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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从姑获鸟开始-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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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这片海上,可有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海鲨鱼。而再大的势力,也转化不成李阎需要的实际利益。怎么上位依旧是门学问,上位之后,如何在海上和众多大海盗,官府,和红毛鬼周旋,更是一道难关。

    给李阎报信的这帮人,是红旗帮的执法队,约莫百十号人。个个都顶着“高里鬼”的鲜红字眼,红旗帮一共两百多个高里鬼,一大半直属十夫人,这也是她从丈夫手里获得的,最大的一笔遗产。

    这些人领着李阎走进藤屋,石凳边上,是个脆生生的女娃娃,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手腕和脚腕上带着银环,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小女孩抱着红色绣球,任凭身边的婆姨怎么哄,依旧闷闷不乐,她瞥见风风火火往这边走的李阎,眼前一亮,撒开脚丫跑到李阎身前,声音发甜:

    “天保哥!”她张开两只小胳膊,“天保哥抱。”

    李阎眼神闪烁,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会儿,才认出这女孩,脸上洋溢出笑容,把女孩抱了起来。

    “秀儿。怎么不高兴啊。”

    这女孩,是郑一拐的女儿,今年才七岁。

    “天保哥,娘他留了好多血……”女孩低头弄着手指。

    李阎朝屋里望了一眼,把郑秀放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二话不说往里走,没人敢拦,查小刀刚迈步,却被拦下了。

    “刀仔,你凑什么热闹!”

    那红头巾不客气地斥了一句。

    查小刀私下瞥了瞥嘴,心里有点不舒服,可转念一想,那十夫人是天宝仔的干娘,李阎继承了天保仔的身份,固然得了这红旗帮庞大势力,但是,自然而然,也成了那十夫人的儿子,

    想来那十夫人一个海盗头子的老婆,不说肥丑,也是四五十岁的老婆子。

    一想到李阎这次硬生生被阎浮安排出一个“干妈”,那“干妈”要真死了,更得披麻戴孝。查小刀自从接触李阎,还没见他吃过亏,这次吃这么大一个闷亏,“刀仔”的心里还挺高兴,可惜是看不见李阎那张脸,叫一个中年欧巴桑“干娘”的精彩画面了。

    吱哟~

    李阎迈步进来,屋里头的环境清幽,窗边摆着花草,独具闽浙风格的漆器,竹帘,墙上挂着一张墨龙大画,气势不凡。

    可就在李阎掀开帘子进里屋的瞬间,屋里几十把鸟铳齐刷刷地对准了他,李阎瞳孔一缩,想后退已经来不及。身后领他进屋那个红头巾汉子脚尖朝前一垫,钢刀把子抵住李阎腰眼,语气不乏愧疚:“天保,对不住。兄弟就是个跑腿的,你跟十夫人的事,你们自己说清楚。”

    李阎刀眉一挑,也不慌乱,他眼睛扫了一圈,无一人跟他对视,接着。李阎看向了笼着纱帐的床上。

    那里,有一道时隐时现的红光。

    红光浓烈时候,极其耀眼,淡的时候又像烟,几乎看不见。

    手背朝上,修长的手指拉开纱帐,这女人三十四五的年纪,眼角已经有浅浅的皱纹,可仍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眉眼间不时流露出一丝煞气,让人望而生畏。头发上简简单单插着两只木钗,却让人无端端想起蛛网上的黑寡妇。

    不过,女人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床边全是换下来的带血绷带。凳子上的铜盆里全是红色。

    不需说。这便是那位十夫人了

    李阎唇角一翘,也不顾枪顶着,兀自往前走了两步,倒也没人阻止。

    他脸皮多厚啊,不就认个便宜娘嘛,什么大事?:

    “干娘,儿子回来得晚些,给您赔不是了,您老这动刀动枪的,是要做什么?”

    李阎自认有百样的心肠,千般的手腕,却没注意,自己“干娘”两个字出口,十夫人脸上先是一抹哀凉,接着,眼底便是浓浓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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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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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要死了,你,就叫我一声干娘?”

    这位十夫人开口,是生来的女烟嗓,有点哑,余音不自觉拉的很长,倒也不难听,以后世的审美,还称得上性感。不过放到这个时代,一个声如夜枭的恶名是跑不了的。

    按理说,李阎的叫法没错。

    天保仔的记忆里,有几次红旗帮火并官府的大型海战的片段,炮火纷飞里,船头上天保仔是叫十夫人“干娘”没错。

    可十夫人的语气,却古怪得紧。

    李阎心里直嘀咕,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叫得生分?也对,这女人养了天保仔十二年,干字是该去掉。他奶奶的,不就是个称呼,叫就叫了……

    李阎刚想改口,心里一突。到嘴边的“娘”又给咽了回去。

    他脖子一挺,眼皮一低,语气又沉又快:“干娘福大命大,官府几颗子弹,也就擦破一点油皮。”

    至于称呼,李阎含糊过去了。

    十夫人冷笑两声:

    “姓李的!一拐活着的时候,三番几次想让你改姓,你不乐意。他死了,你这一口一个干娘,咬得真死啊。呵!倒也不错。”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眼神母狼似的:“保仔,我为什么让人拿枪对着你,你不知道么?”

    这次降临,李阎剃了个寸头,本来就显得凶,又刚刚见血,尸山血海滚出来的凶悍气焰压也压不住。就这么站着,都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一男一女,没有干娘义子的其乐融融,倒好像猛蟒和饿虎对峙。

    李阎抿着嘴拨开一只鸟铳,一米八几的个头快要顶开房檐似的。李阎盯着十夫人,晃了晃脑袋。

    十夫人一巴掌掀翻了凳子上的铜盆,血水流了满地,李阎瞧得真切,她一动手,伤口皲裂,血止不住地从袖口往外爬,流了一被单。

    “……好!好!”

    这两个好字,十夫人说得咬牙切齿,她剜了李阎两眼,说道:

    “屋里这些人,陪着我嫁过来,前前后后跟了我二十年,保仔,你今天的话,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我,想听你说几句心里话。”

    顿了一会儿,她期期艾艾地,放软了语气。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开的么?”

    李阎沉吟了一会儿,试探间,举止开始放肆了一些。

    他先是往前走了两步,离十夫人已经很近。屋里头的人,没有动作,见状,李阎干脆一屁股坐在圆桌旁边上,后背对着十夫人,把壶里的凉水一饮而尽;这番做派完了,又悠悠地长出了一口气。

    李阎从一开始迈步,到后来拨枪杆,到最后干脆坐在十夫人身边,这番行为,其实慢慢地已经不太符合“手段阴沉的义母”和“敢打敢拼的干儿子”的人设,可屋里的人,连同十夫人在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进入果实以来,身边人的言谈,神色,十夫人的举止做派,在李阎的脑子滚了两滚。他拿定主意,心里拿捏语气,有些艰难地说:“你,先叫他们出去。”

    十夫人拿手绢,不紧不慢地去抹袖口的血,挥手叫他们下去。

    “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李阎干脆省了称呼。

    十夫人没说话,单手去解胸脯上的牛角扣子,李阎眉心里知道这时候扭头,八成有破绽,所以脸色淡然,眼也不眨。

    眼前的女人拉开浅蓝色的花袄,眼前的景象,瞧的李阎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本的皮肤一点也看不出来了,白嫩的皮肉上充斥着红色和黑色交杂的筋络。

    披头散发的恶鬼,宝相庄严的菩萨,长满倒刺的藤蔓,后披白色翅膀的金色心脏。滴淌血肉的锁链,脸色发青的蛇发女妖,十夫人的身上宛如一幅妖冶的东方浮世绘。

    可怕的是,这不是纹身,每一道纹路,都是十夫人抽动扭曲的血管和筋肉。

    而此时此刻,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在渗血,那些筋络活物一般的扭动,似乎要透体而去,把女人的周身搅动得血淋淋一片,惨不忍睹。

    十夫人再次重复了她一开始的话。

    “保仔,我快要死了。”

    李阎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抽动,他怕眼神露馅,故意低头。语气干涩。

    “怎么会这样?”

    女人合上花袄,脸色平静。

    “早年滥用厌胜术的旧病根,这次被官府的人打伤,一股脑都闹上来了,我这次,撑不过去了。”

    十夫人的脸色柔和,再一开口石破天惊:

    “保仔,我没几天好活,死之前,你会娶我么?”

    果然。

    李阎哭笑不得。天保仔和十夫人,果然有一腿。

    戏码刺激啊!

    南洋物产富饶,但也是偏僻的穷山恶水,很多岛屿,甚至还有未开化的野人

    何况一个刀口舔血的海盗窝,哪里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天保仔如今在红旗帮如日中天,十夫人一个寡妇,场面上占优,可撑不了多久,想让自己老了以后的日子好过,母子的情分是靠不住的。

    只是不知道,这天保仔和十夫人,是在郑一拐死后才勾搭在一起的,还是之前……

    “一拐死了,帮里没个主心骨的男人撑不下去,这是红旗帮的事。咱俩的洞房挑明了办,帮里也没人会多嘴。”

    她看李阎不说话,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勉强笑了笑。

    “也对,秀儿从小叫你哥哥,不好改口。只是,秀儿不能叫你一声爹,我合不上眼。”

    得!郑一拐死之前好上的。他才闭不上眼啊。

    “我人老珠黄,你不乐意,就算了。”

    “十娘,我没这意思。”

    李阎回答得十分果断,他对十夫人没有想法,只是觉得,让一个女人说这种话,实在有些混账。

    “没所谓,咱俩偷偷摸摸了六年,光明正大了两年,你的脾气,我明白。只是……”

    这女人单手攥住李阎的脖领子。嘴唇几乎贴着李阎的脖子,话说得锥心凿肺。

    “只是,有一件事,我卡在胸口很久,不吐不快。”

    十夫人的脸色温柔之余,却有寒光闪过:“一拐的死,是不是你干的?”

    她一只手抓着李阎的衣领,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捏着刃口发黑的短刀。

    传言都说,郑一拐死于海难,可眼下的情况摆在眼前,你说是天保仔因妒行凶,完全合情合理,何况郑一拐死后,天保仔是最大的收益者。

    真相如何,李阎不得而知,他也不在乎。

    天保仔李阎是丧心病狂,还是无辜,和河间瘦虎李阎没有关系,

    只是,这个摊子,李阎要收拾利索,这口锅,李阎得背起来。

    抛开手段城府,李阎眼前,只是一个快死的女人。

    至少让她走得安心一点。

    李阎想着。

    无论如何,没有女人希望自己的情夫杀死自己的丈夫吧。

    “将军!”

    李阎刚想张嘴,耳边却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丹娘。

    “回答她,是。”/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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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再吊两天() 
“为什么?”

    李阎完全不明白丹娘的逻辑。

    “相信我,将军。”

    丹娘没有解释。

    李阎权衡了一小会儿,才开口回答。

    “是。”

    “……”

    十夫人眼睛眯起来,攥住李阎领子的巴掌更紧了,血点从十夫人的袖口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她却没半点知觉。

    这女人的脸捉摸不透,好久,笑容似山茶花绽放。

    “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我还当你一辈子是榆木脑袋。”

    她一边笑,一边摇头。

    “不过我知道,一拐不是你杀的,一来是你这性子,我还算了解,二来……”

    十夫人话头一转:“别看你天保仔现在如日中天,我绑肉票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要真是你动的手,我早早就能查出来。”

    李阎有点跟不上十夫人的思路。不明白这个将死的女人心里的算盘。

    十夫人松后退两步,看李阎的眼神很矛盾。

    义子?情夫?都有,都不全是。

    夫人端着步子坐下,胳膊肘压在桌上,冲李阎一摆手。

    “给我打盆水来~”

    李阎挑了挑眉毛,弯腰捡起地上的铜盆,拿起水壶倒了满满一盆热水。

    女人坐在解开扣子,把身上沾满血丝的花袄丢开,用打湿的毛巾擦拭着身子,幽幽地说:

    “当初咱俩弄,是我牵的头,那时候恋奸情热,生了秀儿,你我都很快活。”

    “说实话,我没觉得自己对不起郑一拐,他一个天阉,占不了我身子,是他无能。我一个女海寇,被官府抓了要扒光身子千刀万剐的,难道还要立贞洁牌坊?为他守活寡?”

    女人的声音厉了几分。

    “我石氏三百高里鬼,占了“五旗八百鬼”快一半,这些年为了他郑一拐这个盟主,死得还剩下一百多个。我十五岁替他打理帮务,红旗帮的上下几万人,有人当着面都认不出他这个盟主,可你问问,谁认不出我这个帮主夫人?”

    “同床异梦二十年,我对得起他!可你,却不这么想。”

    女人的嘴角往下一瞥,这时候李阎站着,背对着她,没看到她的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十夫人语气中的怨愤。

    “这两年我提过几次咱俩的婚事,你吞吞吐吐一直不肯答应,连我的身子也碰得少了,甚至到妓寨去过夜,就为了躲我,我听是你夜里喝酒,还哭过几次,没出息。”

    李阎默然,这时候他只能听着。

    “你觉得你对不起郑一拐。跟我弄,对不起他的养育之恩,难不成我守寡就快活?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你躲我,你觉得我怎么想?外人都说你天保仔仗义,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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