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慕侠传-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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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说，不怕多能，就怕白丁，一直让我专攻八卦门的功夫。可是，京津直隶是把式窝子，各门各派五花八门，如此的机遇，我又怎能不多学多问？”韩金镛说道，“您若说我的能耐，我平日里是爱多问、博闻、强记的，一来二去，便多掌握了几门的功夫！当然，也要感谢那些不囿于门户之别的老师们，主动把他们的能耐传授于我，才有了我的本事。这么说来，倒是我韩金镛的命好，得诸多名家、名师的错爱了！”
“不对，不对，不对……”李广亨连着摇头，连连否认韩金镛的观点，说道，“常言道，把式把式，全凭架势。你这身架势是不赖，这我能看出来。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心和内力做底为保障，打出来的无非也就都是花拳绣腿的花架子。但你这所学所用，都是真招，都是能用来上战场的，都是能用来毙敌的。”
“您说这，倒是！”韩金镛点头，“师父与我情意相投，对我颇有几分错爱。我拜师，是几年前的事情，但早在拜师之前，师父便已经有意栽培，传授于我御气之法，我白天练功，晚上也练，练招数，更练呼吸，强筋骨，更强内力。一来二去，能耐不知不觉的就涨了！”
“哦，我明白了！”李广亨含笑，微微颔首，只说道，“他张占魁不亏是董海川的徒弟，看人看的准，教人净高招。他这传授给你的能耐，对你可是大有裨益。孩子，你现下的能耐是不错，但大招多、小招少，还欠雕琢。假以时日，只要你能倾心倾力，定能成一派宗师。”
“唉……”韩金镛听了这话，微微摇头，他放下碗筷，脸上带着更多的不是兴奋，而是不甘，说道，“世道如此，纵然是我学会了天下一等一的能耐，又有何用呢？不谦虚的说，论文，我已经波澜了上千册典籍，而且中外都有涉猎；论武，自比同龄人，也敢说傲视群雄。可天下之大，又何处是我的用武之地呢？”
“适逢乱世，早晚你会有用武之地的。兴许现在不是机会，你的才华不得已施展，但早晚有一天，你会有机会的！”李广亨听了韩金镛的话，知道这青年适逢大败，士气低落，但真金不怕火炼，他早晚必有用武之地，于是自己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说道，“孩子，我知你现在心情郁闷，士气低沉，可是你低头，永远只能看见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只有昂起头，才能看到前方的大路通衢。”
“师爷，您的意思，我全都懂，可是，现在情势如此，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韩金镛的情绪依旧低落，他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纵然是我现在回到天津卫，又能做些什么？我回到战场上，又能干些什么？杀个把洋人，固然能泄愤，可是，与大局已经无碍了。再如何，也无法左右战局。”
“根子的事情，不是你我武夫该考虑的，我们能做的，就是静待时机，等候合适的机遇，然后一举而出，拿出我们的真本事！”李广亨说道，“问题是，扪心自问，你觉得你的本事成了么？”
“远远不成。金镛虽然不才，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武术乃国术，小子我这点能耐，用来强身健体，还是够的，但用来抵御外辱、保家卫国，我还差的远。而且，这差距不仅在身体肌肤上，更在头脑意识里！”韩金镛瞅了瞅李广亨，说道，“这也是我不顾家中父母爷娘，执意要走出天津卫的原因。”
“哦？你为什么要出走天津卫，说说看？”李广亨问道。
“我虽不愿意承认，但因为未过门的媳妇之死而出走，这只是个诱因；心底里真正的原因，是我想看看这个大千世界，结交天下的奇人。我想增长阅历，更像学些真本领。”韩金镛说道，“小子我其实知道，在天津卫，我是‘少侠客’，我是‘小军师’，能耐已经大到没边儿了，大伙儿也都信服我。可如果我的眼界只在天津卫，那我便永远不可能有大成。”
“好孩子，你自己能看透这一点，倒省了我的口舌、省得我浪费唾沫了！”李广亨欣慰，露出笑颜。——他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原本八面玲珑的韩金镛，却因为士气低沉，没有领会个中深意。
“傻小子，你还不明白我们东家的意思么？”吴老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端起酒盅，倒满酒，搁在韩金镛身前的桌子上，用右手的食指中指向前推了推，在韩金镛耳边说道，“赶紧敬我们东家酒啊！”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韩金镛听了吴老三这话，纵然再消沉，一下子也明晰了。
端起酒杯，站起身，韩金镛往前走了两步，微微欠身，双手举着酒盅往前递，向李广亨问道：“师爷，您莫非对我韩金镛，有点拨之意？”
“孩子，岂止是点拨？我想调教于你！”李广亨说道。
“蒙您错爱，韩金镛无以报偿，可是……”韩金镛思忖片刻，直言不讳的问道，“您就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么？”
“这是什么话？”李广亨听了韩金镛此问，莫名火起，他“啪”的一下，狠狠的拍在了桌面上，杯盘中的菜肴酒水，撒了遍地，嗔怒问道，“韩金镛，你小子……你小子莫不是不识抬举？”
第326章 形意高深（）
“你小子是不是不识抬举？”李广亨真真有些不爽，他只板着脸，向韩金镛问道，“你小子知不知道，多少人抬着万金之礼，来太谷县想找我学拳，我却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你可到好，我主动提出来教你，你还要驳了我的面子么？”
韩金镛没想到，李广亨说着说着就恼怒了，这样的情绪一时间让韩金镛不明就里。这样的情景如果发生在两年前，韩金镛怕是无言以对。但如今，韩金镛已经见多了大场面。不仅会用拳，更懂得该如何与人交往，知道该如何说出自己该说的话。
“师爷，且轻发雷霆之怒，慢动虎狼之威，您一代宗师，随便挑出一样来传授于我，我且终生受用不尽！”韩金镛只轻轻施了一礼，说道，“然而，韩金镛且多了一层疑虑。”
“什么疑虑，说来听听！”李广亨微微有些口冷，他板着脸孔问道。
“虽说我与您有徒孙和师爷的身份关系辈分。”韩金镛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只说道，“然而，我乃八卦门内人，而您是形意拳宗师。刚刚说了，形意、八卦、太极三种内家拳法，并称世之三杰。韩金镛不才，有幸得窥两门，然则顾忌门户之别，不敢深入视之，对形意拳只浅尝辄止而已。今日您若相交，一来，坏了规矩，二来，乱了门户。我们国术最讲究门户，韩金镛故而有此疑虑。”
“嗬哈哈哈哈……”听了韩金镛的话，李广亨转怒为喜，只说道，“好孩子，你能看到这一层，不枉你是张占魁的高足，是懂规矩的人。不过，小伙子，你太过迂腐了！”
“怎么？难道，金镛我讲门户，是不妥之举么？”韩金镛不解。
“当然不是。尽管世道不同了，但这门户之别，还是要讲的。但过去讲门户，讲的是一门一派。如今，在我眼里，这门户只有上三门和下五门的区别。”李广亨说道，“我李广亨虽不能说是阅人无数，但我面前站着这人，是好人还是歹人，我一眼就能看穿。我看得出，你不是歹人，你是个好人。既然你是个好人，我多少点拨你几招，让你带着我们形意门的功夫，他日，为我门扬名，不是更好么！”
“可是，形意门有自己的高足啊！”韩金镛说道，“我终究是八卦门的人，如果将来，真为形意门扬名，那外界不会说‘形意门无人，要靠八卦门的子弟来扬名’？”
“孩子，有你这一说，可这门户之别，早就没了，你这脑子，还是当年江湖大乱时的脑子，你这观念，还是各自守紧门户时的观念！”李广亨笑了，他问道，“难道，你师父、你师伯没给你说么？”
“说什么？”韩金镛问道。
“你师父张占魁，虽然是董海川的八大门人之一，可是呢，他身上也带着形意拳的本事，而且本事还不弱。”李广亨说道，“你师大爷，我那徒侄李存义，虽然是我形意门刘奇兰的传人，可他身上也有八卦掌的能耐，用的也挺好！”
“这……”韩金镛听闻此话，大感意外，“可是他们二人，谁都没有表露过。”
“那是他们不用而已，真若是用的话，信手拈来，总是会用的不错！”李广亨说道，“更何况，形意、八卦、太极三门虽并称世之三杰，但并非是对立的关系，三者取长补短，却是各自依存已久。之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掌握了彼此的长处，才能有更好的体验，而只有通过他家拳术，发现自家拳术的不足，才能取长补短，增益自家的能耐！”
“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韩金镛点头，说道，“师爷，要这么说，我跟您学！”
“你甭师爷师爷的称呼我了！”李广亨见韩金镛从善如流，微微笑道，“苦练功许久，脸上着了风霜，实际上，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当你的师爷，倒显得我老了！”
“不尽然，闻道有先后，您的辈分如此，韩金镛当以祖孙之礼待之！”韩金镛答言，“更何况，您是我师伯的师伯，我该喊您师爷！”
“我就说，你小子特意的迂腐了！从此刻起，吃过这顿饭，咱换一个论法！”李广亨说道，“李存义是你师伯，你见他的面，还喊他师伯；我是李存义的师伯，他见我，该喊我师伯，也喊我师伯；咱爷俩儿，单独论，你乐意喊我大哥，也成，乐意喊我老师，也成！”
“哟哟哟，韩金镛不敢无礼！”韩金镛起身，一揖到地，说道，“岂敢喊您老师，更不要提喊您大哥了。目无尊长，无大无小，天空中一个炸雷，会把我劈死的！”
“嗬哈哈哈哈……”李广亨说道，“也对，你喊我大哥，确实是不妥，毕竟年岁在这里摆着了，干脆就喊我老师吧！”
“这……”韩金镛龃龉难言。
“怎么，你不想跟我学能耐？”李广亨逼问。
“岂敢岂敢，能在您老身边用功，是我韩金镛天大的造化！”韩金镛答道。
“那就对了，赶紧喊老师，我们东家这是要教给你好能耐了！”吴老三在一旁，把酒盅往前推了推，向韩金镛提醒道，“小子我告诉你，你的造化真是不错，多少人求之不得，你却在此半推半就！”
“日常说来，韩金镛给李老师行礼，请李老师满饮此杯！”韩金镛猫腰，把酒盅高高举过头顶，送到李广亨的面前，执弟子礼。
“不必多礼，小小子，来，你上前，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讲！”李广亨接过酒盅，满饮一盅酒，说道。
韩金镛自然上前。
“你喊我老师，却没跪我，当然，自也不必跪。”李广亨说道，“因为你是八卦门的人，有八卦门的师父，所以，你该是哪一门的，还是哪一门的。我只是传授你一些形意门的基础。这些能耐，将来你或是自己私自研习，或是用之于疆场，随便。但是，绝不能嗜武行凶，决不可恃强凌弱，决不可里通外国，这些基本的规矩，你记下了么？”
“记下了！八卦门的门规亦是甚严，这些规矩，八卦门也是如是！”韩金镛点头应允。
“还有，当他人问起你，说‘韩金镛，你不是八卦门的么？你这形意门的能耐，是哪儿来的？’这时，你怎么回答啊？”李广亨问道。
“请李老师示下！韩金镛洗耳恭听！”
“你大大方方的告诉他，我的能耐，是形意门李洛能的八大门人之一李广亨传的，他是我老师！”李广亨说道，“韩金镛，你听清了么？”
“这……”韩金镛有些犹豫，直说道，“李老师，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讲出来的话，怕是又要让您笑我迂腐了！”
“但讲无妨！”
“您的徒弟辈，大多已近不惑之年，而韩金镛年纪刚过二十，差着一代人，如此一来，岂不有拉高自己的辈分之嫌？”韩金镛说道。
“嗯，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让你喊我老师，而不是让你拜我为师！”李广亨说道，“一来，你有自己的师父，你师父是张占魁；二来，你喊我老师，咱俩虽有师徒传艺之实，却无师徒传艺之名，往大里说，你是我记名的徒弟，往小处说，我对于你而言，就如同在私塾学堂里，教孩子认字的先生一样。”
“既然如此，韩金镛便释然了！”
“好，既然如此，明早卯时整，在这客厅里等我，我手把手，给你在形意门开一开蒙！”李广亨说道，“你的形意五行拳用的挺好，底子已经足够牢了，接下来，我教给你一些进阶的东西！”
到太谷县之前，韩金镛还是个心情低落的失意者，可在这酒席筵前，韩金镛的情绪却瞬间豁然开朗。从天津卫出走之前，韩金镛做梦也没想到，机缘巧合，自己却要打开一扇崭新的大门。
且说，草草填饱了肚子，韩金镛与李广亨道别，回到自己的屋内休息。次日天明，寅时刚过，韩金镛早早梳洗已毕。自有吴老三敲开屋门，递过崭新的练功服和练功鞋。韩金镛穿戴整齐，寅时三刻，已然到客厅内矗立等待。
卯时整，不早一分，不晚一秒，李广亨迈着方步抵达。见韩金镛恭候多时，李广亨微微含笑点头，随即便带着韩金镛来到了客厅那练功比武的圈子中。
“来吧，小子，把你的形意五行拳，再给我练一遍，从头到尾的练，一招一式的练！”李广亨开门见山，指了指圈子的正中间，对韩金镛说道。
“是！”韩金镛点头应允，双足用力跳入圈中，一招一式，自然按照李存义当年的教诲，用到了最好。
李广亨只看着二十二岁的韩金镛，眼神有些模糊，神情有些恍惚。见韩金镛这一招一式打的潇洒，却又仿佛看到了二十二岁，在恩师李洛能身边用功学艺的自己。
“停，不用练了！”李广亨高声喊了一句。
韩金镛应声而止。
“李老师，我刚打了十来式，这一招一式，有到与不到，还请您多指点！”韩金镛说道。
“哦，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