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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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礼节上，拒绝一位女士——而且还是女王——不合适，而她的姿态也叫人兴不起拒绝的念头。希望不是像刚刚那个“小”幻术一样的小事，他弯下腰去：“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我就知道莱昂先生一定会好奇的，”精灵女王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能请你随便找块石头来吗？不用多大，也别太尖，比你的拳头小些就好。”
这样的石头在路两旁到处都是。莱昂随便捡了块，拍干净石头上的泥土。“就这样？”
“很好，很合适的石头。”女王举起右手，优雅地指向彩虹门，这时他们离门已然不远。“请把石头丢进门里，用力大点也没关系，”她要求道，“然后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会发生什么。”
望着圆形的门内旋转流动的色彩，莱昂掂了掂手里石头。城墙上那些精灵固然一望可知都是精锐，但彩虹门既然从来没被人攻克过，连七年战争中诺拉尼卡斯的大军也在这道壁垒前无计可施，只靠这点人手显然是不可能做到的。
毫无疑问，这座壮丽精美的要塞附有人类难以想象的魔法，那两道彩虹与门内流转的色彩就是证明。安薇娜别过脸去，莱昂知道奈瑟琳肯定向她提过相同要求，而之后发生的事肯定不值得期待。
没什么好担心，至多就是投出去的石头反射回来。他抓牢石头：“大家小心喽——”
石头如离弦之箭飞向彩虹门，噗的一声，盘旋的色彩荡起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而石头毫无迟滞地穿了过去，像是没入湖面般消失不见。
就这样？莱昂正看得出神，背后传来凌厉的呼啸。什么东西？屁股上猛然一震，不痛，但他全无防备，顿时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倒在地。抬起头来，映入眼中的是奈瑟琳不带一丝阴霾的爽朗笑容，安薇娜尴尬的神情，还有伊芙琳、薇妮、布蕾瞪着她的嗔怪眼神。
第132章 门（3）（）
莱昂爬起来，拍打身上的草屑泥土。他在脚旁见到了刚刚丢出的石头，刚刚砸中自己的显然就是这块东西。比起被戏弄之后的不快，他现在倒真的有那么一点好奇。
他又把石头捡了起来：“真了不起。我还以为石头会反弹回来，没想到是从后面。”
说完，他第二次把石头丢向彩虹门。这次他有了防备，石头出手立即转身，可什么也没有朝他飞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想错了，咚的一响，后脑冷不防又挨了一下，他怪叫一声，抱着头再度倒下。
又一次爬起，他揉着脑后：“难道反击一定会从后面来吗？”
“不一定，随便什么方向来都是有可能的，”奈瑟琳一脸坏笑，“只是你运气不好，两次都碰上。请想象一下，当攻打彩虹门的敌人万箭齐发，投石机隆隆地轰出巨石和火球，法师们将火焰、闪电和强酸向着城墙倾斜……迎接他们的该是怎样的惊喜啊？”
莱昂他们一齐沉默，连看向彩虹门的眼神都变得崇敬。
“什么样的攻击都能转移吗？”布蕾问，看她模样，虽然累得不轻，依然有点儿跃跃欲试。令人类或者精灵疲惫的旅行对她而言不过相当于散步，但在寂静港的治疗耗去了她和奈瑟琳大量灵能，至今还未恢复。
“至今从来没有不能过，”精灵女王像在歌唱，显是对此很自豪，“从来没有。您要亲身体验一下吗，布蕾小姐？”
布蕾沉默了片刻：“不用了。既然诺拉尼卡斯的大军都对这座彩虹门束手无策，我就不白费力气了。”
奈瑟琳满意地转过身去：“客人们都见识过了，费穆拉诺，开门吧。”
“如您所愿，陛下。”彩虹门的守卫应道。他张开双臂，开始以精灵语歌唱。
——明月当空，群星闪耀。
精灵才一开口，莱昂就屏住了呼吸，他头一次发现，亚伦之外的男性生物的嗓音竟也能攫去他全部的注意。
——此时此刻，我请求诸神倾听。
这、这是凡间生物能发出的声音吗？好容易莱昂才抑制住跪下的冲动。没有任何乐器伴奏，仅仅只是一个精灵，凭着他的歌喉就能做到这地步。四周安静下来，风声，树叶摩挲的沙沙声，长草起伏的摇曳声统统听不到了，仿佛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也懂得不可打搅。
几个小节过后，奈瑟琳接上，与费穆拉诺对唱。刚刚还以为守卫的歌唱无人可比，可现在，他实在分辨不出他们俩究竟谁的声音更动人。
——处处险恶，世人已然迷失。
小腿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莱昂低头，一只兔子蹲在他的脚边，一动不动地向着彩虹门的方向。陪同安薇娜到埃尔达神殿去的经历他记忆犹新，如今那个夜晚的景象重现，数不清的飞禽走兽与精灵、与人类并肩伫立，静静聆听这不该存在于世上的歌声。
这是神灵借助他们的唇舌发出的歌声吧？莱昂不禁如此思忖。
——然而生命本身永远值得我们热爱。
随后城墙上的精灵卫士与女王身边的猎手们也加入了歌唱的行列。数千人发出的只有一个声音，歌声如同涨潮时涌起的海浪，轻而易举就将全部的意识吞没，莱昂动弹不得，却丝毫也没有危险的感觉。
——生命的存在就是万物的选择。我无意盗取您的神力，恳请您再次赐予我们希望，指引前行的道路，救赎每一个卑微的生灵。
许久，莱昂才意识到歌声已经停止。他缓缓扫视一周，精灵们双手合拢在胸腔，像在祈祷。而其他人，包括布蕾在内，个个若有所思地站着一动不动。
“来吧，”奈瑟琳女王提醒，“这是特雷格大陆绝大多数生灵一生难得一见的场面：彩虹门开了。”
莱昂望向圆形的大门。左右两侧的彩虹还在，门内旋转的色彩已经消失，他看到了门后是平整笔直的道路，鲜红的地毯上撒着各色花瓣，精灵卫士和穿着白色长裙的少女们夹道欢迎，看起来与他当日陪着亚伦一同进城也没有什么不同。
“终于，”安薇娜张开双臂，给了精灵女王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都结束了。”
“不，”奈瑟琳纠正道，“你还年轻得很呢，一切都只是开始。”
女王率先通过了大门，城头上的卫士们一齐举剑致意，看起来就好像城头凭空高了一尺；接着是作为贵宾的安薇娜和莱昂他们，其他人是还好，尼克对此颇为惶恐；之后是猎手们和其他的随从，待最后一人也进门，无数色彩又开始在门内盘旋，彩虹门再度将人类与精灵的世界隔开。
莱昂留心观察，门的材质像是木头，与精灵大多数的建筑一样，表面密布精美的雕刻。走进门内，才发现这座保卫彩虹门的堡垒远没有正面看起来那样大，前后只不过两座相隔不远的单薄城墙。倒是美轮美奂的精灵建筑比比皆是，或者精巧，或者雄伟，就他所见，每一座都堪称是艺术品。前来欢迎的精灵们温雅与热情兼具，既让人感受到他们诚挚的敬意，又不会因为太过亲昵而令人生厌。
尼克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莱昂大人，我不太明白，看起来……呃，这座彩虹门……”
男孩吞吞吐吐很犹豫。“怎么？”
“门上的防御法术是很神奇，可，”尼克望了望走在队伍最前、正在回应精灵们热情欢迎的奈瑟琳女王，“光凭这道法术，好像还不太够啊？我在父亲的书上读到过，三千年来，从未有任何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自西向东穿越彩虹门，换句话说，就是从来也没有人战胜过它的守卫，将它攻克。”
他的声音够轻，连莱昂都要附身仔细倾听，可奈瑟琳还是听到了。她折返几步，与他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是队伍里仅有的两名男性成员——并肩前行。女王以鼓励的眼神看着男孩：“不太够吗？”
第133章 热情的招待（1）（）
“陛下，”尽管什么都没吃，尼克看起来就像被噎住了，“我，我不是……没有……但，”他小心地打量着奈瑟琳的神情，终于胆子大了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来到彩虹门前的敌人不是用投石机、弓箭和法术，而是直接用梯子或者破城槌的话，门上的法术还有效果吗？”
“问得好，”女王的脸上满是笑意，“答案是，没有。就像裘里的巨人或者帝国大桥一样，彩虹门是古代精灵在神灵的帮助下所建。神所施展的法术可以让一切远远站着的取巧行径自取其辱，却不能阻止直接接触敌人与大门或者城墙。”
“这也足够了吧？”莱昂评价，他总觉得奈瑟琳笑得有些古怪，“他们除了像蚂蚁一样朝城墙上爬，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够着你们，而你们却可以把各种东西朝他们脑袋上扔。再优秀的剑手也没法和摸不到的敌人交战，而且精灵箭手的可怕，我们人类就算没有亲身领教过，也见识过很多次了。”
“对付通常的军队，确实绰绰有余，”女王赞同，“但在几千年的历史上，我们还是遭遇过几次不那么‘通常’的情况。诺拉尼卡斯是一次，但并不是最为危险的。夜翼家族的叛乱、史书记载‘长枪贯月’的那次才是。真是一场艰苦的战役，夜翼家族对彩虹门的了解远远胜过永生者，只差一点他们就成功了。对了，还有蛮族入侵也可算是一次。”
长枪贯月？莱昂下意识地回头找布蕾，她飞快地了个“嘘”的手势，满脸通红地挪开视线。
看来她还是没学会如何隐藏心情和想法。好在奈瑟琳女王是与安薇娜携手欺骗大家，假如换作是布蕾，用不着别人来帮忙，她自个早就一路打出去了。
“陛下，精灵是如何打退那些敌人、保住彩虹门的呢？”尼克问。
“看到那两道彩虹了吗？它们可不仅仅是好看而已。接近彩虹又带有敌意的生物，意志会变得薄弱，身体会变得沉重，行动会变得迟缓，握着武器的手会变得无力，战斗的技巧和法术也会有很大机会碰巧想不起来。有了这道法术，再配合我们的哨卫和猎手，攻克城墙的难度就更大了。”
“这也是神灵赐予的法术吗？”
“是的，孩子，”女王握住了男孩的手，“但还不止如此，看吧，见到那些雕像了吗？”
这时红毯已经快到尽头，一座座镜面般的小湖——或者说，稍大些的池塘——出现在五颜六色的树林间，湖边是喷泉、溪流、花园和长廊。塞尔兹的西北部，与穆塔接壤的地区是被称为霜息平原的大平原，绿地间点缀着一座座湖泊，像极了洒在绿毯上的一颗颗珍珠，因此又被称为珍珠地。莱昂不禁好奇，要是当初命名者也像自己一样见识过彩虹门后的景象，珍珠地的名号是不是就归德拉帕斯所有了。
这是个平静到让他觉得带着剑都突兀的地方。从所处的位置望去，十二座雕像在高大的同时更显精致。
在奈瑟琳问过之后好久，尼克才答道：“是的，陛下，我见到了，一共十二座。”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在这种地方有十二座两百尺高的雕像呢？”
男孩一时语塞，莱昂倒是突然想到了个念头：“这些雕像是类似法师们制作的傀儡，还是它们身上也附加了，呃，某种魔法？”
“后一种，”女王赞许地点头，“这些雕像被称为‘四神的宽恕’，它们身上的法术只有一种效果，那就是将死亡赐予精灵的敌人。每一座雕像单独都能发挥作用，而如果作为一个整体——”
“抱歉打搅，陛下，”彩虹门的守卫费穆拉诺·林歌适时地出现，中断了奈瑟琳的讲解，“旅途劳顿，您受累了。我已经为您准备了安静的房间和几样您喜爱的食物，您要先休息，还是先用餐？”
奈瑟琳又瞥了尼克一眼，依依不舍地把手放开，立刻又搂住了安薇娜，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声，莱昂看到他的女王咬了咬嘴唇。哦天哪，这位精灵女王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一路上类似的情形早已不是首次。
“我们确实都很疲惫了，先安排大家沐浴，”她吩咐道，然后对莱昂他们解释，“在林神赐予我们的泉水中舒展身体，放空心灵，是精灵们最喜爱的恢复疲劳的方式。相信我，这儿的泉水清澈纯净到你们人类无法相信，在里面洗干净身体将会难以忘却。”
“我相信的，陛下。跟随您旅行，难以忘却的记忆已经拥有了很多，”伊芙琳答道，“普通人穷尽一生也难以追寻，真该好好感谢您。”
“跟随我？不不不，你该感谢的是莱昂先生。”女王指出。
安薇娜幽幽地叹了口气，很轻，很快，只有莱昂注意到。他好奇又忐忑地问：“怎么了，陛下？您不舒服吗？还是……”他偷瞄了奈瑟琳一眼，以眼神相询。
“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安薇娜摇了摇头，脸上发红，“但是没用，奈瑟琳决定的事，反对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幸好，她轻易不怎么下决定。”
我想的怎样？莱昂一头雾水。才想问个明白，奈瑟琳已经过来拉起安薇娜的手，临走时留给他一个怪异的微笑：“莱昂先生，报复的好机会哦。”
报复？我需要报复什么？他愈加不解。
许多侍女迎了上来，把大家带去不同的建筑安顿。“请先跟我到房间放下行李，然后就去泉水沐浴。”侍女是这样告诉莱昂的的。
精灵的建筑与人类的风格大相径庭，其中一点尤为不同，就是他们对墙壁的运用远比人类要少。进入彩虹门后，除去几座神殿，莱昂没有见到任何一座屋子是四面都有墙的，大多数情况，视线能毫无阻碍地穿过。
侍女带领他前往的“房间”就是这种情况。木制的屋顶、几根带有雕花的立柱与两道相对的墙壁就是全部结构，更像是被截下一段的走廊，而非他印象中的房间。没有门，也没有窗，因为看起来根本不需要，这儿已经够通透的了。
德拉帕斯一定没有小偷，也没有强盗，但是难道精灵就没有隐私，或者必须躲开大家做的事情吗？怎么想，答案都是有，比方说——
正在遐想，身后传来伊芙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