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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诡三国-第3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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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岱沉声说道:“蚁贼百万?何来百万?青州黄巾余孽三四万余,携裹沿途黔首而已,如何百万之数?百姓惶恐?何来惶恐?蚁贼劫掠四野,郡兵龟缩城内,怎能不惶恐?”

    刘岱越说声音就越拔高了一些,也越来越激昂和愤怒:“众阳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据郡典县,皆为阳为上,为尊为长。今朝野动荡,陛下哀愍,海内新离,黄巾祸毒,各郡守坐牧人之职,身为郡国尊长,却不思保宥生人,使百姓苏息得养,却穷兵黩武,固守自保,争饰诈伪,以希虚誉!昔日某可斩桥元伟,今日杀不得鲍允诚不成?”

    王彧默然。

    济北相鲍信在书信当中所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也好像是在为了刘岱所考虑,但是实际上大家心中清楚,这个只是推脱之词而已。

    先不说青州黄巾涌进兖州的究竟有多少,但是至少可以很肯定的是绝对没有百万之数,而且鲍信在书信当中提出来的建议却只有一个,就是固守城池,等待青州黄巾兵粮耗尽,就自然溃散,到时候再追击一下就可以以击破了

    如果这一封书信是一个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其他郡守写的,刘岱或许还不会发这么大的怒火,但是济北相原本就在大将军何进的手下担任募兵练兵的职位,难道还不懂得战事?

    普通的兵卒没有兵粮了,当然是退却回原来的郡县修整,但是黄巾贼没有兵粮了会怎么做?而这些黄巾贼脑袋难道还真的都是沙土灌制的不成?会在没有粮草的时候乖乖的退回青州去?青州难道就有粮草了?

    开什么玩笑,黄巾贼没有粮草了便只会干一件事情,继续劫掠周边县城!

    然后这些被劫掠的县城百姓,就不得不为了口粮,成为了黄巾贼携裹的百姓,再次去洗劫更远一些的乡县!

    如此任这群蚁贼循环下去,兖州腹地就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什么都剩不下来!

    好,就算是退一步,这些蚁贼不会去劫掠太远的县城,但是这里还有一个大野泽!自古以来,大野泽鱼兽皆丰,黄巾贼兵若是真的占据了大野泽,行渔猎补充兵粮,那么依据鲍信在书信当中的建议,固守城池,则是要守到几时?

    黄巾一日不退,城中即苦守一日?

    若是一月不退,一年不退,也苦守一月一年不成?

    好,再退一步来说,守城可以守得住,城中的百姓也不用任何的出城樵采,均可以自足,然而城外的那些耕地呢?周遭的那些桑梓呢?难道今年的春耕不做,秋天田地之内还能自然而然的生长出庄稼来不成?若是今年春耕被黄巾袭扰,秋收无获,这兖州百姓又怎么能活活的挨过一年,再等到明年才开口吃饭?

    刘岱原本是令济北相鲍信领兵南下,和自己夹击青州黄巾,结果没想到没有等到济北相鲍信的队伍,却等来了这样一封不痛不痒的书信,怎么能叫刘岱不愤怒?

    正常来说,黄巾贼多半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阵,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因此只要稍微夹击一下,多半就不能抵抗,然后就会败退,随后将败退的黄巾贼不断的驱赶,就基本上可以奠定胜局了。

    再者说黄巾贼现在已经没有了张角三兄弟在世的时候的锐气,现在多半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带着而已,既没有号召力,也没有多少统帅力,根本不足为虑,但是刘岱却没有想到原本认为还算是勇于任事的鲍信,结果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刻也怂了。

    “如今天时已至,若不击破蚁贼,何以复耕?”刘岱在府衙大堂之上来回走了几圈,站定对着王彧说道,“别驾可持岱之节杖,前往济北,若鲍允诚仍不出兵,即可斩其祭旗,夺其兵权,南下与某会合,破此蚁贼于东平!”

第八三五章 活着不容易(三)() 
    乌云在天空中翻腾,大雨磅礴而下,而在金乡县城,却是人肉在世间沸腾,鲜血喷涌而出。

    刘岱再派出了王彧联络督军鲍信,做出南北夹击青州黄巾的决定之后,便带着昌邑的郡兵赶到了金乡,和原本的驻军一同防御。

    古代的城池,向来就是进攻方的噩梦。

    只要是防守方有决心死战,又有相当的守备用具,那么攻城战就会变得相当的惨烈,为了争夺城头上的每一寸位置,甚至要用鲜血和人肉,一点点的去浸润,去获取。

    大雨滂沱。

    青州黄巾借着雨势攻城,不能不说是一步好棋。

    大雨会造成兵卒之间战斗力的下降,也会导致进攻和防守的困难,但是黄巾的兵卒本来就和正规的郡兵之间有战力上的差距,现在再差一些,实际上反而是和郡兵之间的战力差距缩短了

    打个简单一些的比方来说,如果大雨会导致30%的战斗力衰减,那么在没有下雨之前兖州郡兵一方是100的战力,而青州黄巾只有70的战力,差距是30,而下雨之后,郡兵剩下了70,而青州黄巾则是49,双方之间的差距就变成了21。

    而且最重要的是,虽然刘岱的郡兵还是占据了优势,但是他们最大的一个守城的利器已经被大雨所剥夺了!

    弓,不能使用了。

    与后世电影电视当中不同,汉代的弓弦以筋、棉、麻等物品制作,弓背多是以木胶合而成,虽然淋雨并不会直接造成弓的损坏,但是在大雨当中高强度的使用,就使得雨水不断的沿着弓之间的那些细小裂缝侵袭着弓背弓弦,最终导致整张弓提前报废

    数百青州黄巾,掩护着中间几十人抬着的砍伐下来不久的树木所制作的冲车,尽可能的冲到城墙之下的门洞当中,地面已经被雨水和血水浸透得稀烂,每踩踏一步都是极度的困难,混合了血腥的泥浆喷溅到每一个人的脸上,然后又被雨水冲刷回地面。

    金乡城上滚木礌石已经不多,城池城墙内靠近一些的,能拆的房屋都已经拆光,箭更不用说了,已经没有多少箭矢了,至于火油,虽然城池下方那些黑乎乎焦炭一样的扭曲人体说明是曾经取得了极其良好的战果,但是也已经用光了。

    现在唯一的比较强大的守城利器,便只剩下了——沸水。

    大雨还在滂沱。

    城墙上方匆忙搭建出来的草棚内架开了十几口的大釜,混杂了泥土和血肉的水在釜内被加热至沸腾,然后迅速的就被几十个木桶勺起,往冲击城门的黄巾兵头上兜头泼下。

    虽然有雨在减轻了沸水的温度,但是才刚刚烧开的沸水整桶整桶的倒下来的时候,城池下方的黄巾兵都立刻被烫得痛嚎出声!

    金乡县城城池外壕沟内的水已经被黄巾兵挖了一个缺口,全部引走了,现在堆在壕沟内的都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郡兵的,当然更多的,是黄巾兵的,或者说是曾经是普通百姓的尸体。

    这些绝大多数都是兖州的百姓,被青州黄巾携裹而来,作为消耗守城器械的炮灰,死在了城池之下,那长长的壕沟之内,也有几名侥幸受伤还未死去的人,却被其他的尸首死死的压住,只能是在尸首下方徒劳的伸出一只手臂,在壕沟边缘上抓出一道又一道的抓痕,企图回掀翻或是借力钻出来,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只剩下枯瘦苍白的手臂,向着天空徒劳的抓着,最后落下去,只激荡起了几滴泥水。

    管亥已经站到了距离城池非常近的地方,没有了守城的弓箭,就可以在非常靠近城池的地方展开进攻,他身上披着不知道是谁的战甲,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斩痕,但是管亥毫不在意,而是指挥着黄巾兵不断的进攻,除了架设云梯,攻击城门之外,还派遣了不少的人贴到了城墙下方去挖城墙的城基!

    大雨之下,城池的城墙虽然外表是青砖石条,但是在内部依旧是是夯实的土,因此就算是城门被堵死,撞不开,但是只要挖垮了一段城墙,依旧可以攻进城内!

    刘岱可以带领兵卒推挡住黄巾架上来的云梯,也可以对付城门下的简陋的冲车,但是对于这样完全的笨办法却并没有太多的办法,特别是那几个已经挖开了城墙的青砖,挖进入了城墙之内土层的空洞,就连沸水都浇灌不到。

    就算是如此,管亥还是不停的逼迫着黄巾战兵将那些携裹的百姓一波波的驱赶上去攻城,他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只要将城池内的那些兵卒的体力耗光,器械耗光就可以了。

    这些日子黄巾伤亡没有具体估算,但是肯定已经超过了五千人,环绕着金乡,在大雨的浇灌之下,早就已经成了鬼蜮一般,那些尸首被斩开的伤口暴露出的骨头,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显得惨白,而那些凄惨的伤口血肉,也是失去了绝大多数的红色,就像是这些尸首的鲜血都被这个可怕的战场全部吸允而空一般,只剩下了一些渣渣。

    这个年头,当青州黄巾席卷了兖州的时候,那些被携裹的百姓在家破人亡之下,已经是基本上失去了活着的人气,失去了对于生死的感觉,一个一个就像是从死界爬出来的僵尸,麻木的,僵硬的在黄巾战兵的号令下攻城,爬上云梯,挖开城墙

    如此乱世,早早死去,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反正后退也是死在督阵的黄巾战兵的手中,上前攻城,至少还可以从战兵的手中拿到一块还不到巴掌一半大小的黑饼子,混着雨水和血水,填一填已经是枯萎无比的肚肠!

    “打下去,将他们打下去!”

    城头上的刘岱已经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他没有想到到了金乡之后居然开始下起了绵延的大雨,更没有想到青州黄巾居然趁着大雨搏命攻城!

    但是还有希望!

    只要援军赶到,在雨中筋疲力尽的黄巾军绝对抵挡不住从后方而来的攻击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黄巾兵人数众多,也是无用!

    可是,王彧啊,这个援军,到底现在在哪里?

第八三六章 活着不容易(四)() 
    “济北相!”王彧一把推开鲍信的亲卫,然后就急急的奔进了鲍信大帐之内,“为何还不动身?”

    刘岱派遣别驾王彧前往济北国郡敦促鲍信出兵,鲍信倒也没有像王彧曾经料想的那样有意刁难或是抗令不遵,而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二话,立刻就遵从了刘岱的命令,从济北国的郡兵当中分拨出了一部分,向着东平国进发,但是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大雨……

    大雨连绵,浇灌得道路全部变成了黄泥塘,鲍信的军队停留在了营地之内已经两天了,现在第三天依旧待在营地之内,没有动身,王彧虽然知道雨天不利于行军,但是还是忍不住了,便直冲而来找到了鲍信。

    鲍信摆了摆手,示意亲卫出去,起身向着王彧拱拱手,然后指着大帐外说道:“王别驾,非鲍某不愿,乃不能也。连日大雨,道路泥泞,辎重如何能行?而若无辎重,兵卒又如何能战?鲍某心中也焦急万分,实乃……唉!望王别驾明见……”

    “济北相难处,彧也深知……”王彧见鲍信态度缓和,便也稍微平缓了一些说道,“然刺史此时正于金乡奋战,吾等近在咫尺而不得进!彧……实如五内俱焚一般!济北相…某愿为前部先行,只求速援金乡,救刺史于水火!”

    王彧说完便是向鲍信深深一礼。

    虽然刘岱之前有说,若是鲍信不配合,王彧可以凭借节杖去夺取鲍信的军权,但是现在并不是鲍信不配合,而是老天爷不给脸……

    鲍信说的也没有错,这种天气,这种道路,别说沉重的辎重车了,就算是人都不好走,拆掉营寨走不出多远就会车马陷在泥地当中动弹不得,然后好不容易将一辆辆的辎重车从泥坑当中抢救出来也就到了天黑时间了,每日行军的里程基本没有多少,而且还要冒着兵卒淋雨发生疾病的危险,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结营等待天气好转则是正确的做法。

    但是金乡又不能不救!

    守城最怕什么,不是敌军众多,而是孤城无援。

    只要有援军,城中的兵卒也好,百姓也好,都会在心中有一些希望,然后咬着牙也再坚持一下,但是若是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孤岛,那么很快就会丧失掉斗志……

    王彧此时来找鲍信也不指望着鲍信能立刻带着大军前行,而是希望至少能派遣一点部队,让金乡的刘岱,还有百姓兵卒能看见点援军的踪迹,坚持到天气好转,大军到位的那一刻。

    鲍信连忙上前将王彧扶起,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冒着雨,拉着王彧来到了帐外。

    雨,淅淅沥沥的在下,整片的营地也不例外,全部都是湿透了。为了保证营地内人员不至于睡在泥水当中,兵卒们砍伐了不少树木,做成了简陋的木架作为床榻,将一些木头的边角料则是铺垫在了主要的营帐和营帐之间的通道上……

    鲍信冒着雨,然后从大帐门口道路铺垫的木板上往边上走了几步,就一脚踩进了黄泥汤之内,深深的陷了进去,再奋力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大声说道:“王别驾!不是某不允,只是……”

    鲍信努力的将脚要抬起,但是鞋子已经被黄泥牢牢的吸住,拔了几下之后,噗嗤一下,脚是出来了,但是鞋子却留在了泥地上。鲍信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旋即干脆也将另外一只鞋子脱了,然后双脚就这样踩在泥塘当中说道:“……道路泥泞,如何能行?强行行进,耗费兵卒战力不提,一日亦不过十里之数!何不稍安勿躁,待天气晴好,即可一日行进四五十里,岂不更好?王别驾,须知欲速则不达啊……”

    见到此情此景,王彧也是默然无语,没有再继续强调一定要发兵,只是长叹一声仰头望天,脸上已经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

    此时此刻的他,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鲍信眼中划过的莫名的神情……

    ********************

    而在此时,在金乡的刘岱也仰头望天,脸上却没有了泪水,只有雨水和……

    血水。

    城下的每一个黄巾都滚得跟泥猴一样,只剩下了一个人形,就连黄巾主帅管亥也不例外,他多次亲自钻到挖掘出来的城墙土洞之内,不断地将夯土城基挖松,有筐的人就用筐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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