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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宋一品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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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昂跟蒋缜合住的那间房,又挤进两个同乡同学来打地铺。韩三郎他们那间上房更恐怖,硬生生塞进七个人!

    早上店里的伙计去送饭,门一开大惊失色,还以为到了案发现场,那床上、地上、桌上全躺着人!

    李蒋二人都是性格开朗,好交朋友的,没多久便跟不少庐州本地以及其他州县的举子混熟。

    这些即将迎来人生最大考验的读书人,聚作一处除互相切磋学问之外,免不了要传些小道消息。

    据说,此次淮西类试的主考是提刑司的一个检法官,宣和六年甲辰科第八百零三名,五甲同进士。

    李昂听了简直难以置信,四年前登科,八百名开外,五甲同进士这也能来知贡举?看来这回戊申科类省试真心水啊。

    正月十六,离开考还有两天。

    因昨天是上元节,晚上跟蒋缜他们被几个庐州朋友带着瞎逛,李昂罕见地晚起,正在一堆被褥、破鞋、臭袜中吃早饭,就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寿春名士李荩臣在么?”

    一口稀粥倒有一半从鼻孔里喷了出去,寿春名士呛得咳嗽不止,掩着嘴上去开门一看,就见薛徽言负手站在外头走廊上,见他出来,微笑揖手。

    李昂急忙掏了手巾吐出嘴里的食物,深揖道:“原来是温州鸿儒薛德老,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不敢。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荩臣真有古贤之风。”

    “惭愧。三顾频烦,终得剑南,德老确系执着之人。”

    里头还贪睡不起的蒋缜听得全身发麻,怒道:“大清早的拽什么文?留着考场上再卖弄不迟!去去去!”

    薛徽言闻言笑问道:“子丰不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还是再梦一会子周公,也学学那古贤之风。”

    原来,自当日在贡院前结识以后,薛徽言就时常来拜访,倒没怎么切磋学问,大多是在谈论局势。

    李昂这个人豪气,你只要来,他必定置酒肉招待。几次三番下来,薛徽言估计也是觉得过意不去,便执意要邀请对方到自己寄居之所去作客。

    李昂心想着你都是寄居在别人家,自己怎好去叨扰,遂再三婉拒,好意心领。这回人家一早就来,实在推辞不过,只好收拾整齐了,随温州鸿儒出了客店。

第五十三章 薛徽言() 
好吧,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李昂高深莫测地一笑,侧开了身,只见薛徽言很有风度地一点头,迈步进了屋。哪知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里其他人,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异味冲得倒退一步!

    再定睛一看,这哪是客房?分明是市场!而且还是被惊马踏过之后的市场!

    “呵呵,诸位果真是洒脱之人”就说了这么一小句之后,薛徽言赶紧屏住呼吸,要不然非得齁着不可。

    李昂见他脸都憋红了,怕再这么下去真弄出案发现场来,赶紧拿了外套跟同伴打过招呼后把他请了出去。

    这时已过早饭时间,住宿的举子们或外出办事,或闭门温书,堂子里倒没一个闲人。两人下得楼来,寻最僻静的角落捡一副座头,让跑堂小哥泡了两杯茶。

    薛徽言捧杯轻嗅,好大一阵才放下,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

    借着这阵工夫,李昂暗中观察,见他衣物饰品俱都不凡,举手投足也颇有风范,莫非是簪缨子弟?

    等他缓过劲来,两人叙了年庚,一副玉面书生模样的薛徽言竟比李昂大六岁。因着明天就要大考,接下来的话题自然都在这上头打转。

    “荩臣可知道,这回是十四取一,余下不及十四亦取一人?”

    “哦?德老兄怎知道得这般详细?”

    薛徽言淡淡一笑:“这算什么?有人还未开考就已经被取中了。”

    李昂听得眉心一拧,但转瞬释然,只是轻笑而已。

    这倒让薛德老很是诧异,问道:“怎么?荩臣早就知道了?”

    叹了口气,李昂随口道:“猜也猜得到,贡举大权从朝廷下放到地方,又是这般仓促,自然免不了龌蹉。”

    “唉,本是为国求贤的抡才大典,这一来,取中的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偷奸耍滑之徒。咱们这一科,名声就要坏到这些人身上了。”

    李昂端起茶杯抿一小口,处之泰然:“兄长也不必过虑,胸有经世方略,腹有锦绣文章,不怕不中。反之,即使取中,又能有多大作为?兄观历任宰执,哪一个不是饱学之士?上朝堂安邦定国,下乡野浅斟低唱,是真名士自风流。”

    薛徽言茶杯一放鼓起掌来:“好一个是真名士自风流!为你这一句,愚兄以茶代酒,聊表敬意!”

    又过一阵,两人撇开那烦人话题,说起闲话来。

    李昂这才得知,对方果真出自累代仕宦之家。薛徽言的兄长薛弼,就是现任的湖南转运司判官。而他本人,现正住在庐州知州胡舜陟的官邸待考。

    “兄长本籍温州,怎会跑到庐州来考试?”

    提起这个,薛徽言未语先叹:“荩臣有所不知,我本在太学就读。靖康之难,二帝蒙尘,兄长让我返乡用功。我想着国家到了如此地步,还读什么诗书,考什么功名?听闻今上在应天即位,我前去随驾,向执政大臣建议西狩,却被斥为无稽之谈。到了扬州后,几番进言都不得回应,我索性就离朝回家,哪知到了庐州正碰上官家下诏开科,又准许异地投考,所以就留下来了。”

    李昂听罢,想起自己当初对康允之提到的“西狩”和“南巡”之议。

    但后来细想,如果真把行朝迁到四川,除了给大宋朝廷续命之外,于大局却无多少益处。

    因为四川固然难攻,但其地处偏远,难以筹划天下。你在成都立足,就无法顾及两淮江南。反之,若坐镇江南,遣得力文臣武将据守四川,扼长江上游,策应江淮,则女真人过江有顾及,攻蜀又艰难。

    这,才是长久之划。

    当他把这些话说给薛徽言听时,后者大为震惊。他原以来,李荩臣有豪气,知诗书,但毕竟年龄阅历都有限。又是生在耕读之家,见识自然不能跟自己相比。

    但听他一席话,方知世间真有那足不出户,以知天下的奇才。

    惊叹之余,又起争胜之心,遂故意问道:“荩臣那日在贡院前说,金人必欲灭我而后快?”

    “是,我说过这话。”

    “那敢问,金人既然想取而代之,为何又立张邦昌?”

    李昂喝口茶润润嗓子,正色道:“兄长对女真人想必了解不多。这一族人,世代以放牧狩猎为生,骁勇善战自不待言,但于文治教化却有所不通。他们灭辽以后,又立即攻宋,后方不稳不说,燕云之地也还需要时间稳固,正所谓鞭长莫及。兄长信不信,即使如今张邦昌退了伪号,女真人早晚还是要扶植一个傀儡起来。”

    薛徽言一时不语,因对方所说信息量太大,他也需要时间消化。不过,毕竟是出生在宦官之家,又有东京求学的经历,见多识广。没多久,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系,又问道:“那依荩臣之见,如今事,犹可为乎?”

    “大有可为!”李昂十分肯定地说道。“如今金人虽然攻破河北河东,但两地军民坚持斗争者不在少数。短时间之内,女真人都不太可能再像之前两次那样倾举国之兵来攻。这就给大宋赢得了时间。”

    “用此时间何为?”薛徽言将身子往前一探,追问道。

    “第一,就是稳固江南,这是国家的钱粮重地,不容有失。第二,便是经营川陕。只要四川陕西不丢,女真人就无法全力进攻江南。且西军号称大宋精锐之中的精锐,只要用人得当,筹划得法,川陕之地将是抗击女真人的前沿。这第三,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金。”

    薛徽言听得心头狂跳,强定住心神,问道:“谁是可以团结的力量?”

    李昂笑了,摸着鼻子道:“兄长见多识广,可知北朝皇帝被俘后,还有一支契丹人远走他乡?”

    薛徽言摇了摇头:“未曾听说。”

    “那兄长听过耶律大石这个名字吗?他本是契丹贵胄,只因辽主不听忠言,导致身辱国丧。大石激于义愤,于北朝灭亡前带领一支人马远走西域,他,就是大宋可以期待的强援。”

第五十四章 进场() 
大宋建炎二年,正月十八,戊申科类省试开考在即。

    寅时未过,合肥城里的客店、寺庙、道观、乃至民居中,怀揣着梦想,肩负着期望的读书人们便早早起床,准备迎接决定命运的时刻。

    李昂等人洗漱用餐毕,在店主伙计或真诚,或敷衍的祝福声中出了门。

    此时天还没亮,但通往贡院的路上已有三五成群的应举人早行一步。他们提着考篮,扛着桌椅,背上还负着寝具,个个低头弓腰不发一语。与其说是负担沉重,倒不如说是心累,唯愿一举过省,再不受这折磨。

    不多时到了贡院,放眼一看总算有了点国家大典的意思。

    一道竹门,将闲杂人等完全隔离在街外。身着戎装的士兵整齐地排列在大门前牌楼下,其威仪气势都不是呈牒那天的小猫两三只可比。

    几位裹得严严实实的官人负手站在竹门后,对着越聚越多的应举人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着实感慨。看这群菜鸟,不正和我们当年一样一样么?

    又等一阵,晨曦渐露。

    李昂无意中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心头一颤。人多还是其次,关键在于这些本该意气风发的大宋未来栋梁们,却个个目光呆滞,眼圈发黑,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丧尸围城了

    正叹息时,忽听鼓响,雄浑有力,声声振人心。

    人潮一阵骚动,大家都明白,时辰到了。

    果然,那紧闭的贡院大门在鼓声之后徐徐洞开,不少人激动得浑身发抖,因为这个场景极具象征意义。进了这道门,考上他三场,再出来时就有可能褐衣换官袍,往赴君王朝!

    随后,那几个竹门内的官人便开始组织应举人分考舍编号列队,在士兵监视下依次入场。

    这个过程是极其漫长的,因为贡院大门处要验考牌浮票,中门处要搜身检索,各有负责提调监试的转运司官员坐镇。

    轮到李昂进场时,他左右张望,仍旧没有看到蒋缜等同伴。士兵又催得急,只能携带行装过了栅栏,来到贡院正门。

    递上考牌浮票,那官员对照着上头的文字描述细细甄别:李昂,年二十,身长,无须,剑眉隆准。

    顺利通过,进抵中门后,痛苦开始了。

    作为解、省、殿三级考试中最重要的一环,省试监考历来严苛到令人发指,又尤其是搜身这一项,对于自诩为圣人弟子,甚至还有可能是天子门生的应举人来说,最难接受。

    你以为搜身就是腋下拍一拍,胯下摸一把?

    没那么简单,负责搜身的士兵会让你“解发袒衣”,从天灵盖伺候到脚底板,就连袜子都要翻过来细细检查。

    这也就算了,尤其令人不堪的,要属那“索及耳鼻”。就是挖你的耳洞鼻孔,以防塞进作弊资料。

    眼下可是正月,又正值黎明后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刻,那一个个平日闭门读书,不事锻炼的举子披头散发,袒胸露乳,冷得瑟瑟发抖。

    幸好发明这一套检索程序的人还不算太变态,否则要是连底裤也脱掉,好好的抡才大典就变成露鸟大会了。

    据金史记载,直到金章宗泰和元年,也就是建炎二年的七十三年后,都还有金国宰执大臣上奏称:“搜检之际虽当严切,然至于解发袒衣,索及耳鼻,则过甚矣,岂待士之礼哉!”要求以沐浴更衣来代替搜身,金章宗从之,这才终结了该套侮辱性极强的方法。

    但必须要说,这样做虽然伤了读书人的体面,却保全了公平公正。

    你看那一个个被搜出夹带的作弊者,让士兵押着,衣服都不给穿好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赶了出去。

    这,才叫颜面丧尽,丢人现眼。

    李昂本来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恶俗心态,谁知他自己被搜身时也出了状况。

    当他把衣袍解开,人家士兵一看,嚯!这身板,这腱子肉,比我还壮!遂怀疑他的身份,禀报监试的外帘官后,又再次检查了他的考牌浮票,却仍旧不放行。

    幸好,当日替他办理手续的那位官人闻讯赶来,一看是他,急忙帮着解释,说这是寿春义士,有官之人,这才过了关。

    搜检完毕,应试举子便在中门分流,各依编号前往东西两廊考舍占座,整理打扫。

    李昂一手夹着桌,内盛坐椅、考篮、被褥及其他杂物,一手拿着考牌一一比对,等找到自己的考舍时,总算长舒一口气。

    把行装搬进去,正忙着打扫布置时,一个巡廊士兵上来道:“考试时须得南北坐,不可东西向。”

    也就是说,你不能面朝舍外,腹背都得对着墙,这样外头监试的官员和士兵才能对考舍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没奈何,只得换了方向重新布置。等完全收拾整齐了,同考的举子都还在陆续进场,估计今天上午是别想下笔了。

    趁着还没开考,李昂站到舍外闲看。只见他所在的西廊尽头,有一段临时赶工出来的考舍,俱用木板草席且十分狭窄,你要横着躺那就是练瑜伽,你要竖着躺就先想好是露头还是露脚。

    更惨的是那些没有自备桌椅的举子,考舍里只有破席一张,烂板一块,十分不便不说,考试时还容易弄脏试卷。

    看到这些,李昂打从心底感谢老爹,有个科场前辈就是好啊。

    因为这时应举人还可以自由活动,他遂离开自己的考舍四处寻找同伴。先后见到了不少同乡和熟人,免不了互相鼓励打气。等转到中门时,赫然发现正被搜身的是蒋缜。

    蒋二郎腆着个大肚子,掉着两块气死妇人的****,正夹腋缩脖地忍受着士兵的摸索,嘴里还一个劲的笑:“哎哟哎哟,别,别,我怕痒”

    等他过关后,李昂上前帮着扛了桌椅,又引领着找到考舍,两人刚拾掇整齐,就听巡廊士兵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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