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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汉武挥鞭-第3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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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轻声笑问道:“你觉着秦立是否知情,抑或知悉多少,重要么?”

    “这……”

    刘沐不解其意,听得满头雾水,半晌答不上话。

    刘彻突是追忆往昔道:“昔年朕尚为太子时,窦婴拜大将军,前往边郡编练新军,有商贾收买边将,向塞外羌人走私大批粮草,朕与父皇获知此事,朕以为窦婴不敢,父皇却以为窦婴不会,不敢与不会,区区一字之差,却是更显你皇祖父之老辣深沉,为父其时却是稍显底气不足的。”

    刘沐晓得父皇向来不喜虚言废话,此时更绝非无的放矢,不禁颦眉深思其意。

    他自幼最为崇敬父皇,也从母后和祖父母口中探问过许多旧事,晓得父皇自幼便是“生而知之”的不世之材,似他这般大事,父皇更已着手创设羽林和虎贲两大强军,如此天纵之资,非常人所能及,他更是心服口服的。

    饶是如此,父皇都坦承自身昔年“底气不足”,那所谓的“不敢”二字,内里的意义就极为深刻了。

    “父皇,昔年皇祖父是如何应对的,父皇又想如何处置呢?”

    刘沐虽是脾性暴躁,却绝非愚钝之人,随即出言询问道。

    刘彻毫不隐瞒的坦言道:“为父本欲建言父皇,遣去监军和死士,以此震慑窦婴,使其不敢有不臣之心;然父皇则以窦婴远在苦寒边,身边无人服侍为由,特意将其夫人和两个年岁稍幼的儿子送去随侍左右,且颁下密诏,稍是提及有人走私粮草之事,却非但没有任何的斥责之意,反而好生安抚和勉励了窦婴一番。”

    刘沐瞪大双眼,那对老刘家子弟特有的狭长凤眸闪着丝丝讶异,显是没料到自家那慈眉善目,堂皇光正的皇祖父,竟会有此等绵里藏针的阴柔手段。

    刘沐出生时,太上皇刘启已禅位数年,日日修身养性,鲜少再露出阴戾狠绝的“本性”,尤是对这位宝贝孙儿最是宠溺,端是有求必应,故刘沐全然不知自家皇祖父昔年是何等的杀伐果决,甚至有些许刚愎自用的味道。

    刘启在位时虽是圣君,但绝非仁君,虽是孝子,但绝非慈父,更遑论甚么兄友弟恭,敦睦宗亲。

    刘彻只是浅谈辄止,并不打算向自家儿子讲解太多内里的阴私算计,这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多是要靠自个领悟,悟性不高或是阅历不足,解释得再透彻,也是枉然。

    况且各人脾性不同,刘沐也未必适合学刘启和刘彻为人处世的方式,刘彻身为人父,所要做的无非是与他分享自己多年的见闻经历,让他从中悟出些道理来。

    刘沐自幼“被放养”,倒也习惯了自家父皇的“语焉不详”,早是养成了独立思考的好习性,其实往往是爱爬树掏鸟,下湖摸鱼的熊孩子,其思维才会更为开阔活跃。

    “在父皇看来,那秦立是不会,还是不敢?”

    刘沐眸色微亮,似有所得,忙是急着询问道。

    刘彻赞许的颌首轻笑,却是道:“愚钝小子,为父适才已是说过,秦立过往做了些甚,端是无关紧要,又何必再纠结其是不会,抑或是不敢?”

    “嘎~~”

    刘沐的脑子又不够用了,满是疑惑的眨着眼睛。

    刘彻也不再为难他,径自道:“居于上位者,无须巨细靡遗的明辨诸事,尤是理不清头绪,难辨是非时,只需着眼于结果即可,待得有了余力,再返头细究过程,有错改之,无则加勉,以便日后行事更为妥当周全便是了。”

    刘沐半知半解的点着头,咂摸半晌,又是皱着眉眼道:“然父皇不是让儿臣处置此案么,若不辨明秦立犯行,如何给他定罪?饶是他死罪难逃,但是否该株连秦氏,儿臣着实不敢妄下定论啊!”

    刘彻摇头失笑道:“诛杀秦立,夷灭秦氏,对我大汉有甚好处,顶多能让你泄愤解气耳。”

    刘沐惊诧万分的急声辩解:“父皇此言差矣,儿臣绝不会因私废公,为泄私愤而将无辜之人罗织入罪的!”

    此言确是由衷,至少现下的太子殿下还是颇为正派的,他虽是脾性暴烈,但鲜少肆意妄为,拳头虽硬,却只揍天下该揍之人!

    “在家国社稷之前,没甚么无辜之人!”

    刘彻剑眉微扬,沉声道:“况且武都候秦勇难逃治家不严,教养无方之责,且他知情不报,非但包庇秦立,更让其继续隐匿泰阿剑,又暗中为秦氏子弟安排退路,如此种种皆非忠君任事之举,算不得无辜!”

    刘沐见得父皇面色不虞,忙是起身避席,躬身道:“父皇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然若因此便株连秦氏全族,未免也太过……只怕会引得臣民非议,有损父皇贤名。”

    刘彻本就不是真的恼怒,闻得此言不由面色稍霁道:“帝皇只须体恤爱民,让百姓们吃饱穿暖,生活富足,就不须忌惮甚么非议。得民心者,若道某人可杀,则世人皆曰可杀!”

    “儿臣受教了!”

    刘沐由衷信服,盖因先前离京出巡时,他多次微服出游,接触到不少坊间百姓,深知皇祖父和父皇两代贤君在民间的威望之高,甚至远超上古圣贤。

    君意即民意,父皇若放言秦氏乃乱臣贼子,大汉臣民必竭尽全力将之举族诛绝,万里汉疆绝无秦氏子弟的立锥之地!

    “秦立和秦氏非是不可杀,而是杀之无益,留则有用!”

    刘彻话锋突转,细细教导道:“居上位者,要懂得权衡利弊得失,若要杀之,就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若要留之,就要让其将功赎罪,从而感念在心。”

    刘沐隐隐听出父皇的话外之意,忙是道:“若是留下之人怀恨在心,为之奈何?”

    “斩其羽翼,摧其根基,使其孱弱,从此再无威胁!”

    刘彻微阖凤眸,不欲让自家儿子瞧见他双眸泛起的凛冽寒光,语带勉励道:“弱者的哀嚎和愤怒,对强者而言,皆是无关痛痒,你当时刻谨记在心!”

    刘沐终是舒展眉眼,嘿嘿傻笑:“儿臣醒得了,儿臣绝不会心生懈怠,早日成为似父皇般睥睨天下的强者!”

第五百三十五章 黥面为倭() 
腊月中旬,京卫南营万余将士从玄菟郡返抵京师,重新归建后,秦方卸下南营都尉之职,改任武威太守。

    前任武威太守秦广亦出身军武秦氏,是武都候秦勇的嫡长子,秦方的长兄,亦是……秦立的阿父。

    多年来,秦广皆以儿子秦立为傲,却万万没料到,这逆子竟犯下不赦之罪,不但害了自身,更是牵累了整个秦氏。

    秦广身为其父,自是无颜再面对族人,况且皇帝陛下也绝不会容许他继续身居高位,做这封疆大吏,倒不如识趣些,借着腊月返京述职,请奏告病致仕。

    皇帝刘彻对秦氏的态度,正如他对自家皇儿所言,并不打算株连太广,且武都候秦勇真是狠下心肠,大力整肃和清洗秦氏内部,已暗中诛杀了不少往日与秦立过从甚密的族人和僚属,更让幼子秦方代替长子秦广做了武都候嗣子,以便日后继承秦氏族业。

    世人最为现实,秦方既是得为武都候嗣子,又取代秦广出任武威太守,秦氏族人自是纷纷转而投向秦方一脉。

    秦广和秦方虽为一母同胞,然因秦方是老来子,年岁比秦广小了十余岁,比侄儿秦立也大不了多少,又因秦氏乃军武传家,族中子弟往往在年岁尚幼时就入伍了,故兄弟俩相处的时光并不多,彼此间着实不甚亲近。

    身为秦氏子弟,他们在对外时或许会齐心协力,以保住家族的根基和荣耀,然在秦氏内部,涉及族业继承权时,诸般明争暗斗并不比寻常世家少。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同胞所出,同为领军将领,论起治军操演和领兵方略,秦方自认丝毫不逊于秦广父子,凭甚么他们能占尽便宜,自身只能做陪衬和踏脚石呢?

    这无关嫉妒,而是某种浓浓的不甘。

    秦方晓得自个出身秦氏是无比幸运的,使得他自幼能习练武艺,熟读兵书,束发成丁后更是直接出任将官,统率阿父的亲卫骑营。

    然这也是不幸的,只因他并非嗣子,阿父又唯恐秦氏权柄太重,使得天家忌惮,故向来只大力扶持秦广和秦立父子,不但没为旁的儿孙谋求进身之阶,更是隐隐施力压制他们发展自身势力。

    秦方过往虽颇有不甘,然身为世家子,他深知阿父的作法没错,无非也是为了军武秦氏能得以永续传承。

    偏生侄儿秦立不识好歹,竟因儿女私情而犯下此等大罪,窃运大批汰换军械,将之交到逆贼手中,几与谋逆无异,闹不好是要株连九族的!

    无论是出于个人因素,还是出于对家族的责任感,秦方对侄儿秦立乃至兄长秦广皆是难以原谅的。

    好在皇帝陛下没将此事公之于众,老奸巨猾的朝臣们虽有不少嗅到些许异样,却也颇是识趣的不去深究,捂着眼,堵着耳,颓自不闻不问。

    尤是秦方率军返京时,同时带回玄菟太守秦立的一道奏章,言称他与夫人刘婧皆染疫病,为免疫情扩散殃及百姓,自请卸任玄菟太守,欲觅出无人之地隐居,以便安心养病。

    皇帝陛下自是准奏,颁下旨意,着张汤除中尉之职,迁任玄菟太守。

    文武百官也就更是肯定了心中猜测,秦立应是犯了甚么事,且是不宜传扬,没瞧见陛下已派“蝰蛇”张汤接任玄菟太守么?

    张汤此去,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啊!

    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才是明哲保身之道,还是莫要多加探听的好。

    秦广父子齐齐辞官致仕,而秦方取代秦广出任武威太守,且成了武都候嗣子,既意味着秦氏继承权的移转,也意味着秦广一脉在秦氏内部彻底失势。

    “便让秦广带着他那孙儿秦继,去长陵邑给高祖守陵吧。”

    皇帝刘彻在召见武都候秦勇时,如是道。

    秦勇忙是拜伏在地,顿首谢恩。

    虽说秦广和秦继今后怕是再难踏出长陵邑半步,然好歹是保住了性命,且陛下连秦立的阿父和儿子都赦而不杀,也就绝不至株连未曾涉案的秦氏族人。

    何况秦方仍可出任武威太守,显见陛下还是念及秦氏过往的赫赫功勋,没打算让军武秦氏彻底步入没落乃至消亡。

    此等情形,远比秦勇心中所求更要好上无数倍,他是由衷的感念陛下恩德,不是每位帝皇都有这般度量的。

    若是换了太上皇……

    秦勇光是想想,就已觉脊背直冒冷汗了。

    翌日清晨,右中郎将赵立引张汤入得郎署大牢,去见关押在此的秦立。

    张汤与秦立曾有数面之缘,虽未有过甚么深谈,却仍记得他往昔模样,但此时见得秦立,却是认不出来。

    倒非是秦立形容枯槁或面色憔悴,而是秦立脸上黥满了青绿图纹,身上穿着的横幅麻衣结束相连,几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见得赵立到来,秦立忙是举步近前,分外急切的比手划脚,口中荷荷闷吼,压根没注意到赵立身侧的张汤。

    张汤执掌中尉府多年,且本就是为“酷吏”,打眼一瞧,再听得秦立颇为怪异的嘶吼声,就晓得这是被用虎狼之药彻底毒哑了,再也治不好的。

    “先来见过现任玄菟太守,再细谈不迟。”

    赵立虽向来不喜秦立此人,然好歹曾是一道出生入死的军中袍泽,见他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禁有些唏嘘,故态度不至太差。

    秦立这才注意到张汤的存在,微是愣怔,便又忙是躬身见拜。

    他现下非但已无官爵在身,更已沦为囚徒,张汤无论是官居中尉,还是真的迁任玄菟太守,他都是得行拜礼的。

    张汤摆摆手,让他免礼,又向赵立微微颌首示意。

    赵立向来也不喜废话,便是将秦立此时最忧心之事尽数说与他听。

    待秦立闻知陛下对秦氏的处置,且听得阿父秦广和儿子秦继未遭株连,得以保住性命迁入长陵邑,不禁紧阖眼睑,却怎的都抑不住溢出的热泪。

    良久后,他用袖口抹去滑落双颊的泪水,复又不声不响的看向赵立,眼中带着几许期盼和隐隐的怯懦。

    赵立瞧他那想问不敢问的神情,不禁摇头轻叹,美人怀英雄冢,秦立此生真是栽在他家婆娘手里了。

    “汝妻现下安好,待得张太守离京赴任,她将随行回返玄菟郡治东暆城。”

    赵立现如今也是夫妻恩爱,倒也能理解几分秦立的情绪,缓缓出言道:“日后你夫妻是否有重逢之日,甚或能否相伴终老,权看你如何行事了。”

    是的,皇帝陛下非但没株连秦氏,便连秦立夫妇都不欲诛杀,却非是心慈手软,而是觉着秦立还有大用。

    秦立之所以被黥面毒哑,也正是为此。

    倭在韩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为居,凡百余国,男子皆黥面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别尊卑之差。其男衣皆横幅,结束相连;女人被发屈紒,衣如单被,贯头而着之,并以丹朱坌身。

    四大倭岛上的倭奴数量不详,估摸着不下百万之数,其民虽不擅冶炼,其兵有矛、楯、木弓、竹矢,或以骨为镞,然大汉想要彻底诛绝倭奴,实非易事。

    三年前,皇帝陛下将对马岛和伊伎岛赐予朝鲜国,着北海水师舰群将四十余万朝鲜军民陆续迁往岛上,朝鲜百姓替汉廷开采银矿,朝鲜军队则替大汉登陆倭岛,掳掠和清剿倭奴。

    大汉北海水师则在对马岛和伊伎岛兴建了军港和军镇,牢牢掌控住对马海峡,且在朝鲜半岛和对马海峡皆施行禁海令,即便是朝鲜船只都不得随意出海。

    饶是如此,八万朝鲜大军花了足足三年清剿倭奴,非但没甚么大进展,反是出现不少伤亡。

    缺铜少铁的倭岛土著都打不赢!

    大汉皇帝很生气,朝鲜君臣很委屈。

    四大倭岛的面积加起来,近愈两个朝鲜半岛般大,且倭岛地势狭长,多山临海,朝鲜又遭到大汉限缩军备,尤是战马极端匮乏,将士们多是凭着两条腿跋山涉水去进剿诸多倭国。

    远离海岸后,各式军需补给就成了大问题,倭岛上可没甚么正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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