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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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良瑛在房间内摆上了火盆,我俩终日围着火盆打转,不肯出房门一步。
冬日无聊,最大的乐趣也许便是在烧红的炭火下埋上一两根红薯,等到皮质焦糊,良瑛会用火钳子将其夹出来,涂些蜂蜜再吃。
“小姐,你看,今日的红薯烤得甚是美味。”说完,她便剥好一根用盘子装上递给我,我拿勺子一点一点舀着吃,果然是冬日里难得的美味。
“把这根捡起来给云屹端去吧!”炭盆里还有一根个头较大的红薯,那是良瑛专门给云屹挑选的。这丫头近日不知怎的,对云屹特别关心,什么好吃好玩的,总要给云屹留上一份。
良瑛朝门口的方向望了望,然后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看来这个冬日也并不是全然的薄情寡义!
红薯吃了有些闷,我想去院子里走走。“小姐,这么大的雪,你还是在屋里呆着的好。”良瑛劝道。
我不听劝阻,径直拿了狐狸毛斗篷就往外间去,良瑛见拦不住,便只能又塞了把伞给我。
我步出小院,穿过回廊,去了很久未去的长孙府前院。院中除了零散几个扫雪的杂役,几乎无人活动。所以,我面对的一片雪地至今无人踩踏,我所按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像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白雪纷纷,眼前的树枝一半纯白、一半枯瘦,屋顶上、院墙上全都被积雪覆盖,天地宁静、寒鸦声断。
我在院中兀自行走,尽情享受这无人打扰的寂静时刻。
“跟了你一路,你竟未有察觉。”身后之人笑道。
我也未转身,只说:“一早就察觉了,但不想破坏眼前这难得的静谧。”
“你是说,小爷吵到你了?”他的语气开始有了一丝愠怒。
我转过身,看着身披黑貂大氅,同样也撑着伞的李治,扯开笑颜问:“你来干什么?”
他也没有立即回答我的话,而是往前跨了几步,与我相对而立。李治伸手拍了拍落在我肩头的雪花,轻轻道:“你看你,这样冷的天气,便不要四处乱跑了,当心着凉。”
“大雪铺地,是长安最清净透彻的时候,我舍不得与这样的美景失之交臂。”
李治没有将放在我肩头的手挪开,反而微向上抬,有意无意地轻触我的脸颊道:“洛来,你总是这样叫人心疼。”
我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李治的手,大声笑道:“你这个小孩,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本姑娘四肢健全,不用你费心。”
李治也很自然地收回手,然后神情一转,调皮道:“四肢健全不错,只不过头脑太过简单,叫人忧心忡忡。”
他果然很巧妙地激怒了我,但是鉴于今日有如此美好的雪景相伴,我也懒得和他计较:“你来找我什么事?”
李治没有再看我,而是伸手接起了空中飞舞的雪花,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李治总爱卖关子,但我熟悉他的用语方式,一定会有下文的。
“苏瑾樾怀孕了,父皇今日早间下的旨,册封她为太子妃,定于正月完婚。”李治的语调非常平淡,他似乎故意如此,以减低这个爆炸性消息对我的冲击。
早该预料到的事,今日成了皇权认可的一道旨意,遂了多少人的愿,又伤了多少人的心。
我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局外过客,还是应在此中伤怀,情何以堪,覆水难收。
我无悲无喜,只是心,稍稍有些不明所以地痛。
“哦!”这是我此刻唯一能给的答复。
第161章 想逃离长安()
“洛来,你若想哭便哭出来吧!”李治柔声劝我。
我摇摇头,道:“姻缘天定,我还是应该恭贺他们。”
“其实,父皇一早的太子妃人选中就有这个苏瑾樾,她真的犯不着闹这样一出来谋取这个位子。”
我也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雪花,但它们一触手就瞬间化成了雪水,很难聚集成形,我叹了口气道:“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苏瑾樾就是想让承乾哥哥没有退路和拒绝的理由吗?”
“你以前得罪过苏家人?”李治突然问。
我摇摇头,浅浅一笑,“你看我平日里,虽喜欢到处瞎逛,但长安城里的正经世家小姐却只认识那么一两个,何来得罪之说?”
李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又道:“对于那些想要飞上枝头的人来说,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得罪。”
我明白李治的意思,却为那些机关算尽之人感到不值——她们,真是太高看我了。
寒冬飞雪,又大了些。
“雉奴,你说这个时节的樊川,景致该当如何?”我突然转过头去问他。
李治未加犹豫道:“那里地势平坦开阔,白雪一盖,自当一片茫茫冰原,美不胜收,且其背靠终南山,雪一旦落尽,便是绿树常青,叫人心旷神怡”
观他的言语情状,似乎对樊川很是向往,但只一刻,他又突然正色道:“洛来,你想干什么,逃离长安吗?”
我转过身来,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怎么能说是逃?去年义父才完成了樊川别墅的扩建,我这个女儿自然有义务去帮义父验收一番。”
李治似乎也觉得我这样说很有道理,便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去?”
“这个说不准,我总得等到义父从辽东回来,向他辞行了再去吧!”
李治点点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不想再去追问,便又伸手去接雪花。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我收起手中的伞,向李治福了福身,便道:“你年末事多,咱们应该很难再见了,今日,算我提前向你告别吧!”
李治也将伞收了,并且很自然地受了我的礼,“等我忙完这一阵,去樊川找你我想喝羊肉汤。”
他这一说,却把我逗笑了,因怕他误会,我又连忙解释道:“这东西可不太好准备,你若要来,须得提前一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
李治点点头,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神情倒是很少出现在他脸上,因而又逗得我一阵笑。
“我回去了,雪天路滑,你骑马的时候慢着点。”
“诶!”
说罢,我俩各自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去,方向不同,也没有各自回头看上一眼。
回廊之下,我远远瞧见良瑛和云屹坐成一排,良瑛裹着厚厚的棉袄,云屹的披风上也缝着一圈毛领。
“云屹,我烤的红薯好吃吗?”良瑛满面春风地问。
云屹嘴里包着一块,似乎不便说话,但他为了表达自己的喜爱,连忙点头,生怕自己动作慢了会惹良瑛不高兴。
我心下一惊,云屹这老实巴交的样子,真跟平日里那敏锐凌厉的云护卫相去甚远。
“你别只顾着点头呀!”良瑛嘴上抱怨着,心里却喜滋滋乐开了花,“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
良瑛正要起身,我便站在院门口假咳了一声,他俩闻声,俱是一惊,赶紧起身,很羞涩地看着我。
我见场景尴尬,连忙解释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回屋烤烤火。”
我走得近了,才看到他俩的脸都是红通通的,也不知是院外雪风刮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
良瑛见我盯着她的脸,赶紧转身,边走边说:“我去给小姐添点炭。”
我憋不住笑,用手捂着嘴,身旁的云屹,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良瑛进屋的身影。
唉,怎么觉得自己今日忒亮了点!
第162章 白银寒枪()
年关将至,义父终于从辽东返回了长安。
他回家之前,府中已做好了一切过年的准备。长孙夫人虽那日与我大吵一架,但终究没有克扣我过年该有的事物,做新衣的布帛丝绸也分给我了好几匹,虽然花色不怎么时新,但也符合我一向的着装习惯。
长孙府的北苑有一间兵器坊,那里陈列着各式各样名声在外的神兵利器,义父虽是文臣,但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多年,也早已具备了辨别兵刃好坏的能力,
但他对兵器的收藏并不痴迷,不会刻意派人花重金去寻,可只要有机会遇见好的,他也乐于将他带回府中。
这次,义父一回来,就钻进了兵器坊,却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很想念义父,因而没待他召唤,便擅自去了北苑,可是我刚想推开门唤他,却听见另一个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十五年了,朕,终于又见到了它!”看来义父带回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物,不然怎么他刚一回府,陛下就微服而至了呢?
“陛下,臣这次去辽东,无意中发现了这把白银寒枪,故而将它带回了长安,如何处置,但凭陛下吩咐。”义父很恭敬地作揖。
白银寒枪!我透过门缝,果然见到义父身前的长几上,横置着一把透着隐隐寒光的银枪。
“处置辅机,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不知为何,陛下今日似乎有些生气。
我压低身子,杵在门口,大气不敢出一声。
面对陛下的问话,义父并没有回答,他似乎知道,这只是天子一时之间情绪的宣泄。
“我恨不得将它与那人一起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陛下在怒嚎,我却被这些言辞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陛下,仇敌已作古,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义父的语气很平稳,应该没有被陛下的怒气所影响。
陛下走到那白银寒枪之前,低头俯视了一阵,突然他猛一转身,抽起东墙所挂的一柄长剑,对着那寒枪就是一阵乱砍。那模样,分明就是一头暴怒的野兽,在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恨意。
“天啦,陛下这是疯了吗?”我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而立在屋内的义父,却将一切置若罔闻,连头发丝都没动一根。
陛下似乎累了,他扔掉长剑,双手撑在长几上,低头喘气。但奇怪的是,那把寒枪竟然丝毫未改其状。
过了许久,他才对身旁的义父说,“你看,那人果然是不二出的战神,他死了若干年,朕却拿他的兵器也无可奈何。”
这时,义父拱手正色道:“陛下不可妄自菲薄,想当年,大唐军中,唯有您可与他大战三百回合而不落下风,论起领兵打仗征战中原,只有您才配得上战神的尊号。”
陛下闻言,一阵苦笑,道:“朕赢了,得了万里江山,后宫佳丽三千,他输了,可是他却得到了秦衣一世的爱恋!”
我心下诧异非常,难道——这把白银寒枪的主人,就是那个洛阳来的将军?
他是谁?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第163章 (2) 幽州罗成()
陛下和义父在兵器坊中交谈的时间不长,陛下也没有明示要如何处置这支白银寒枪,义父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故而也没有再问。
等到他们一同离开后,我悄悄溜进了坊中,想要一探究竟。
“果真是一件神兵利器!”
我隔着窗户就能感受到它周身所散发的凛凛寒光,如今走进一瞧,这种寒意更甚,但寒意之外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锋芒。
我不自觉地用手轻触寒枪周身,但见它除了枪刃是寒铁所造,用于握手的棍身也是铁质的。
我心下惊叹,木质缨枪尚且需要耗费比普通兵刃更多的力气,能举起眼前这千钧之重而挥洒自若者,更当时天生神力、膂力过人。
“它的旧主,究竟是何等英雄人物,能叫秦衣舍命相随,能叫陛下赞之恨之。”
我沿着枪刃至棍身,细细端详一番,意外地在寒铁长棍的末端,发现了一行小字——幽州罗成!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罗成吗?我一下子兴奋了——世人口中他是个身着白袍银甲、手提利刃寒枪的盖世英豪,而如今,与他荣辱与共的兵器就好端端摆在我面前。
“洛来”我吓得一转身,发觉义父竟去而复返。
他面色凝重地站在我面前,仿佛有些生气,我只得胆怯地说一句:“义父,我只是好奇”
义父叹了口气,仿佛极力压制着怒火,“我和陛下的交谈,不是你能偷听的。”
原来他一早就发现了我的踪迹,只是顾忌着陛下在场,才没有将我揭穿,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向他询问心中的疑惑。
“义父”,我走过去,挽着他的手道:“这罗成和陛下有什么恩怨,陛下为何如此生气?”
义父瞪了我一眼,严肃道:“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些干什么?”
“这二者都是隋朝末年的风云人物,我自然想要知道英雄背后的纠葛呀!”我笑嘻嘻地表现出一张好事之脸,希望义父能露一些口风。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义父今日很坚决,任我怎么软磨硬泡,似乎都不见效果。
我脑筋一转,又编了一套说辞,“义父,上次我和云屹查伏绾公主案的时候,曾经查到过一家平康里的酒肆,名叫——秦娘家!”
听到“秦娘家”三个字的义父,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我见这情况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挽着他的胳臂,垂头看着地上的青砖。
“秦娘家在平康里很特别!”义父终于开口了,“它的旧主叫秦衣,曾在前隋的宫廷做过教习,后来是得了陛下的帮助才离开隋宫,落户平康里。”
义父的话正应了宫中老婆婆的话,所以,我进一步问:“义父,陛下曾经很喜欢秦衣吗?”
义父顿了顿,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秦衣——是陛下的执念。”
我点点头,对这个词语表示认同。这么久以来,我从各个支离破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了有关秦衣、罗成还有陛下三人间的关系,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
“义父,秦衣和罗成是怎么死的?”
那张淡定平和的脸上突然一怔,过了许久,他答道:“洛来,你的问题太多了。”
第164章 为你出这口恶气()
我从义父的语气中听出了愠怒之意,所以,我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他已经带着我出了兵器坊,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