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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将夜-第4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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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奔驰如飞的黑色马车,便抵达了月轮国的东面,远远看着丛山峻岭,距离边境还很远的地方,宁缺便让大黑马停了下来。
穿过那片丛山峻岭,便能看到大唐的土地。宁缺在地图上看到过,大唐镇西将军府,应该便在四百多里外的折州城里,以大黑马的速度,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自己便可以看到久违的大唐军旗——如果没有人拦截的话。
他很清楚,从月轮国到大唐的路线上,此时肯定隐藏着无数修行强者,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这条路线都不在他的计划中,然而知道归知道,眼看着故国如此之近,不来亲自看一眼确认一下如何能够甘心?
“不要勉强,感觉辛苦就松手。”
车厢里,他看着桑桑神情凝重说道。桑桑轻轻点头,从他手里接过残破的大黑伞,仲出右手紧紧垩握住,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把伞撑开。
片刻后,她的小垩脸变得愈发苍白,轻垩颤的睫毛就像雪上被风吹动的叶子,握着伞柄的右手也开始颤垩抖起来,带着瘦弱的身垩子也开始颤垩抖
桑桑忽然咳嗽起来,宁缺毫不犹豫地伸手,把大黑伞从她的手里夺了回来,然后把她抱进怀里,不停搓垩揉着她的后背,过了好些时,才让她的咳声平伏。
桑桑把头抵在他的胸前,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身垩体依然在轻轻垩颤抖,声音疲惫而虚弱,说道:“有很多人,很强大的人。”
宁缺沉默不语,继续抱着她。
过了会儿,桑桑睁开双眼,低声说道:“大黑伞不敢撑开,我现在身垩体不好,看的不是很清楚,你应该让我再看一会儿。”
宁缺说道:“知道有人在前面便够了。”
桑桑说道:“但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宁缺说道:“西陵神殿……不,应该说是昊天垩道门的人。”
他坐到车窗边,取出望远镜,向着远方的丛山群岭望去,沉默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天色变黑,终于看到了数道若隐若现的剑光。
看着夜色里莽莽山岭间那些若隐若现的剑光,宁缺想起了很多年垩前的那个故事,魔宗圣女慕容琳霜在土阳城翩然一舞,岷山间剑光纵横,无数道垩门高手齐至,不顾唐帝震怒,最终硬生生逼的夏侯活活烹了自己的爱人。
那还只是道垩门与魔宗之间的战争,如今桑桑是冥王之女,这便是昊天与冥王之间的战争,宁缺知道自己面垩临的局面肯定比夏侯当年面垩临的局面更加危险,叶红鱼肯定已经来了,天谕神座来了没有?掌教大人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朝阳城并不朝阳

这是昊天的世界,道垩门才是最强大的势力,不提云集无数强者的西陵神殿,只说遍布世间的成千上万座道观里,谁知道道垩门还隐藏着多少力量?
荒原上,悬空寺用两百多名苦修僧及数名等同于知命境的大师追击黑色马车,声势已经显得无比浩荡,而西陵神殿才是一片真正恐怖的海洋。
从神殿诏告天下桑桑是冥王之女的那一刻开始,那片海洋便开始酝酿风暴,狂潮渐生于平静的海面,直至将黑色马车彻底拍成碎片,才会停歇。
夜色下的莽莽山岭,把月轮国与唐国分隔开来,叶红鱼站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身上的神袍随风而舞,呼啸作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裁决神袍是墨红色的,比鲜血更艳,比夜色更深。
她的目力再如何垩敏锐,也看不到远处山坳间的那辆黑色马车,但她始终看着那个方向,就像看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不肯移开眼光。
数十名西殿神殿的神官与骑士,跪在她身前的岩峰间,一名身穿黑衣的裁决司执事低声汇报着月轮国方面的情报,她的神情一片漠然,显得很不在乎,似乎追杀冥王之女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会令她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叶红鱼收回目光,望向四周那十余座大山,在那些山岭里,隐藏着西陵神殿四百名护教骑士,三名知命境大修行者,还有十余名实力强悍的道垩门散修也奉诏而至听从她的指挥隐藏在山岭里。
如此强大的实力组合,一旦西进,甚至可以在佛宗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夜间占领月轮国都城朝垩阳,用来对付宁缺和病中的桑桑更是绰绰有余。
那名裁决司黑衣执事汇报完毕后依旧跪在地上,等待着神座的命令,然而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令他无比敬畏的那道声音响起,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峰顶崖石上那道曼妙的身影,神态恭谨问道:“神座大人?”
叶红鱼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想的有些出神听着这话才醒过来,再次望向西方,唇角微翘说道:“那个家伙比贼都要精哪里猜不到道垩门会在这里有安排,只怕早已离开,既然如此,本座难道还要在这里傻等?”
黑衣执事们有些吃惊,听裁决神座的话,她竟似准备离开然而道垩门在这片葱岭间埋伏,是掌教大人亲自下的谕令,谁敢不遵?
叶红鱼向山下走去。
一名神卫副统领吃惊地站了起来,看着夜色中随风飘舞的神袍背影,说道:“神座大人,这是掌教的谕令您准备去哪里?”
在这片葱岭间,在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要叶红鱼回答问题的人已经很少,所以她没有回答,但在走过那名黑衣执事身边时,说道:“我去泥塘。”
黑衣执事是她的直接下属,告诉此人行踪,是为了裁决神殿的事务安排,这并不代垩表她需要向别的人报告自己的行踪哪怕掌教大人。
峰顶的人们闻言神情骤凛,即便是那位黑衣执事,也露垩出震垩惊的神情,焦虑劝阻道:“泥塘?月轮与金帐王庭间的千里沼泽?神座大人,那里太过危险,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谁会选择走那条道路……”
“没有人走的道路,就是宁缺会走的道路。”
说完这句话,叶红鱼飘然而去,墨红色的神袍在山道间飞舞不静,卷飞时如血旗,沉敛时如夜色,西陵神殿诸人跪倒在峰间敬畏相送。
月轮国都城名为朝垩阳城,此名沿袭无数年,早已没有人知道到底该读朝朝暮暮的朝,还是该读朝拜的朝,因为两个意思似乎都是通的。
朝垩阳城北有座青山,山势颇缓,却极为宽长,山中植被极密,虽然游客常至,却还有很多幽深无人的偏僻隐地。
月轮国东南方隔着一片原始森林与大河、南晋相接,大泽和大河里的水汽,还有南方海洋的水汽,被风不停地吹至国境之内,又被西方的高原,北方的荒原还有东方的葱岭封住,所以很是潮垩湿温暖。
时值深秋,荒原上早已大雪纷飞,朝垩阳城附近却寻找不到丝毫寒冷肃杀的气息,山间林叶茂垩密,绿意幽然,看着与长安城的春日相仿。
正午的时候,太阳高高地悬空在中天之上,向着地面散播着热量,朝垩阳城和城北的青山里愈发显得潮热闷热,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恹恹的。
游客和山民在青山林间休息,躲避着微燥的秋日,有些孩童则是在林中泉边玩耍,相对树荫较少的山道旁,盘膝坐着很多位肤色黝垩黑的苦修僧。
有的苦修僧穿着白塔寺等寺的僧服,有的苦修僧则是来自别处,衣衫早已褴褛,而无论是本土还是异乡来的苦修僧,身前的铜钵里都放满了水果和食物,这些水果和食物自然是崇信佛法的月轮国国垩民的供养。
青山深处生着数百棵榕树,树下是长草和密密麻麻的灌木,无论人垩兽都难以在其间行走,显得十分幽静,看地面堆积的腐叶,只怕已经数十年都没有人来过。
宁缺捧起最后一捧枯叶,仔细地均匀洒在地面上,确认没有露垩出任何痕迹,就连阵意都被掩藏的非常完美,放下心来,右脚踩上满是荆棘的灌木,身形一掠便掠到数丈之外的平地上,开始对大黑马进行交待。
以大黑马平时的性垩情,看着宁缺像教小孩子比划教育,早就开始烦了,但它今天听的非常认真,眼神非常专注,没有漏过一个字。
“我不知道要在朝垩阳城里停留多长时间,如果找到大师垩兄,我就带着桑桑和他先回去,然后再请大师垩兄回来接你,如果找不到,大概也会在城里面等待,你在山里熬些时日,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辛苦你了伙计。”
宁缺搂着大黑马的颈子,轻轻拍了拍,感慨说道,然后拿起一个蓝布包袱,系在大黑马的脖子上,里面是车厢里所剩不多的黄果山参之类的食物。
大黑马蹭了蹭他的脸,又对着树下的桑桑轻嘶一声,转身踏着舒缓地步伐,向着密林后方的深山走云,蓝布包袱轻轻摆荡。
看着大黑马的身影消失在青山深处,宁缺走回榕树下背起桑桑,用结实的绳子把彼此系紧,提起沉重的行李,向山下的城市走去。
月轮国从国君到贩夫走垩卒都信奉佛宗,追求与世无争的境界,以低调平和闻名,虽然与月轮有世仇的大河国肯定不会这样认为,但至少在月轮国内部,确实极少出现权臣谋反或惊天血案之类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理念或者说追求,除了与唐国及右帐王庭接壤的边境上筑有雄城要塞,月轮国很多城市都没有城墙,就连都城朝垩阳也没有城墙,只是在面对大青山的方向修了一圈简易的用来防兽的竹篱笆。
到过朝垩阳城和长安城的旅人,总喜欢把这两座都城放在一起比较,不是说朝垩阳城也有长安城那般雄伟壮观,而是因为朝垩阳城走在另一个极端上。
朝垩阳城没有城墙,自然也就没有城门,皇室负责收商税的军士,在官道上随便放了几张桌子和几把遮阳伞,便充作了税关。
因为四季温暖的缘故,那些官垩员看上去总是懒洋洋的,有些军士甚至敞着衣服,躺在道畔树下睡觉,所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般的散漫没有规矩,但令月轮国朝垩廷感到骄傲的提,朝垩阳城每年收的税甚至比长安城还要多。
这自然不是因为朝垩阳城比长安城的商贸更发达,也不是因为税务官垩员更勤勉,更不是因为月轮国的国垩民都有自动缴税替国分忧的自觉,之所以如此,其实没有什么秘诀,只不过因为月轮国征税十倍于唐国而已。
如此散漫而无争的国垩家,如此低效又贪腐的朝垩廷,如此开放而混乱的都城,连偶尔出山觅食的野象都防不住,哪里还能抵垩抗什么外敌?
如果不是佛宗从中调解,月轮国千年之前便被右帐王庭的骑兵给灭了,如果不是有西陵神殿偏帮,甚至可能会败给弱小很多的大河国。
朝垩阳城是个不设防的都城,风能进雨能进,好在地理位置优越,多年来都没有什么狂风暴雨灾害,人也能随意进出,只不过子民修佛大多胆怯,没有几个人敢试图溜进城中,避过朝垩廷征收的种种重税。
深秋某日,一朵白云飘进了朝垩阳城,地上的事情暂且都管不过来,自然没有人会注意到天上,只有一名税关军卒,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看着空中那朵白云两头尖尖,中间极厚,像极了纺锤,傻呵呵地笑了笑。
在那朵白云的正下方,宁缺背着桑桑,撑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纸伞,顺利地走进了朝垩阳城,身上覆着极淡的清影。
朝垩阳城的空气里弥漫着香料的味道,佛垩寺四处可见,寺墙上方那些美丽的白塔和道旁的小佛龛里,镶嵌着很多珍贵的宝石,捧着破碗的乞丐神情淡然地随意游走,却没有谁往那些宝石望上一眼,更没有人试图从上面撬一颗下来。
桑桑的头搁在宁缺肩上,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吃惊,喃喃说道:“果然是传说中的佛垩国,连乞丐都有这般品德。”
宁缺看着街角一个双手被利器斫掉的老乞丐,说道:“这只说明两种可能,当乞丐都当得这么懒散认命,那就注定要当一辈子乞丐,或者他们很清楚,就算偷了宝石也卖不出云,而且会受到很可怕的惩罚。”







、第一百二十章 两个秋天

满街满巷的画像上只有桑桑,但佛道两宗知道宁缺跟在桑桑身边,也知道那辆显眼的、怎样伪装都无法伪装的黑色马车。
黑色马车是颜瑟留给他的遗产,佛道两宗一定认为他不会舍得放弃,他正是利用这点,把大黑马和车厢留在城外,自己却带着桑桑进了城。
他选择在朝阳城里暂时藏匿,是想要在这里等到大师兄,而且桑桑病情反复,如果要千里逃亡血战到底,担心桑桑会撑不住。
就算等不到大师兄,他也必须来到朝阳城,因为他相信灯下黑的道理,相信自己藏匿行踪的能力,而且希望这里的佛寺能够让桑桑的病情好转。
背着桑桑行走在朝阳城里,宁缺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是一座距离月轮国皇宫不远的破旧小院,站在院中可以直接看到著名的白塔寺,却位于嘈杂繁乱的下等街区,便于藏匿。
他挑中这间小院最重要也是决性性的原因,是因为这间小院破旧不堪,门上满是灰尘,一看便知很久都没有人住,而且安静的就像阴宅一般。
宁缺没有去侧面打听小院的故事,因为与他人之间发生的任何联系,都有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结果,他直接潜进朝阳城府衙偷偷搜检案宗,确认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间小院去年发生了一宗极为血腥的灭门惨案。
小院主人在惨案中死亡,有资格继承小院的亲戚痴于修佛,不愿意接手这个满是罪孽戾气的小院,于是小院被月轮朝廷收回国有,却依然没有百姓愿意购买和租赁,便是贪财的官员和僧人,也都对小院没有任何兴趣。
宁缺自然不会租下小院。当暮色来临的时候,他背着桑桑从背街的那面破墙,轻松地跃进小院,穿过正堂来到后院的卧房前。
一路行来,暮色黯淡,寂静无比,地面的旧砖和墙上还残留着乌黑的陈年血迹,显得格外阴森。别说普通人。就算是见过血的屠夫,只怕都会觉得头皮发麻,难怪所有人都对这间宅院避之不及。宁肯废弃也不愿意接受。
宁缺和桑桑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死人,比这更加阴森可怕的画面,也见过太多。根本没有任何惧色,甚至连最细微的神情变化都没有。
卧房里没有血迹,只有积满灰尘的床与桌,他沉默思考片刻后再次走出小院,回来时,怀里抱着好几床被褥,手里提着木工活需要的抹灰。
简单打扫一番后,宁缺把厚实棉软的被褥铺在地上,崭新的枕头拍打垫好。然后重新扒开院中废井,取水调灰,把柴房窗缝全部糊的平平整整,严密不留一道缝隙,又在窗上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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