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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花与剑与法兰西-第2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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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家住在二楼。因为没什么钱的关系所以才找到了这里,毕竟租金便宜嘛。”孔泽继续解释着,“一开始找着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我们是政府的密探呢,可防着我们呢!我好说歹说。他们才相信您是没有恶意的,只是来拜访一下而已……现在他就在那里等着您呢。”

    “是吗?您辛苦了,谢谢。”夏尔轻轻点了点头,难得地向对方致谢,“那就请带路吧。”

    孔泽跟房东模样的中年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夏尔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穿过了破败而又满是油腻味的饭厅。他们一步步走了进去。他们一路上一直没有说话,只有木质楼梯已经腐朽不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很快,他们来到了二楼,然后在一间房间之前停了下来。孔泽凑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门。“先生?是我!昨天的那个人。我们来了!”

    就是这里了吧。

    伴随着这阵阵敲门声,夏尔下意识的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跟领带——尽管对方的服装肯定要比自己寒酸得多。

    就在他内心突然有些忐忑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然后出现了一个妇人。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不用说,夏尔也知道她是谁了,燕妮,或者该叫珍妮?

    怎样都好。

    “夫人,您好……”孔泽的脸上,难得地挤出了一些笑容,尽管仍旧十分僵硬,他指了指夏尔,向对方介绍了他,“这就是我那天跟您说过的先生,就是他想要拜托我来找您一家的。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我们并不是什么政府的密探。”

    “先生,请进吧。”也许是因为难得能够见到宾客的关系,燕妮脸上带着笑容,显得十分友好。她朝夏尔打了个招呼,态度礼貌,温和,但是又不失庄重,当然,也有一点点对夏尔来意的疑惑。“他正在等着您呢,刚开始下了大雨,我还以为您可能不来了。”

    【燕妮是德国贵族出身,按照当时的传统,从小就是学过法语的,因而可以和夏尔等人自由交谈。而导师本人的语言能力,自然就不用说了……】

    “好人可不会为了一场雨而失约。”夏尔笑着开了句玩笑。

    房间像每一个破旧的公寓一样狭小逼仄,虽然摆放整洁但是仍旧掩藏不住贫穷的痕迹,但是夏尔并不在意,亦步亦趋地跟在燕妮的后面。

    尽管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接下来他仍旧被他所看到的这个人弄得微微一怔。

    倒不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什么王霸之气,或者心情过于激动无法自已——他不是那种轻易会为外物所动的人——而是纯粹得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

    是的,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

    在那一世,他在历史书中读到这个人的时候,配发的图片都是大胡子老头的形象,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个青年时代的卡尔…马克思虽然有着同样的轮廓,但是毕竟有很多不同,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怔住了。这个穿着便装,留着黑色络腮胡子、态度矜持而又略带有哲学家式的傲慢的青年人,真的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导师?就是这个人,如此程度上地改变了未来的历史进程?

    难以置信,但是又不得不去相信。

    这种动摇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躬身向对方行了一礼。

    “马克思博士,很高兴见到您。”他是耶拿大学的哲学博士,当然是当得起这一称呼的。

    “很抱歉我不能以同样的方式问好,先生,因为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卡尔…马克思博士也站了起来,冷静地朝夏尔点了点头,“不过,处于我现在的这种立场的人,当然不会介意自己多上一个访客。”

    他又扫了夏尔一眼,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您要跑过来拜访一个已经被普鲁士和比利时政府驱逐过,并且很有可能还要被法兰西政府再度驱逐的人呢?”

    果然,还是有些奇怪。他的态度虽然礼貌,但是明显有些生硬,甚至有一种不能掩饰的咄咄逼人,让夏尔更加感受到了一种不适应。

    但是,也对。一个青年人一路刻苦攻读成为哲学博士,又愤世嫉俗地同祖国政府作对,怎么可能没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呢?生活还没有抹平他的棱角,还没有让他完全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还没有给予他像“病死了三个孩子”那种程度的打击,他又怎么可能会像后来那样变得有一种忧郁的沉静呢?

    很好,这样倒也不错,也许更好也说不定。夏尔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并不是可能,先生。”他温和而又礼貌地回答。

    “什么?”博士有些奇怪。

    “您刚才说您‘可能’将被法兰西政府驱逐,但这是不确切的。”夏尔继续说了下去,“实际上,根据我得到的确切消息,您将肯定被法国政府驱逐,而且用不了多久。除非,您同意被政府囚禁在布列塔尼的监狱中。”

    青年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痛苦,然后很快就被倔强所淹没了,他冷静地看着夏尔。

    “看来真的已经定了啊?您果然是政府派来的人吗?很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向你们告饶求情的,谁也没有资格来对我这个无罪的人说‘宽恕’这个词,我会走的。”

    “不不不,您误解了,”夏尔连忙解释起来,“我不是政府派来的人,我只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然后将它先行告知给您而已。”

    听到了夏尔的回答之后,他再度打量了夏尔一眼,好像闹不懂夏尔到底是想干什么似的。

    借着这个机会,夏尔也再度将他看了个清楚。这个刚刚三十出头的人,胡须黑亮,眼神精明,透着青年人特有的活力。但是他的脸上,也已经开始被贫穷的风霜刮出了些许的刻痕,显然坎坷的生活已经在给予他各种各样的打击。

    但是,现在还不算很晚。

    “既然如此,那我谢谢您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您这样做的目的。”沉默了片刻之后,博士再度开了口,“不过,除了给我报信之外,您好像也有其他的事情吧?”

    “是的,先生。”夏尔点了点头,“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尽管问吧。”博士笑了笑,“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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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导师(二)() 
花与剑与法兰西;第二十二章 导师(二)

    “请说吧。濠奿榛尚”

    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原本平静的心情,骤然升腾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天哪!我是在和导师谈话啊!新中国又有谁能得到这份殊荣?

    然而,激动也只持续了片刻。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坐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人而已,尽管比常人多了许多睿智,但是他终究还只是个人,尽管值得尊敬,但是夏尔觉得自己仍旧能够平常视之。

    他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马克思博士。

    “博士,我之前看过您的许多著作,比如《德意志意识形态》、《神圣家族》还有《**宣言》等等,还有您在《莱茵报》上面所发表的一些政治评论,”夏尔小心地漏过了资本论,因为那是1867年后才会出版的东西,“我不得不承认,您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理应取得比现在更加多的名气。”

    博士微微动容,他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穿着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年轻人,居然会有功夫来看自己那些作品(此时可没有后来那么出名),“谢谢您的夸奖,我会把这当作一种鼓励的。不过,我想您特意跑过来拜访,不会只是为了说一句恭维话吧?”

    看样子他还是没有放松对自己的戒备啊,夏尔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不再保留什么,他专注地看着马克思博士。“您的主要政治和经济学观点,恐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也没有多大资格评论您在学术上面的成就,但是,我认为在其他方面。您有一个观点十分值得商榷。”

    “您是指什么呢?”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博士果然大感兴趣。

    “您在之前发表的《**宣言》当中,曾经提出过‘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一同去砸碎旧世界,为人类创造更好的未来。这听上去固然不错,但是就我看来。这是极其不可能发生的。”夏尔认真地挑剔着用词,因而说得十分慢,“虽然。毫无疑问,从他们的阶级属性来看,他们确实应该站在一起。”

    “您想说什么?”博士皱了皱眉头。

    “我想说的是,对于全世界的工人们来说。虽然他们都同时受到了资产阶级的剥削。但是他们并不会认同彼此。这是因为,除了阶级之外,人们还有国家和民族认同。”仿佛是打开了话匣一般,夏尔继续说了下去,“有的时候,在国家和民族认同的感召下,他们甚至还会互相憎恨。”

    博士有些好奇地看着夏尔,等着他说下去。

    “我打个比方吧。有这样两个国家,a国因为工业发展比较早、科技领先。所以国民率先过上了较为富裕的生活,而b国在落后了很久——比如说一个世纪吧——之后才奋起直追;因为b国更加落后的关系,所以工人的待遇必定低于a国,为了追逐更高的利润,a国的资本家们就将自己的工厂转移到了b国。于是a国的工人们收入必定会大大降低,甚至出现大批的失业……这个时候a国的工人们,不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对合理的进程,他们不仅会憎恨a国的资本家,还会憎恨b国的国民,因为在他们看来,正是b国国民抢走了自己的工作……”夏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a国和b国的工人们不仅不会联合起来,一起图谋推翻两国的资产阶级统治,而且它们在情绪上互相对立的。”

    博士默然听着夏尔的叙述,一边冷静地思索着。这种互相讨论,终于让他渐渐打消了互相的提防。

    “您说得有道理。”最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在生产力不均衡的情况下,确实出现这种反常现象。但是,从长时间的尺度来看,最终a国和b国的生产力水平会大致持平,然后两个国家的工人们将共同面对资产阶级同样程度的剥削,这就能够成为他们联合起来的理由了。”

    “也能成为他们互相战争的理由。”夏尔马上回答。“在国家和种族认同的催动下,无产阶级会高高兴兴地被武装起来,然后互相厮杀。英国的和法国的,德国的和俄国的,任何一国和另一国的。世界的资源和市场毕竟是有限的,为了争夺这些有限的东西,各个民族将会倾尽全力开始厮杀,直到分出个胜负高低为止。”

    所以发生了世界大战。

    “您这是什么意思?”博士明显对夏尔的话有些不满,他不悦地扫了夏尔一眼,“这种论断是毫无根据的,充满了臆测,您是将人们当成毫无智识的群氓了吗?这是可笑的。”

    但是,夏尔对他的这种视线毫无所动,他已经不再管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了。

    “不,这和智识无关,这是人们的天性。被压迫的人会心甘情愿地互相跑过去,为了上层的利益自相残杀,我承认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这确实是历史上经常发生的,不是吗?人们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而会选择一样东西来认同,比起阶级来,他们更加认同的是‘民族’这个概念,法国的穷人不会愿意为德国的穷人考虑,英国的无产阶级们也不会关心中国人的死活,反过来也是一样。至于黑人……哈,这些可怜的孩子,有多少人当他们是人呢?他们现在要么是原始人要么是奴隶,以后的境况也不会好上多少。所以,比起共同联合起来推翻资产阶级统治来,无产阶级们更感兴趣的是跟在本国资产阶级的后面,以民族为单位同别的民族争斗,抢夺资源,以便让自己享受到相对富裕一些的生活……这不是我在凭空推论,而是……”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听到这里时,博士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十分不悦地打断了夏尔的话,“先生,您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发表这样一种毫无根据的臆测和论断吗?”

    毫无根据?未来的历史所发生的一切,不就是根据吗?夏尔将这句话终究还是忍在了心里。

    马克思导师是个犹太人,所以他可能不太理解民族主义到底有多么深植于人心,这个年代的人,也没有经历过未来欧洲的民族主义勃发,更没有见识过全体国民被投入到战争当中的两次世界大战,所以当然无法想象无产阶级们在民族主义的感召下互相厮杀的胜景。

    然而,在实际上,国家、民族、乃至种族认同,在所谓的无产阶级心中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很多时候它们会完全盖过其中的阶级认同。

    如果说这是因为资产阶级的恶意宣传的蒙蔽的话,就连号称要解放全人类的苏联,为了反对中国,不也鼓吹过黄祸论吗?这个“黄”,已经不是意识形态之争,而是**裸的种族攻击了。

    “无产阶级兄弟国家”之间尚且如此,又能对其他国家抱有期待?民族主义比**理想更加符合人们的认同和期待,虽然很遗憾但这毕竟是事实,至少在未来的几个世纪是事实。就算是在中国,不也有许多许多号称认同**的人,同时对“杀白皮”轰然叫好呢?

    别说一般人了,身为德意志民族主义者、隐隐间抱有德意志优越论的副导师恩格斯,如果能够活到1914年的话,他会对德意志投身于世界大战抱持有怎样的看法呢?会不会同帝国的社民党人一样,无条件地对德意志民族的神圣战争投支持票?

    好在,历史已经无法假设了,这也是历史之幸吧。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在这种无声的对峙中,气氛慢慢缓和了下来。

    “哦,很抱歉,我刚才确实可能有些激动了,说了一些过激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夏尔终于从刚才的激动中缓了过来,“您不用太往心里去。”

    “仔细想想的话,您的话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但是确实太过于偏激了。”马克思博士也恢复了镇定,“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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