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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破谍-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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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知瑜睁开眼,却又因为头部传来的一阵剧痛而闭上,她紧拧着眉头,稍稍移动一下身体,又是一阵锥心的酸痛,这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忍着痛,再将意识集中到身体四肢,确定自己是否完好。

    原来她的手臂还被反绑着,怀瑾走后,她淋了雨,心中的痛又太深重,不知何时便晕倒在这芦苇荡里,半条手臂已经受压麻木,而她能够感觉到此刻自己正发着高烧,因此头部和四肢才酸痛不已。

    怀瑾,怀瑾……你竟如此牢不可破,冰冷决绝,泪水无声流下。

    她紧咬着嘴唇撑着坐起,眼看一场雷雨又要来临,放眼四周,除了芦草还是芦草,不见一点人烟迹象。她伸长手指试着手上的绳结,反松绑是当初谍参班的必修课程,只是不知怀瑾这结打得有多复杂。

    绳索已被雨水泡得膨胀松软,董知瑜集中意念,仔细摸索这绳结的结构,还好,只是一般的死结,她从地上捡起根硬草杆,挑动挣扎了一会儿,好歹解开撤了去。

    下一步该怎么办?怀瑾让自己走,显然是想让自己投奔组织去,可这一去,今生的缘分就尽了,而自己这一走,姑姑一家还没有离开,会拖累他们吗?

    怀瑾,你真的决意,从此天涯各方,恩断情决?

    一时电闪雷鸣,董知瑜委身芦苇荡中,借着那高高的芦草,期望能遮住些风雨雷电。

    这响雷也惊得怀瑾睁大眼睛,直直坐了起来,梦呓不见了,眼前却是更为残酷的现实。

    又来雷雨了,瑜儿,瑜儿她什么都没有带在身上,没有食物果腹,没有利器防身,她的手……她能够解开那该死的绳索吗?那四周空荡荡的,她能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吗?

    她走到楼下,站在露天的院中,一滴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很快,一阵疾雨倾泻而下,将她身上那层薄薄的寝衣浇透,烧得滚烫的身体让这冷雨肆意冲刷,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头的疼痛。

    “怀参谋!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能再淋雨了啊!”刘妈举着伞跑进院中,“你已经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刘妈将那伞的大半遮在怀瑾头顶。

    怀瑾轻轻推开她的伞,“不要管我,快回去。”

    “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刘妈禁不住哭了出来,“怀参谋,我这老妈子伺候了你快两年,眼看着你一个女人家表面上风光得很,背地里却孤单无依,说句不怕冒犯的话,我在心里是把你当闺女疼的,闺女病成这样还要站这儿淋雨,你让我怎么能不管你?怎么能自己回去?我这老妈子也会心疼啊!”

    怀瑾转身看着刘妈,将那伞轻轻推了大半到她头顶,“刘妈,你的心疼,我的心也疼,我若进去了,更疼……”

    一阵心悸突袭,余波向着四肢扩散,怀瑾只觉四周围的雨声渐渐安静下来,刘妈那张愁苦的脸也逐渐远去,继而消失……

    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回自己的床上,刘妈已经给自己换了寝衣,再看自己手臂上,却戳着一根针管,抬头看见床边挂着一只吊瓶,她伸手将针管猛地拔下,瑜儿在那荒郊野外,谁给她治疗去?

    刘妈听见动静进来一看,正要发作,怀瑾做了个手势,“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需要这些。”说完却一阵咳嗽,泄露了机密。

    任大夫闻声走到门口,“怀参谋,您已经持续高烧超过二十四小时,身体虚弱,如果不接受治疗,会有呼吸系统和脑膜感染的危险。”

    “没事,我能捱过去。”怀瑾坐了起来。

    “作为医生,我建议您配合治疗。”

    “任大夫,请您回去,我想静一静。”

    任之行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刘妈使了个眼色,“怀参谋,我先回去了,您有什么情况,我随时待命。”说完便收拾了一下医疗用品,刘妈陪着他一起下了楼。

    “我这里有些抗菌退烧的药片,您磨碎了,悄悄放在她饭菜里。”

    “任大夫,她可是粒米不进啊……”

    任之行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可不行,再没有能量和营养的补给,她怎么能撑过去?”又想了想,水呢?喝水吗?

    “偶尔喝两口。”

    “那就磨碎了冲在水里让她喝下去。不过,刘妈,还是得好好劝劝她,不管发生什么事,进食和用药是最基本的,她再三晕倒,不光是身体原因,可以看出她的精神上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悲伤郁积,身心俱创,这种情况下,心理上的疏导可以事半功倍。”

    “嗳嗳。”刘妈边答应边消化着任之行的话。

    董知瑜在那芦苇荡守了一天一夜,她的心中残留着一丝希望,她想怀瑾回心转意,想她重新斟酌党派和信仰,重新斟酌她们两人的未来,然而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那条她曾经绝尘而去的路始终安静着,她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眸,强撑起酸痛到麻木的身体,是时候离开了吧,就当这场遇见和爱恋只是她的大梦一场,前方,前方不再有爱情,不再有怀瑾,可仍有一支真理的火炬,引导她走向光明和自由,也许当那么一天来临,她还可以再次遇见怀瑾,告诉她:看,我当初选择的路是对的。

    这是哪儿?她努力回想着来时的路径,只记得她们一路往西南开了很久,这应该是安徽的地界,脚下软绵绵的,她不知多久没有吃过东西,这么久以来,只是靠雨水支撑着。

    安徽,她在心中想着,越往西去,敌人的控制就越松懈,如果可以再往西,找到长江,渡过江去,没准可以找到自己的队伍,若是找到自己人,便可以给姑姑家和顾剑昌都捎到信,这么想着,她便迈开灌了铅似的两条腿,沿着那芦苇丛走去。

    怀瑾依旧是拒绝进食,刘妈好的坏的都劝了,可床上那个昔日担当懂事的人儿却始终不言不语,仿佛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赶她出去,抑或是她完全孤立于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刘妈的存在。

    这一次刘妈进来,却是给通报一个人的来访,“怀参谋,有个洋人,来了第三次了,之前两次我都说你病了赶他走,可这次,他无论如何也要见见你,说是有顶顶重要的事情……我这怕耽误你什么,就给你来说一声。”

    怀瑾茫茫然看着窗外的一双眼眸半天才恢复神色,收回了目光,又过了老半天,“让他等着,我就下去。”

    马修再次看到怀瑾时,那双翠绿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两三天功夫,这怀瑾像是变了个人,一张脸苍白如纸,唇上亦没有一点血色,虽是穿戴整齐,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是整个人瘦了一圈,那衣服也宽了出来。她是真的病了,还病得不轻,马修想。

    “你找我?”怀瑾努力用正常的语气说话,可怎么都能听出病中的微弱。

    “你终究还是快我一步找了她,你把她怎么样了?”原来马修在天津办好事情后便赶了回来,怀瑾那日的出现让他担忧董知瑜的安全。

    “马修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你在天津没有得手,便回来找知瑜了,我已经在她家门口等了一夜,她失踪了,一定与你有关。”

    “无关。”

    “无关的话,你现在不会这么镇定!你一定知道她的去处。”

    怀瑾的脸更加苍白了,“你是谁?凭什么到我家里来质问这些?”

    “我的身份你一直知道,美国商人马修,至于凭什么,你在天津时就问过我,如今我的回答还是一样,凭她当初不要命地救你,没日没夜地来回奔波,想法子,找我,找那个晦国女人,不顾性命地在剧院安置炸药,你可知道她当时的那个举动是九死一生??我甚至认为,当初她如果找不到安置炸弹的机会,会留在那座看台上,将自己炸碎,保卫你的安全!”

    怀瑾的心被什么猛击了一下,马修看到她的脸上突然蜡黄了一层,她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仍坐得端端的,可那双眼睛却红了,它们骗不了人。

    “怀小姐,”马修放轻声音,“你其实是在意她的,对吗?你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请告诉我她在哪里,如果她还活着——起码我可以保护她一段时间。”

    怀瑾抬起头,像是做了一个决定,“西南,轶县郊外,离长江渡口大约三十里地,那片芦苇荡。

    你若找到她,护送她去该去的地方,不要再回来。”

    送走马修,怀瑾便在沙发枯坐了一个钟头,该祈祷他找到她,这样,她起码安全了。

    可门铃却再次响起,怀瑾抬头,却听得明明白白,那是傅秋生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 轰炸() 
傅秋生进门,见到怀瑾的那一瞬间,原本想说的话都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这是怎么了?共事这么久,从未见她呈现出如此的病态。

    “怀参谋……傅某人今日不请自来,多有叨扰,不知……怀参谋近日可好?”这么平常的一句客套,问出来后自己都觉着是明知故问的废话,他将带来的礼品默默放置一边。

    “我还好,”怀瑾挤出一丝笑,“傅老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我怀某人可以帮到的?”

    “哦,”傅秋生笑了笑,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这才正式登场,“是这样,夜金陵的生意近日大不如前,不知怀参谋能否帮帮忙,多介绍些政府里的军官过去捧捧场?您的人过去了,我们自会好好款待。”

    怀瑾想了想,“这样吧,傅老板不如随我到二楼书房详谈。”

    傅秋生站起身,“客随主便,请。”

    待二人进了书房,刘妈将茶水上齐了,怀瑾关上门,“怎么,老傅,发生了什么事?”

    “阿瑾,”傅秋生看着她,眼中尽是担忧,“你病了?”

    怀瑾将目光抛向别处,“风寒而已,不用担心。”

    “你一个人……”傅秋生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知道了,谢谢你,”怀瑾对傅秋生笑了一笑,“到底发生什么了?”

    傅秋生调整了情绪,“最近不见你和知瑜过去,我前几日便来过,刘妈说你北上了。”

    “对,去会个朋友,私事。”

    “哦,是这样。前几日我收到命令,晦国人那里不再有动静了,‘阙’的嫌疑已经消除,‘歌阙行动’重新启动。”

    怀瑾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行动重启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很是艰巨,且是个长期任务。目前国际局势进入了空前的紧张状态,晦国去年就进入了印度支那,今年春天德国又在北非重创了英军,法西斯的气焰节节嚣张,而美国自去年开始就一直通过控制能源出口打击晦国。就在前日,美国正式宣布对晦国禁运石油,这一举措,必将引发晦国的反报复行为,上峰要你和‘歌’通力合作,找出晦国针对石油禁运将会采取的举措,能源物资方面,他们会如何解决石油供给问题?军事上,他们会有哪些行动?美国的下一步又将如何?这一点就需要知瑜的全力协助,她在英文科,若有接触到这方面的文件资料,请让她及时通报,你知道,上峰一直在争取美国参战、帮助我们的机会。”

    “明白了。”

    送走傅秋生,怀瑾在书房直直坐着,放走董知瑜的那天她就想好,不会向玄统司汇报发生的一切,当然,终有一天她要向傅秋生报告董知瑜失踪的消息,但不是今天,她要给瑜儿足够的时间进入赤区,至于到时玄统司怎样界定董知瑜的身份,便是他们的事了。

    然而她的内心却背负着深深的罪责,这些年来,她第一次对党国有所欺瞒,而一个潜伏在她身边的赤空间谍,她应该将之交予渝陪,严刑逼打,直到她交代出同党才对,她——怀瑾,陈彦及的养女,上峰最信任的人,“阙”——却私自将她放了。若是养父知道,又该是怎样的失望?养父虽为委座的文胆,自己的几个亲生子女却全部左。倾,说左。倾恐怕还是客气的,也许其中的一两个,早就投了赤吧,如今自己这个让他骄傲的养女又……

    而所有的罪责都抵不过她是瑜儿啊!唯有放了她,这余下的,就让自己承担吧。

    平坦而杳无人迹的芦苇荡终于被甩在身后,这便进入了丘陵地带,董知瑜已经虚弱得只剩下一口喘着的气,这一天以来,她终于感觉到了饥饿,饥饿的感觉终于从心中的悲痛中稍稍昂头,然而比这更为可悲的是,她只能找到地头稀疏的野菜,放在嘴里嚼一嚼咽下来充饥。

    她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坐下,歇了一会儿,转回神看了看四周,突然好像看到了一缕炊烟,她揉了揉眼睛,没错,远处零星有几户人家,这会儿到了晚饭点,炊烟便是从那里冒起的。

    本已虚弱无力的她重新鼓起了劲,如果她能走过去,找一户人家讨点吃的,最好能留她随便在草垛柴房歇一夜,补足精神再上路,该有多好。

    望山跑死马,原本以为一个钟头就能走到的地方,她却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天已经黑了,四周寂静得只有风声,连蛙叫犬吠都没有,今晚一定要到那里,哪怕是爬也要爬过去,她咬着麻木的唇想道。

    刘妈看着不吃不喝枯坐了一晚的怀瑾,悲从中来,“怀参谋,你就给个准话,你这是要把自己饿死为算,还是要饿到什么时候?我这老妈子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怀瑾抬头看她,“刘妈,我不觉得饿呢,等我什么时候饿了,再吃,好吗?”

    刘妈边摇着头将丝毫未动的餐盘端出去,边径自嘀咕,大约也是说给房里的人听,“不饿?两三天了,粒米不进,可真是奇了!”

    “这两天送来的文件呢?给我看看。”怀瑾等她收拾好了,便问道。

    “我都给你收好了,等身体好些再看这些吧。”

    “刘妈,我想现在看。”

    虽是说的慢吞而平缓,刘妈知道,自己是坳不过她的,便叹了口气,将一摞这两天政府送来的公告文件递予了怀瑾。

    怀瑾将程式化的一些红头公告拣出来,放在一边,有了傅秋生那番话,她想看的是来自晦方的消息。

    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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