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天涯尽-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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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疯了不成？”柳沐风也很是激动，攥紧拳头。
“一定是想要以此来压制周军，知道焉君心善，想要从中得以周全，真是太可恶了！那么焉君怎么说？”
如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眼色有些飘渺，好像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她说，屠城！”
吟笙的心跳停止了几秒，“这真的是焉君说的话吗？”真是不敢相信，那样一个心软的焉君，怎么会。。。“哼，算了罢，若是这一点牺牲可以换回昌西的百年昌盛，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屠城。。。”柳沐风呢喃着，他想起了将军府的人，那些可都是他亲人一般的人啊，张伯阿林，难道他们都要死在这场屠城行动中吗？
不要，他不要！
如幻注意到柳沐风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纵然焉君是这样说的，可是昌西军得了你的阵法图，或许会稍加利用，保住城池呢？”
吟笙冷着眸子皱着眉，“保住城池？做梦，闵陆的死期到了，我要拿他的人头，为韩翊祭奠！为死去的昌西百姓做祭奠！”
夜幕垂下，山中的秋风萧瑟起来。秋深露重的，柳沐风走到吟笙的床铺边为她掖好被子，仔细看着那张睡脸，轻柔的抚摸着秀发，“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好吗？告诉我什么是白头偕老，什么是天长地久。”说罢便在唇边落上轻轻的一吻。小心的推开门，却看到如幻早已守候在外，“如，如幻，你怎么还不睡？”
“柳将军你不是也没睡嘛。你看这眼前的景象，是不是很壮观啊！”他背身过去。
柳沐风拧着眉子，“现在是深夜，一片漆黑，哪里还有什么壮观景致啊！”
如幻摆了摆头，“你看这黑色，这么浓重，可以把千山万水都藏匿其中，难道不壮观吗？”
“你，想表达什么？”柳沐风问。
“和人心相比，这样壮观的景致却是不足为奇的，人心比这夜色更为宽阔，只要心存宽阔，那么什么事都能看得过去。只要柳将军心存宽阔，就不会趁着这夜深想要去到城内了。”
“你知道我想要去城内啊。”
如幻点了点头，“别去，你不该去的，如此一来，你的命数就要全然改变了，你要学着狠心，多一些人的牺牲，或许能换来更多。”
“让我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因为战争死去吗？我做不到，我现在回去或许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但是你可曾想过自己会一去不复反？”如幻厉声说道，这是他难有的语气。
柳沐风愣住了，“如幻你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命数了？”
如幻摇头，“我只是觉的你不该去！”
柳沐风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双眼一横，朝黑幕奔跑而去，消失于夜色之中。
如幻环顾四周寻找着他的身影，胸口起伏的厉害，“我说过，你的一个举动便会影响你的命数、你的尘缘啊。”他皱眉望向屋内，而吟笙还在酣睡。
柳沐风连夜奔赴终于在天亮前赶回了昌西城，果然如如幻所说，进去容易出来难，即便是黑夜，也是重兵把守 ，不让人从城内离开。柳沐风很乔装打扮后终于得以进了城。进入城中才发现，城门处聚集了众多的百姓，他们拖家带口，睡在席子上或者直接卧在地上，脸上全是绝望之色，大家是在等待城门能够打开！柳沐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来到将军府，这里可是自己的家啊，可也是一番萧条，许久未回来了，匾额早已被撤下，希望闵陆未伤及他府中人。
扣着府门，好一会才有人来开门，“是谁啊？”柳沐风未答话，把帽子压得更低了一些，可是张伯却是一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忽然抓住他的手，颤颤巍巍道：“将军，您快走啊！”
柳沐风的笑僵在嘴边，满心疑惑的看着张伯，“怎么了？”
张伯的脸皱在一起，把柳沐风往外推，“府里就我一个了，你快走吧，不然他们又该杀来了！”
柳沐风把帽子扯掉，径直向内冲去，“什么叫府里就你一个了，阿林呢，大家呢？”
张伯老泪纵横，恳求道：“将军你就快走吧，这里不能久待啊，他们会杀了你的！”
柳沐风的眸子一片猩红，“他们，做了什么？做了什么！闵陆杀的大家吗，你告诉我，张伯你告诉我！”他崩溃的跪在地上。张伯也跪在地上，“将军您快走啊，算我求你了，张伯看着你一路走来，实在不想看着你受伤害啊！”“张伯，阿林呢？”张伯不语，只是一个劲的泪流。
“将军。。。呜！”突然，张伯的身子猛烈的颤了一下，双眼望着天，嘴角溢出鲜血，直直的倒了下去。
“张伯！”柳沐风接住他，身后是一支利箭，“张伯，张伯！”柳沐风青筋暴气，浑身颤栗。
“好一副主仆情深的画面啊，亏了本大人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甚至不惜赌上全城百姓的性命，总算是等到你了，柳将军！怎么样，你的庭院被我清理的不错吧，这么干净，这么安静，还有花香，真是好啊！”闵陆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出现，手里还抓着一把弓。
柳沐风直起身，“是你杀光了我将军府的人！”
“将军都已经不在了，还要这些下人做什么？我也是被逼无奈啊，谁让你一心想着逃呢？哎呀呀真是没想到你回来了，不去周扬了吗？”闵陆讽刺道。
“我要杀了你！”柳沐风疾步朝闵陆冲过来。
闵陆黯着眼眸，“留不得！放箭！”话音刚落，几十支箭朝柳沐风射了过来。
柳沐风手持利剑，他将箭头一一打偏，却还是中了箭伤，连砍数人，直逼闵陆。也不知怎的，闵陆也不躲闪就站在原地，等待他来似的。
“都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柳沐风的剑刃架在了闵陆的脖子上。
闵陆笑了，“就算你杀了我，也离不开这里了！给我放箭！”他大声命令。
柳沐风一惊，“你这个家伙，死一百遍也不足矣。”
“快给本大人放箭！柳沐风，就算我闵陆死了，也要在你之后，哈哈，哈哈！”闵陆仰头大笑起来，这其中却满是绝望。万箭齐发，柳沐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穿透，手中的剑掉落，闵陆倒在地上，依旧是笑着，“那个丫头给的阵法，居然每一个都有漏洞，哈哈，真是妙啊！”他栽了下去。那一瞬间，柳沐风才明白，原来闵陆早就准备死了，因为他深知，昌西已经完了，这出闹剧，只是为了逼自己现身。
他的世界一片昏暗，能够清晰的感觉身上的痛处，那些箭头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他的五脏六腑里钻来钻去，搅乱他的内脏他的思绪，把他带向毁灭，带向死亡。忽然画面一变，黑暗的尽头，他只看见吟笙不停地朝他跑过来，却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柳沐风重重地倒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梨花成雪（下）（）
浑身没了力气，双眼勉强睁开，而他再次苏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昌西王府的高处，四肢被捆绑住，抬眼而忘，此时的昌西王府已是一片火海，浊浪扑面而来，难道自己来到了地狱？
昌西王拖着疲惫的身子，手拿一壶酒，醉醺醺的走过来，看着柳沐风，“你醒了啊，没想到那些解毒的药丸还真是有用，一股脑给你吃了个遍。”
“为，为什么救我？”柳沐风问，眼眶里渗出热泪。
昌西王嬉笑着摇头，往嘴里灌着酒，“很久之前，我曾带着你来过这儿吧，还记得你说什么吗？”
“我说，要帮助您把这里变的繁荣安定！”
“可是你却背叛了我！”昌西王把手中的酒壶砸出去，“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看见没，现在的昌西，到处都是周军，就在你昏睡的期间，他们居然就这样占领这里了，真是神速啊！”他坐在了柳沐风的身边。
柳沐风笑着，“我从未背叛过您。”
“那些都不重要了。你看燃烧中的王府，多美啊，这里是我的地方，怎们能给了周军呢？”他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这是我的地方，我怎么能离开这里呢。。。”昌西王的话音越来越弱，他张开双臂，站在边缘处，背对火海，“所以，沐风啊，我们一起走吧，用你将军的尸骨来祭奠我昌西战死将士的魂灵。。。”他想后仰去。
“昌西王！”柳沐风大叫，随即他便发现，昌西王手中拽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这一端就是自己身上捆绑着的，难道他也会。。。
“柳沐风！”天际突然传来吟笙的叫喊声，“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看着那熟悉的脸庞，有着战胜的慰藉，有着重逢的喜悦，可是这居然就是诀别了。。。
“吟笙，纵是相思入骨，纵然万劫不复，我也不愿与你分离。我多想与你白头偕老，多想去看那 梨花如雪，我多想啊。。。可是，我又要食言了。”
吟笙呆望着，看着柳沐风的身体慢慢向下坠去，看着他身后是茫茫火海，看着他，一点一点被火光吞噬化为灰烬，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自己。
心，霎那间被击的粉碎，连痛，都感触不到了。
“柳。。。柳沐风。。。”
整个世界都沉寂了，唯有她，还在一遍有一遍的唤着那个名字。
初雪，如零零的星星，降落在大地之上，为何冬季来的这样快呢？四季一轮，转瞬即逝。
“柳沐风，下雪了，冬天过去了春天就快来了，梨花会开的，你想看吗？”吟笙伸手接住那稀碎的雪花，却什么都抓不住，只是一点点冰凉。
忽看梨花翻成雪，却是与君诀别时。
“百里大人您别喝了，再这样下去身子非伤了不可，奴婢求您了。”侍女擦着眼角的泪光。
吟笙的面红的厉害，眼睛迷离，她高举一杯，“月如霜，并泪沾裳，浊酒一杯慰情殇。你们连我最后的慰藉也要剥夺吗？”说罢便仰头喝下，“可是，我的心怎么，还是这么痛呢？”她伏在案上起不来，唯有睁着眼，仍由泪水在脸颊肆虐。尽管如此，可是心里的痛楚都异常的清晰，清晰到她时刻都看得见柳沐风死时的模样，就那样血淋淋，就那样触手可及。“沐风。。。别丢下我！”她伸手想去抓住那最后的身影。
“别再喝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吟笙的手被紧紧握住。
“沐风，是你吗？”
焉君对坐着，“尸首找不回来了，你若是想追随他去，我赐你杯毒酒你随他去可好？”狠心的说。
“你以为我不想吗？”吟笙大叫道，“韩翊走了，他也走了，为什么都这么狠心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呢！”
“你真的是一个人吗？”焉君攥紧拳头说道，“你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周军等着你，周扬等着你，你怎能这样自暴自弃？”
“可是，我只是想要他回来啊，这真的那么难吗？”
“死而不可复生，你要接受这一切。”
“死而不可复生？焉君你不是通晓天下事吗，你告诉我，一定什么办法的！”她祈求道，焉君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沉默了，“焉君，你怎么不说话了，真的有复生之术的对吧，有的对吧，你快告诉我。”
焉君重重地的呼了一口气，“若是要用到我给予你的芸霓树种，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只是这个希望是需要长久等待才可出现的，就算你的伤疤不能消失，你也愿意贡献着天下仅有的一颗树种吗？”
原来焉君早就知道吟笙受伤的事了，她总是那样把知道的一切都放在肚中，“我本是想要这三色花救韩翊的，可是我没能这么做，结果它也没能救得了柳沐风，我的伤疤不重要，只要能有一丝希望就可以了，你快告诉我这三色花能做什么？”
焉君腾起身，“它不光是拥有强大的愈合能力，还有一个。若是将柳沐风的一魂一魄注入其中，埋入土里，便可长成芸霓花树，而随着这棵树的成长，柳沐风的意识也会被注入到这棵树中，树长成，他也便回来了。”
吟笙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欣喜，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砸着地面，“你说的是真的吗，柳沐风可以回来？”
看着她的笑，焉君摇着她的臂膀，“可是吟笙你知道吗，一棵树长成需要多少年啊，可能是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你能活的了那么长时间吗，等他有了意识，有了人形，你早已是轮回几世了，他记得你，你早就把他忘了，依旧是错过，现在是你痛苦，将来是你和他都痛苦，这个方法行不通的。”
吟笙胀红了脸，“行不通？为什么行不通呢，或许芸霓树十年就长成了呢？只要我细心照料，一定会等到他回来的，一定会的。你快告诉我怎么做，一魂一魄如何去找，你快告诉我！”
“去找如幻！”焉君推开她，“柳沐风的尸骨找不回来了，但是这个和尚能帮你，你去找他吧。”
“焉君，谢谢你。”
“不用谢我！如果百年之后你能够记得这件事情，一定会后悔当初的，说不定还会怪我给你出了这个主意。”焉君狠狠的丢下这些话便拂袖离开。
吟笙攥着脖子间的三色花，“沐风，你就要回来了，你很快就会回来的，相信我。”
和煦的阳光散落在脸上，可吟笙还是觉得刺眼，自从柳沐风死后，她好似都没有出过门，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背上包袱，跨上马扬长而去。身后追出来的家丁侍女，可是她满脑子想的就只有一个，她要去找如幻，不顾一切！
一路上，积雪早已融化归春，吟笙惊奇的发现，周扬的每处，都栽满了汨罗花，虽然还未到盛开的时候，但是她认得，那就是汨罗，是柳沐风的汨罗。
她记得在离开如幻的残院时自己就忘记带上那盆汨罗花了，那么现在又是谁让它开遍周扬天下的呢？
快马一路飞驰，吟笙简直是要与那风融为一体，她舔了舔手背上被荆棘划破的伤，心中只有一念：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来到残院的，恍惚中只看见这里还是如往常那样宁静，像是隐藏着在这世界上一样不为外人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