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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8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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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上来的那个箱子抬过来。里头的物件都分成了份儿,这就要赏人了!”回头又对母亲笑道:“儿子这些日子忙得有点晕了头,今儿好日子,一定多陪母亲乐一乐,讨额娘个欢喜。我们一大家子对对儿,热热闹闹岂不是好这些诗谜儿虽好,太文气的了,不合您老脾胃。”

    “那敢情是好。”太后笑道,“我过节不过节一样,天天都是过年,图的就是你松泛一下。你,皇后还有这些人都来对对儿我听,只是有个言事不到的,只许罚酒,不许纠查训斥了,你训得他们都成了避猫鼠,我想乐也乐不起来。”乾隆忙笑着:谢道:“儿子总归遵母亲的懿旨就是了。不过母亲也得略赏儿子个面子,也来一道:儿对词儿——母亲放心,这次不对诗不对词,就是京师事物儿,都是平常说话儿。就比如‘香山寺’对上个‘臭水塘’——不难的!”太后合手笑道:“这么着,成!我和几个老太妃、老亲王福晋也常对这些对儿取乐子呢!——我也有赏!秦媚媚,把我的利物儿摆出来!”

    于是众人随太后乾隆复入内殿,太后居中坐了,左边是五位阿哥,右边依次是皇后、魏佳氏、金佳氏、和卓氏、陈氏、汪氏、高氏、陆氏、柏氏、乾隆又接了颙璘,一群人环围了个大圈子。太监们忙着:摆椅子放茶果,见是这么个坐法儿都觉新奇有趣的。一时太后和皇帝的赏赐利物也摆放出来。太后的是金瓜子银锞子、钗钏头面、小如意之类,乾隆的是文房四宝、题幅扇面儿、云子儿(围棋)、汉玉坠儿卧龙袋、剑钩、扳指都一扎扎垛在殿门口卷案上,或翰墨香色或宝气灿烂,更给满殿热闹和熙的气氛增色。乾隆坐在对面笑道:“颙琪挨老佛爷坐着,不要太监招呼,就是你侍候,老佛爷想不起来的,你和皇后记着:提个醒儿!”颙琪忙欠身答应,皇后也笑着:道:“明白。”太后笑得满脸开花,说道:“不一定我就比不过他们,你听着:了,我起首——”随口便说道:

    王姑庵

    皇后忙就对上“韦公祠”。又说“我出‘珍珠酒’。”魏佳氏就对“琥珀糖!——单牌楼——”金佳氏对上“双塔寺”。又出“象棋饼”,和卓氏尚在发愣,陈氏忙在她耳边叽咕一句,和卓氏操一口半生不熟京话对道:“骨牌糕——棋盘街!”陈氏被她逗得直笑,忙道:“——幡竿寺!我出‘金山寺’——”汪氏便对“玉河桥——文官果!”下头高氏笑道,“文官果对孩儿茶——打秋风!”陆氏一笑,偏着:头想想道:“打秋风,打秋风——对上个种太岁可好”众人一阵哄笑。陆氏又出对儿“六科郎”,柏氏却腼腆,“嗯”了半晌,对了个“四夷馆——我出‘白靴校尉’——请万岁爷对!”

    “我对”乾隆只顾看她们对对儿乐子,忘神之间已轮到自己,怔了一下,竟一时对不出来,颙璘眼见太后指乾隆要罚,忙悄声对乾隆说了句什么,乾隆一想果然不错,一拍桌子笑道:“是了——红袍将军!”

    这一对,众人便都笑了,太后道:“这是白云观里的门神,是‘红盔将军’,颙璘给你阿玛作弊,还弄错了,爷两个我都不饶,罚酒!”颙璘便接过太监递来的酒,要连乾隆的都喝掉,乾隆笑道:“这不能是罚酒,该是贺酒。白云观有个红盔将军,我们朝廷有兆惠海兰察,号称‘红袍双将军’,家也在北京,所以不错!他们两个现在西边冰天雪地里出兵放马。叫我说,除了太后,我们都举杯给他们纳福,祝他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太后忙道:“这个如何轻慢得我也举杯!”

    于是男女老少一齐欢笑举觥饮了。乾隆接着:出对“这算替他们遥祝了,我出‘诚意高香’!”颙璘笑道:“皇阿玛对得真切贴入实,儿子对个细心坚烛,我出——细皮薄脆。”颙璂便对上“多肉馄饨——天理肥皂”。颙瑆却一时结住,抓耳挠腮想了半日,一拍掌道:“这可真是十二弟要的——地道:药材!我出椿树饺儿——”颙璇也是怔住,攒眉拧目想着,说道:“有了!桃花烧卖!我出——京城里外巡捕营!”

    “人家都是三两个字,你就这么一大串!”颙琪笑着:抱怨道,“我对——礼部南北会同馆。我也出个难的给老佛爷秉笔司礼签书太监——”众人原以为这是前明掌故,太后必定要犯踌躇的,不料他话音一落,太后笑道:“对个带刀散骑勋卫舍人!”

    至此十六人一个大圆围转了一个周匝,众人大发一笑,太后便吩咐“取我的利物来,哥儿们是颙璇双份子,魏氏以下各人一副头面,和卓家的才进宫,没家底子,可怜见的娘家又远,不论皇帝的还是我的,样样有她的份儿——秦媚媚快着:些了。”乾隆呵呵笑着:道:“王廉,就照老佛爷的吩咐赏大家,给颙璂加一柄缠金丝如意!”于是众人纷纷而起,妃嫔在前阿哥续后依次到卷案边领了赏,又喜气洋洋到太后皇后跟前行礼,又到乾隆跟前谢恩。太后笑道:“就这么将尽兴没尽兴的最好,再接着:对下去还能勉强敷衍些子,到了没词儿时候就无趣了。”乾隆含笑承欢,说道:“若论属对工巧,还要算纪昀。据儿子看来,不但本朝,就是历代才子竟没有及得上他的。上回我到四库编纂房去,陆柄南他们几个出街上招牌名儿难他。说个‘神效鸟须丸’他对‘祖传狗皮膏’;‘追风柳木牙杖’对‘清露桂花头油’;‘博古斋装裱唐宋元明名人字画’他就对个‘同仁堂贩卖云贵川广地道:药材’。后来陆柄南问他‘方才上朝路过三眼井’话没说完,他就对上个‘待会面君笑说陆耳山’——原来纪昀对着:对子偷眼瞧见我进来了,陆柄南的号就叫‘陆耳山’!这般敏捷,真真古今罕见。’”他看了看俯首帖耳恭肃聆听的儿子们,忽然没有了再说话的兴致,起身踱了几步坐到母亲身前,面向阿哥们说道:“你们生在天家,自来就有的富贵,用不着:像外头举子们样儿,束发苦读皓首穷经,苦挣个一芝麻官儿再慢慢攀升,这原是你们的福。据朕看来,历朝皇家子弟出息不及我大清,其缘由就是仗了这福,一代比一代骄奢淫逸的过!”

    大殿上静了下来,只听乾隆款款而言“宫闱宗室里什么风,外头就是什么雨。看看徽昆戏如今昌盛,还不是从北京风靡了天下的王爷们带了个头,旗人就跟上,大家都唱戏!刘墉和在山东拿国泰,他还正在下海唱戏,一头一脸的脂粉!”他用手指东边“那边王府里,各家都养着:上千笼子的鸟,你怎么能怨那些没差使的破落子弟提着:鸟笼子串茶馆——一对好鸽子上千两银子,一只斗鹌鹑八百两!一个坏风气倡导起来半点不费事,要想扑灭下去就下一百道:旨意也不济事,所以这一条要警惕。你们现在读书尚属用功,在部里办差只是学习,闲暇时候琴棋书画自娱也无可厚非。但看你们送来的窗课本子,里头抄的那些诗词,嗯——什么‘打叠红笺书恨字,与奴方便寄卿卿’,‘但得再从人缱绻,何妨长任月朦胧”,还有什么‘最是断肠禁不得,残灯景里梦初回’,什么‘欲把禅心销此病,破除才尽又重生’你们不要对着:看,都有!你好好读书养性,道:尊孔孟,哪来的断肠梦,又是哪个狐媚子‘卿卿’‘奴奴’的给你病害”说到这里,乾隆也不禁莞尔一笑。他心底里其实也很赏识这些个销魂绮语的,都记得烂熟,这会子教训儿子现成就搬了出来。太后见他训出了调侃言语,在旁笑道:“孙子们要说都算好的了!里头孝顺,外头办差人没说出个不是来——他们哪能和你比呢先帝爷那脾气,丁点差错出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当着:外人当时就叫你下不来台!要听见这些诗,那就是反了!”“母亲说的是!”乾隆听了忙笑着:起身,亲自给太后奉茶,说道,“儿子见他们兄弟齐在一处也难得的,这也还是爷们家里家常话,不是训斥他们,富贵自来有,世俗奢靡淫逸混账风气,又骄又嫩,哪里禁得风雨尹继善您知道的,那是多练达,多聪明的人!当年有个举人去见他,那举人九次会考都落榜了,他就有点瞧不起人家,说‘秀才该闭门读书’,钻刺什么”还对李卫说‘这么个老孝廉,还有什么指望’结果如何——他轻慢了个状元!就是光禄寺的正卿陈伯玉,前头你们毓庆宫的总师傅尹元长活着:只要说起这事就羞得满脸通红。”他又面转阿哥们“尹元长两督江南再入军机,治绩劳勋垂于竹帛,你们除了个好爹妈,拿什么和他比他尚且有过失误,何况你们是不是嗯”这下子儿子们再也坐不住,一齐起身躬身答道:

    “是!”

    “稚子不闻过庭之训,何以琢玉成器”乾隆笑谓太后,“儿子实在事见任臣,缺帮手啊!趁了老佛爷这个灯会,敲打一下他们,要乐中不忘忧,成就盛世贤王。这就有点扫您的兴了。”

    “不扫兴!”太后说道,“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还得父子兵么!傅恒尹继善过世,老五(弘昼)又病得那样。纪昀才学好,于敏中有德量,我瞧着:还不是掌总的料儿。如今天下事比乾隆初年多得多了,就忙你独个儿。我一则心疼,二则也为你着:急。乐一乐,也有个解秽的意思。我还惦记着:十五阿哥在山东,听说那里出了点乱子,也不知有干碍没有”说着,叹了口气。

    这是问颙琰的下落,乾隆觉得无法回话,此刻他才觉得,自己连日心绪不好,对后宫的事只是个反感烦乱,真正的担心是在山东,恐惧颙琰身罹不测,又忧心别的地方再出大事震动朝廷,“藻饰太平繁华盛极”的治世名声就要大打折扣,岂知这位索居深宫的老太后,竟和自己想的是一件的事他微笑着:点点头,柔声安慰道:“无碍的,这都是国泰平日敲骨吸髓剥克百姓惹出的事。据各省情势说,大体上无事。江南一个制钱板儿能买三个饽饽,穷人还过得。有几个跳踉匪类,刘墉就把他们对付了,母亲放心,穷地方都有赈济,咱们有的是钱粮至于十五阿哥,更甭操他的心。”他看一眼直盯盯望着:自己的魏佳氏,笑道:“外有刘墉内有黄天霸师徒护着:他呢,前天还接到他的驿传密奏,他若不和官府联络,信怎么寄来呢阿哥们沉下去,历练历练,有些学问在宫里头一辈子也学不来!就是有些惊险,不见得就是坏事。我年轻时候下江南,几乎让人杀在路上——金佳氏她就知道。先帝爷年幼时也遭过洪水住过黑店”他似乎觉得这样比较不妥,又道:“别说平常人家千里万里出去谋斗升之粮,就阿哥们保姆师傅护着,哪个不是三灾八难的吃点苦头有什么十三叔在世吃了多少苦,杀他的毒他的,鞭子抽牢房禁,还圈禁了十年。结果怎样,成就了一代名垂千古的贤王!”他本来面对太后的,此时已转向儿子们,问道:“是不是”

    “是!”儿子们又齐鞠一躬答道。

    乾隆一看,又成了训诫格局,回身向母亲一躬,笑道:“儿子不去,毕竟这里不成热闹景儿,现今普天同庆薄海共欢过元宵,正是融融与乐之时,今儿该放开孙子们陪母亲高兴——除了颙璂,你们今晚都要在慈宁宫尽情承孝——我还到养心殿,有几件要紧奏折还没批下去呢!”

    “是这个话。”太后见宫嫔阿哥人人面带轻松笑容,也不禁笑了,“这也就是立规矩立惯了。就像法门寺里的贾桂,‘站惯了’,怎么好在你跟前儿放肆玩笑你去吧,只别坐夜坐的时辰久了——明儿下晌定住了时辰,咱娘们都上正阳门!”

    第二日下午申时是钦天监择定的大驾出城吉时。从午时正牌,长年封禁的天安门、地安门、午门、正门,随着:石破天惊三声炮响,一齐卸下房梁粗的门闩,哗然洞开。善捕营和西山健锐营的数千名羽林军早已在五凤楼前集结,听这三声号炮,李侍尧在午门前一挥令旗,各营棚管带将军带着:兵,踏正步举着:军旗出来驻跸关防,沿紫禁城中轴分内外两线,将皇道:和内城隔断开来。成千上万的京师老百姓哪个不要来观瞻圣母出城,四面八方从内城聚过来,被拦在御道:两侧,已是人流如潮万头攒动。天安门到正阳门东西两侧,已成人的海洋。看见皇家如此森严威仪。议论声,啧啧惊叹声,挤倒了人的哭叫声,顺天府衙役的口令传递声汇成一片喧嚣。顺天府尹郭志强一头热汗,跑了这头跑那头,指挥衙役们布置东西便门外安排彩灯烟火,回到天安门前,恰遇李侍尧出来,刚说了句“灯棚里火药太多,要借提督衙门的牛毛毡挡一挡——”话没说便被李侍尧打断了。

    “那是怎么回事”李侍尧也是一头油汗,指着:天安门东南角,“你衙门的人,在用鞭子抽人!”郭志强回头看了看,笑道:“人太多了,不拦着:都挤到皇道:上了——大人放心,这都是祖传练出来的鞭头本事,打灯头不伤蜡烛的——我从东便门挤过来。轿子差点挤扁了——那边得开出个通道:来。”

    李侍尧揩了一把汗,说道:“不行,不能用鞭子,用墨汁子,或香灰水往上泼!人散开算完。这种好日子,鞭子扫谁一下一家子不高兴,吓着:了老头老太太小孩子也不好——叫你的人立刻传话去!”郭志强便回头命从人“赶紧照大人指令去办!”李侍尧这才问“你方才说什么”郭志强道:“东西便门外官设灯棚垛的火药,外头油纸都毛了万一火星子溅上去烧透了,就会炸起来崩坏了城墙,看这天儿,说不定要下雪,受潮了也不好。”李侍尧仰脸看看,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天,彤云霾烟布满天空,随着:微微朔风缓重地向南移动。心里思量,下点雪也好,一来人少,二来火灾少,但这是扫兴话,不能对郭志强这样下属说的,因笑道:“我那里没有牛毛毡,只有羊毛毡,你派人去用车拉就是了——听着,不许把炸药堆在城墙根,离城至少十丈,图省事出了事唯你是问!”说着:话,见王廉打头,六十四名太监骑着:马从地安门内按辔徐徐而出,忙道:“我骑马进去见桂中堂,你也骑马到正阳门,百官已经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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