不在的钟声里虔诚跪下,对着不知何处的佛祖祈祷不停。
钟声、经声、祈祷声,在人间每个角落里响起,人间便是佛国,只要相信佛祖,那么人们便会进入他留下的大世界。
西方极乐世界。
桑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她还是低估了佛祖的威能但她并不慌张,因为既然这些都是佛祖的安排,那么佛祖必然没死。
那么只需要找到佛祖,真正的杀死他佛祖在人间布下的极乐世界自然便会毁灭,所有的这些手段,都会变成梦幻泡影,不复存在。
而她已经找到了佛祖在哪里。
宁缺看着她的脸色很是担心。
桑桑忽然转身看着他,说道:“把你袖中那颗青梨吃了。”
宁缺怔住他的袖子里确实有颗弃梨,是先前崖畔梨树结出来的第一个果子,只是她为什么要自己这时候把青梨吃掉?
很快他便以为自己明白了桑桑的意思,就像那年在瓦山佛祖像下、歧山大师的洞庐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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