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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铁火君王-第33章

小说: 铁火君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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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隆友出去了,安静的大堂中传来他和余人的争论声。造反是造反,过日子是过日子,郑晟看来完全是鸡毛蒜皮的账目,两个人算的非常认真。

    见证他是彭莹玉弟子的那几个人都亡命天涯了,说出身份图遭人怀疑,可能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郑晟摘下帽子,烦躁的揉着头发。三个月没剃发,头发差不多有三寸长,离能挽成发髻还差得远。

    这个年代,消息传递之慢,让郑晟几乎要抓狂。李隆友说会尽快加紧办这件事,他等了十天没有任何反馈,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催促。

    李隆友淡定的回答:“你这也太着急了,从袁州城往返翠竹坪要七八天时间,光明使也许有什么事情耽误几天。”

    还有三天是清明节,这个是缅怀死人的季节。

    无论坟墓里埋的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有人记得在坟前点燃纷飞的纸钱,便表明那不是孤魂野鬼。这个清明节在袁州很特别,城内的纸钱卖的特别好,客商不得不去南昌城进货。

    郑晟也在考虑,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曾被挂在城头的那些首级做点什么。

    美好的春天,城里城外都是姹紫嫣红的世界。

    一辆牛车晃晃悠悠走进袁州城,车上斜坐着一个青年,穿着白白净净的衣衫,神色淡然。

    拉车的老黄牛深得主人心,悠闲的迈着步子,走两步朝熙熙攘攘的街道看几眼。

    郑晟如果知道张宽仁是坐着这辆破牛车慢慢腾腾来袁州城,一定会气得蹦起来。

    驾车的小厮麻利的问路,驱赶着牛车到达明净堂前,张宽仁下车抬头看看端正楷书的明净堂三个字,走向敞开的大门,牛车丢下主人独自离去。

    “客官,您是自己看病还是……?”余人在柜台后抬起头。

    “郑晟在吗?”张宽仁的称呼表明他和郑晟的关系不一般。

    “张舍,”余人惊喜。他上次见到张宽仁还是两年前,当时是张宽仁来慈化禅寺拜见一心师父,捐了五贯钱,让那个破旧的寺庙中所有人都记住了他。

    “余人。”

    余人笑着走出来,把张宽仁引向里屋的会客厅,好奇的问:“张舍什么时候认识的郑掌柜。”

    “掌柜?”张宽仁笑了,答非所问,“他现在是掌柜了。”

    “张舍先坐,他一会就回来。”余人忙忙叨叨,让仆从沏最好的茶叶。

    “有人吗?”外面来了客人,有人在招呼,他朝张宽仁现出歉意的神情:“张舍,我还有事……”

    “你先忙。”

    张宽仁独自坐在屋里。会客厅很简陋,窗台上木头裂开了几道缝隙。这四个月里袁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天知道这个小和尚是怎么活下来的。现在看来,他已经成功摆脱了弥勒教带来的威胁。

    他换了两盏茶,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像闯进来一头牛。

    “张舍,你可来了。”郑晟手里提着一柄青色的皮鞘短刀,他闯进屋一屁股坐下,把刀鞘放在桌面。

    张宽仁被那柄刀吸引住了:“你怎么出门带刀?”

    “不是,刚买的,”郑晟把皮鞘顺着桌面推过去,“十五贯钱,世道太乱,留着防身用。”

    按照朝廷的律法,汉人不许持刀,但律法永远只为了管辖大多数人。就像南人在元朝是第四等人,也有汉人在朝堂上位高权重,草原上也有蒙古人衣不蔽体。

    “十五贯!”淡定如张宽仁也有了兴趣,他拿起印着碎花纹的皮鞘,抽出一汪清水般的短刀。从刀柄到刀尖约有两尺长,刀刃一指宽,刃口透着凌冽的寒意,木质的刀柄上刻了两个篆体小字“赤刀”。

    “好刀!”他由衷的赞叹,“《尚书》有记‘陈宝赤刀大训弘壁琬琰在西序。’虽是仿古名刀打制的,但淬火的很见功夫。”

    郑晟很严肃的说,“我看重它的便利,毕竟我不可能扛着一柄大砍刀到处跑,配腰刀也会被人找麻烦。但我不想再随随便便的被人揪住,关进哪个矮小阴暗的茅屋里拷打,逼着我说什么秘密。”至于张宽仁说的《尚书》里记的什么,他一窍不通。

    张宽仁把短刀插回皮鞘:“有了刀并不意味着安全。”

    “至少我多了一个选择。”

    “你着急找我干什么,”张宽仁环首看这间屋子,“看起来你在袁州过得还不错。”

    “不要说这样虚伪的话,”郑晟放低声音,“我想知道彭祖师和况天去哪了,我要联系他们。”

    “彭祖师在淮西和湖广名声都很响,我不确定他逃到哪里去了,你是嫌日子太安稳了吗?”张宽仁明显在说反话。

    “也许吧,见不到弥勒教的人,我会觉得很孤独。”郑晟眯着眼看窗户,像是在回忆往事,“我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做起。”

    “等待!”张宽仁看着他,重重的点头,“要学会等待,彭祖师就是操之过急了。”

    “两个月前,我和你有相同的看法。”郑晟收回思绪,“彭祖师做错了许多事,但在这件事情上,现在我认为他是对的。”

    “蒙古人想割下你的脑袋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郑晟轻轻的摇头,像温顺的刺猬突然弓起后背,“我见你不是求你来劝我,我想知道弥勒教的那些人是否还活着,他们到底逃到哪里去了,现在我唯有对你能坦白一切。”

    五个月前,他在张宽仁面前还像个稚嫩的学生,现在他们平等了。甚至,他说这些话时无意中给张宽仁带去了压力。

    “你们都是这样疯狂的人啊,”张宽仁叹了口气,“难怪彭祖师会看重你。”

52。第52章 是狼还是狗() 
“彭祖师去淮西了,我不清楚况天的下落。弥勒教作乱影响很大,周边几个行省的官府都在严密追查弥勒教逆党,被抓的人都被斩首了,说起来我明尊弟子也曾遭受过同样的苦难。”张宽仁静静的看着窗户,窗户外是快要凋谢的桃花,惨白的粉色。

    “参与举事的弥勒教徒只能往山里跑,往云霄山里跑。周才平也在那里,我听说他们和云霄山的坐山虎挂上了钩,不知道结果如何。”

    他说完了他知道的所有。

    “有办法联系彭祖师吗?”郑晟执着的问,他觉得弥勒教中只有彭莹玉才可能支持他。况天和周才平不会相信他这个假和尚。

    其实按照翠竹坪那些老人的说法,眼下明教一定要远离弥勒教,以免惹祸上身。张宽仁还是答应郑晟:“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会去试试,但你不要小瞧了官府的能力,近三四年内,彭祖师没办法再回袁州了。”

    “周才平带了多少人藏在云霄山?”

    “陆陆续续逃进去的有两三千人吧,大多数是普通村民。”

    郑晟心中稍稍舒服了点:“还好,有这么多人活下来,彭祖师不该去淮西,云霄山是个好地方。”

    “你以为进了云霄山就活下来了吗?”张宽仁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臆想,“坐山虎你知道吗?云霄山最强大的盗贼,去年借弥勒教作乱两次击败了官兵。”

    “是吗?那他的势力真的很强大,原本可以成为弥勒教的盟友……”郑晟仍然觉得他之前的那个构思很完美。

    “别傻了,”张宽仁像兄长在教育满脑子幻想的小弟弟,“你以为与官府对立的就是朋友吗?我告诉坐山虎是什么样的人。”他板着脸,冷酷的说出下面的话:“他攻下一座村寨,会带走所有的女人,……他很喜欢强女干女人,然后在把女人的*割下来,……他喜欢砍掉男人的双腿,把他们留在深山里。”

    “与这样的人合作?你只能变成和他一样,他才有可能接纳你。”

    郑晟听呆了:“是不是官府故意造谣?”

    “你觉得我会拿官府的谣言来骗你?你知道为什么彭祖师和况天没能与坐山虎合作吗?”张宽仁慢慢的揭开茶杯盖,轻轻的喝茶,“这个世界不是非白即黑,坐山虎可不信弥勒教,他只信他手里的鬼头刀,你以为周才平他们逃入云霄山会有什么好结果。”

    茶杯上方腾出了了的水汽,隔在郑晟和郑晟中间,屋子里死一般沉寂。

    “……看来只能等待了。”

    “做什么都是错的,”张宽仁食指在桌子的边缘弹了一下,“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来一趟翠竹坪,虽然爹不让我和弥勒教的人交往,但我把你当做朋友。”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郑晟没精神的说:“多谢张兄。”

    “每一年都会死很多人,许多教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然后在无人荒野中化为白骨。我的长辈说,明尊该给人带来希望,而不是死亡,我敬佩彭祖师,但我们不会追随他的脚步。”张宽仁双手在胸口做了一个火焰壮的手势,低下头吟诵:“生又何欢,死有何惧。”

    “我很喜欢你们这句诵词,”郑晟偏头看着张宽仁,“……还有你的手势。说真的,我不喜欢弥勒教中的许多东西,但偏偏你们在逃避的,是弥勒教最吸引我的。我当初留在周家堡没有跟你走,也许是命中注定。”

    “世间无巧合,一切皆注定。”张宽仁低低的说。

    “我会借种痘之名去翠竹坪拜访张兄,……还有月儿,”郑晟想起他从冰冷的江水中救出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她很惨了,请张兄好好照料他。”

    “她是我明尊死难兄弟的孩子,张兄放心好了。”张宽仁突然笑起来,“说起来,虽然还不知道郑郎中的来历,但能结识郑郎中这样的人,也是你我的缘分。”

    他站起来指着茶杯,“你的茶不错,但还比不上翠竹坪的明前茶,期待你光临寒舍。我会命让人给你传递弥勒教的消息,结果可能会不好,联络彭祖师的事情要看机缘,现在官府也找不到他。”

    “多谢张兄。”郑晟看出张宽仁要走了。

    张宽仁笑着拱手:“以后不要再让李隆友找我,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真的很危险啊。”

    张宽仁走了,他没有去神农堂见李隆友。郑晟再次成了孤家寡人,他买好了刀,却找不到走出迷雾的路。

    袁州城里的血腥气仿佛被连绵的春雨带走了,顺着春水流入滚滚东流的长江。在客栈做伙计的王兴运许多天没能给郑晟带来什么劲爆的消息。

    明净堂的生意越来越好,余人整天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郑晟种痘的速度越来越慢。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夏天到了。

    每天让郑晟最烦躁的是他的头发,他很想再去剃个光头。但来到这个时代,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不是。换个角度看,他准备造反,顶个惹人瞩目的大光头会很碍事。

    温汤镇于家没有消息,郑晟不确定于凤聪是不是把他给忘了。张宽仁那边也如石沉大海,“水苗”越来越少,他不得不用乳汁稀释,希望天花抗体能在瓷瓶里繁殖复制。

    月朗星稀,夏日的街道到很晚还不安静。

    “郑掌柜,郑掌柜,”明净堂门口传来呼唤声,王兴运提着一瓶酒走进来。

    客栈关门了,他才得空享受自己的时光。

    郑晟从里屋走出来,借着微弱的光亮看见王兴运手里提着的酒瓶:“王兄弟,来陪我解闷,怎么还提酒,不知道我这里有好几坛子吗?”

    郑晟经常请王兴运喝酒,两人海阔天空的闲扯。他是鼎鼎大名的医铺掌柜,王兴运只是个有点蛮力的伙计,但这不妨碍两人交往。因为郑晟把他当朋友,王兴运也觉得在这条街倍有面子。

    郑晟手里不缺钱,哪有让人家伙计破费的。他接过王兴运手中的酒瓶:“你这瓶酒放着,先喝我的。”

    王兴运右手递上酒瓶,左手把藏在身后的荷叶包提出来:“在店里切了点卤菜。”

    两个人径直往里屋去了,正在扇风熬中药的余人瞥了他们一眼,没理睬他们。明净堂是一家奇特的医铺,掌柜不像掌柜,伙计不像伙计。相处的时间久了,余人也猜到点郑晟的想法,但他又有什么办法。想起两个月前城头悬挂的人头,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里屋两个人坐定。

    “话说这几个月各地消停了,弥勒教的乱党清剿的差不多了吧?”郑晟每次都会问这句话。

    “两个月没有弥勒教的消息了,但今日听人说武功山附近出现一伙盗贼,有点像弥勒教余孽。”王兴运骂骂咧咧,“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日子,彭莹玉那个老秃驴可是害死了许多人。”

    “武功山?在温汤镇的南边吗,听说山上有道观?”

    “山上有天师陵,很灵验的,有求必应,比菩萨灵验。”

    两个人胡扯了一通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谁厉害,郑晟问:“弥勒教的人在武功山当盗匪,官府不管吗?”

    王兴运摇头可惜:“谁知道呢,说起来武功山的人惨了,官兵不去他们大不了损点钱财,官兵去了没准连命都没了。”

    郑晟说了句文绉绉的话:“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他最近闲极无聊,开始学看古文。无非是简体字和繁体字的差别,刚开始看的慢,看的久了,也就习惯了,但他一手毛笔字是没办法写给人看。

    王兴运的消息来源于道听途说,郑晟问得细了,他说不明白。两人喝到十点多钟,他才醉醺醺的告辞,郑晟把他提过来的那瓶酒让他带回去。

    郑晟对王兴运说的话也就是听听,并不把他真当回事。周子旺车裂后有四个月了,他的耐心强了许多。没办法,现实逼着他必须有耐心,难道拔“赤刀”扑向达鲁花赤的府邸吗?一直以来,郑晟想找到彭莹玉埋伏在袁州城内应,他们才是真正的同伴。

    次日清晨,他去西城康员外家去种痘,到傍晚时分才回医铺。

    余人悄然拿了一封信递过来:“有人给你的信。”

    “谁会给我写信?”郑晟接过来,信封上是空白的。他走到里屋撕开封口,信件很长,由端正的小楷书写,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他一字不漏的看完,知道是谁写的。

    张宽仁终于传来消息了,没想到信件写的这么隐晦。知道他想干什么,没人敢与他扯上关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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