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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239章

小说: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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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听不完明日再见,决不歪着躺着。有时听得心里发烦或高兴时,就不停地踱步,看上去精神还矍铄。”邬思道道:“恕我直言,内廷有没有烧汞炼丹这类事?”

    胤禛摇头笑道:“阿玛最厌恶这个。那年南巡,江南总督葛礼献延年秘书,传旨骂葛礼无耻,掷还邪书。近年夏天揆叙不知从哪弄的什么‘千年龟龄乌须药’。阿玛说,白须天子古来几人?须鬓皓然皇帝,岂不为万古美谈?叫他吃了个小小没趣。”

    “哲贤无伦”邬思道怅怅地望着窗格子,喃喃道,“非参透生死大道,学穷造化的人不能为此也!”众人正在纳罕,只听邬思道口风一转,说道:“八爷如今棋步走得很缓,很稳,看似山水不露,其实比前两次废太子时来得凶险!九爷、十爷两府里昼夜接客,无论外任内任,大至封疆大臣,小到县令县丞,无不用心结纳。如今十四爷带兵出京,八爷手中多了筹码,仍是按捺不动。他既拿着您的把柄,也不发作——这都为什么呢?反常即是妖,不可不慎啊!”

    这都为什么,一时谁也说不清。文觉和尚沉吟道:“莫不成他在等”“那还用说,”邬思道思之极深,脸色在灯下泛着青光,“他当然是在等着皇上的‘那一日’!时间一到。外挟十四爷十万大兵,内领隆科多九城禁卫,登高一呼,谁奈我何!我是想,他拉人拉到年羹尧头上,对四爷又引而不发,将这些连起来一看,真乃戏中有戏!”

    “你是说”性音在旁问道。

    “你是要一个字一个字解说才懂么?”邬思道的目光似鬼火一样闪烁不定,“我是说。他如令还没有揣到圣意,在京的阿哥,他一概侦查,就是对十四爷,也防着一手!不然,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去拉年羹尧呢?”胤禛心头一动,年羹尧驻兵西安,正是胤禵回兵必经要道!一边思量,一边说道:“据我看,他们几个是一体,共荣共辱,说与十四弟两路,似乎还不至于。”

    邬思道盯视胤禛移时,说道:“一体是一休,只一世上难得刎颈之交!远的有苏秦、张仪、张耳、陈余,近的有李光地、陈梦雷。一步之遥,为君为臣,利害攸关啊!年羹尧与您,有主仆之义,有骨肉之亲,为什么和八爷套近乎?”他身子仰向椅背,微微冷笑,“也许他们咬过指头,大约说过什么,也不难猜个大概:比如申生、重耳的故事,就是绝妙的典故儿!四爷!只要胤禵带着兵安心做皇帝梦,八爷的大计就有七八成把握!到时候大权在手,城门一封,明发诏令他独身来京。事实既成,十四爷就有三头六臂。无奈下头兵众无反心,家属都操在朝廷手中!乌合之众,岂不顷刻瓦解?”他侃侃而言,有理有据,细致入微,听得众人无不暗暗佩服。

    “如此说来,”胤禛被他譬讲得毛骨悚然,暗自咽了一口唾沫道,“我只有束手待毙了?”

    邬思道哈哈大笑,说道:“四爷不是以做皇帝为苦么?为何作杞人之忧?”

    “我虽不想做皇帝,”胤禛咬着牙也是一笑,“也不想叫他们作践了我!”邬思道敛了笑容道:“方才说的只是一面理。更要紧的是另一面。谁做皇帝,只有当今说了算!别的人空使劲,有什么用?八爷这番措置,看似天衣无缝,却漏算了这致命一招。他拴住十四爷手脚,四爷你少了外患,他在京只能控制隆科多,其余的也平常,内忧也没什么大紧。十三爷人虽囚禁,积威尚在。到时为你所用,又有传位诏书在手,他们再厉害,也得伏地称臣!”

    这些人咬牙认定了康熙必定传位给自己,胤禛只好无可奈何一笑,算是默认,因道:“还有个三爷呢!如今你们说得佛点头,天花乱坠,到时候还不定是个什么结果呢!”

    “要真的是三爷,我们就辅佐您做个周公,做一代贤王,不亦乐乎?”文觉笑道。邬思道也道:“三爷是大爷坑害的,大爷是八爷的人,三爷真坐了朝,还得指望着您去拾掇八爷党。天不许这样,要真出这种怪事。自然还另有一番道理!——这都是笑话,郑春华久居在府,终归要出乱子。要她死,四爷不忍;送出去,等于授人以柄。所以,眼下最当紧的,要查出隐在府里的内奸,不然,连我们几个迟早也被一锅烩了!”

    胤禛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我一向以为自己治家有方,阿哥们无人能比,不料我收养几个人,就有人敢说出去。我巡视紫禁城,有人通风!佛虽慈悲,还设了十八地狱——你们瞧着吧!”说罢便辞了出去。性音笑谓邬思道:“我说诸葛先生,你给咱算算,谁是你说的‘内奸’?”

    “大约不出这些奴辈吧。”邬思道恬然说道,“这种事四爷有的是办法!他耳聪眼明,精细之处不在万岁之下!”

    胤禛走出枫晚亭,已过亥时,风雪弥漫中,遥见一盏西瓜灯在园口晃动。走近了瞧时,却是书房侍候的长随蔡英,因问道:“你在等我,有什么事?”蔡英冻得牙齿迭迭打颤,唏溜着鼻涕说道:“这么多日子爷不落屋,府里有人作耗,我们书房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再不回爷,连我们也得吃挂落了。听说爷回来,偏又进了花园,雨墨、朱印他们说叫我进去见爷。我站这里想想,还是不敢”胤禛听他啰里啰嗦,再三解释,不禁笑道:“那也分个事情大小、轻重缓急!比如这会子有人要下我的毒手,你也不进去回我不成?走,书房说话。”

    “书房说不成,”蔡英道,“年羹尧今儿下晌就进来,坐在书房,一定要见主子”胤禛愣了一下,问道:“他没说什么事?”蔡英道:“他说爷对他许是有些误会,不见爷一面,睡不着觉。”

    “误会?”胤禛冷冷一笑,“走,见见他。然后再说你们的话。”说完拔脚便走,蔡英忙赶着上来掌灯带路。

    年羹尧在万福堂西的小书房里正等得焦躁,他已来了四个时辰,既不敢去见妹子,也不敢寻文觉他们闲谈。他自幼文才武略兼备、心高气傲,且生性凶狠残忍。当年平息苗叛,寨子攻不下,他亲自督战,凡退回来的就一刀斩了。将头抛向阵前,连斩二十余名,剑都砍缺了,眼也不眨一眨,因此军中称他为“屠夫”。但他却怕胤禛。这个吃斋念佛的王爷连苍蝇也不打,只那眼中凛冽的寒气,就能逼得他退避三舍!今儿在畅存园门口,胤禛发作了他,他原想赌气不来,却是两腿不听使唤,只迟疑了一袋烟工夫,就来雍王府等候见胤禛。正急得没奈何,远远见蔡英提灯,胤禛从容过来,年羹尧忙伏在地上叩接,道:“奴才年羹尧恭候主子多时!”

    胤禛没有理会他,一边叫人送热奶子,慢慢喝了,又要了一盆热汤,把双脚伸进去对搓着,方道:“见着八爷了?”

    “没”年羹尧颤声道,“因在兵部衙门口遇上了九爷,硬邀奴才去坐了坐,别的实在”

    “我不计较你这些。”胤禛突然笑了,“八爷、九爷都是我的兄弟。还有十四爷,更是亲近。你起来——我是没器量的主子么?”年羹尧深知这主子,脸像帘子,说卷就卷起,说放就放下。最难捉摸,遂小心地起来,苦着脸道:“奴才跟了主子多少年,主子心地最是宽宏大量的!”胤禛摇头道:“你这是违心之言,我这人其实睚眦必报,心胸没有八爷宽,这我知道。”

    胤禛由着蔡英几个替他擦了脚,着袜蹬靴,舒适地在地上踩了两步,皱着眉头又道:“若在小家子,你是我的内兄,那就什么也不必说。但说到底,你是我门下旗奴,有些事我就要计较。所以我当着五哥的面折辱你,你明白么?”

    “明白!”

    “你不明白!”胤禛一口截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明自,这次回京,应当先见阿玛,见过我,然后再去看别人!”

    “实在是因四爷忙”

    “放屁!”胤禛道,“佛在哪里?在你心中!我今日不忙么?你怎么就见着了?”年羹尧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奴才已经知过。但奴才并没有自外于主子,就是见九爷,说的也都是,今日天气好这类事儿。主子这一指点,奴才已经明白。主子并不计较奴才先见谁,计较的是心里头有谁!这会子说也说不清楚,奴才在陕西任职,十四爷就在西边,总有明心迹的一天,求主子鉴谅!”

    他这样的玲珑剔透,倒叫胤禛听得一怔,随即冷笑道:“我还以为你真明白呢!原来你竟是装明白!你要真为我好,根本无须存这个念头!你是我门下出去最大的官,只把你的本分差使料理好,为皇上尽了忠,就是给你主子挣了体面。你打量我是削尖了头,像别人那样儿争储位,一是你错看了我,二是足证你自己压根不是纯臣!”年羹尧明知这话言不由衷,忙诺诺连声答道:“是是!主子教训的是!奴才不敢胡想”

    “你已经想了,还说‘不敢’?”胤禛冷笑一声!“你和戴铎吃亏就在不安分!戴铎要去台湾,说为我留后路。我给他讲,我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留什么屁‘后路’?!你呢,你前头信里也说‘今日之忠于主子,即为异日之忠于皇上’!年羹尧,仅这‘异日’二字,足可断送你一家性命!”

    年羹尧头上蓦地冒出冷汗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前些日冒出的想头,简直荒唐透顶!且不说自己一家性命都握在这位王爷手中,即便是自己本人和胤禛的历史渊源,也早就成了不可分割的一体了。胤禛铁青着脸,还要往下说时,却见蔡英进来,便问道:“出了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着?”蔡英嗫嚅道:“四爷北院小佛堂住的郑大奶奶上吊死了!”胤禛“唿”地起身,阴森森对年羹尧说道:“跟我去看着!”

第207章 奖忠仆警告年羹尧 杀叛奴严惩高福儿() 
胤禛、年羹尧一前一后出来,才发觉雪下大了,地面上已铺了三寸多深,天空仍像丢絮扯棉般向下落鹅毛片子。高福儿带着家下几个长随已候在廊下,也不言声,掌着灯簇拥着胤禛向小佛堂走去。年羹尧经胤禛发作了一阵,这会子又叫跟着,已安下了心。他这次进京原为索饷,京师到处私下流传,万岁已经内定八爷继统,恰遇胤禟相邀,不过略坐了坐,没想到这主子就犯这么大醋劲!眼见胤禛鹿皮靴子踩得积雪吱吱作响,一副旁若无人的闲适态度。年羹尧不禁暗叹一声: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主子,鸡蛋里也要硬挑骨头!又想自己在门下多年,并没听说“郑大奶奶”。既是内眷,又为什么叫自己跟来,正自胡思乱想,高福儿一干人已停住了脚,道:“到了,主子和年军门请进。奴才们在外头候着。”

    “在家里他和你们一样,不要叫军门。”胤禛由人脱着油衣,在门洞里跺跺脚,下巴一扬,说道:“羹尧跟我进来。”说罢便转身进院。

    院子里廊下、堂前到处是丫头婆子,几盏瓜灯吊在檐下,照得雪地通明彻亮。几个跟前侍候的嬷嬷正在抹泪,互相诉说:“头后晌还好好儿的。说走就走了!人哪,真是从何说起。”

    “是嘛!文老爷子出去买宣纸那会儿,大奶奶还给我个绣花针线叫我描样子呢?”

    “好人哪”

    “敢怕是撞上什么邪祟了?”

    “啧啧阿弥陀佛!”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见胤禛和年羹尧进来,顿时都住了口,几个贴身侍候的丫头、婆子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躬身缩在窗下让他们过去。

    “文七十四呢?”胤禛到了门口又站住了,问道。

    “奴才在!”文七十四正在堂屋哭,听见招呼忙出来叩下头去。

    胤禛叹息一声,问道:“今后晌还差你出去来着?她都说些什么?”文七十四道:“大奶奶要画画儿,恰宣纸使完了,后晌叫我出去买一令。我去了一趟琉璃厂,下晚回来,她还精精神神,谁知”胤禛问道:“你回来她都问了些什么?”

    “她说闷得很,问了许多话。”文七十四道,“问外头市面热闹不,大廊庙花市上有什么好花还问我见着熟人没有,外头有什么消息儿?说惦记着十三爷,不知如今放出来没?”

    胤禛听着,也不得要领,想了想道:“你怎么说的?”文七十四道:“我说下雪天,我老天拔地地跑不动。只在大廊庙吃了碗豆腐脑儿。卖豆腐脑的说,十四爷带兵征西,豆子都成车送出去叫当兵的吃了,豆腐脑儿也涨价了”胤禛听着,心不禁一沉:郑春华强撑着活下来,就是指着胤礽能放出来带兵,许是就这句话断送了她!

    “四爷,”文七十四看了看他脸色,说道,“奴才也是进府头一遭出去,回来话多,许是说错了,触了郑姑娘的忌讳?”胤禛原以为是府中什么人作祟,至此已松了一口气,见文七十四一脸惶惑,痛不欲生的样子,便安慰道:“这些话有什么错不错的?你放心,别哭坏了身子”文七十四捂着脸,伤心地哽咽道:“十三爷进去,就嘱托我这一件事,我就没办好”说着几乎又放了声儿。

    胤禛向他点点头,回身问道:“谁是最后见着她的。”

    “我”一个丫头怯生生闪了胤禛一眼,“吃过晚饭,奶奶叫我进去,说天冷了,明儿要换衣裳,我给她拣了几身,都嫌不好,后来挑了件红里子的,才罢了。我看她脸色不好,请她早些儿睡,我就出来了。”年羹尧道:“这事真蹊跷。你进去时她在做什么?”那丫头道:“没做什么,坐在火炉子边,我见有一堆纸灰,像是烧了什么。我还没问,她说都是旧时的鞋样子,一大堆占地方”丫头没说完,胤禛已是进了屋,年羹尧紧跨一步也跟了进来。

    郑春华头朝外静静地躺在当屋中间,头顶前点着一盏长明灯,豆大的萤光绿幽幽地微微跳动。屋里的火盆早已挪出去,门大开着,微风吹得地下的纸灰飞舞。胤禛上前揭开蒙面纸看了看,又盖上了,双手合掌默念了一阵往生咒又道:“大千世界路无涯,你何必如此?”他带着茫然的神色环顾四周,见屋角神龛案子上镇纸压着一张薄笺,便命年羹尧:“拿过来我瞧。”

    “是诗呀!”年羹尧小心地揭起看了看,忙递了过来,“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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