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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冰河问剑记-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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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栗兮忍不住狂笑,说道:“哈哈哈哈,那最好,既然无须客气,琴留下,你们走。此琴,不是你们的。”

    一串长笑,肃杀之气甚重,恰如秋栗兮之名。

    紫心察觉不对劲,搂抱寒儿走将过来,站在莫问情身侧,不看秋栗兮,说道:“莫姐姐,我们走。他们就算拿走归兮琴,以后也得乖乖送回,丢不了。”

    “紫心和他们……”莫问情看向秋栗兮、夜萤照,问道。

    “不认识。”紫心俏脸骤寒,说道:“对我来说,他们才是外人。”

    “哈哈,说的好。”另一道大笑响起,这声音风轻夜、寒儿、莫问情熟稔:“女娃娃这么一说,那么,贫僧肯定属于自家人。”

    止雨小筑西侧树林,出来风轻夜看见就头痛的苦非禅。

    莫问情大喜,此时此景,完全忘记她们一行,躲的正是这家伙。但现今情形大变,由苦大师挡住高深莫测的秋栗兮,再好不过,当真“要风得风,缺雨得雨”,莫问情畅声嚷道:“怎么迟到了?”

    苦非禅不疾不徐,至风轻夜面前,喧佛号,行礼道:“徒儿迟误,险使师傅受辱,贫僧之过。”

    说罢,一阵挤眉弄眼。

    紫心闻言,好似白日遇鬼,这文人打扮、满头长发之人,竟然出家人?并且是“夜哥哥”徒弟?思绪余音缭绕,苦大师挑眉、歪嘴的怪模怪样,立即被逗得眉飞色舞地发笑。

    “无妨。”少年硬着头皮应道:“小筑主人拒客,理所当然,和受不受辱没关系。你……你呀,安稳点,别惹事生非。”

    苦非禅答应爽快:“徒儿遵命,绝不多事。”

    风轻夜无奈摇头,苦大师从来意气,嘴上好端端,行事吧,冷不丁反其道行之,这家伙,实是佛门最难琢磨、最难侍候、最言而无信的“大师”。少年祈祷他滔滔不绝、不止不休,千万别突然不说话、专动手,像摘掉宝默大师脑壳一样,在止雨小筑祸祟。紫心好奇苦非禅的恭而有礼,似乎更多玩世不恭成份,一双活溜溜的眼珠子,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瞧,似要将此“贫僧”,看个通彻。

    苦非禅眨眨眼,夸道:“好灵气的女娃娃!”

    随后,苦大师一侧身,手指夜萤照,朝冉无求大声叫道:“喂,那位剑仆,你莫非愿意这样鲜嫩鲜嫩的花朵儿,插在那坨表面鲜光的牛粪上?”

    少年未及呜呼,紫心刹时明白,那鲜嫩的花儿、鲜光的牛粪之类,全与她有关,一下子便羞得无地自容。

    苦大师倒好,又侧过身子,安慰道:“你不知内情,贫僧尾随你们百余里,秋栗兮之言,你猜不到用意,贫僧与那剑仆却心知肚明。再说,这么好的女娃娃,只配当贫僧的孙媳妇。不行,必须当贫僧孙媳妇,不能放过,不能放过,抢也要抢走。”

    秋栗兮森然道:“秃驴放肆!”

    “贫僧放肆?”苦非禅乐呵呵说道:“你大概没见过吾放肆吧?哈哈,当年的隐苍山圣女,谁抢走的?”

    苦非禅出场,整台戏全他一个人演。紫心情绪,几起几落,才听“贫僧”说穿秋栗兮邀她作客止雨小筑的真实目的,不由看了看那边涨红脸庞、阴沉眼色的夜萤照,没觉什么不寻常,再听“贫僧”要抢她当“孙媳妇”,恼怒中掺杂一点荒唐。但不知何故,对秋栗兮开始不屑,对“贫僧”的好感反而占多。

    苦非禅“……当年隐苍山圣女,谁抢走的”一出口,紫心这位心无尘垢的少女,吓了一大跳,原来“贫僧”真做过抢劫人的勾当!不自觉,后退一步,莫问情笑道:“别怕,他爱吓唬人。”

    慌乱的紫心,这时才看到少年正对她柔和微笑,温润的目光,仿佛具备令人无比信赖的沉静,少女紧了紧小狐,不自主点头。

    秋栗兮、冉无求同时驭剑,一左一右,喝道:“圣女何在?”

    苦非禅哂笑道:“敢动剑?贫僧当年仅仅一个跟班,干的望望风、跑跑腿之类的小事。再说,她如今成了押寨夫人,逍遥出云界无边风月,难道告诉你们,抢回去,拘禁在隐苍山封闭的囚笼内?”

    紫心眼睛一亮,逍遥无边风月,那是以天地为囚笼,做这样的“押寨夫人”,何其幸运!

    “冉老,隐苍山关我们什么事?你收剑,来我身边。”紫心说道。

    “是。小姐。”

    秋栗兮冷声道:“那日,等吾赶回,山门已经巨变,原来你这秃驴惹的是非。姑且不论圣女今日如何如何,隐苍山从此失衡,历三百余年,方再度兴盛。那般耻辱,尔欺我隐苍山一脉无人?”

第八一章 杏花隐约曾经事(上)() 
苦非禅一幅奇哉怪也的表情。沉吟许久,苦大师说道:“隐苍山一脉,何时不起起落落?大多时候蛰伏衰草之下,欲雄图一方,又无不夭折。贫僧为祸隐苍山不假,责怪我却没道理。再者,圣女乐意抢走,和你甚关系,何来你之耻辱。”

    至此,苦非禅忽然“啊呀”一声,赶急追问:“你受辱……难道……难道暗慕她,认为抢去了你的女人?”

    莫问情暗想:果然不出所料。

    秋栗兮不为所动。

    苦大师慨然叹道:“呜呼!三百年铭心刻骨,念念不忘,君用情至深,贫僧不如也!”

    风轻夜和寒儿,几经见识苦非禅的这种飘忽无常,紫心则实实在在的头一遭。当苦大师“君用情至深……贫僧不如也”琅琅出口,少女同样“啊”一声,随即笑得眼晴眯成一条缝,懒管苦非禅与秋栗兮的剑拔弩张,想的尽数“和尚怎么才可以用情至深”。

    “秃驴,不敢用剑乎?”秋栗兮言道。

    苦非禅拍拍头顶的头发,恍然大悟,说道:“看来,你是隐苍山数一数二的人物,知我底细,毫不畏惧地这样直呼贫僧。嘿嘿,别人的押寨夫人,值得我俩拼命弄剑?”

    秋栗兮说道:“但告知,隐苍山请回圣女,不与你为敌。”

    “哈哈,隐苍山从来与天下为敌,贫僧没用别的称呼,你便明白,我并无鄙视隐苍山一脉之心。”苦非禅停顿数息,淡漠问道:“你,或者隐苍山,甘愿树我这大敌?”

    秋栗兮断然道:“非也。既然隐苍山从来为敌天下,多一个禅宗秘脉又何妨?三百多年,隐苍山琼天宝座,无人再坐;天女剑技,不现山门之内,你便罪魁。今日相遇,秋栗兮岂容错失?”

    “唉……”苦非禅长叹道:“天下祸事,不远矣。”

    “天下祸事,难道少过?”秋栗兮冷冷道。

    苦非禅一时语塞,愁眉苦脸状,对风轻夜说道:“师傅,徒儿辩不赢。”

    风轻夜好气,这家伙心术鬼里鬼怪,试图拖他进这浑水,不由生出一份捉狭捉狭苦非禅的心思,假模假样说道:“抢人,是你不应该。这位……嗯,秋栗兮秋秋长老,当然问向当事之人。你虽非主谋,但告知隐苍山当年圣女去向,完全应该。”

    苦非禅大叫:“师傅,师傅,万万不可,万万不可。那女人,早生了孩子,孩子生了傻子,傻子又生了怪胎。回到隐苍山,让人知晓,不得一脑袋,咕隆撞在那所谓的琼天宝座上?”

    苦非禅一派胡言,紫心当真,忍不住问道:“那……那……她怎有心思逍遥风月?”

    苦非禅一翻怪眼,嚷道:“傻子和怪胎,隔几代呢。”

    紫心“哦”一声,仍感觉别扭,莫问情笑道:“紫心,别信。苦大师喜欢信口开河,我们从没见他有过正正经经的样子。”

    寒儿捋了捋紫心飘飞的发丝,少女低头,与小狐耳鬓厮磨,转眼忘却刚才之事。

    “堂堂出云修真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像一个赖皮,这就是当世高人的风采?”秋栗兮斥道。

    “逼贫僧出剑?”

    “非也。”秋栗兮说道:“填胸壑不平尔。”

    “好大口气。”苦非禅肃然道:“填的隐苍山之不平吧?整个出云界以及云梦大世界给你们,填的满不?”

    “无数年积怨、流血,隐苍山一脉闪躲于世,正如你之言,吾等蛰伏,亦衰草之下,这等不平,拿什么来填?”

    按秋栗兮或苦非禅所说,隐苍山一脉的源远流长,起码追溯两万年之前,然而,不声闻出云界,因其匿迹难觅;而雄图一方易于夭折,指的什么?风轻夜、莫问情、紫心隐约明白隐苍山一脉到底何方势力。风轻夜、莫问情对视一眼,莫问情明显已生惧意,紫心则花容失色,无辜且委屈地看向冉无求。

    “小姐,你就是你。”冉无求低声道:“主人曾说,他的此生,羁绊深重,唯愿你不受束缚。那些所谓纷扰,自有主人和剑仆摒挡。”

    苦非禅大笑:“说的好!这样的女孩,本该出尘脱俗,哪能卷入世态纷杂?哈哈,更适合当贫僧的孙媳妇!”

    紫心脸红,正欲张嘴否认,秋栗兮问道:“冉无本,隐苍山一直放任剑尊,你们准备叛逆本脉?”

    冉无求言道:“任何人可以问这句,唯独你不能。秋长老与剑尊,一起长大,同患难,共艰危,难道不清楚主人性情?”

    “嗯。”秋栗兮阴沉着脸,说道:“那日,赶回隐苍山前夕,惜未杀林下。此我的错。”

    风轻夜、寒儿、莫问情,心中“嗡”的一响,原来“林下”是位女子。

    紫心亦喜亦惊,师傅从不提及他的过去,这挂嘴边十余年的师娘,原来叫做“林下”,《林下》之曲,归兮琴上镂刻的“悠悠林下”,都是师娘;惊悚秋栗兮竟存杀她之念,时隔三百年,还在忿恚不休。

    “你知我同样不愤,只向我坦言。”冉无求说道:“往事已矣,说来说去,天下谁改变得了主人心意?”

    秋栗兮沉寂。

    一些隐秘过往,封存内心,谁也不可能察觉它的任何气息。它恍若不曾存在,缄默于时间的水底,一旦撩开遮蔽的面纱,哪怕小小一角,哪怕浮光掠影一瞥,往事的风情,便释放诱人的丰腴,令闻者欲罢不能。

    且不论苦非禅帮凶抢人,同一时刻,隐苍山之外的某地,秋栗兮与隐苍山剑尊,却因为林下,一者赶回去,一者置若罔闻。那位冉无求的主人,情系林下,历久经年,秋栗兮依旧耿耿于怀,真正说来,杀林下仅借口,责怨隐苍山剑尊属真。

    林下,何许人?紫心曾演奏一曲《林下》,琴韵清悠,不染人间尘色,人若犹曲,该当何等旷世的女子?她呈现的心境与情怀,又何等驰情高邈?

    圣女,何许人也?

    甚至,咫尺之遥的剑尊,何许人?为情避世,抑或放浪形骸、不理纷争的隐士?

    人世之间的世情世态,只有处在某个独特位置,才可以用不同寻常的视角审视。穿越三百余年的视线,在云深雾罩之内,那闪烁的数点迷离光晕,对冉无求而言,委实“往事已矣”,但风轻夜、寒儿、紫心、莫问情,却愈发着迷和好奇。

    “罢了。”秋栗兮叹道:“剑尊从不管隐苍山事务,圣女遗踪,隐苍山几近支离破碎。吾谢大师,非这变故,隐苍山一脉平平淡淡,得过且过,就没有今日豹变。”

    “又想挥锋天下?”苦非禅问道。

    “从来天下不容隐苍山。”秋栗兮说道:“隐苍山历代,抗争的世道不公。”

    “和贫僧辩论,无关痛痒。尔与星行剑宗、丹鼎门、御火宗、玄元宗、玉虚道观这些玄门辩驳吧。”

    “但秋栗兮还得凭手中之剑,问问圣女去向。”秋栗兮正色道。

    “贫僧告诉了你。”

    秋栗兮心思敏锐,反问道:“押寨夫人?”

    紫心、寒儿淳朴,莫问情性情轻佻,秋栗兮忽的这么一句,倒似搞笑,她们三位天真未泯,咧嘴即笑,特别紫心一串银铃笑声,穿透湿润的空气,止雨小筑旁边,一树一树杏花,欣欣然,微颤花瓣。

    正是:杏花羞笑因春色,便与佳人更清妍。

八二 杏花隐约曾经事(下)() 
夜萤照自始至终,关注少女每一次举手投足,哪怕最细微细微之处。紫心现身止雨小筑,那份无邪,那份清澈见底的纯粹,那份跃然欲出的灵性,何等清媚宜人。所以,风轻夜和少女就近并立,夜萤照难免的一丝嫉妒,乃至少年男女抿嘴而笑,或快速交换眼色,夜萤照明察如秋毫。

    烟雨后的杏花,我见犹怜,但凡沾浥一丝清灵气,满世界的春意,刹时阑珊。

    秋栗兮极其恼火,这三个脑壳缺根筋的家伙,好似真遇上开怀得不得了的事情,笑起来肆意妄为,没完没了。受她们影响,止雨小筑每位人士,紧张的心神,无由地松弛。

    秋栗兮苦笑收剑,自嘲道:“本就和你我无关,栗兮画蛇添足,大师见笑了。”

    苦非禅说道:“贫僧无所谓。再说,师尊在此,我岂敢在他老人家面前弄剑?”

    秋栗兮既然放却纠葛,大度认错:“栗兮之过。”

    苦非禅不置可否,反而问腻在紫心身上的小狐:“贫僧满头长发,每一根,牵缠红尘情长,‘秃驴’并非骂我。寒儿,是不是?”

    虽如此,似笑非笑的视线,紧盯紫心,少女不由自主点头,苦非禅大笑道:“女娃娃,你的每一根青丝,同样系住人世间的风情月债。那隐苍山圣女,千万千万别当,那烂椅子的琼天宝座,也千万千万别坐……嗯,去了也没事,到时贫僧再动手抢。我那位孙儿,翩翩少年……咦,越看越般配,就这样约定!”

    紫心啐道:“我不要。”

    “不要什么?”

    少女愈显的慌乱。

    冉无求施礼,说道:“大师,吾拜托您一件事。”

    “何事?”

    “他日大师际遇圣女,能否请她西子湖竹谷一趟?她、吾家主人、秋长老,情深谊厚,现今最苦的,是主人,希望圣女一解他心间枷锁。”

    “师傅苦?没看出来。”紫心疑惑道。

    “人生最无可奈何的苦楚,必藏匿深晦。”冉无求说道。

    苦非禅应承道:“一定。”

    乍若轻烟散,风华浸远方,宿苍浦一湖辽阔,秋栗兮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瞳仁幽晦,对苦非禅说道:“禅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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