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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铁火君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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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死之人,回想自己过去的风云际会的豪迈,看法已经完全变了。于永春苦笑:“可只要不是我动的手,死再多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就像弥勒教作乱,袁州都尸横遍野,我在温汤镇还不是好好的。你啊,真像我年轻的时候。”

    “瞧爹说的,女人像爹不是应该的吗?”

    于永春重新找回初始的话题:“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张世策,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喜欢你。”

    于凤聪的回答干净利落:“就算是他是江西的万户,我于凤聪也不可能嫁给他当妾。”

    “可是……”

    在于永春的咳嗽声中,于凤聪抢了他的话:“爹爹想说可是我是订过亲的,认真的说,我现在是个望门寡是吗?可是我不在意啊,张世兄如果在意,也不会来温汤镇吧。”

    于永春的咳好半天不停。

    于凤聪的声音软下来:“爹,不要为我的事情担心。少泽还小,于家的事情离不开我,等少泽成家了,我把家业交代清楚,到时候会找到归宿的。”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于永春的悲伤像潮水般涌出来,“你是怕我死了啊,外人看我于家日进斗金,却不知我于家已在生死一线。亲兄弟的感情,也比不上钱财重要。”

    “少泽还有四年才能成家,但四年后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女人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到时候找到张世策这般的男人吗?”

    郑晟在门口听得入神,心道:“我靠,二十二岁,在后世三十二岁结婚也不算晚。”

    于凤聪显然不像他爹那么悲观,“不要再提他,我不会嫁给他做妾,而且我告诉他,他要娶我便要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能纳妾。”

    “哦!”郑晟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个带咏叹调的赞叹,“霸气,在元朝也有这么霸气的女人。”

    “聪儿,你怎么了?”于永春也傻了。

    “爹好好养病,我这辈子就是不嫁又能怎么样,我帮少泽守着于家,直到他能继承的家业。机缘来时,女儿自然会有归宿,嫁出去当个只能呆在闺房里的妇人,不是要把我闷死吗?”于凤聪的话从某个角度证明了她和她爹不在一条线上。

    如果不是怕被这父女二人发现,郑晟恨不得击掌赞叹。张世策真他妈有眼光,可惜他搞不定这个女人。

    于永春的想法显然跟他不一样,说话有气无力,“家业是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人斗不过他们。这些年,我小心翼翼,不敢扩大粗铁产量。你二叔和三叔早就在等着我死,准备大干一场。”

    “我当然知道,他们做梦都想与云霄山的坐山虎交易。”于凤聪的声音平静的不带一点情绪,“我现在嫁给张世兄,于家很快就被他们操控了。四年后,温汤镇未必能容得下少泽。就算我是千户夫人又能怎样,袁州的事情是达鲁花赤说了算,而赛罕只认钱。”

    等了许久,于永春没再说话,他咳嗽一阵,停一阵。

    郑晟以为谈话要结束了,悄悄退出身子。忽然,于永春低沉的声音又传出来:“如果我不得这病,你不是就答应嫁给张世策了?”

    “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做妾。”于凤聪非常坚定。

    于永春的声音忽然变得软软的:“那件事,你恨我吗?”

    “不,我知道爹是为我好,如果我嫁给那样的人,会生不如死吧。”

    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郑晟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他退后十几步,在院子里故意嚷嚷道:“于老爷在吗?于大小姐在吗?”

    等了片刻,于凤聪推开房门走出来。她脸上光彩动人,长长的睫毛张开露出明亮的眼睛,问:“郑郎中,有什么事吗?”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刚才说了那么多悲伤的事。

    郑晟看着她的脸半天没说话。

    于凤聪朝他的眼睛摆摆手:“郑郎中,你怎么了?”

47。第47章 第三个徒弟() 
“张世兄确实走了,你也知道,弥勒教作乱还没平息。他突然来了军情,匆匆忙忙的,没来及跟你打招呼,但让我转告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于凤聪热情的让郑晟毫无脾气,她偶尔撅起嘴唇不经意间显露少女的天真。

    在后世,十八岁无疑是少女。但在这个年代,女人十六岁就会出嫁,等到二十二岁已是不折不扣的老女。

    如果不是刚才偷听了父女两人的对话,郑晟完全不会怀疑她的说法。在这短短瞬间,编造出完美的理由,再神色如常的对自己说出来。他只好摸摸脑袋装模作样,“是这样啊。”

    于凤聪仿佛猜出了他的担心,“郑郎中可是担心回袁州?四天后我正好要送一批货物去袁州,可与郑郎中同行。”

    “那再好不过,”郑晟视线从一排屋脊上穿过,最后落在温汤镇外的山峦间,突然问:“我见温汤镇里好像养了奶牛?”

    这思维也太跳跃了,于凤聪把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郎中当做脾气有点古怪的高人来看,一丝不苟的回答:“养了一些,但不多。”

    郑晟压制心中的渴望,问:“那你们这里的奶牛染过牛痘吗?”他指着自己的手背,详细解释:“就是想天花一样的痘疮,通常长在奶牛****部位,有时候会传染给人。”

    于凤聪侧着脑袋想了想,一缕细发散下,“我可以去问问。”

    “多谢了,有消息的话立刻告诉我,”郑晟拱手告辞,“大小姐走的时候,可别再忘了把我留下。”

    “……很期待与你同行。”当然,这句话郑晟是在心里说的,“张世策不要怪我哦,是你自己搞不定。”他低头的视线落在于凤聪的皮靴上,小腿紧绷绷的弧线真的很美。

    于少泽头三天没有发痘,通常表示不会再有意外了。张世策今天早上才离开,如果转告他,他今天多半会随她离开。但郑晟不后悔,甚至有些庆幸,他知道了温汤镇的于家的秘密。

    于家将要面临着重大危机,而别人的危机就是自己的机会,可惜彭莹玉他们已经失败了。根据刚才的对话判断,于永春不死,于家就不会出事。他虽然已是病入膏肓,但肺结核是慢性病,能活个一两年也未可知。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

    这几天温汤镇有人前来求医,但除了种痘,郑晟不给任何人看病。他其实是不会,但在于家人看来,这是神医的怪毛病。

    两天后,郑晟正式宣布十三个孩童种痘成功。于少泽跳下床,带着小主人招待客人的笑容问:“郑郎中,你想去泡温泉吗?”

    “在哪里?”

    于少泽指向后山:“出镇子后门,翻过那座山就到了。”

    “那么远?”

    “我家在那里修了房子,山上有好几处温泉。”

    郑晟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还是等下雪吧。”眼下,他不想在温汤镇太惹人注意。就要走了,希望临走前能得到于凤聪的大礼,不知她会不会把问牛痘的事情给忘了。

    …………

    …………

    穿过温汤镇后山的小路,再往里有一座更高的山,这座山叫温汤山。

    继续往里……是更加巍峨险峻的山,大元江西行省除了南昌附近有一大片平原,其他方多半都是山。

    温汤山脚下有一个直径三四十丈高椭圆形池子,池子上腾起了了热气,池子里的水是碧绿色,像晶莹的翡翠。两道溪流从枯木荒草掩盖的山涧中注入池子,再绕过温汤镇流入三四里外不知名的河流中。

    沿着西边的溪流往山上去,穿过七八个人热气腾腾的泉眼,往上走五六里可见一片平坦地。那里修建了五六间石房,石屋东侧有三个大水池,水池边修了平整的石板。

    荒林中隐蔽处有几个穿着灰色衣衫的汉子在警戒,他们的衣衫和身边的枯枝是一个颜色,很好的藏住身形。

    一个粗重的声音从水池边传出来:“还要等多少时候?这回我可是带着大价钱来的,天下不止你们一家铁矿,老大等了你们一年,没那么好的耐心了。”

    紧接着是一个阴阴的声音:“可那个老东西还没死,他天天咳血,可就是不死。“

    最后,是一个威严的声音:“老三,不要这样说话。”

    温暖的水池边坐着三个人,三个赤条条的汉子,一丝不挂,他们的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

    一个汉子张开大腿坐在温汤下光滑的青石板上,浓密的毛发从胸口蔓延到膝盖上方,“于老二,于老三,我这次来也是看过去的交情。去年冬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官兵调集了五千兵马本准备大干一场,袁州弥勒教一乱,所有人都灰溜溜的走了。”

    他摸着自己胸口肌肉,眯着眼睛感受温润的水在肌肤表面流动,思维瞬间中断,“妈的,你们这温汤山,和弥勒教说的净土差不多。”

    靠在他右手边的一个小眼睛的中年人神色淡漠,“最好的温汤在东山,我们这边的西山是别人挑剩下的。”他是于永春的三弟于永吉。

    那汉子舒服的呼了口气,好奇的问:“西山?”

    “那是老大的地盘。”

    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汉子阴着脸及时的阻止他:“老三,不要说这样的话。”他是于永春的二弟于永建。这是他第二次阻止兄弟,于永吉不服气的抿抿嘴唇。

    于永建双手撑在石板,让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温汤是个好东西,但如果是自己家里的,随时想泡就能泡,它的诱惑力便会下降许多。就像女人,一向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官兵还在各地搜捕弥勒教的余党,你这次来的有点冒险。”他想把话题拉回去。

    “哈哈,”那汉子笑的很豪爽,“我又不是弥勒教徒,他们找不到我头上。就像谁都知道你们温汤镇不许弥勒教传教,所以才落得安宁。”

    “情况不一样了,你们还不清楚!”他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云霄山那地方,你们也知道,不止我们老大一家,以前各村各寨的土围子还会跟我们争食。但今年不一样了,官兵急着退回来围剿弥勒教,我们老大抓住机会连胜两阵,收获颇丰。所以,云霄山的五大盗决定继续保持联盟关系,而我们老大将是永远的盟主。”

    他舒服的发出呻吟,拿起白布毛巾在虬结的肌肉上擦拭,最后用一种劫后余生的口吻说:“说起来,我们该感谢弥勒教,如果彭莹玉不出手,也许我再没机会来找你。”

    于永建冷静的总结:“官兵的围剿让你们建立了联盟,弥勒教举事让你们逃过劫难。”

    “聪明!”那汉子也跟着坐起来,“我们现在有的是钱,最缺的是兵器。”

    谈生意的时候不能失去势,于永吉揭开对手的弱点:“蒙古人对铁器控制的很严,许多村子都是几户人家用一柄菜刀。”

    汉子也不避讳:“所以,我才来冒险再次拜访你们。”

    于永吉看着他二哥,于永建低头沉思了很久:“现在我没有办法,我虽然管矿里的事情,但大事还要老大拍板,生意都被我那个能干的大侄女控制。”

    那汉子像一条鱼重新溜进温汤里,颓败的道:“真是令我失望啊,这些年,你们关闭了三座矿场,对伸手便能捡到的钱不屑一顾,于家之虎得了痨病后,就只知道在等死了吗?”

    他在侮辱于永春,但于永建和于永吉都没有为大哥辩护,因为那也是他们心里的想法。

    于永吉今天的火气格外的旺盛:“他想洗白,想规规矩矩的做生意,可赚来的钱只够喝西北风啊。”

    于永建不愿再说废话,“我们是老朋友,但现在我真是毫无办法。”他透露了一个秘密,表明自己不是在撒谎:“如果是我当家,何必等到你来,弥勒教举事前况天曾不止一次找过我,但温汤镇打制的铁器和兵器只供给官府。”

    “等老大走了,我们才会有合作的机会。”于永吉的声音阴阴的。

    那汉子从水里站起来,看着灰色的枯枝和绿色的嫩叶共存的丛林中,轻轻的摇头:“我们等不及了,老大要大干一场,把云霄山彻底变成我们领地。没有兵甲,一切都是空的,连那些村寨的土围子我们都攻不破。”

    看来官兵围剿云霄山失败,给坐山虎注入了强大的信心。于永吉忍不住问:“难道你们不怕把官兵再次招惹去。”

    “就是因为怕,所以才等不及,”那汉子诡秘的笑:“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而且,老大说我们要强大到让云霄山的人无法再对我们说‘不’。”

    他伸出手掌慢慢攥紧成一个拳头:“老大说那叫恐惧,让云霄山的山民恐惧的不敢抗拒,不敢再给官兵带路。”

    他摊开手,手中空空如也:“铁甲和兵器是基石。”

    低头沉思的于永建突然说:“弥勒教的人去投奔了你们。”

    那汉子笑了:“于老二果然与传言中说的那么聪明。这只是开始,你们无法想象彭莹玉在袁州经营了多少。他和况天逃走了,但许多人留下来了,官府只能抓住流于表面的绵羊。”

    于家兄弟明白他的意思,他称呼普通信徒为“绵羊”,逆来顺受的绵羊。

    “我有一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们。除了死掉的周子旺和逃走的况天,彭莹玉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徒弟,他留在袁州统领剩下的弥勒教,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一定要找到他。”

    于家二老表情石化,确实是个劲爆的消息。

48。第48章 笛膜() 
隔着一堵墙,郑晟便能听出来于凤聪的步伐。

    “噔噔噔。”有力的小腿摆动,带起精致的小皮靴。当你开始留意一个人,你会慢慢熟悉她的习惯,包括她走路的脚步点,像有独特节奏的腰鼓,与众不同。

    郑晟坐在阳光下的椅子上,十三岁的少年站在他身边神情专注看他动作。

    “嘿,你们在干什么?”一切如他所料,于凤聪的声音传过来。

    如果在后世,于凤聪应该是个干练的女性,有成为女强人的特质。郑晟想着她身穿束腰橙色大衣,踩着一双齐膝的高跟皮靴风风火火走进摩天楼的玻璃大门。他慢慢把手中黄褐色的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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