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有点愁-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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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华不晓得时雨是怎么死的，他的记忆停留在将她一件刺伤那会。说来可笑，直到那会他才看清她的脸。他的记忆里她眼中有震惊愤恨，可她记得自己那时并没有这么多情绪，她只是觉得很疼，伤口疼，哪哪都疼，想哭却哭不出来。
待养好伤已是数百年后，时雨的魂魄早已走过许多个轮回。赤华在一处凡间开了家小铺子，卖米粥和汤面，铺子不大，因着她手艺不大好，来的人也不多。她每日清闲得很，心情好就去脂粉铺子里转转。
很少有道士能看出她真身，而知晓她不害人后便不会管她，偶尔还有能看出她真身的道士来她铺子里蹭吃蹭喝。她不明白，那样厉害的道士还会缺钱么，随便收个妖就能赚不少钱。
她的铺子开了好多年，有一日来了个和时雨长得很像的小捕快，名字竟也是时雨。他时常来她的铺子里吃米粥，有钱就给，没钱就先赊着。看在那张脸和名字的份上，她允许他欠着钱。
小捕快没多少钱，是以只能来她铺子里吃便宜的米粥。赤华难得生出点同情心，说免了他的饭钱，小捕快自然不答应。她指着隔壁桌吃得欢快的道士，道：“看见他了么，身为一个正直的道士，都能候着脸皮在我店里白吃三年伙食，你可以学学他的。”
“姑娘赚钱不容易，我不能吃白食。”小捕快义正言辞道，而后埋头呲溜一口汤面，含糊道，“虽然我现在没钱，等我的俸禄长了就不会拖欠姑娘的钱了。”
赤华挑眉，拿起道士桌上的碟子放到小捕快面前，道：“喏，多吃点，算我请你的，以后好生当捕快维护治安就当是还我的饭钱。”
小捕快嗯了一声，吃得飞快。赤华时不时给他放些肉补身体，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这个小捕快又不是时雨，即便是也不用她多照顾。
也罢，就当是她的同情心作祟。
道士见她这样，曾提醒她人妖殊途，不可和这样的凡人太过亲近。赤华本就没有那份心思，嗤笑道：“人妖殊途，你就离我远点啊，别老是蹭吃蹭喝不给钱。”
闻言，道士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她照旧给小捕快的汤面里多放些料，发觉他近来一直只喝米粥，她莫名觉得小捕快在攒钱。跟踪他一阵子瞧见他和一个姑娘走得近，想来是喜欢人家姑娘，可囊中羞涩买不起礼物，只能自己少吃点攒钱。
赤华由着他只喝米粥，悄悄施障眼法给他换大一号的碗，又把米粥浓稠些。她做些花卷包子之类的东西，借着麻烦他试试口味的由头让他多吃点。几个月下来，小捕快反倒养出几斤肉。
约莫是终于能给自己喜欢的姑娘送礼，小捕快接连几天都捧着碗傻笑。赤华依旧做糕点，只是减少给小捕快喂食的次数。她曾在脂粉铺里见过小捕快喜欢的姑娘，头顶一支玉簪，瞧着成色上佳应该不是小捕快能买得起的。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假装和姑娘看中同一款胭脂，借机问起她戴的簪子：“姑娘这簪子真好看，可是在哪边的铺子里买的？我近来也想买支簪子呢，能做出这样簪子的铺子，肯定是手艺极好的。”
姑娘红着脸说是别人送的，她也不晓得从哪来的。赤华笑着没多问，反正这是小捕快的事，不该她来插手管的。回到自己的铺子，她还是那个手艺不好的老板娘，小捕快倒是升职了，俸禄自然也增加不少。
小捕快，不对，是时雨，他如今已是捕快的头儿，面容也越来越接近她当年见过的道士时雨。她时常盯着他发呆，想起时雨那句对不住，前世因后世果，她觉得自己能再见到这抹魂魄，其中自有因果关系。
她怎么也想不到，承担这个果的是她，而不是时雨。
白华又死了，时雨却没怪她，毕竟白华没来过她的铺子里，他也没在她面前提起白华。何况，白华是在自己家中被人杀的。听闻是她爹的仇人寻上门，杀了她泄愤的。后来又有姑娘半夜身亡，死状和白华一样。
接连几个姑娘都被杀了，镇子上的人都不安起来，谁都不晓得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时雨彻夜调查此案，有时吃着汤面就睡着了。赤华收拾掉汤面，将几张桌子拼起来给他当床。
不久，镇子上又有一个姑娘身亡。她隐去身形，跟着时雨找到姑娘的尸体，探查过记忆找到杀人凶手，引着时雨去抓人。犯人抓到了，可时雨却不高兴，赤华以为他是因为白华不能复生而难过，却不想时雨已对她起疑。
第162章 回敬三巴掌（）
抓到凶手替白华报仇，也给死去的姑娘们一个交代，时雨本该觉得高兴，可他总是想起老板娘有意无意引着他抓到凶手。一个娇弱的女子，如何晓得凶手是谁又在哪？他心中愈发疑惑，在老板娘那里喝粥时都心不在焉。
近来不知何故很不太平，一桩案子将将平息，另一桩案子又来了。便是被偷偷加料，他也消瘦许多，有几回坐在凳子上就睡着了。赤华见他这副模样，又替他找到凶手助他破案，这番举动无疑让时雨更加怀疑她。
往后案子越发离奇，衙门里有人怀疑是妖物在作祟，协商着找道士来除妖。时雨想起在赤华铺子里蹭吃的道士，拿出自己一个月的俸禄找他来帮忙除妖。道士爽快地答应，带着符纸桃木剑之类的东西去除妖。寻着尸体上的气息，他在林子里见到两个人影，瞧见那张熟悉的脸，他忍不住长叹口气。
时雨看不见赤华对面的妖，只当赤华就是道士找到邪祟，一时间愣在原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他身子都在颤抖，几桩案子的凶手之间存在联系，而赤华又是妖物，还可能是控制那几个人的真凶。这其间的关系几经转换，就等于白华是被她杀的。
赤华一见他这样的眼神，几乎瞬间就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他来找道士除妖时，她也在场，也晓得他想查什么。此等情况下，无非就是认定她是幕后主使，甚至觉得是她杀了白华。
多可笑，即便转世，他还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怀疑她。
赤华看向道士，语气散漫道：“道长，这人交给你处置，我先回去了。”她走到时雨面前，见他的手搭在刀柄上，露出抹轻蔑的笑，“小捕快，我可是妖，难道还会怕你这把刀？”
她和时雨擦肩而过的瞬间，察觉到他浑身绷紧。她嗤笑一声大步往前，回到铺子里从容地熬粥做汤面，也不在意时雨一直没再来吃过汤面和米粥。不过道士回来时说，妖挣脱他的阵法逃离，此事令她有些担心。
时雨认定她是妖物，而道士和她是一伙的，他请来别的道士去除妖，想着只要除掉她镇子就安全了，也能真正给白华报仇。他说不出来自己为何这般笃定，但那天寻妖找到她就是最好的证据，几乎没有疑问，她就是凶手。
看到门口的时雨和道士，赤华平静地挑起一筷子面条，近来她的手艺见长，还挺好吃的。时雨请来的老道士没什么本事，看不出她是妖，用的朱砂符纸也对她无效。时雨有些动摇，以为是自己错了，可他不死心，让老道士再试试。
门外传来道士的大喊声：“快躲开！”
时雨只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吹过，眼前的老道士忽然露出笑容，目光说囟⒆潘Ｊ庇昃醯赝丝衫系朗慷鞲斓爻焓郑プ∷捅蝗说沧 ３嗷唤捧咴谒亲由希系朗可碜臃沙鋈プ苍谧雷由稀�
道士急忙布阵想除妖，不想老道士手中化出一把冒着黑气的剑，斩破阵法朝时雨冲过去。赤华拉着时雨避开，却不想他忽然发疯挣脱，用力将她推开。
噗嗤——
老道士的剑刺入她的右胸膛，钻心地疼迅速扩散开来。她咬牙往后甩出红绸，老道士退开，手里剑顺势后拉抽离她的身体。她不晓得自己的伤口上冒出黑气，一点点钻入自己的身体。
几道红绸飞出缠住老道士，赤华捂着胸口，手中化出长剑，用力刺入老道士的胸口。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烧起来，连带自己的神智都不清醒了，只想着杀死眼前的人，让他魂飞魄散。老道士的惨叫听起来竟有几分悦耳，看着老道士魂飞魄散，她低低笑开，转身一步步走向时雨，唇角勾起。
“时雨，我帮过你更救过你，这就是你的回报？”她声音有些沙哑，伸出手忽而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别和我说什么我是妖天生作恶，也别诬赖我杀了白华。”
时雨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抬眸看向赤华，解释道：“我不是、我、对不……”
话未说完，她又甩了他一巴掌：“别提什么对不住，你害我受重伤，以为是一句对不住能解决的？”
两边的脸都阵阵作痛，时雨咬了咬牙，低声下气道：“我愿意补偿你，但我不是……”
赤华使出全身地劲又打了他一巴掌，因着力道大，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幸得道士扶住她才稳住身形。她大笑起来，扯动伤口也暗自忍着。
她厉声道：“你不是什么？不是故意要推我，害我受伤，旧伤被撕开，连命都快保不住了？你想补偿？好啊，下十八层地狱受百年酷刑来偿还啊。不敢把命赔上，就别提什么补偿。”
说罢，她一下昏过去，醒来时已经回到幽冥司的彼岸花丛里。
——
赤华深吸口气，虽是笑着却笑意不达眼底：“说实话，那三巴掌打得很爽。我很早就想揍他一顿，他总怀疑我杀了白华，又害我受重伤。啊，不说这个了。”她停顿下，忽然严肃起来，“我那时被刺一剑，身体里留有些许黑气，我体质特殊，能压住那些黑气。可逐渐被影响，后来我将它们分化出来形成新的意识，可那抹意识越来越强，逐渐能自己跑出幽冥司。若非你那时在梦里将她灭掉，怕是她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沈时点点头，想起赤华说的黑气，忍不住皱眉，或许和她所见到的黑气是一样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存在多久，又要如何对付，这些她一概不知。
她问道：“那些黑气从哪来的，要如何解决？”
赤华看着不远处的幽冥司殿，忽而笑道：“或许，你可以问问幽冥司主，他可能已经找到合适的法子了。”
沈时看着不远处的大门，低声说了句我很快就出来，她走上前敲敲门进到屋子里。君子迁坐在梨花椅上，手中翻着书卷，眉头紧蹙似是心情极差。孟孟一手握笔一手捂着嘴打哈欠，瞧见她便朝她招招手。
孟孟轻声道：“身体好些了么？”她又压低些嗓音问，“先坐下歇会，你想问他什么不妨先和我说，我若晓得就告诉你。”
第163章 有花开双色（）
沈时琢磨片刻，觉得孟孟晓得的事应当也不少，便也轻声道：“你们先前不是提起轮回道的事么，我上回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凡人魂魄，就是那个不愿意投胎转世的。他叫杜衡，身前是个道士，魂魄上曾被缠上过黑气，带着邪气很阴冷。说起来，万青叶的魂魄上也曾被缠上这种黑气。”
闻言，孟孟盯着她愣怔许久，像是透过她在看着谁，好一会她才回过神。她抿着唇，神情带着些许严肃：“此话当真？”见沈时点头，她深吸口气，站起身朗声道，“君子迁，有麻烦了。”
君子迁抬起头，满脸疲倦地看过来。孟孟走上前，凑在他耳边低语：“魔尊留下的邪气在轮回道里，若是不能带出来，怕是会影响众生的轮回，天地间的秩序会被破坏。”
沈时离得有点远，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瞧见君子迁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约莫事情有些严重。她觉得应当和她之前说的有关，若黑气真的进入轮回道，影响的会是魂魄的转世轮回。
每一个魂魄都会进入轮回道，那或多或少会沾染上黑气……这么一想，沈时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脑袋里盘旋着要完的念头。
君子迁起身大步往外走，孟孟提着裙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沈时想了想，走上前往君子迁桌上的书瞄了几眼，是白泽教过她的字。上头记着的应当是个阵法，她绕道桌前细细看起来。
阵法很复杂，但看字她看得懂，可连起来就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了。有一点她倒是看明白了，动用这个阵法得要有人自愿献祭，至于会有什么后果，这上头却没说。
“会死哦，小姑娘。”
沈时抬起头见赤华就站在自己对面，她伸出手摸摸她的脑袋，道：“千万不要让人对你用这个阵法，除非你自愿，谁若逼你用这个阵法，不要犹豫杀了她。”
看赤华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可她不明白为何要对她说这样的话，又有谁会逼她用这样的阵法。她抿着唇，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曾经有人用过这个阵法吗？”
赤华沉声道：“有，还是一个身份尊贵的神仙。”她忽而低低笑出声，“被一堆神仙逼着用这个阵法献祭，换他们的一线生机。她死得可惨了，到头来记住她的人也没几个。那堆神仙连她的名讳也不敢提起，仿佛不提起就不存在过，他们什么都不做过，还是清雅高贵的神仙。”
默了会，赤华低声道了句走吧。沈时跟在她身旁，感觉她的情绪低落便没敢说话，她不明白赤华为何会情绪低落，除去同情那位神仙，还有别的什么。
赤华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说起一个故事。里头有两种花，一为白一为红，一生东方琉璃界，一生在西方极乐界，后来白色的花也被接来极乐界。这两种花乃天界之花，被养在极乐界，整日听飘渺梵音，沐浴清雅佛香。
白花看着纯洁无瑕，被更多的佛门弟子喜欢，红花妖艳夺目，仿佛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自是没多少人喜欢。可说到底那不过是被养出点灵性的花，除去颜色不同，没多大的区别。白花受到点化，比红花更早养出灵识亦更早化出人形。一如她的原形，白花的模样端庄高雅，纯洁不受凡尘污染。
心无一丝杂物，是世间至纯之灵物。
说到此处，赤华忍不住笑出声，轻蔑道：“即便世间真有至纯之物，那也不会是她，从化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