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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星象天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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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里一横,就想开口问笔记的事儿,哪知姑姑这时又说:“是不是又想去学校上晚自习?那以后就去吧,记得下了晚自习就回来。”

    苏愚先是一怔,随后不禁喜出望外。

    市一中的教学氛围比较宽松,不要求高一高二的走读生统一上晚自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而大部分城里的孩子对晚自习也不感兴趣,不过苏愚一直很想去,那样就可以回避以问作业为借口到自己房里捣乱的表哥,也可以回避整天出门应酬归来一身酒气的姑父,当然还有只会板着脸训人的姑姑。有时他会觉得这个家就像鸟笼子,关住了他的自由。尽管有了自由他也只会在教室里多看一会儿书,绝不会疯玩疯跑,可他就是觉得天空海阔,呼吸自然。

    离学校这么近,本来上晚自习是很方便的,但是苏愚前几次提出来,都被姑姑一口拒绝,原因是怕他以自习为借口,出去偷偷学坏,当然学坏不要紧,要紧的是给她惹一身是非。谁想姑姑这次竟然主动提出来,怎会不让他惊喜异常?

    “太好了!谢谢姑姑!”

    苏愚丢下菜刀,也丢下了窝在心口的疑问,蹦蹦跳跳像个六七岁的小孩,欢天喜地回自己房间去了。姑姑从水盆里捞出一条鱼搁在案板上,看一眼苏愚的背影,不知怎么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当然,说是从今以后可以去上晚自习,但今天晚上是去不成的。这是星期六,按照惯例,晚自习教室是不开放的,何况外面正下着雨。苏愚坐在写字台前,写字台靠着北窗,一抬头就是灯火凄迷的雨夜,淅沥的雨声将小城的夜衬托得十分安静,就在这一片安静中他摊开白天未写完的数学卷子,提起笔,笔尖沙沙如雨。

    他不是用功的好学生,但至少作业要一丝不苟的完成。因为做完之后一旦朱语哲跑到他房间问作业,他就可以大手一挥说“都在这儿了你拿去参考吧”,朱语哲就会说“不是参考只是跟你对对答案”,然后朱语哲回自己房间抄作业,他就可以安心地看一会儿小说。

    他的床头上放着满满一箱子书,都是红的粉的绿的、或温暖或清新的封皮,大多出自女作者之手,据说是所谓的“治愈系”小说。这个概念来自一个喜欢他的女孩。那女孩外表秀气腼腆,内里却大胆奔放到不可思议,她会在楼下等他一起上学,会主动替他在食堂里打饭,也会偷偷买了水果塞到他书桌底下。不过新学期一开始,她就转学走了,只托人留给苏愚这一箱子书,说这些都是治愈小说,可以弥合他心灵的创伤。

    苏愚一时间云里雾里,不明白所谓“创伤”是怎么一回事,后来才知道是表哥从中捣鬼。朱语哲看苏愚并不喜欢那女孩,便私下找到她说:“苏愚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孤儿你知道吗,就是从小爸妈都死了没有人要的可怜孩子,内心特别冰冷特别孤独,有严重到想死的心灵创伤,五岁的时候就曾经吞金自杀!”

    苏愚想五岁他还不知道吞金可以自杀,就算想吞也找不到金子。不过朱语哲的话女孩显然信了,不然也不会赠书留别。大概她是真的觉得苏愚的心很冷,冷到她无法温暖,冷到她自己的心也冷了,便跟随父母的工作调动,去了另外一座不知名的城市。

    看到这些书苏愚有点怅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精神创伤,如果有生以来你就是残缺的活着可能你真的意识不到自己的残缺。用占星理论找借口显然是不实际的,因为你是处女座所以必须谦卑必须胆小谨慎?因为你是上升水瓶所以可以冷漠也可以离群索居?若真的这样去听凭天意去放任自流,那占星只能是一个坑,人们自己挖好又把自己埋掉。

    所以苏愚着手看这些书,以期治愈自己存在或不存在的心灵创伤。

    做完数学卷子读过两页小说,外面门锁一响,苏愚就知道是姑父回来了,这响动往往是一家人的开饭铃声。苏愚放下书起身出了卧室,向姑父打过招呼,便去厨房打下手准备开饭。姑父一面探头向厨房张望,一面换着鞋子,嘴里赞叹着:“真香,做的什么好吃的?”

    “香吧?没你的份儿,这是给我儿子和侄子做的。”姑姑一面忙活着,一面没好气地抱怨,“大周末的加班还回来这么晚?”

    “看你说的,加班嘛,哪还有早晚。”姑父换好了鞋子,对着朱语哲房间喊道:“儿子,你爸我回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朱语哲的声音马上传过来:“我现在忙着,待会儿才能迎接,要不你先出去,等我空了再进来。”

    “这臭小子,找打!”

    一家人有说有笑和乐融融,苏愚夹在其中跑前跑后,像一个胡乱扭动的多余音符,被裹挟着投入到晚饭的节奏中去。

    谁也没有注意,姑父进门时有一小团黑影从外面钻进来,穿过他脚下,飞快地藏到鞋架的最下方。等所有人都围坐在餐桌旁它才跳出来,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而后四下打量一番,从苏愚卧室半掩的门边钻了进去。

    那,是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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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自在如风() 
黑猫贼兮兮地钻进苏愚的卧室。卧室里黑着灯,它先是来来回回地转,这嗅一嗅,那舔一口,偶尔探出爪子碰一碰。没多久它盯上了床头地板上的书箱子,扒在箱子上探头看了看,没什么有趣的发现,它又转过身,仰起脸看小书架上的书,要么是教科书,要么是辅导资料,枯燥乏味。于是它蹑着猫步走到书橱旁边,书橱关得很紧,它尝试着直立起来去够门把手,可总是差了一点点。它只好伏下身,在橱门边嗅来嗅去。

    什么都没有。

    黑猫侧着脑袋,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似乎在聆听又似乎在思考。然后它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去别的房间看看,却被一阵脚步声惊得跳了回来,嗖的一声就钻到了床底下。

    苏愚不知道有小贼偷偷摸进来,进门后习惯性地反锁了房门,姑姑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便被挡在门外。他摸到写字台前拧亮台灯,台灯发出微黄的光,就像黑暗中包裹的一粒光明。只有坐在这灯光下,他才觉得安适自如。所以他读书很投入,书里的文字如清溪在心底流淌,清溪里跳跃着融融的阳光,把他带入一个恬静温馨的世界。

    这就是“治愈”。其实小说里的故事并不曲折,甚至有点松散简单,却如把冰冷的心浸泡在温泉里,把潮湿的情绪晾晒在暖阳下,虽不会让人感动到泪流,却总想一直舒服地拥抱回味,于是一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

    或许真是自己有心灵创伤的缘故?

    苏愚睡不着了,捧着书一直读到凌晨一点,直到把整本都读完他才揉揉眼睛站起来,打开反锁的房门准备去洗手间洗漱,走过去才发现洗手间的灯亮着,里面传来表哥有气无力的哼唧声,似乎是吃坏了肚子。他只好返身回来,却发现虚掩的房门无声地打开了一线,模模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窜出来。那东西正要溜走,见到苏愚也是一愣,露出一双绿幽灵般的眼睛。

    苏愚吓了一跳。这家里平时连苍蝇蚊子都飞不进来,怎么会跳出这么个家伙?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那小东西已经一个转身,像风一样奔入了客厅。

    苏愚赶紧趿拉着拖鞋追上去,左右环顾却再也找寻不到。正诧异中忽感一阵凉风吹来,转身却见客厅的一扇窗子打开着,映出城市后半夜的黯淡灯火,夜雨如云如雾,在窗口围栏处镂刻着一只猫的身影,伏身回顾,双目莹然,做纵扑之势。

    苏愚又是一惊,心想窗户怎么打开了?难道姑姑忘了没关?这只猫想做什么?被发现了所以想跳窗逃跑?他念头刚起,就见猫转过头纵身一跃,一下子就消失在窗口。

    苏愚曾听说猫不怕跳楼,从几层楼乃至十几层摔下去也往往毫发无损。他对此一直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这或许是真的。他快步走到窗前,顶着凉风冷雨探头往楼下观望,可惜外面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是楼下街上雨夜深处,隐约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慢慢走远,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市,喜欢夜生活的人很多,半夜街上有几个行人并不奇怪。苏愚觉得奇怪的是那只猫,看大小跟白天在咖啡店遇到的那只差不多,好像也都是黑色,难不成是同一只?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天方夜谭了。一只猫再怎么有灵性,也不大可能一路隐藏行迹跟踪过来,一直跟到自己家里。且不说猫能不能做到,这么做又有什么理由?

    苏愚这边靠着窗户胡思乱想,那边洗手间门一开,朱语哲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捂着肚子蹒跚而出,走到客厅看到窗前站着一个黑影,吓得他一缩脖子倒退了两步,扶着墙往外探了探头,发现是苏愚才吁了一口气走出来:“就说你有精神创伤吧,大半夜的戳在这儿思考人生。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他本来想走过去给苏愚一个温暖的拥抱,但肚子里忽然咕噜噜一阵响动,于是伸出一半的手又缩回来捂住肚子,他弯下腰提着裤子,转身就又往洗手间跑:“不行了不行了,肚子吃坏了,我得先开导开导它哎苏愚,要不你堵上鼻子到我这儿来,我可以一边开导它一边开导你,两不耽误的!”

    第二天苏愚起的很早,草草洗了一把脸,他就跑到客厅窗前往下张望。窗下的马路很潮湿,低洼处有积水迎着朝阳闪亮,人走过车开过,没有一点猫的影子,无论尸体还是血迹,一应痕迹通通没有。

    看来那小东西果然没摔死,这样还好,不然自己就间接扼杀了一个小生命。

    这是个注定无聊的星期天,一整天苏愚都在等待晚上,中间看看书,补补觉,还被朱语哲拉去看他玩游戏。好容易天黑下来,吃过了晚饭,苏愚就背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往外走,朱语哲横身拦住去路,瞪着眼睛问:“你要去哪儿?”

    “去学校自习。”苏愚早有准备,把做好的数学卷子甩到朱语哲怀里,“这张卷子我写完了,你拿去对答案吧。”

    “对答案倒不需要,帮你检查一下对错还是可以的嘛。”朱语哲撇了撇嘴,把卷子收起来,“我就不陪你去了,晚上有网站安排的答疑活动,还有两个客户预约,哎呀真是烦死。”

    朱语哲神气活现地回屋去了,没一点儿要被烦死的觉悟。苏愚带上一瓶水,背着书包独自下楼。

    天高夜静,星稀月明。仰起脸深呼吸,这世界因自由而生动美好。苏愚像一匹小马撒着欢儿地奔跑起来,从小区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卫张老头搬了凳子正在校门口守着,挨个检查入校同学的校牌。晚自习的时间是七到九点,六点五十以后校门就会封闭,到九点放学又会打开。

    苏愚气喘吁吁地跑过去递上校牌,张老头看了看校牌又看了看苏愚因奔跑而微红的脸,问了一句:“走读生吧?”

    “是。”苏愚点了点头,“高二六班的。”

    “有钥匙吗?”

    苏愚又摇头。为了便于管理,学校的住校生和走读生都是单独成班,走读生少有来上晚自习的,有的班甚至一个都没有,偶尔来一两个,也没有教室钥匙,进不去教室的门。苏愚没有钥匙,他本想实在不行就去别的班混个座位,当然要是能进到自己教室,那是最好。

    张老头看了看表:“去教室门口等着,五分钟后我去开门。”

    “好!谢张大爷。”

    苏愚心花怒放,像小云雀飞入校门,轻快地穿过花园小径,仰望教学楼灯火闪耀,然而仅有不到一半的教室是亮着灯的,剩下的一半漆黑一片,一个来自习的学生都没有。路上三五成群的男生女生,正乘着氤氲的夜色往楼里走,那都是住校的同学,苏愚一个也不认识,不过也有例外,背后突然就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嗨,助理先生!”

    这个声音这个称呼,只属于胖女孩吴萱萱。昨天才在咖啡店见过,印象还很新鲜。苏愚转过身,果然看见吴萱萱抱着几本书站在楼前台阶上,脸上的笑容随着花裙子在夜风里一荡一荡,像涟漪中轻摆的荷叶。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却不是张瑶。

    “嗨!”苏愚依样画葫芦,腼腆地招呼了一声。

    “你来自习啊?几班呐?”吴萱萱问。

    “高二六班。”

    “六班没有人,好像从来都是黑着灯的。你可以让门卫张老头给你开门,要不干脆来我们班,我们有四五个空座。”吴萱萱一脸热情。

    “谢啦。张大爷说要来开门,我等他一会儿。”

    “那你自个儿一间教室,可不要怕学校闹鬼哦!”

    吴萱萱说笑着,跟她的女伴一起进了教学楼。远远地苏愚还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他叫祝礼啊?”“嗯嗯,助理,祝礼”“这名字听着怪怪的。”

    苏愚随后也进了教学楼,上到二楼,在教室门前倚门而立,盘算着明天找班长要了钥匙自己也配一把。一眼扫过去,楼道里也有其他进不去教室的学生,各自抱着书包聚在自己教室门前,然而至少也是三五一伙,唯独苏愚这里孤身一人。苏愚觉得这样蛮好,一个人独占一间教室更加自在。他翻开小说,借着楼道里的灯光读了两页,便听楼道尽头传来叮铃叮铃的响声。

    张老头拎着一长串的钥匙走上楼来,他走一步钥匙便晃一下,彼此碰撞着发出欢快悦耳的声响。他每走到学生们围聚的教室门前便停下来,辨认钥匙开门,然后他甩着步子,伴随着叮铃叮铃的声音走向下一间教室。

    张老头给苏愚打开门,叮嘱了一句:“就你一个人,开一盏灯就行,省点儿电。”然后他转身离开,叮铃叮铃声里,只听他嘴里念叨着:“我回头呀,得跟校长提意见,走读生就你们这么点儿人,都搁在一个教室里就得了。”

    苏愚笑着点头称是,目送张老头离开,他就乖乖按老头说的,只打开了教室中间的一盏吊灯,然后关上门回到灯下坐好。抬起头前后左右看了一圈,他忽然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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