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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探虚陵-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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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由得想,难道是我好欺负不成?

    我正想着,雨霖婞见我们进了院子,立刻便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狐狸笑容来:“哟,怎么你们两个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逛了?”

    她笑得有些贼,我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带洛神去竹林里转了转,透透气,你之前睡下了,我便没有叫你。”

    雨霖婞嘻嘻笑:“别叫我,可千万别叫我你只管带死鬼她去,我这人最识趣了,不爱凑这个热闹。”

    洛神一听,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寡淡地瞧着雨霖婞,而我听出雨霖婞话里有话,头越发地疼了,心道妖女你这心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尽不靠谱。

    因着我先前因为我娘亲的事,心情压抑之下流了些眼泪,眼睛有些浮肿,雨霖婞细细看了我一眼,转而作痛心疾首状:“师师,你眼睛怎么有些红,被死鬼她这坏东西欺负了么?她欺负你哪里了?你告诉我,我好帮你讨回来。”

    她说话间,我正在过那厅堂门槛,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幸而被随后的洛神给稳住了。

    我绷紧了脸,却遮不住脸上的一抹微烫,只得自鼻中哼了一声:“你只管胡说。她欺负我什么了?她又能欺负些我什么?”

    雨霖婞不答,就着手中茶盏喝了一口热茶,笑得甚是欢畅,甚是讨厌。

    洛神将我轻轻推了一把,示意让我往前走,转而盯着雨霖婞手中的茶盏,顿了半晌,用一种极为平淡平静的声音道:“我刚瞧见,你的茶水里混了脏东西,可不巧,已经被你喝下肚里去了。”

    她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惋惜和同情。

    雨霖婞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看了眼茶盏,复又死死盯着洛神,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洛神淡淡续道:“当心喝坏肚子,你这么大个人,也该注意些才是。”

    说完抬脚便走,只是走得几步,我就听到身后的雨霖婞气急败坏地跺起脚来,对着洛神的背影大声道:“你这死骗子,这茶水是风骏刚给我倒上的,有没有脏东西他会不告诉我么?我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你这坏东西,死骗子,这世上就你心肝最黑!”

    只是雨霖婞骂归骂,她口中这黑心肝的主,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早已非常淡然地走进里屋去了。

    而我摸着下巴看着一脸愤愤的雨霖婞,心中则甚是快慰。风水轮流转,这妖女一总喜欢消遣我,今儿个终于被人给消遣了一道。

    等到了晚饭时分,一行人依旧是围坐一桌吃着晚饭,我和洛神两个人对下午寒洞之事只字未提,神情装作自然,半分异样也没叫昆仑瞧出来。

    昆仑因着睡了许久,精神很好,同我们随意地说了些家常琐事,席间脸上也一直挂着几分舒朗的笑意。我鲜少见她这般开怀,也由衷地替她感到欢喜和安心,可是转而又想到她对我娘亲那份无法放下的执念,不免怅惘,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就如洛神所说,我娘亲复活一事根本就不可能,昆仑不过是妄想痴梦罢了。

    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能阻止她为这么一个无法实现的痴梦而努力。我甚至有时会觉得,她这剩下的生命,不过只是为了我娘亲这个奔头而燃烧着。这是她的一个梦,梦里她只想再见到我娘亲鲜活的模样,倘若我当真点醒了她,她一朝梦醒,也许就会因此崩溃。

    她在尊王手里吃了不少苦头,早先才重获自由,如今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天平静祥和的生活,我不忍见她失望,只得默默顺着她的意,不去点破她。

    之后在萱华轩的几天,因着过不久便要随雨霖婞远行去墨银谷,我想最后多和昆仑待些时日,白日里便一直陪着昆仑,同她说话弈棋,陪她在轩子附近走一走,散散心。她黄昏的时候依旧会去那竹林,我如今知道了她习惯去竹林的原因,这时候就会让她一个人安静待着,等到晚饭时分,再去将她接回来。

    如此这般,到了第三天,便是启程前往墨银谷的日子。我心里舍不得昆仑,昆仑自是瞧出来了,只是说我们人太多了,挤在这小轩子里也不好,闹腾得很,催促着我们赶紧走。

    我知道她不过是在说笑,宽慰我而已。临走时,我将萱华轩附近那李家的小女儿接过来,细细嘱咐了她许多事宜。那李家姑娘生得干净利落,一副很是伶俐的模样,和昆仑也很相熟。我见昆仑似是很喜欢这李家姑娘,想着有这么一个人陪在昆仑身边,暂时照顾她,她在我回来之前,也不至孤单寂寞,一颗心这才稍微放下。

    雨霖婞先前就说过要带长生前去,长生没见过什么世面,尚未开化,对许多事都很好奇,一听要去红姐姐家的墨银谷玩,自然是十二分愿意地跟去。而傲月和九尾决计不会离开我,此番也是要跟着去的。

    就这样,我们四个大人,一个小孩,一头狼,一只九尾怪物,这支组合甚是奇怪的队伍,一路向西而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越往西走,天气也越来越冷,路上的景色非常萧条,很多地方已经结了霜露。

    说起先前去过的驽马草原,照理说那也是极远的路程了,不想墨银谷此去更远,走了将近半个月,我们才到达了滇西北和吐蕃的交界处,而这交界处,便是墨银谷的所在之地。

    我一直以为墨银谷只是一个山谷,虽说不需要四季如春,好歹也该是个景色幽深秀美的清秀隐蔽之地,结果临到后面,问过雨霖婞后,我才知道,墨银谷居然是在一座大雪山上。

    这倒是将我惊住了,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雪山,更别提要攀爬雪山了。听雨霖婞说,墨银谷所在的这座雪山,唤作白马雪山,而滇西北和吐蕃交界处历来多雪山连绵,高低不同,这白马雪山算是其中比较低矮的一座了。

    我们就在雪山脚下一处小镇子落了脚。镇子上刚下过一场雪,大致瞧去,倒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素雅景致。只是这个镇子虽小,住民却颇多,人们往来活动之下,将昨夜积的雪踩得一塌糊涂,街上到处是脏污的雪水,若是走得不小心,便要溅得一身污秽。

    我们寻了个干净的茶棚歇脚喝茶。此时已逾冬日,冷得厉害,雨霖婞先前在路上早做好了准备,添置了一些保暖御寒的衣物。

    雨霖婞披了件绛红色的大麾,悠闲自在喝着茶,并不时低声和风骏说着接下来上雪山的事宜。而我自小在蜀地长大,虽说冬日也会下雪,但并不像滇西北这般冷到骨子里,一时十分不适应,用毛披风将自己裹个严严实实,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再盖一床暖和的被衾才好。

    洛神虽不畏寒,但是我顾虑着她身患寒疾,体质偏寒,硬是给她塞了件抵御风寒的衣衫穿上。此时她裹着一身柔软的银白色狐裘,衬得她容颜越发的晶莹清透,仿佛一尊雪人似的。

    洛神将穿得厚实的长生抱在怀里,长生手里则捧着一个暖手的小手炉,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瞧,动不动便缠着洛神问这问那,洛神见多识广,便一个个去告诉她,极为耐心。

    在茶棚坐了许久,茶水也冷了,我呼出一口白气,扭头看向远方,就见那白马雪山仿佛高贵的白色神女一般,矗立在天边,庄严静穆中又带着几分秀气。只是那雪山高逾万丈,我不禁暗忖,这种环境恶劣的山上如何才能够住人,更别提要在上面建立一个墨银谷这般根基扎实的倒斗门派来,这难度也忒大了点。

    我问雨霖婞这雨老谷主为何要将墨银谷建在这雪山之上,不想说完,雨霖婞就瞪了我一眼,说道:“什么雨老谷主!我爹爹雨幕声去世的时候才不过将将三十五岁,正值青壮年,比昆仑前辈大不了几岁。且我爹爹历来爱俊,最讨厌别个说他老,他如今虽然不在了,但是也不得这样说他。”

    爱俊?

    我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怎么妖女这爱美的性子,和她爹爹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么?

    我只得为我的失言道歉,雨霖婞哼了声,又接道:“我爹爹是倒斗的个中高手,望气寻龙点穴的手段,在他那时候可是数一数二的,我想昆仑前辈估计都比不得他。他曾说过要创出大基业,第一要务便是需要风水根基,有了这基础,才能保证门派各项兴盛。他当年带弟兄在这里淘沙的时候,刚巧看出这白马山上藏有一条不得了的龙脉,大喜之下,便将墨银谷建在了这处。”她说到这,不无得意道:“师师你别瞧这山从这镇子上看去,萧萧条条什么也没有似的,里面可是和你想象的大有不同。”

    我心中好奇,正要问问她到底有哪些不同,这时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却是一个衣着单薄破旧的男人走进了茶棚里来。

    那男人年岁有些大,脸上尽是胡子渣,显得有些落魄。他看上去非常紧张,手不停地神经质地搓揉着,走路时连腿都在抖,我见他行径奇怪,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只见那男人走到茶棚老板面前,颤颤说道:“阿深,我我来拿那个东西,劳烦你了”

    茶棚老板不过三十出头,见那男人来了,脸上也露出一种格外不自然的表情来,随即径自去里屋取了一个黑色坛子出来,对那男人低声道:“陈哥,镇子里纯黑皮的几乎没有,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是不久前才整出来的。”

    那男人讷讷地点了点头,眼神浑浊地盯着茶棚老板,搓了几下手,才将那个黑坛子宝贝似的捧在手里,连连道了好几声谢,只是手又发起抖来。

    他经过我身边时,我鼻息间闻到他手上那个黑坛子,居然涌出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来,格外刺鼻。

    我不由得皱眉。

    这坛子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而这时,洛神微微蹙了蹙眉,脸上敛着几分深沉,也看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颤颤巍巍走得几步,忽听桌旁不远处一个壮汉叫道:“陈当家的,听说你家闺女死了,可是半夜里又活了过来,将棺材板儿都掀了,是不是有这回奇事啊?”

    说完,那壮汉哈哈大笑起来,很有几分隔岸观火的恶劣意味,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见那男人瑟缩着身子站住了,捧着黑坛子望着那个壮汉,惨白着一张脸,哆嗦道:“你别胡说我闺女我闺女活过来那是好事,那说明她她根本就没死”

    那大汉又大笑:“好事?既然是好事,你还整这黑狗血干啥子?你怕个啥子劲啊,怕你那鬼闺女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云南境内的白马雪山的确是有的,风景挺好,我这里拿来艺术(?)加工下……

129墨银谷(中)() 
那可怜的男人早已面如土色;搂紧了怀里盛黑狗血的黑坛子,憋了半晌,才对那咄咄逼人的壮汉说道:“我我刚就说了我闺女根根本就没死;她现在能动能走,和正常人一样,不知道有多好”

    男人顿了顿;续道:“林三,上回你上我家替你儿子提亲,我女人拒绝了你;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怀恨在你一总地挤兑我们家也就罢了,我闺女命苦;可别拿我闺女闺女这事来说笑话。”

    那壮汉被他戳穿心思,面上作恼;却又说不出如何反驳的话来。此时茶棚里包括我们在内的茶客,都紧紧盯着那壮汉瞧,那壮汉自知理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跟着一拍桌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那男人看着壮汉的背影远去,不一会又低下头,缩起脑袋,像捧宝贝似地捧着那黑坛子,接着往前走。

    从这两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中,我早已听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和洛神,雨霖婞,风骏四人在桌上对望一眼,各自表情凝重,也都没说话。

    长生瞧得一头雾水,身子动了动,问洛神道:“白姐姐,人死了,又怎么能活过来呢?”

    洛神略略摇了摇头,低声道:“人若死了,是活不过来的。”说完,她的脸转向那男人离开的方向,眸中若有所思。

    我对这事也很在意,一方面是我疑虑之心作祟,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可是哪里蹊跷我又说不上来,而另一方面则是莫名地觉得这男人有些可怜,不由得也追着那男人的背影望了过去。

    那男人的背影在四周的雪景映衬下,显得很是萧瑟,只见他走了一阵子,由于地上积着雪水,路面非常滑,他突然滑了一跤,身体失了平衡,后仰着跌在地上,手里的黑坛子也随即甩了出去。

    只听刺耳的一声咔嚓声,那黑坛子尽数摔成碎片,坛子里的黑狗血立时涌了出来,流个干干净净,与地上的雪水混杂在一起,蔓延成一片刺目的黑红之色。

    那男人坐在地上,也顾不得疼,手在地上的那一滩污血里胡乱地抹着,嘴里凄然大叫道:“阿玲,阿玲爹爹对不住你爹爹没用爹爹没用啊,阿玲”

    我在这边目睹全程,大吃一惊,想也没想便从长凳上跳将起来,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那被男人唤作“阿深”的茶棚老板,也惊讶地叫了声“陈哥”,跟随着我一起奔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失心疯般地去捞地上的血污,仿佛失去了什么紧要的宝贝似的,茶棚老板一把稳住他,无奈劝道:“陈哥,莫这样,这玩意没了便没了,我再想个法子,帮你整点来。”

    男人拿衣袖揩了下脸,沙哑着嗓子道:“阿深,你都说这纯黑皮的狗崽极为难寻,如今托你好不容易寻到了,倒叫我倒叫我弄没了我家阿玲她现在那副模样可如何再等啊”

    黑狗血历来便是驱邪圣物,一些个道行并不高的脏东西,一旦泼上黑狗血,便要立时失了神气。民间有时候会有人莫名其妙发疯,说些糊里糊涂的话,和平常判若两人,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便是沾染了脏物的缘故,也就是人们口中通常所说的“撞客。”

    对付这种“撞客”,黑狗血最是管用。但这黑狗血也极有讲究,并不是随随便便一条黑狗便能敷衍的,只有毛色纯正,毫无瑕疵的纯黑色狗崽的血,才能起到效用。

    刚听说这男人死去的女儿如今莫名地复活过来,我猜想这男人十有是认为他女儿依旧还活着,只是身上附着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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