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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诡三国-第167章

小说: 诡三国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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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嗵嗵嗵嗵”四声几乎连在一起的声音响起,里那古缓缓的转过头来,原先哪一个巨大的木板标靶已经看不见多少的残骸了,只有五根黝黑的弩枪参差的斜立在哪里颤抖着……

    市场里有不少人都听见了这边的声音,等看过来的时候许多胡人都呆了,不少人手上拿的东西掉下来了都没有发现。

    正在市场内的崔家的那些售货的伙计们都不约而同的微微挺了挺腰杆,脸上带的笑容更显得亲切了些。

    虽然弩车没有再继续发射,但是市场之内那些原本因为某些事情讲话有些大声的胡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下意识的放低了嗓门……

    里那古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开始了模拟,如果仅有一架强弩车的话,自己的马队或许还可以凭借速度强冲,但是五架弩车次序发射的话,那简直就是一个灾难!

    里那古斜斜瞄了一眼不远的大营,估算了一下距离,从这几根弩枪看起来,覆盖到大营完全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这个精度实在是有些吓人啊……

    “不知道这个展示是否还能勉强看得?”

    “啊……”里那古觉得嗓子有些干哑,端起一碗酒咕咚喝了两口之后才说道,“看得,看得!真是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斐潜笑笑,挥挥手让兵士去收拾一下场内的残骸。

    离开黄家隐院的时候,请求家主黄承彦帮忙做的零配件就是这五架弩车的一些重要核心部件,一直都藏在斐潜的那一辆马车之中,这一次建立了北屈营地,也就拆出来带到了这里,让黄斗拿出来进行组装了架设在山顶之上。

    但是也就只有这么五架,如果想要再做的话,没有了黄家的那些精良的部件,不管是精度,还是射程,甚至是耐用度都会大大的下降……

    不过里那古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听着山顶上叮叮咚咚的声音一直在响个不停,心里有些发毛,就觉得这胡凳也似乎有些坐着不太舒服,扭动了一下,干笑了两声,说道:“斐上郡,你这里的货物似乎挺周全的啊……”

    “那是自然,基本上只要是市面上有的,我这里都有。”

    里那古稍微靠近了一些,说道:“那么……这个刀甲……不知道有没有?”

    斐潜心里说道,有刀甲我还想留着呢,还怎么卖给你?不过话自然不能这么说:“刀甲自然也是有,不过么这个价格么……另外,现在也不方便……你看,虽然今日你我一见如故,但是也还是第一次见么……”

    “那斐上郡的意思是……”里那古转了转眼珠,问道。

    斐潜呵呵一笑,说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真的,什么意思都没有……”

    里那古哈哈大笑,说道:“好,好,我明白的!”

    斐潜也是笑,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将真话的时候未必有人相信,反倒是更愿意去相信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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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打默默的将一块麻布放下,虽然他也很想要这一块布匹,家里的婆娘之前就一直有念叨过,但是他更想要一口釜和一点茶。

    经过了几个摊铺,终于发现了有在卖茶砖的,阿打兴奋的蹲下,指最小的那一块问:“这个……怎么换?”然后将那只羊提到面前,“这一只,换这个,可以么?”

    “大羊啊,虽然差不多,但是我这不换羊啊……”伙计也不会胡语,但是有人会啊——斐使君在开市之后找了一些会汉语的胡人来帮忙充当翻译——于是便站起身开始找人,“嘿!那个谁……骨渣!嗯,不对,那个渣骨!渣骨!来这里!”

    “扎古?”阿打疑惑的回头。

    “阿打?!”一个胡人闻声扭过头来,看见了是阿打,便三步两步跑了过来,和阿打又是拥抱又是拍背。

    “你们两个认识啊?那你跟他好好说说吧……”

    “阿打你是要……哦,要买茶啊,对,不能直接拿羊换……啊,你跟我来……”扎古带着阿打到了一个单独的草棚之处,“你要先在这里把羊卖了,然后拿钱再去买茶叶……”

    要先换成钱啊,阿打当然是知道钱是什么,但是一直以来在和汉人,甚至是和族内的人的交易当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物易物,很少用到五铢钱。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拿羊换钱,再拿钱换茶,直接拿羊换茶不更省事么?”阿打觉得多绕一个圈子干什么,钱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拿了也没有用啊?而且按照之前的习惯,这些所谓的钱都是头人们比较喜欢,像自己这样的普通牧民,就算是看到了,多半也是毫无兴趣。

    “哎!反正这边的规矩就是这样,而且……”扎古扭头左右看看,凑近了阿打的耳边说道,“其实以前我们直接换都吃亏了,换钱更好!来,我来帮你。”

    在扎古的帮助下,阿打很快就将羊换成了五铢钱,然后到了售卖茶砖的地方,又用这些五铢钱买下了那一小块的茶砖,然后很惊奇的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剩下了几枚的五铢钱……

    “这个……”阿打看看左手上的茶砖,又看看右手上的那几枚钱,脑袋中一片混沌,不是用羊换了茶砖么,怎么好像是多了一些钱出来?

    扎古哈哈笑着,说道:“没错吧?按照以前的方法直接换,可就没有多出来这个钱了!”

    阿打将那约还不到一斤的茶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怀里,又紧紧的捏着那几枚五铢钱,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拔腿就往外跑……

    “阿打,嘿!阿打,你要干啥?这就要走啦?”扎古有些疑惑,因为多半来这里牧民都会将手头上的这几枚五铢钱花的干干净净才肯回去。

    阿打一边脚下不停,一边回头喊着:“我的马在巴达那边,上面还有一些羊皮,我去拿过来也换成这个,这个钱!”

第三五九章 树() 
“如此,末将就告辞了!”

    李儒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将一名武将送出了大厅。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院内的一颗树上,上下打量了几眼,便转回了身,走到了这一颗树下,负手而立。

    树是很普通的树,树杆长而挺拔,灰白色的树皮光滑,偶有纵裂,树冠不算茂盛,却也并不稀疏,枝杈长短不一,叶子多为三角卵圆形,此时也正在抽出一些嫩芽出来,多少显得有些春意。

    李儒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了树上,也似乎是完全没有在看那一棵树,而是看向了不知名的某一处……

    “这树太大啦……该砍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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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农杨氏祠堂之内,六位老者默默的坐在席上,就像是一截截正在腐朽的树桩,虽然开起来还是很完整的样子,但是却能感觉到其中的生机正在逐渐的远去,花白的头发胡须就像是木桩上那些生长出来的菌类,又像木头燃烧后剩下的灰烬。

    杨家祠堂很宽敞,主厅长约十丈,宽有四丈余,在正面的墙上,供奉着杨家历代的先贤的牌位,每一个牌位上都写有姓名和官职,并以金粉涂之,黑漆漆的牌位加上金黄色的字体,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

    弘农杨氏立足于大汉朝廷已经有近三百年。

    当年汉武帝驾崩之后,汉昭帝继位,大将军霍光提拔了一个叫杨敞的年轻人,这个人后来迎娶了司马迁的女儿,历任大司农、御史大夫、丞相,这个人就是弘农杨氏在汉代朝政上的第一次闪亮登场。

    随后弘农杨氏的杨震,字伯起,也同样担任丞相,并且从杨震开始,至杨秉,又至现在的杨彪,均位列三公,所以,杨家同样的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的“四世三公”。

    如今,大汉士族这一座山峰上,杨家无疑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列,当之无愧的天下望族,唯有袁氏可以比肩。

    现在坐在祠堂之内,幕幔轻纱之下,便是弘农杨氏现在仅存的六位长老,也是杨氏的六个旁支的代表。

    大家族,自然旁支就多,旁支一多,自然也就有一些比较出色的弟子,而这些弟子虽然最后未能登上家主的位置,但是多少也具备了一些说话的权利,就比如像是杨家,目前就有六位长老。

    六位长老坐在一起,却都像木雕一样,一言不发,只有偶尔抖动的眉梢和那耷拉的眼皮底下转动的眼珠似乎才证明了这些还是一个活人。

    正厅之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声响,六位长老纷纷从座席之上站立起来,拱手肃立。

    一只鸠杖出现在门口,然后就是握着鸠杖的那一只苍老的手,手干枯赢瘦,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人斑,如同一根干腐的树枝。

    六位皓首老者缓缓的行礼道:“恭迎大长老。”迟缓的动作不是因为看不起,又或是等了太久而不满,只是因为这六位确实已经是同样的太过苍老了。

    杨家的长老有六个,但是如果不说名字,只说一个大长老的,就指的是一个人,杨让。不过这个姓名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了,杨家人一般都只称呼其为大长老。

    大长老虽然年迈,身躯都已经是佝偻了,但是却不愿下人搀扶,而是自己独自拄着鸠杖,走到了大厅之中正位之上,坐了下来。

    十几位下人鱼贯而入,给每一位长老都奉上刚刚烫好的细绢脸巾。

    大长老接过脸巾,微微仰头,覆盖在脸上,静静的等待热气在脸上蔓延,仿佛是这样才能稍微给他苍老的身躯增加一些热量,一些动力。

    绢巾的热度很快的顺着满脸的皱纹散去,那些皱纹就像是深渊一般,迅速吞噬了所有的热量。大长老扯下不再滚烫的绢巾,很仔细很用心的擦着自己苍老的脸,但是那些皱纹里面却依然像是擦不净的疲惫和暗淡。

    随着大长老将毛巾放回金盆之内,就像是一个无声的命令,六位长老纷纷也放下了手中的绢巾,下人们谦卑有序的退出了大厅,随着一声门响,厅内就成为了一个只有这七位老人的单独世界。

    “王氏骑墙而望,恐不可待也。”一名老者打破了沉寂。

    另外一名老者接口道:“猖狂短视之辈,不足与谋。现河内之兵南下,梁东之兵北上,国贼已首尾不得兼矣,此正当其时也。”

    大长老微微低着头,面容都笼罩在阴影之中,慢慢的说道:“袁氏何如?”

    “袁太傅已陷夏台,不得其见,然有信物,都城内外皆可令之。”另外一名老者缓缓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玉佩,轻轻的放在了面前,然后往前稍微推了推,让这个玉佩暴露在光线之下。

    玉佩圆润,花纹繁琐,上面雕刻的云龙在光线的照耀之下,似乎是要从玉佩表面腾飞起来一样,在云龙的龙首之上,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袁”字。

    “袁于龙上,呵呵,倒也霸气……”

    坐在大长老左侧的长老咳嗽了一声,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歪掉的话题,缓缓的说道:“国贼倒行逆施,毁吾杨氏根基,若坐以待毙,恐百年之后,弘农杨氏具化为尘土矣。今王河内兵驻于孟津,锋指河洛,迫得国贼寝食难安,率兵北拒,现直需佯攻于陕津,一可断河东之粮,二则李贼定派兵解救,如此雒阳城内必定空虚,又可得袁氏相助,内外交逼,取城则易如反掌也!董贼失其根基,定然大乱,再与河内之兵夹击,则可一举破之!此一可解吾等之危,二可扬弘农之名,届时天下振奋,众望所归,当立不世之功也!此乃千载之机,若失必悔恨终身!”

    众人纷纷看向大长老,可惜黑暗始终笼罩着大长老的脸,让人怎么看都看不清其表情,只听大长老缓缓的说道:“袁氏求变,恶于董贼,先丧其锐于酸枣,再失其聚于汴水,后不得脱于洛河,现奈何陷于囹圄,徒有南北夹击之势,然已错失其时,不可凭也。”

    坐在大长老左侧的长老沉默了许久,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既大长老之意相左……便请族决吧!”

    族决就是家族长老表决,在杨氏族规当中,当与大长老的意见不能调和的时候,每个长老一生当中都有一次机会可以申请将自己的意见让全部长老进行表决,表决通过的自然就可以实行。

    大长老缓缓闭上双眼,良久方道:“……既然如此,便族决吧……”

    坐在大长老左侧的长老率先将自己的长老之印掏了出来,放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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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的大门终于是开启了,六位长老面容严肃的匆匆走出了大厅……

    良久之后,大长老才拄着拐杖出现在大厅的门口,步履之间更显得蹒跚。

    大长老慢慢的独自走过了前院,走出了前门,忽然停了下来,没有登上自家的车马,而是来到了院外的林地当中,走到了一颗大树之下。

    这一颗树,还是当年他是幼儿之时与哥哥杨里一同种下的,如今树长大了,人却早已阴阳两隔了。

    大长老用干枯的手抚摸着树杆,努力的仰头看着,喟然长叹道:“树亦老矣……枯枝败叶亦多矣……”

第三六零章 云涌() 
士族的山峰,在汉代,有数不清的家族正在往上攀沿,有的能爬上了山,有的却连山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攀登山峰的路程虽然艰辛,但是每一步的风景都会让人无比沉醉,甚至是每前进一段距离,都会让人感动而迷醉。

    或许刚开始走的时候很简单,但是要找准方向却不容易,那些一开始就走得很迅速的人也未必能够爬得更高,尤其是越到后期,道路越是陡峭,许多家族稍有不慎,便从高峰跌落,从此失去了观赏险峰之上风景的权利。

    安邑城西的一家三层酒楼之上,在一个雅间之内,有一名白衣文士正在挥毫泼墨。

    在酒楼不吃饭喝酒,反倒是写字,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但是这一名文士却做得无比自然,就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想喝酒便喝酒,想挥毫便挥毫。

    窗外阵阵凉风拂来,吹起了白衣文士的衣角。

    白衣胜雪。

    外衣是白的,中衣也是白的,就连脚上的木屐编带,竟也是用白色的布条编织而成,竟像是沾染不上世间一丝一毫烟尘,宛如冬日里从天而降的雪花,带着些许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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