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之潮-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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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卡奥斯先生说，城里还有很多人饿肚子，所以突然想到，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那位幻术师成功了。那，她会把安薇娜陛下带到什么地方呢？”
普拉哈许多人饿肚子是怎样与这个问题联系到一起的？莱昂回头望去，原来不止是他，伊芙琳和布蕾同样不明所以，只消看一看她们皱起的眉头就足以明白。两人——严格来说是一人和一条龙的人形——有着极其相像的眉毛与眼睛。
诚然瞳孔的颜色不同，一为天空般的湛蓝，一为湖水般的浅青，但给人的感觉毫无区别。清澈，深邃，温柔，又坚强，他忽然意识到，颜色反而不重要。
看来还得由自己来问。“请教一下，”他的请教向来诚挚，“城里有人饿肚子和幻术师把女王带去的地点，我不明白其中的关系。”事实上，恐怕没人能明白。
薇妮的鼻尖有汗珠：“因为，幻术师曾对您说过，她要把安薇娜女王带到谁也无法找到她、无法伤害她的乐园，让她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那地方听起来像是德拉帕斯，精灵的国度没有酷暑与严寒，没有饥饿与疾病，任何人都能快乐生活。不像我们塞尔兹，即使在王都普拉哈，龙堡里食物多到被偷偷拿走也无人在意，城里却还有人在挨饿。对不起，都是我的胡思乱想，请不要在意。”
“勤于思考是件好事，”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今后请把头脑多用在更加有益的事物上。”
可当莱昂吹灭蜡烛，躺到柔软的羽毛床上，在黑暗与寂静的包围下渐渐沉入梦想时，薇妮无心的问题却气泡般浮上意识的海面，微小，但是无法忽略。假如幻术师当真成功了，她会把安薇娜陛下带到何处？
思考本非他的强项，而且确实太过疲惫，这个小小的疑问没有对他的睡眠带来困扰。
女王的生日典礼越来越近，可接下来的几天里，莱昂的日子反而轻松了许多。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是每天晚上去龙堡里巡视一圈，当天的任务便告完成，大把大把的时间就在教薇妮剑术、看伊芙琳和布蕾下以太棋以及喝酒中消磨掉了。
他也动过向布蕾请教的念头，好变得更强。但是女护卫几乎不懂剑术，龙族运用灵能的方式也和人类完全不同，这种不同源自生理结构的差异，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为此布蕾深感歉意，但最令她纠结的并不是此事。
“我总觉得还忘记了什么，”在与伊芙琳对弈时，她对他们说道，“那位幻术师一定还能找到办法。”
“任谁也没法预测每一颗棋子的动向，”伊芙琳看着棋盘，“比如说这样。”她放下一枚贝壳棋子。
布蕾抿紧嘴唇，凝视了棋盘片刻，最后泄气似地趴在棋桌上：“我认输了。”
女巫笑着握住她的手：“所以，我们只要尽力做到最好就行，至于结果如何，交给诸神决定。”
“但这件事的结果事关莱昂大人的荣誉。”女护卫支起脑袋，反握住伊芙琳的手。
“我比较喜欢伊芙琳的说法，”莱昂比布蕾乐观，“我们现在确实已经做到最好。不是试过好几次吗？即使是布蕾也无法突破重重守卫，无论从外向内还是从内向外都做不到。放松些，如果那位幻术师在这种严密的保护下都能带走女王，那也不是我们的错。人力能及的一切事情，我们确实都已经做了。”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莱昂大人，典礼那天，请把我也带到现场。”布蕾提出。
“带布蕾去的话，把我们也带上吧。”伊芙琳和薇妮对视了一眼，一起央求。
“可我那一天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没有时间照看你们……”
“我们都很懂规矩，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会给莱昂大人添麻烦的，”女巫搓着双手期待不已，“而且，我们还能为你寻找典礼上可疑的目标。”
那样一来，恐怕典礼上最可疑的就是你们。但是，要拒绝她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都很不容易，何况三个一起来。莱昂为难地搔搔头：“典礼现场只有收到邀请的宾客和卫士才能进入。我去找亚伦商量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让女士们久等可不好，他立即出发去找朋友。本来以亚伦的忙碌，要找到他颇不容易，但他幸运地地首先在龙堡的圣堂前碰到了安柏。
而亚伦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给了莱昂四枚红黑各半的盾形徽章，正中央画着一座小小的黑色城堡，下方是一串数字。
“这些是什么？”莱昂拿着徽章很好奇。
“是安薇娜陛下的英明决定。她想到了这个点子，典礼当天，任何人，无论是宾客、卫士还是侍从，必须佩带这种徽章才能出入现场。徽章下半部分刻有编号，每一枚都是独一无二的，哪一枚到了谁手中都有记录。本来想给你送过去的，”亚伦无奈地笑道，“可惜最近每次我回到蓝宝石塔，你总是已经睡下，而我离开的时候，你又还没醒。”
莱昂知道朋友最近几天肯定忙得分身乏术。“真叫我惭愧，”他收起徽章，“说吧，我能做点什么为队长大人效劳？”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不会到王都来，更不会在意星辰卫士的头衔，这种话他可说不出口，而且他们俩之间也根本不需要。
“休息。你的责任是最重的，”亚伦说，“不好好休息的话，怎么保护好陛下呢？”
“看来队长大人不太信任我这新人。”莱昂给了朋友一个狠狠的拥抱。
佩戴徽章才能参加典礼的确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心怀鬼胎的外来者想要混进典礼的难度大大增加。每一枚到谁手中都有记录，即便幻术师用偷或者骗的办法弄到了徽章，也很容易被查出来。
看来安薇娜不只是美貌，这个发现令莱昂很欣慰，谁也不希望自己保护的对象是个傻子。
把徽章交给三位女孩，衣服与薇妮都立即戴上，布蕾则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女护卫似乎反而愈发苦恼：“我可以记住每一个徽章的所有者，要是有谁想混入典礼，我当场就可以把她找出来。这是安薇娜女王的主意？听起来是很好啦，可我觉得……很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怎么会？已经万无一失了。”
“历史上，每一座无懈可击、万无一失的堡垒最后都陷落了。不，也许是我多心了，”她话锋一转，又露出了虎牙，“抱歉，莱昂大人，即使是龙也会有心灵的波动。说得更简单些，就是会自己吓唬自己。有时不该完全依赖情感与直觉，我的理智告诉我，确实已经没有任何疏漏了。”
沉默了片刻，她微笑着又说：“确实如此。让你们白白担心，没问题了。”
一头龙的理智。一头智慧远超人类的龙的理智。那就意味着，确实没问题了吧？
第89章 女王的谢意（1）（）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离安薇娜的生日典礼只剩下最后一天。
龙堡内的宫殿与花园都已布置妥当，就连床弩都用彩色的绶带装点了一番。莱昂带领人马最后巡视了一遍，多少天下来，他从睁着眼睛也会迷路变成了如今闭着眼睛也不会跨错任何一步。这些天来，法师索德曼、斯陶特、汤姆爵士等人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而威布莱曼爵士也来帮过好几次忙。
期间付出的努力，就是练剑时的辛劳也无法与之相比。不自夸地说，典礼上无处不在的鲜花，有几朵就是由他的汗水浇灌的。
一切只等明天。晚霞漫天的时候，他回到蓝宝石塔，浑身酸痛，但是心情愉快，只想要来一块伊芙琳做的、不加青椒的馅饼。
在塔楼外，他碰上了雅瑞尔·风语。精灵一身浅绿色的裙服，肩膀和腰际有新鲜的橄榄枝和蔷薇花装饰。她抱着两个卷轴，不停地东张希望，一脸的好奇与兴奋。
“莱昂大人，”见到莱昂，她像是一阵风般迎了上来，“我在等您。”
“幸会，雅瑞尔小姐。您有什么吩咐？”他稍稍有点意外，精灵的仪表应该是无懈可击的，可雅瑞尔的嘴角有一点粉红，像是沾到某种水果或者果酱的痕迹，而她忘记了擦掉。
“上次答应给您的两位侍从作画，今天我把画带来了，”精灵把卷轴递过来，“希望您和两位小姐都能喜欢。”
莱昂接过卷轴，两个卷轴每个都有他整条胳膊长。虽然有种现在就打开看看的冲动，但还是带上去，和她们一起分享更好。“非常感谢，”他代布蕾和薇妮致谢，“她们一定会喜欢的。今天您有空留下来共进晚餐吗？”
“真遗憾，我要第二次拒绝您的邀请了，”雅瑞尔惋惜地说，“贝伦妮斯将军今晚需要我的服务。还是等您到德拉帕斯之后，再让我来好好招待您吧。说起来，你们这儿的点心都太甜，我有些想念家乡的食物了。”
送走精灵，他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叫来伊芙琳她们三个，将两幅卷轴在桌上摊开。见到卷轴里的薇妮和布蕾，莱昂屏住了呼吸。
他对艺术领域的了解不比对女性裙子的了解更多，即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这两幅人像的惊心动魄。没错，惊心动魄，他确认了自己的感受，就像面对阿普洛时突然暴涨的灵能，就像见到伊芙琳浑身浴血地倒在自己怀里。
这已经不仅仅是画了，纤毫毕现，精致入微，他不住地抬起头，反复打量布蕾和薇妮。哦诸神在上，他在心里惊叹，要不是她们俩就待在身边，他简直要以为雅瑞尔是个伪装成精灵的巫师，用某种邪恶的法术攫取了两人的灵魂，然后封印在了卷轴里。
画里包含所有的细节。发梢，眼角，嘴唇，颈脖，手指，裙摆，脚踝……若是凝神观察，每一道皮肤的褶皱纹理、每一根若隐若现的毛发都惟妙惟肖，雅瑞尔将真实记录在了画中，却又并非真实本身。
薇妮摸了摸画中的自己：“究竟哪一个才是我？”
连布蕾也在这样做。“我，”她伸手抚过画像的嘴唇，“我好像听到我在说话？”随即她自己也忍俊不禁，“用人类的计算方法，我已经超过四百岁了，这样的技艺也是头一次见识。难以置信！雅瑞尔小姐真的只是个侍从？”
“千真万确。今晚她得为贝伦妮斯将军提供服务，拒绝了我共进晚餐的邀请。”
伊芙琳惋惜地叹了声：“太遗憾了，她要是答应和我们一起吃饭该多好啊。”
她也想要幅画，莱昂会意。“明天的典礼过后，使节们也不会马上离开，”他说，“应该还有机会，到时候我再邀请她好了。说到晚餐，今天有些什么好东西？”
女巫欢呼一声。“我做的馅饼，”她最先报出的就是他想要的东西，“炖羊肉、燕麦粥和冰镇牛奶，加了很多蜂蜜。”
“还有橄榄、淡奶酪、甜橙和桃子。”薇妮补充。
都是些清淡可口、对肠胃有好处的食物，她们显然仔细考虑过，既可以满足他一天操劳后的旺盛食欲，又避免给明天的任务带来不便。他很感激她们的体贴，但没有酒着实难以忍受。
一杯葡萄酒是不会影响明天保护女王的，他想这么说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通常都是薇妮去开门，可这一次，布蕾抢了过去。
“没办法，晚饭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她歉疚地说，“总得在别的地方尽到侍从的义务。”
这下轮到莱昂歉疚了。谁会拿一条龙当真按侍从来对待？从内心深处来说，即便作为朋友，他还免不了感到忐忑，能不表现得自卑就已经是极限了。
来人是维阿·普利伯爵。“失礼了，莱昂大人，”龙堡总管同样歉疚地说，看来今晚是个谁都感到歉疚的日子，“打搅了晚餐，实在过意不去。请您现在跟我走一趟，陛下召见您。”
“我这就去。请容我换身衣服。”一个白天下来，他流过的汗水能把自己淹死，此刻身上味道实在不怎么样。
“我想不必。陛下吩咐，要您立刻前去。而且，以我个人对陛下的了解，”总管微笑，“您现在的模样会在她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比起刻意装扮出来的优雅，陛下还是喜欢勤劳质朴的汗水多一点。”
莱昂决定听从总管的意见。他以为召见的地点会在王座厅，可维阿伯爵领着他直奔光之山——女王选择在自己套间的会客室见他。
龙堡总管在把他领进门后告退，把空间留给他和女王两人。
“辛苦你啦，莱昂，”安薇娜从沙发上起身，“一定很累了吧？来，先喝一杯。”
她亲自拿起酒瓶和水晶杯，为他倒上满满一杯琥珀佳酿。莱昂受宠若惊，接过酒杯，她一连示意了好几次，才浑身僵硬地在沙发上坐下。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你还没吃过饭吧？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找你，”连安薇娜都一副歉疚的模样，“身为女王，尽管不需要处理国政，可我也少有空闲的时候，尤其是最近几天，我必须感谢你的努力，可实在抽不出其他时间了。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先去给你拿些点心来。”
语毕，安薇娜做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转身走入了内室。
第90章 女王的谢意（2）（）
女王亲自倒酒，又去为他准备点心，这样的殊荣令莱昂坐立不安。
趁此机会，他打量了下身边环境。比起光之山内的朴素，女王的房间华丽得多。墙壁为柔和的粉色，绘有王室的纹章和光之神最广为流传的七种形象。地上铺着厚及脚踝的地毯，窗帘、织锦和沙发上的繁复花纹一望可知，全是精灵的工艺。天花板上是金碧辉煌的浮雕和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灯座雕刻成各种珍禽走兽的形状。
他注意到沙发旁的桌子上放着以太棋，四尊天使雕像在四角撑起白色大理石棋盘，棋盘上还保留着未下完的残局，显然，女王对这种通常精灵和法师们才喜欢的棋类游戏也有涉猎。他略微看了几眼，微微感到惊讶。
如果这是安薇娜下的，那她和她的对手棋艺都相当不错，并非那种只把以太棋当作游戏、随意玩一玩的态度，而是相当认真钻研过。
棋盘边搁着两只水晶高脚杯，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